如何評價水滸傳的文筆?

個人認為水滸的人物描寫和修辭可居四大名著之首。讀打死鎮關西那裡作者把鄭屠的臉比做醬鋪,實在寫得妙。搜了知乎,發現水滸相關的還沒人探討文筆方面的內容。

請各位舉例說說水滸的文筆有多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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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了一下問題,拓寬思路


謝邀。《水滸傳》腦殘粉要開吹了,非戰鬥人員請撤離。

據說我回答問題的思路一向比較刁鑽?(哪裡來的錯覺)這裡繼續刁鑽一個。

不講拳打鎮關西或者風雪山神廟,太多精彩分析了,我們來說一個小人物——潘金蓮。

大概很多人看到這裡,就要吐槽潘金蓮不是小人物了,讓我們回到原著:

潘金蓮出場一共只有三回:

  • 第二十四回   王婆貪賄說風情   鄆哥不忿鬧茶肆
  • 第二十五回   王婆計啜西門慶   淫婦藥鴆武大郎
  • 第二十六回   偷骨殖何九叔送喪  供人頭武二郎設祭

水滸傳,最短七十回,最長百二十回,三回篇幅在其中,都是極小的比重,但是潘金蓮這個人物,給人的印象之深,對後世的影響之大,都是遠超三回之重的。

且不說催生了《金瓶梅》這種神級的R18同人本,就說去年明星家庭不幸,坊間用語也都是「馬金蓮」。

可見,潘金蓮在文化中,已經成了一個符號。看看中國文學史,能以純虛構人物,而成為文化符號的有幾個?

賈寶玉、林黛玉、王熙鳳當然是,但是他們貫穿了整部《紅樓夢》,潘金蓮只出場了三回!

可能有人說潘金蓮的影響力來自《金瓶梅》,我不認同,《金瓶梅》大多數人都只聞盛名,沒有讀過(當然《金瓶梅》是一部偉大的小說,有機會再說),仔細觀察一下,人們對潘金蓮的認識和印象,都來自《水滸傳》的描寫。

《水滸傳》的作者,一直背負「仇女」的罵名,用寥寥筆墨把一個女性形象寫得如此鮮活,名傳後世,甚至成了一種符號和象徵,不是一個「仇女」的人能有的。

再對比一下其他同等級小說對女性的塑造。

《三國演義》的貂蟬、孫夫人等,基本走的《列女傳》路子。

《西遊記》里的女妖怪等,只見妖性,沒有人性,更別說女性視角了。(電視劇加了很多絕妙的改編!)

《紅樓夢》比較特殊,不比較。

看看《水滸傳》對小潘的塑造:

那清河縣裡有一個大戶人家,有個使女,小名喚做潘金蓮;年方二十餘歲,頗有些顏色。因為那個大戶要纏他,這女使只是去告主人婆,意下不肯依從。那個大戶以此記恨於心,卻倒賠些房奩,不要武大一文錢,白白地嫁與他。

潘金蓮不是天生的蕩婦,她拒絕了大戶的騷擾,大戶出於報復,把她嫁給了武大郎,人生沒有了希望,她才開始自毀之路。

(早上記成張大戶了,水滸傳大戶沒有姓,金瓶梅姓張,同人逼死官方啊)

那婦人又篩一杯酒來說道:「天色寒冷,叔叔飲個成雙杯兒。」武松道:「嫂嫂自便。」接來又一飲而盡。武松卻篩一杯酒,遞與那婦人吃,婦人接過酒來吃了,卻拿注子再斟酒來,放在武松面前。

那婦人將酥胸微露,雲鬟半嚲,臉上堆著笑容說道:「我聽得一個閑人說道:叔叔在縣前東街上,養著一個唱的,敢端的有這話么?」武松道:「嫂嫂休聽外人胡說,武二從來不是這等人。」婦人道:「我不信,只怕叔叔口頭不似心頭。」武松道:「嫂嫂不信時,只問哥哥。」那婦人道:「他曉的什麼!曉的這等事時,不賣炊餅了。叔叔且請一杯。」連篩了三四杯酒飲了。那婦人也有三杯酒落肚,鬨動春心,那裡按納得住,只管把閑話來說。武松也知了八九分,自家只把頭來低了。

  那婦人起身去盪酒,武松自在房裡拿起火箸簇火。那婦人暖了一注子酒來到房裡,一隻手拿著注子,一隻手便去武松肩胛上只一捏,說道:「叔叔,只穿這些衣裳不冷?」武松已自有五分不快意,也不應他。那婦人見他不應,劈手便來奪火箸,口裡道:「叔叔,你不會簇火,我與你撥火,只要一似火盆常熱便好。」武松有八分焦燥,只不做聲。那婦人慾心似火,不看武松焦燥,便放了火箸,卻篩一盞酒來,自呷了一口,剩了大半盞,看著武松道:「你若有心,吃我這半盞兒殘酒。」

多麼旖旎香艷啊!

那婦人聽了這話,被武松說了這一篇,一點紅從耳朵邊起,紫漒了麵皮,指著武大便罵道:「你這個腌臢混沌!有什麼言語,在外人處說來,欺負老娘!我是一個不戴頭巾男子漢,叮叮噹噹響的婆娘!拳頭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馬,人面上行的人,不是那等搠不出的鱉老婆。自從嫁了武大,真箇螻蟻也不敢入屋裡來,有什麼籬笆不牢,犬兒鑽得入來!你胡言亂語,一句句都要下落;丟下磚頭瓦兒,一個個也要著地。」

這裡發火,生動得讓人發笑。

短短篇幅,潘金蓮成了《水滸傳》對後世影響最大的形象之一,在古代小說的女性角色里有絕對重量級的地位,這樣的文筆,你黑得動嗎!黑得動嗎!黑得動嗎!

