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自己幾十年後將永遠消失,再也不會回來,突然感到莫大的無助和恐懼。怎麼辦?
建議夜晚人少的時候回答。
不,你不會消失的。
因為物質守恆定律,這一段生命歷程結束之後,你會隨著火化變成水蒸氣、二氧化碳還有各種無機鹽。你只是分散了:你會變成雨滴落入泥土和大海;你會被植物的根吸收,麥苗、小草或者玫瑰花;你會被吸進某個人或動物的肺里,在血液中經歷一系列奇妙的化學反應然後再回到空氣中;或許,你直接成為了另一種新生命的組成成分,可能是某隻小兔子,某個小蘑菇等等。
眼光放的更長遠一點來說,我們都是小小的星塵,以前是,以後可能也是。你從來就不是你,只不過碰巧運氣好,很多本無關聯的塵埃聚集在一起組成了你,讓你產生了意識和思維,而現在又提出這樣的問題。
其實啊,我們的存在有多麼脆弱呢?隨便一個小行星撞擊一下地球,就可以將人類的文明全部毀滅。宇宙已經存在了那麼久,它的壽命好長好長啊,從地球上產生生命到現在幾億年的時光,對於宇宙來說只是彈指一揮間。說到這,我又想到如果真的有外星高級文明的話,和我們能在時間上重合、空間上相近都是很難的事情呢。畢竟我們只是「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 。」。但是,這種問題困擾了人類幾千年也依舊沒有答案。所以,不要想太多啦,能有一個活著的機會就是很幸福的事情了。
活在當下,專註於眼前的生活!用心感受此時此刻:你正在呼吸,你的紅細胞正在運送廢物和氧氣,你的肺泡正在收縮和擴張,血液從左心室流經主動脈到達右心房……你是如此真實的存在啊。
我經常就像一個兒童,用好奇而又欣喜的眼光看待這個世界:
我開始注意到一些平淡無奇的小事,一切都是新鮮有趣的: 例如風是怎樣拂過我的身體,毫毛擺動時那種溫柔舒服的感覺。
我注意到路邊的槐樹:欣賞樹枝是如何彎曲地生長,每一片葉子顏色深淺不一,大大小小、層次分明;它會呼吸,會汲取泥土中的養分,會把陽光加工成可以儲藏的澱粉……這些都是由它們細胞核內小小的一串基因控制的,生命是多麼奇妙啊。
我發現路旁的草叢中其實有許多不起眼的昆蟲,他們分別來自什麼家族,又有哪些波折離奇的故事?誰知道這塊石頭的前身是什麼,去過哪些地方,已經活了多少萬年?
我聆聽小動物熟睡的鼾聲,聆聽遠處傳來的微弱蟬鳴。我撫摸樹的皮膚,驚異於它粗糙而又規則的觸感。
我感受自己正在被愛著,此刻的我很幸福。感受自己的情緒,不管是哀傷還是快樂。
所以,在還有能力感知這個世界的時候,請睜開眼睛,側耳傾聽,用手撫摸,用舌頭品嘗。
如果一定要做些什麼的話,那麼就是去追隨自己的內心,做最喜歡的事情,愛想愛的人,用力的活著,讓自己的人生更加精彩,獲得更多的快樂。你也可以選擇做出一番事業,在茫茫宇宙中留下一些屬於自己的痕迹,讓未來的人能夠記得你曾經存在過,盡量延長你的生命。肉身會消失,但靈魂永存。對我來說,如果能有人或者事因為我的存在有一點點好的改變,就已經很知足很快樂了。
有人認為痕迹最後還不是都會消失?被記得存在過又有什麼意義?我想說,刻在石頭上的痕迹要比劃在沙灘上的痕迹有意義。永遠不要去嘗試尋找什麼「終極意義」,萬物一直在變化,宇宙本就無始無終。