P.S.本答案為文筆討論,不涉及道德評價,閱讀理解障礙患者退散。


謝謝邀請。水滸的文筆是很好的,一個是故事在流傳過程中發育的很精彩,再一個是施耐庵錘鍊的好,用筆如用兵,行文組織極有章法。金聖嘆已經說得很好了。不過這老兒制藝成痴,看啥都是一股子八股文味兒,須得辯證著看待。

金聖嘆說水滸體現了《史記》和《左傳》兩部書的優點,大體是不錯的。《史記》不用講,史傳文學的祖宗,最善於塑造人物,往往幾句話幾個動作,一個人物就立了起來,水滸寫人物分外精神,很有《史記》的餘韻,比如林教頭殺陸謙、火併王倫,再比如武松醉打蔣門神等。《左傳》方面,則是事件的安排、場面的組織上。古代武將也看《左傳》,比如杜預,因為《左傳》其實是一本戰爭之書。武將看《左傳》,類似於拿破崙看《長征記》。水滸里智取無為軍、三打祝家莊等篇目,場面很大,千頭萬緒,峰迴路轉,熱鬧而有陣法,怎麼埋伏,怎麼用奇,怎麼擴大戰果,怎麼分配勝利果實,件件般般,一絲不亂,就很有《左傳》的意思,並且比左傳更具通俗趣味。

舉幾個例子吧。

武松第一次拜訪武大郎的時候,哥、嫂、弟三人,坐下吃飯,是這麼寫的:

武大自去央了間壁王婆,安排端正了,都搬上樓來,擺在桌子上,無非是些魚肉果菜之類,隨即燙酒上來。武大叫婦人坐了主位,武松對席,武大打橫。三個人坐下,武大篩酒在各人面前。那婦人拿起酒來道:「叔叔休怪,沒甚管待,請酒一杯。」武松道:「感謝嫂嫂,休這般說。」武大隻顧上下篩酒燙酒,那裡來管別事。

三人的座位非常有意思:大嫂坐了主位,武松對席,而武大打橫,可以說女權不堪了。

古代中國家庭,一向是要分尊卑的,等級觀念是道德倫理層面的東西。武大郎家裡是嚴重的陰盛陽衰。前番讀者只是聽作者說,聽外人說,武大郎如何不成事兒,「三寸丁谷樹皮」啦等等。跟著武松的視角,讀者得以挑開門帘來到了武大郎家裡,看到彼時情景之下,一場通姦導致的謀殺親夫案之所以發生的家庭環境因素。

通過一個簡單的座次,家裡面平常誰主事,誰弱勢,潘金蓮的幹練強勢,武大郎的懦弱退讓,都毫無遮掩看在讀者眼裡,同時也自然就看在武松這麼精明的一個弟弟眼裡。

此時的武松,對自己兄長當然素有所知,那麼對於這樣一個強勢的嫂嫂,或許會有一種「全靠嫂嫂做主看覷」的期待,而等到親自經歷勾引事件後,武松便兩方面領教了潘金蓮這位大嫂,知道她不是等閑之輩,也不是省油的燈,開始對哥哥的處境充滿隱憂,這才有了臨行的叮囑。

後文武松的叮囑,符合武松的精細性格,也當真是世情小說的精彩之筆。牛逼的作者一落筆,眼前的寫到了,後面、左邊、右邊,四面八方也都能照顧到。

兄嫂之間顛倒的地位,二人不同的情性,註定會發生一些武松不願看到的事情。往小了說,是潘金蓮背著武大郎偷漢子,往嚴重了說,可能就是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清除掉武大郎這個障礙了。

所謂風起於青萍之末,潘金蓮和西門慶搞婚外戀,乃至於鴆殺親夫,伏筆早在這兒就埋了下來。施耐庵並沒有孤立地寫一場無謂的風月案,而是把它背後的家庭矛盾,性格衝突,都曲折有致地展現了出來。

有潘武這樣的家庭,有潘武這樣的性情,就必然會有這樣的結果,至於西門慶這類浮浪子弟,哪哪都多的是,不過是藥引子罷了——不然,請仔細還原這場風月案,你就會看到潘金蓮是如何始終把握著主動權。

早在王婆拿出挨光計之前,潘金蓮就已經無師自通地開始釣武鬆了。把潘金蓮釣武松那一段,和王婆的挨光計對著看,甚至會有一種看高手過招的炫目感。從噓寒問暖,到暗送秋波,打隱語,說風話,潘金蓮不知道比西門慶老練多少。武松發作之後,潘金蓮還能利用武大郎的性格缺陷,迅速甩鍋轉移矛盾。其性格機敏,手段陰狠,性情果斷,頗有政治家的風範。

王婆家裡,武大郎來捉姦,西門慶都慌了,還是潘金蓮臨危不亂,要打便打,要踹便踹,乃至還要親手毒死丈夫。

從頭到尾,西門慶不過狂蜂浪蝶,胡亂湊合,潘金蓮反倒有始有終,狠得霸道,不管這個人怎麼樣,都擔得上她沖著武松咆哮的那段話:

(潘)指著武大便罵道:「你這個腌臢混沌!有甚麼言語,在外人處說來,欺負老娘!我是一個不戴頭巾男子漢,叮叮噹噹響的婆娘!拳頭上立得人,胳膊上走得馬,人面上行的人,不是那等搠不出的鱉老婆!自從嫁了武大,真箇螻蟻也不敢入屋裡來,有甚麼籬笆不牢,犬兒鑽得入來!你胡言亂語,一句句都要下落;丟下磚頭瓦兒,一個個也要著地。」

把這一連串事件全看下來,便能對水滸從世情深度,到作者組織文章的氣魄手筆,都能有一個較為概括的了解。

我們知道,《史記》鴻門宴里,也是有個座次問題的:

項王即日因留沛公與飲。項王、項伯東向坐,亞父南向坐。亞父者,范增也。沛公北向坐,張良西向侍。

鴻門宴時是何等劍拔弩張,需要描摹的情態,需要組織的事件,又是何等間不容髮。太史公偏能在緊促關頭雍容地插這麼一筆,當時的情景,各人的身份地位,因著這個座次也就呈現了出來。施耐庵顯然是學了太史公的這一手,並且絲毫不怕相犯,同一回里緊接著再次運用:

三個人來到樓上客位里,武松讓哥嫂上首坐了,武松掇個杌子,橫頭坐了。土

兵搬將酒肉上樓來,擺在桌子上。

上次是武大排座次,這次變成了武松主使,撥亂反正,替兄長撐腰。武松是個狠人,偏偏一向最講規矩。只是一個坐法,各人性情也不會須臾離之。

既然說到這場風月案,不妨再舉一例。就是武松替兄長報仇時,和涉案人員、相關鄰里幾面對質的情形:

武松便唱個喏道:「相煩則個。」便捲起雙袖,去衣裳底下,颼地只一掣,掣出那口尖刀來。右手四指籠著刀靶,大母指按住掩心,兩隻圓彪彪怪眼睜起道:「諸位高鄰在此,小人冤各有頭,債各有主,只要眾位做個證見。」

……

拖過這婦人來,跪在靈前,喝那婆子也跪在靈前。武松道:「哥哥靈魂不遠,兄弟武二與你報仇雪恨!」叫土兵把紙錢點著。那婦人見頭勢不好,卻待要叫,被武松腦揪倒來,兩隻腳踏住他兩隻胳膊,扯開胸脯衣裳。說時遲,那時快,把尖刀去胸前只一剜,口裡銜著刀,雙手去挖開胸脯,摳出心肝五臟,供養在靈前;「咔嚓」一刀,便割下那婦人頭來,血流滿地。四家鄰舍,吃了一驚,都掩了臉,見他凶了,又不敢動,只得隨順他。武松叫土兵去樓上取下一床被來,把婦人頭包了,揩了刀,插在鞘里,洗了手,唱個喏說道:「有勞高鄰,甚是休怪。且請眾位樓上少坐,待武二便來。」

劉和平老師編劇的《北平無戰事》,確實是一部好劇,裡面有個情節,實際上就是偷師這裡。方孟韋得知徐鐵英害死了謝木蘭,拉上小媽找徐鐵英、孫朝忠對質,要給謝木蘭報仇雪恨。人物的言行舉止,戲劇衝突的安排,可以說都是在學習武松報仇的這一幕。不過遺憾的是,和水滸一比,北平的那一段看起來就太生硬造作了。

最後歡迎關注公眾號:凱鵝


林教頭風雪山神廟

雪下得更緊了


感謝邀請。

《水滸傳》文筆大巧若拙,簡單地說就是不動聲色,精彩自然流露。例子比比皆是。

第二回:魯提轄連忙還禮,說道:「聞名不如見!見面勝如聞名。你要尋王教頭,莫不是在東京惡了高太尉的王進?」

史進來到渭州,與魯達初次見面,打聽王進,魯達如此回答。貌似平常對話,卻是魯提轄拳打鎮關西的第一根導火線。

魯達知道王進的遭遇,當然也知道高俅是什麼貨色,怎麼當上的太尉。而太尉相當于軍隊最高統帥,作為一個上過戰場的軍人,魯達作何感想?超級不爽的魯達接下來先是對在街頭賣藝的李忠失了禮數,然後因為金翠蓮父女而把鄭屠當作怒火發泄的對象。作為軍人的魯達對高俅有多反感,對鄭屠就有多痛恨,所以,動起手來會那麼狠,而且還要當眾徹底揭穿鄭屠的老底:「洒家始投老種經略相公,做到關西五路廉訪使,也不枉了叫做鎮關西。你是個賣肉的操刀屠戶,狗一般的人,也叫做鎮關西!你如何強騙了金翠蓮?」魯達征戰沙場,殺敵報國,到頭來還不如一個投靠權貴的操刀屠戶混得風光,行文至此,魯提轄拳打鎮關西的真正原因才躍然紙上,所以,金翠蓮父女只是又一根導火線,點燃的是魯達心中早就憤憤不平的怒火。當時的魯達是真情流露,完全沉浸在由來已久的憤怒之中,於是,難以控制分寸。

第六回:林沖與陸謙出得門來,街上閑走了一回。

陸謙接到任務,調離林沖前往樊樓喝酒,方便高衙內撩妹,貌似閑筆,卻能夠表現陸謙的內心。

因為陸謙參與高衙內的撩妹計劃是由高衙內身邊幫閑富安推薦。陸謙當時是虞侯,地位再低也是正式的軍官,居然不得不接受一個小混混出身的幫閑的指手畫腳。而且,在富安的計劃中,承擔風險的恰恰就是陸謙,因為無論計劃成與不成,陸謙都會成為林沖的仇人。由此可知,在一個鼓勵人作惡的體制中,如果不作惡,或者作惡不積極,不但難以獨善其身,而且會成為別人作惡的墊腳石,甚至犧牲品。

所以,陸謙雖然願意就範,卻並不想讓計劃完成,因為計劃的主導者是富安,自己只是微不足道的配合者。如果完成,邀功的是富安,自己不見得會有多少好處;而如果功敗垂成,挨批的是富安,自己不但不用承擔責任,反而有可能取富安而代之。

於是,陸謙拉林衝出家門之後,並沒有第一時間直奔樊樓,而是「街上閑走了一回」,說白了就是在故意拖延時間,同時也是儘可能地讓街上更多的人知道林沖的行蹤,後來錦兒就是因為聽街上「賣葯的張先生」說林沖在樊樓,所以,迅速找到林沖。