「察其始而本無生,非徒無生也而本無形,非徒無形也而本無氣。雜乎芒芴之間,變而有氣,氣變而有形,形變而有生,今又變而之死,是相與為春秋冬夏四時行也。」我們是一團聚來散去的氣。來這人間走一趟就像是旅行,死亡不過是「回去」了,別怕。誒?怎麼邀請我這種問題……
說起來我小時候特別愛吃小籠包,然後好像是在小學幾年級的一天,我吃著吃著,忽然想:「有一天,我會死。死了我就不能再吃到了,也不能再看動畫片,不能再看到父母……」想下去就覺得很害怕,甚至哭了起來。
好在我很早就掌握了成年人的生活技能——逃避現實,暫時掩蓋我對死亡的恐懼。
幾十年過去,可幸的是我依舊能吃能喝,人類也沒有發明什麼長生不老葯,我也沒有變得不怕死,只是幾乎想不起來這件事。而且,跟小時候不同的是,現在我大概有能力也有膽量就「死可怕嗎?」這個問題思考下去。
從存活到死亡,我認為至少可以分為兩種:第一種是「我知道大概何時會死」。這種結構像是劇中世界末日將至,主角都知道自己剩下一天時間,其實連悲觀的時間也沒有。又或者一些患有絕症的人,他們大概知道自己還剩下多少月的命,還有多少時間可以讓他們去感受世界。
第二種是「我不知道我大概何時會死」。這種結構是常人生命中對死亡的理解,如果生命的特質就是行動力的話,那麼生命便具有「可能性」。死亡作為一件突如其來的事件,按海德格的話來說,它就是「不可能的可能」(impossible possibility),意思就是有一個可能,令到你不再有新的可能。
這兩種以第二種更為原初,且更為基本。因為即使你知道自己一個月之後定必會死,但也不保證明天不會被車撞倒。這其實就是生命的真實情況,無論你想不想也是如此,反正人生就是向著死亡前進,每年的生日,每秒時間過去,也意味著你距離死亡更加接近。
這是人不可避免的,也永遠伴隨著所有人,是最公平的一件事。無論你或貧或富,成長經歷過什麼,都必然一死。
沒有人確切知道死亡之後的經驗是什麼。對於死亡本身,我們是完全不可知。但是,在我們生存時,總會有面對死亡的經驗。我們雖不能說明死亡本身是什麼,但這種面對死亡的經驗 (「向死」經驗)卻是能夠說明的 。在說明這種經驗時,我們發現,「向死」經驗有一個特質:這種經驗只伴隨某個個人而已。「向死」完全是個人的體驗,而且每個人都不同。
這與我們其他經驗不同。舉例說,語言與藝術等活動,都是公共的,意思就是指別人可以參與同一個活動。但面對死亡卻本來就是最私人的事,沒有人可以代替你面對死亡,你的死只要你自己能面對,這是最關切你人生的事,真的是「你死你事」。
但為什麼這一點對於思考死亡如此重要呢?首先,關於如何面對死亡,我們根本沒有一套評價方式,或者能建立一套普遍的價值標準,說明何謂較好或較壞的方式。而且,所謂面對死亡,反過來講就是如何了解自身生命,需要生涯規劃來思考自己應該怎樣利用餘下的時間。當我們發現只有自己才能面對自己的死亡,不能由他人代勞,就更能知道只有我方能夠為我的生命負責。
別人根本不能成為我,我站立於我生命當中,只屬於我自己。他人根本不能左右我的選擇,而我也沒有理由說人家左右了我的抉擇,所以毀了自己的人生。這都是借口。因為到最終,無論別人想怎樣左右我的選擇,這些選擇都是我面對自己的死亡時為自己做的。
那為什麼大家還會怕死呢?