第十一回:那口寶刀沒官入庫。

楊志殺潑皮牛二,經過各方斡旋,判決「一時鬥毆殺傷,誤傷人命」,充軍大名府,最後交代祖傳寶刀的去向,貌似閑筆,何嘗不是隱喻。

砍銅剁鐵,刀口不卷;吹毛得過;殺人刀上沒血,只是為了賣一個區區三千貫的價錢,一口早已在戰場上被無數敵人的頭顱和鮮血證明了價值的寶刀居然要以這樣無聊的形式接受一個市井潑皮的檢驗,寶刀之於牛二就像是楊志之於高俅。

悲劇大多數時候不是悲壯地死去,而是平庸地活著。「指望把一身本事,邊庭上一槍一刀,博個封妻蔭子,也與祖宗爭口氣」,胸懷夢想的楊志先是在關西從軍,但是,在崇文偃武的國家政策導向下,血氣方剛的軍人已經退變為奸詐油滑的兵痞,比如大名府的士兵居然會害怕強盜,於是,離開關西,成為殿司楊制使,搞了半天卻是為徽宗形象工程服務,相當於皇家高級快遞員,頂頭上司還是個潑皮混混出身,終於因為失落一大堆石頭而砸了體制鐵飯碗,流落街頭,清倉促銷寶刀,卻遭到一個潑皮無賴的糾纏,激情殺人,鋃鐺入獄,人生跌入低谷。

凝聚著楊家光榮與夢想的寶刀成為殺人兇器,呈堂證供,沒官入庫,楊志也以戴罪之身充軍大名府,雖然再次進入體制,卻從此走向平庸,因為一直堅持的夢想已經逐漸模糊,來到大名府之後,就算是比武成為軍官還是「自去梁府宿歇,早晚殷聽候使喚」,以平庸的姿態在平庸的崗位上平庸著,後來失落生辰綱未嘗不是平庸的終結。

第四十二回:這裡宋江與晁蓋在寨中每日筵席,飲酒快樂,與吳學究看習天書,不在話下。

這是一個過渡,宋江家人來到梁山之後,李逵也按捺不住,在與宋江約法三章之後下山,於是,情節從梁山過渡到李逵下山,貌似閑筆,其實大有文章。

宋江在家人來到梁山之後,終於正式決定暫留梁山,啟動招安,因為晁蓋並不認同招安,所以,要尋找幫手,於是,拉攏吳用。

如何拉攏?利用天書。簡單地說宋江與吳用名為看習天書,實為密謀運作招安,在這個過程中,吳用終於倒向宋江,最明顯的證明就是吳用成全宋江三打祝家莊。當時孫立等人來到梁山石勇酒店,當吳用得知孫立等人的計謀之後,就不讓上山,而是直接前往祝家莊。

當時孫立等人投奔梁山而來,已經在山下,上山拜見晁蓋是基本禮數,而且當時宋江也只是與祝家莊陷入僵局,並不是岌岌可危,於情於理,吳用都應該先讓孫立等人上山再前往祝家莊,而沒有必要那麼著急。

如果換個角度來說,道理其實很簡單,如果上山,那麼,孫立等人就是奉晁蓋之命解宋江之圍,功在晁蓋;不上山,就是宋江自己得到貴人幫助,功在宋江。結果雖然一樣,性質卻大不同。吳用是在有意成全宋江之功,因為祝家莊之戰是宋江上梁山之後獨立指揮的第一次戰爭,意義不同尋常。果不其然,在孫立等人的幫助下,宋江終於搞定祝家莊。以此為先例,後來宋江一次又一次出征,對梁山的控制力越來越強,招安的趨勢也就日益明朗。

第四十三回:石秀道:「先父原是操刀屠戶。」

石秀與楊雄岳父潘公初次見面,自報家門,貌似平平無奇,其實很有講究。

石秀對戴宗、楊林和楊雄介紹自己的時候,強調的都是自己羊馬販子的身份;對潘公卻來了這麼一句,一下子拉近了與潘公的距離,因為潘公也是屠戶;然後就通過潘公順理成章地進入楊雄家庭的外圍。

當時潘公與石秀初次見面,還沒來得及向石秀介紹自己,而且撇下行業已經很久,合理的解釋是石秀關注過潘公,潘公是楊雄的岳父,石秀當然也會關注楊雄,也就知道楊雄的處境。書中強調石秀是精細的人,由此可見一斑,而且是難以察覺的精細。

所以,《水滸傳》行文就像是飽經滄桑的老者的表達,用最簡單的語言敘述最曲折的事件,刻畫最複雜的人性,說明最深刻的道理。


瀉藥。

關於水滸傳文筆的分析,其實文學評論說得足夠多了,看金聖嘆的評論就差不多了(當然他對自己偷偷修改的某些部分的讚歎是夾帶私貨)。

這裡談談水滸傳文筆的優劣之處,水滸傳文筆的長處,在於說人情、描繪人物,這方面完全無愧於四大名著之一的地位。而對宋江這個人物的刻畫,可說是古典小說前三,初看是白,再看是灰,細看則是一個大寫的黑,這種人物複雜程度,四大名著里幾乎沒有可以匹敵的。

在描繪動作場面方面,水滸作者對於武藝頗有了解,對於個人戰描繪非常出色,對於個人戰鬥力只是適度誇張,都比較靠譜。而在部隊戰鬥方面,作者對於小分隊作戰也寫得很不錯,大規模作戰則顯得比較差,這也許和作者閱歷有關。


且說西門慶自在房裡,便斟酒來勸那婦人,卻把袖子在桌上一拂,把那雙箸拂落地下。也是緣法湊巧,那雙箸正落在婦人腳邊。西門慶連忙蹲身下去拾,只見那婦人尖尖的一雙小腳兒正翹在箸邊。西門慶且不拾箸,便去那婦人繡花鞋兒上捏一把。那婦人便笑將起來說道:「官人,休要羅唣!你真箇要勾搭我?」西門慶便跪下道:「只是娘子作成小人!」那婦人便把西門慶摟將起來。當時兩個就王婆房裡脫衣解帶,共枕同歡。正似:交頸鴛鴦戲水,並頭鸞鳳穿花。喜孜孜連理枝生,美甘甘同心帶結。將朱唇緊貼,把粉面斜偎。羅襪高挑,肩胛上露一彎新月;金釵倒溜,枕頭邊堆一朵烏雲。誓海盟山,摶弄得千般旖旎;羞雲怯雨,揉搓的萬種妖嬈。恰恰鶯聲,不離耳畔;津津甜唾,關吐舌尖。楊柳腰脈脈春濃,櫻桃口呀呀氣喘。星眼朦朧,細細汗流香玉顆;酥胸蕩漾,涓涓露滴牡丹心。直饒匹配眷姻偕,真實偷期滋味美。

真·水滸傳·老司機·秋名山車神庵


水滸是一流的筆法,施耐庵是一流的作者。

處處皆精彩,先舉一例。林沖。

林沖是體制內的人,有著極高的本事,一心想在體制內,做好自己的分內事,不圖光宗耀祖,但也求個安居樂業。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本分人,體制都容不下他,三番五次陷害他,羞辱他,讀者讀到氣憤處,都恨不得殺它個痛快。可是,林沖不,他忍,都忍了。甚至,在林沖被陷害坐牢的時候,他想的是如何好好坐牢,做個好犯人。

這種忍耐非常難寫,要寫的不牽強,符合人物內心設定。作者厲害,把林沖的這種壓抑,內收性格寫到了極致。

最後高潮是風雪山神廟。

林沖在門後意外聽到了陷害他的所有對話,於是一切事實都清楚了,殺出門,殺了兩個仇人。

讀者讀到這,本來是很痛快的,可是這種感覺並不強烈,為什麼?因為林衝殺人的過程和殺人後的一列些動作都異常的冷靜,是的,太冷靜,冷靜到可怕。這就是林沖。

換個角度看,連林沖這樣最不想造反的人都被逼上梁山,可見體制內是多麼的昏暗。

還有,剛才說,林沖是在門後聽到真相的,這道門是關鍵。林沖是怎麼在門後的,因為風太大,需要用石頭抵住,為什麼有風,因為天氣不好,為什麼就單單那天有風時陸虞候出現,因為,有風才能放火,才能害死林沖,所以,陸虞候他們之前一直在等風,一切都是預謀,包括林沖被調到草料場。

是的,一切都是預謀,沒有意外。一切都邏輯縝密,沒有偶然。這麼寫,林沖的命運才是自己的命運,人物的結局是自己走過去的,不是作者強加的。寫小說,寫到這種作者都干預不了人物命運的境界,這就是大師。

另外,還有個人物也要說很久,他就是宋江。以前看電視,覺得宋江真是仁義,夠義氣。看了書,才知道宋江的真面目:假,虛。

所以,在李逵出場的時候,作者常常用李逵的真與實反襯宋江的假與虛。

宋江虛假到什麼地步呢?隨便舉個例子。

曾頭市射死晁蓋後,宋江並沒有著急報仇。然而,後面因為有一匹好馬被曾頭市搶走,這才非常生氣,說要報仇。

讀這段時,如果你注意作者的用詞,你會發現,在宋江心裡,馬比晁天王重要。

盧俊義報仇後,如果應晁蓋遺囑,那盧俊義就是山寨之主。可是,這個時候,宋江的醜態又一次出來了。

水滸精彩之處非常多,說幾天幾夜都說不完。可以說,這是一部奇書。

手機打字,不方面引用原文段落。先說這麼多。


最近在重讀水滸傳,深切的感覺到水滸傳的文筆十分奇怪

有時候吧,它寫的很不錯,尤其是大家耳熟能詳的那幾個段落,細緻精彩

但有時候吧,它的大段對話會讓你覺得十分的啰嗦煩人,裡頭好些個無謂的重複,一點也不精鍊

還有它裡頭好多寫人寫景的小段和一些詩詞,有的就寫的很棒,單拿出來都能當教材給人上課,有的甚至稱之為連打油詩都勉勉強強。

所以個人感覺,水滸傳很可能不是一個人寫的(西遊記也存在類似問題,三國紅樓則沒有),故事情節的雷同我是可以接受的,但同一個人的寫作水平落差如此之大總是讓人感覺很奇怪。希望以後有新的研究發現證明我的猜測吧。。。

所以從我個人的眼光看,僅以水滸傳中寫得好的地方而論,水滸的文筆是相當不錯的!其餘的部分嘛,雖然也不能算差,但只能與楊家將之流並列了。


謝邀,文筆是個很玄妙的東西,我不敢枉談,又未全面閱讀水滸,就某個情節說點感受吧

作為敘事文學,《水滸傳》有許多值得分析的地方,例如課本選擇的魯提轄拳打鎮關西,但是我更喜歡選擇另一篇文章,林教頭風雪山神廟,其中關於節奏,氛圍營造,情節對應,人物塑造都很巧妙,也很淺顯,容易理解,我試著寫一下。

先說節奏

這一回的開頭,敘述了一段林沖和酒生兒李小二的再次會面,交代了二者的關係,節奏比較舒緩。緊接著李小二夫妻偷聽了陸虞候等人的密談,卻充滿了懸疑,讀者可能會猜測,這幾個人密談什麼呢?