如果我問:「死可怕嗎?」你的第一個反應是:「可怕,因為死亡往往很痛苦,無論是纏綿病榻而死,還是遇意外而亡,如遭貨車撞死,都要受或長或短、或多或少的痛苦。」那麼你可能並不怕死,你只是怕痛、怕苦而已。假定我再問:「如果你是在無意識中死去,死前沒有受任何痛苦呢?那麼你還認為死可怕嗎?」如果你仍然怕,那你就是怕死本身,我們有理由怕死本身嗎?這才是我們要討論的主題。
我們有理由怕死嗎?不少人也許會答道:「沒有,因為我們只是去了另一個世界。我們的肉體雖然死了,但靈魂繼續存在。有些宗教認為合資格的靈魂最終會到天國去,有些則認為會經歷輪迴,靈魂離開死去的肉體,進入另一個身體過下一世。」《莊子》有個寓言故事看法類似:麗姬要離開家鄉嫁到晉國去,去前她哭得衣衫都濕透了,待得到了晉國,和國王同睡一床、共享美食,麗姬才後悔自己當初哭成淚人。莊子說,也許我們就是麗姬,死後世界就是晉國。死不過是去一趟最新奇的旅行而已。
但是,日常語言中「靈魂」的意思並不清楚,有時我們會將之想像為卡通片中一團白色的東西,或像電視劇般,想成是跟我身體外形相似、只是比較透明的東西,但如果是這樣的話,靈魂就似乎佔有空間,甚至能在特定條件下給看見,是物理世界的事物。然而,既是物理事物,我們照道理可用科學檢測靈魂的存在,但偏偏科學家從來沒有發現過這樣的事物。這會使「靈魂說」更難講得通,因此我們不妨借用法國大哲學家笛卡兒的理論,將「靈魂說」界定得更精準。笛卡兒的實體二元論認為,世界上有兩種實體:物質實體和心靈實體。
實體之為實體,在於它們能獨立於其他東西而存在。通過比較實體和性質,「獨立於其他東西而存在」的意思會更清楚。小籠包是個實體,能夠獨立於其他東西而存在,我們可以想像這個世界只有一籠小籠包存在,沒有任何其他東西。性質則不同,如美味是一種性質,這種性質必須「依附實體」而存在、通過為實體所擁有而存在,如「小籠包很美味」,就是小籠包這個實體擁有美味的性質,性質不能夠獨立於其他東西而存在,我們不能想像這個世界只有「美味」存在,卻沒有其他東西。因此,說世界上有物質實體和心靈實體兩種實體,這就表示物質實體能獨立於心靈實體存在,心靈實體也能獨立於物質實體存在。
物質實體和心靈實體的分別,在於前者佔據空間、有位置,後者不佔空間、沒有位置。前者如剛才舉例中的小籠包,又或是身體、你手上這本書等,顯然有一定體積,佔據物理空間,而且有位置,我們可以說小籠包在我的面前、我的身體在書店裡等等。後者指那個在思考的我,那個進行各種心靈活動如感知顏色聲音、感到喜悅哀傷、計劃寫完這篇文章後做什麼的我、思想主體。當然我們一般認為不只我有這個思想主體,其他人都有。
實體二元論認為這些主體就像桌子一樣,也是獨立於其他東西而存在的,也就是可以獨立於身體而存在。而這些心靈實體不佔據空間、沒有位置,那個思想、感知的主體沒有所謂體積,也沒有所謂處於身體的哪一個部分。物質實體可以分割,你可以把小籠包分成十份,或再細分成很小很小的微粒。但你不能把那個思考的我分割。物質實體受自然律支配,如萬有引力,如果在四十樓把我的身體扔出窗外,它會高速下墜。但心靈實體則不受自然律支配,故無所謂把我的思想主體扔出窗外,那個思想主體根本不受自然律支配。
結合靈魂說和笛卡兒的實體二元論,我們可以重新表達那種認為死不可怕的看法:我們毋須怕死,因為我們的身體是物質實體,會隨時間而腐朽,但我們的靈魂是心靈實體,心靈實體不朽。
對於靈魂說,最直接的質疑當然是:你怎樣證明靈魂的存在?就算退一步,假設你能證明靈魂的存在,你又怎樣證明靈魂是不朽的?靈魂就算跟身體的性質有別,但那不表示它就永遠不會腐朽、永遠不會消失啊。這兩個問題已經夠難答了,但就算再退一步,撇開這兩個問題不論,靈魂說仍然有其內在的困難需要解決:身體和靈魂如此不同,它們如何互動?我們一般認為,物質實體才能影響物質實體,例如我揮出一拳,令你的臉凹陷下去,這是沒問題的,因為我的拳頭和你的臉都是物質。然而,靈魂說卻認為,只要我那個非物質的靈魂很生氣、很想揍你,就能引起我那物質的拳頭向前揮,但這怎麼可能?非物質的靈魂怎樣影響物質的東西?其中的機制是怎樣的?靈魂說更會認為,我那物質的拳頭向前揮,不只能令你的臉凹陷,更能令你有痛的感覺,而這種感覺是心靈活動,是你的靈魂感到痛,這又怎麼可能?物質的東西又怎樣反過來影響非物質的靈魂?