接下來,李小二將心中的疑問告知林沖,描述了幾個人的相貌,這時節,「林沖聽了大驚道:「這三十歲的正是陸虞候。那潑賤賊,敢來這裡害我!休要撞著我,只教骨肉為泥!」又」先去街上買把解腕尖刀,帶在身上。前街後巷,一地裡去尋。李小二夫妻兩個捏著兩把汗。」

節奏陡然緊張,不止李小二夫妻捏著兩把汗,讀者心中也為林沖的境遇擔心。

可是小說劍走偏鋒,

當晚無事。次日天明起來,洗漱罷,帶了刀,又去滄州城裡城外,小街夾巷,團團尋了一日。牢城營里,都沒動靜。林沖又來對李小二道:「今日又無事。」小二道:「恩人,只願如此。只是自放仔細便了。」林沖自回天王堂,過了一夜,街上尋了三五日,不見消耗,林沖也自心下慢了。

讀者提起的心又放了下來,節奏又傾向舒緩。

緊接著出乎大家的意料,不是禍事反倒是喜事,管營撥林衝去看草料場,疑問又起,「卻不害我,倒與我好差使,正不知何意?」

這段其實是大高潮前的鋪墊,直接寫陸虞候和林沖相遇,難免突兀呆板,一次次渲染緊張的氣氛,又一次次的輕描淡寫的掠過,充分調動讀者的興趣,有張有弛,節奏順暢卻又充滿了趣味。多次的點染,讀者情緒都集中到了相遇的精彩場面,小說又「欲擒故縱」,偏偏不寫,越是等待的時間長,越是感覺高潮精彩。

前面說的是節奏,接下來說氛圍營造,林衝到草料場是風雪交加

正是嚴冬天氣,彤雲密布,朔風漸起,卻早紛紛揚揚卷下一天大雪來。那雪早下得密了,但見:

  凜凜嚴凝霧氣昏,空中祥瑞降紛紛。須臾四野難分路,頃刻千山不見痕。銀世界,玉乾坤,望中隱隱接崑崙。若還下到三更後,彷彿填平玉帝門。

陰沉的天,凜冽的風,飄揚的雪花,整體上營造了一種英雄末路的悲壯氛圍。

後文林衝出門沽酒時, 「 那雪正下得緊」 。沽酒返回時, 雪勢加大「 看那雪, 到晚越下得緊了。」正是這逼人的風雪,也是貪官污吏的圍迫,使一個忍辱負重委屈求全的好人無路可走。

再說情節的對應,故事需要邏輯清晰,符合情理,又要自然平淡,這點在「風雪」「火」「酒」的描寫上獨具匠心。

前面提到風雪營造的氛圍,其實風雪的作用不止如此,「正下的緊」的大雪壓垮了草料場的屋子,林沖才能去山神廟投宿。「且去那裡宿一夜,等到天明,卻作理會」。也正是因為風大,為了防止風吹開廟門,才將大石頭「掇將過來靠了門」;也正是因為石頭堵門,陸虞候等人「推也推不開」才能為林沖偷聽三人的談話提供了現實的依據。

如果是陸虞候和林沖面談,可能戲劇衝突沒有這麼激烈,正是偷聽,才更真實,也更能刺激林沖的神經,看清了他們的真面目,忍無可忍,手刃仇人,走上造反的道路。

風雪的作用還在於引出了「酒」,正是因為天冷需要飲酒取暖,也正是因為酒醉,林教頭一反常態,方顯英雄本色。類比武松打虎的「十八碗酒」,宋江潯陽樓醉酒題反詩。

也是因為風雪造成的寒冷,才「生些焰火起來」,陸虞候嫁禍林沖火燒草料場才有現實基礎,誣陷林沖因為取暖不小心引起了火災。

此處的微妙之處還在於,前文描述,「恐怕火盆內有火炭延燒起來,搬開破壁子,探半身入去摸時,火盆內火種都被雪水浸滅了。」作者點明肯定不是林沖不小心失火,就是陸虞候放火。

「風雪」「酒」「火」在敘事上的高明之處在於融入情節,都是散落在不同段落的點滴文字,毫無雕琢痕迹,卻推動了整個故事情節的發展。

最後看人物的塑造

從林沖的性格發展來看,高衙內調戲林沖的娘子時,林沖扳將過來,卻「先自手軟了」,魯智深要「我來幫你廝打。」林沖卻道:「原來是本官高太尉的衙內,不認得荊婦,時間無禮。林沖本待要痛打那廝一頓,太尉面上須不好看。自古道:『不怕官,只怕管。』林沖不合吃著他的請受,權且讓他這一次。

不喜歡惹事,逆來順受的林教頭,要想有重大的轉變,需要一個合理合情的事件,正是因為風雪交加,林沖才要買酒禦寒,草屋才會被壓垮,林沖才被迫棲身山神廟,才看到草料場火起;也正是因為風大雪緊,林沖才石頭堵廟門,陸虞候等人才無法進入山神廟,林沖也才會親耳偷聽到仇人的對話,也正是因為禦寒的酒的作用,平時謹慎的林沖才會憤怒,「刮刮雜雜的燒著」的大火,預示著林沖性格的急劇變化,豈止是自然之火,分明是林衝心中的怒火。林教頭忍無可忍,故事也達到高潮,人物性格發生重大變化也是如此的合理。


水滸文筆可以說非常接地氣一股市井的味道,看得出施耐庵也是很懂生活的,而且擅長用ABB式的詞語使畫面感極佳,比如描寫楊雄老婆潘巧雲這段

黑鬒鬒鬢兒,細彎彎眉兒,光溜溜眼兒,香噴噴口兒,直隆隆鼻兒,紅乳乳腮兒,粉瑩瑩臉兒,輕裊裊身兒,玉纖縴手兒,一捻捻腰兒,軟膿膿肚兒,翹尖尖腳兒,花簇簇鞋兒,肉奶奶胸兒,白生生腿兒。更有一件窄湫湫、緊皺皺、紅鮮鮮、黑稠稠,正不知是甚麼東西?

二八佳人體似酥,

腰間仗劍斬愚夫,

雖然不見人頭落,

暗裡教君骨髓枯。

……

("更有一件窄湫湫、緊皺皺、紅鮮鮮、黑稠稠"所以這到底是甚麼東西?)


好像在寫真人真事一般,感覺不是作者寫出來的,而是生活中的人,他的神態、語言、動作就會是那個樣。

一句話之內可以包含巨大的信息量,水滸這部書如同不是在構築虛幻世界,而是像紀錄片一樣的寫法。

單就語言上來論,修辭、長短句、視角轉換無一不豐富精彩。


優點大家說了很多了,我就來說說缺點吧。

其實不只是水滸傳的缺點,也是傳統中國古典小說的根本缺陷。

就是缺乏人物心理和情感的描述。

譬如說林沖的遭際,於個人來說,可以說是大起大落,然而書中嚴重匱乏關於這些人生嚴重遭際的心理方面描寫,很粗疏的就寫過去了。

然而,這個問題,不能讓作者來背鍋。

因為中國人的心理情感世界就是粗疏的。

我們中國人的心理情感世界未曾得到充沛的發育,是荒蕪的。

在莊子里就說到了:中國之君子,明於禮義而陋於知人心。這裡所說的中國之君子,指的就是儒生。

人類最基本的情感,比如說親情,也是要止乎禮的,禮,一種外在的規範,成為了中國人的情感本質。父子天性,是不重要的,或者是需要被否定的。比如說在論語中提到了孔子的兒子孔鯉,(孔子)立,鯉趨而過庭。關於趨的解釋,直接照搬就行:

什麼叫「趨」呢,「趨」就是小步快走,是表示恭敬的動作,在上級面前、在長輩面前你走路要「趨」,低著頭,很快很快地這樣走過去,這叫「趨」。

這其實和論語第十章里孔子入公門是一樣的:

(孔子),入公門,鞠躬如也,如不容,屏氣似不息…

也就是說,在爹面前,在上級面前,要有悚懼感的那種敬畏。

這扭曲了人性,扭曲了天性,扭曲了感情,壓抑了感情。

匱乏對於情感的描述,對於情感的直面,在紅樓夢這部小說出現之後,有一點點突破,所以潤之說中國在世界上拿得出手的沒多少,紅樓夢算一個。然而紅樓夢裡也有關於父子關係很生動的描述,賈寶玉才突然聽到他的父親賈政叫他的時候,「如同打了個焦雷」一般,這種魂飛魄散的感覺,大概陌生人也不能夠導致。

在中國早期元典裡面,詩經裡面有我們先民初步的情感的奔放的記述,然而這部經典,在漢朝已經全部被所謂的大儒扭曲為什麼後宮之德等類的東西了。好像第一首「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也被解釋為什麼後宮之德了!後宮之德是什麼?三從四德呀!中國女人是三綱之末呀!

關於中國人的情感,在最被體裁束縛的詩詞裡面,體現為多,其實也是一種隱喻啊。

能寫詩詞的人,在古代都是生活上不慮生存至少中產或中上的階層,也就是說至少也得是個小地主往上的。至於百姓,魯迅已經說過了,那就是牛馬,或者想做牛馬而不得的那些人。牛馬配些什麼?牛馬配有情感嗎?

後來有個教授叫趙園的,寫了一本書,好像叫父子家園什麼的。就是搜集了很多明清士大夫的筆記,從中窺探明清士大夫的家庭生活。我大概翻了一下,裡面記述明清士大夫公認的模範家庭就是「閨門之內,肅若朝廷」,什麼「夫人高年,參謁必跪」,以及一堆兒子在他爹面前,大氣兒不敢喘,他爹沒說讓他們坐,他們就得像受閱的禮兵一樣的杵著。而儒家典籍禮記內則裡面的規定更是奇葩了,什麼在他爹面前,身上痒痒了也不許撓痒痒之類的規定,和老婆在70歲之前不能夠夜裡同床之類的,大概意思是好像可以啪啪,啪完了,必須分房睡,什麼婦女出門,必須濛塊頭布之類的。婦女出門要濛面,這個在北宋司馬光的家規里是得到了重申強調的。

其實也幸虧中國的儒家文化把老百姓當作了牛馬。所謂禮不下庶人,就是說牛馬不配有禮。這樣可能讓老百姓受到禮的摧殘,稍微少了點。所以孔子還有一句話叫做禮失求諸野。

儒家的所謂仁,就是建議農場主要善待牛馬,這樣農場主的財富才可以增值,才可以可持續剝削。所以,唐代的大儒韓愈就赤裸裸的說:民不出粟米麻絲,作器皿,通財貨以事上,則誅。現在許多捧儒家臭腳的狗屁學者(說穿了,就是在捧權貴的臭腳),努力的想將儒家仁的提法搞成普世價值,然而他們忘了,還是故意忘了,打開論語的第一頁就可以看到:孝悌者,仁之本也。孝是誰幹的事兒?是兒子乾的事兒。也就是說,要仁,就當兒子,要仁得好,就當孫子。而與孝對應的慈,論語里幾乎提也沒提,所有的儒生好像也都忘了有這回事兒了。慈,是有主體性的,是有所主動性的。大家試著從中國文學裡找一下慈母形象,很稀缺的,好像就只有一句慈母手中線。而孟母三遷岳母刺字中的母親,代表的都是一種父權制下的價值觀,而不是母親慈愛的表現(孟母三遷中的孟母是一種父教形象,所以孟子看上去似比孔子爺們一點,敢於說出獨夫民賊這樣的話)。

孔子是單親家庭長大的,獨尊儒術兩千年,中國的文化里沒有了父親,也沒有了母親。

最後有些說遠了。

寫於2017年12月1日早晨7:03


武松回頭看那日色時,漸漸的落下去了。

金聖嘆評「我當此時,便沒虎來也要大哭」


水滸傳的人物性格個不相同,寫出形形色色的人物,文筆不錯古典就是古典,人的善惡,美醜!表現的淋漓盡致!


因為文科班附加題的緣故,所以我在高二這年細讀了水滸傳,然後高三悲傷的成了傳媒生。

但水滸絕不是白讀,它的用詞,精準到可怕,讀完拍手稱快。

我國慶又翻了翻水滸,做了幾個標註。

可能不是最好的片段,但是我真心覺得寫的很好!

高中有一個必背篇目,三峽,當時講的時候,就是各種吹誇,但是這樣的文章,翻來水滸,比比皆是。

紅樓一樣,我覺得四大名著得以稱之為四大名著,總是有因的。


一個凡夫俗子如何去評價一個大師,一部偉大的著作?當一個小迷弟迷妹,已經是很不錯的體驗了。喜歡到頂禮膜拜,反覆推敲,當發現作者原來是這麼個意思的時候,真的無比歡喜。


如果是那種錦繡文章中見不凡的路子,那代表當然是《紅樓夢》《聊齋志異》。每句話都可以細細品索出點味道來。每個字稍微誇張了點,但每句話真的毫不誇張,用字奇妙,詭異,拍案叫絕。

然後從粗淺中見不凡的路子,代表作當然是《水滸傳》《金瓶梅》。每個細節,省筆的地方,如果你真的要窮究,居然在暗處都藏著點味道,理解力的不同,往往造成人物和情節理解的各種解讀。

這些都是比優秀更上的作品。建議還是先讀讀三言二拍,儒林外史這些優秀小說,但其中並沒有隱藏著太多機鋒的小說更合適吧。理解上大致沒有什麼偏差,頂多對主題的理解稍稍不同。一上來看最好的小說往往迷惘。

水滸傳談得人哪裡少了。金聖嘆這麼出名,有人甚至想把《水滸傳》其中一個著作權給金聖嘆,就是因為他談得實在好啊。然後去租借個知網帳號,去上面看看唄。


記得小時候學朱自清先生的《背影》,總是不禁想到不過是送別而已,何來如此多的感受。尤其是那句「等她的背影混入來來往往的人里,再也找不著了,我便進來坐下,我的眼淚又來了。」

兒時看來,著實體會不到內中思緒。然如今再看,卻是別有一番滋味。

《水滸》之中,可謂寫進宋代世間百態,無論是勾搭成奸的姦夫淫婦,還是蓋世無雙的打虎英雄,總透著一股別樣的精氣神。一遍看來,或許只看到其中熱鬧,未解真味。然若是再觀,卻可知政壇風雲變幻,人間百種滄桑,可謂奇書也。

有時候書中所寫,並非其寫到與沒寫到,更多的是我們這些讀書之人,讀懂與讀不懂。

我等並非周郎,做不到那江東才俊一般談笑間檣櫓飛灰湮滅,然卻可精研一世,若得其中真理一二,已不負此生,不負此書。


叔叔若有意 飲了奴家這盞殘酒

潑皮們都匾匾地伏

這兩句夠我吹一輩子


高三狗不請自來。

最近做閱讀練習遇到這樣一篇文章,《純樸的嗜血者》,在此獻上,作者黃波。

「我對李逵有一種很複雜的感情。這個莽大漢匍匐在底層,卻活得洒脫奔放、無牽無掛,而且那麼坦蕩率真,敢愛敢恨敢作敢當,簡直是個永遠長不大的全無心機的大男孩。在許多方面,他身上凝結了底層人的可貴品質。可是,情感的親近是一回事,理性的選擇又是一回事。甘於平庸生活的人,誰願與李逵為鄰?他就像一枚「不定時炸彈」,隨時可能突然爆炸,將你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幸福一股腦兒埋葬。

李逵為什麼會讓人害怕?也許是他過於無拘無束了,破壞的能量太大了。魯迅說過:「李逵劫法場時,掄起板斧來排頭砍去,而所砍的是看客。」《水滸》作者卻用欣賞的筆調,濃墨重彩地托出了一個「嗜血者」形象:他的板斧向來是「排頭砍去」,而且動不動就「殺得手順」。在這種狀態下,是沒有是非曲直好說的。《水滸》雖然處處是刀光劍影,但快意恩仇,幾乎沒有悲憫色彩,連那個年僅四歲「生得端嚴美貌」的小衙內的死也徑直寫作「小衙內倒在地上……只見頭劈做兩半個」。製造這一幕的正是「黑旋風」!也許為了逼使朱仝上山入伙,無論哪個梁山好漢對一個小孩的生命都是不屑一顧的,但這種超過正常人心理承受度、毫無必要的殺戮,似乎只有李逵去做才合適。

李逵崇尚暴力,流血越多,越是興奮,但他並不像一般的流氓無產者那樣渾身充滿無賴氣息,反而那麼純樸,純樸和嗜血在他身上奇怪地統一起來了。他嫉惡如仇,最看不慣以強凌弱,哪怕是最崇敬的大哥宋江欺凌弱小,他也會義無反顧地揮斧砍去。嗜血者當然讓人恐懼,而一個純樸的嗜血者除了帶來恐懼,還讓人困惑。為什麼這兩種迥異的特質可以統一在李逵身上?其實並不奇怪,因為李逵完全不把生命當回事。他把殺人和流血看得像一場遊戲,甚至可以拿自己的腦袋做賭注,「腦袋掉了碗大個疤」,彷彿大家脖子上頂著的不過是割了一茬還可以再長的韭菜。在一個全然不知憐惜生命的人的眼裡,旁人難以理解的血腥行為也就變得自然和正常了。

連自己的生命都不憐惜的人是最可怕的,所以李逵還是活在書中的好。」

寫的太好了,可惜題目很難,鄙人水平淺陋,苦惱?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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