事實上,對於出拳,有個簡單直接得多的解釋方法,那就是我大腦發出的神經信號,令我出拳,生氣、想揍你、出拳的意志無非是我大腦的某些神經信號。我的大腦和拳頭都是物質,前者對後者的影響能用物理完全解釋。另一方面,當你的臉被我擊中,你臉的神經線又會刺激大腦發出某些神經信號,那個信號就是痛。你的臉、大腦都是物質。前後對後者的影響也完全能用物理解釋。
與其接受會引起種種理論困難的靈魂說,接受以下的世界觀不是合理得多嗎?這個世界只有物質、能量等物理事物,沒有靈魂,「No hell below us, above us only sky」。我們種種心靈活動無非是大腦的活動。死亡就是生命的終結,人死如燈滅,意識消失、歸於無有。如果這樣理解死亡,我們有沒有理由怕死?
作家倪匡先生就這樣認為:「世人皆怕死,甚至有『千古艱難唯一死』之句。想想,真沒道理,因為人人都一定會死,這是絕無可改變的生命鐵律……」當然,這答案仍然未能令我滿意。某事物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不表示我們就沒有理由害怕那事物。海嘯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但我們當然有理由害怕海嘯。而事件一定會發生,似乎也不代表我就沒理由怕那件事啊。假設你很愛一個女孩,準備跟她表白,但她一定會拒絕你。你仍然有理由怕她拒絕啊!那理由就是你想跟她在一起。甚至這種怕來得更絕望,因為如果她不一定會拒絕你,你患得患失之餘也許還心存一絲希望,但如果她肯定會拒絕,你就連這一絲希望也沒有了。死亡一定會來臨,死亡是自然現象,但這並不表示我們就沒有理由怕死。
對於死亡,還有孔子著名的看法:「未知生,焉知死?」我們連生的道理都未了解,又怎能了解死亡?「死亡是什麼」這問題難以回答,多想反而會令我們忽略了更實際、更重要、我們更有把握解決的「生的問題」,所以孔子「敬鬼神而遠之」,所以「子不語怪力亂神」。
孔子的看法,也恕我不敢苟同。雖然我們都未死,無法以第一身權威回答「死亡是什麼」的問題,可是隨著科學的進步、哲學的發展,我們似乎也能對這問題加以思考,甚至嘗試回答。事實上,這正是無數哲學文章以至拙文想做的事。
對於許多人來說,也許看法恰好跟孔子相反——「未知死,焉知生?」不弄清楚死亡是什麼回事,他們活也活得提心弔膽、心緒不寧。有人甚至認為,如果死亡就代表永遠消失,那麼生前的一切都失去價值。如果死了就歸於無有,那生前就算吃過多少美味的小籠包、看過多少部構思精巧的電影,又有什麼價值?在一百年之後,這些事都彷彿沒有存在過。就算你不只吃喝玩樂,而是影響歷史巨輪的風雲人物,就當你是曹操好了,「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
我不同意死亡會令生前種種失去價值。如果某件事情在完結前是有價值的,那麼即使它完結了,這件事仍然是有價值的。我們不是這樣理解旅行的嗎?五天四夜,你看過壯麗的山河,走過迂迴的古道,嘗過特別的味道,認識了十分投契的朋友。飛機著地的一刻,難道你就立刻覺得這一切毫無意義?難道你會向旅行社追討賠償,質問道:「我付了錢,為什麼到頭來什麼也沒得到?」如果看風景、賞美食是有價值的,那就算風景已經看完,美食已經吃盡,這些事情仍然是有意義的。杜甫寫下叫人神為之奪、氣為之窒的詩歌,他早已死去,但沒有人會認為杜甫一生因此就失去價值。馬丁路德金力爭黑人平權,1968年慘遭暗殺,但沒有人因此會認為他的一生就失去價值。同理,我當然沒有他們偉大,但如果我努力追求過自己的理想,認真欣賞過這個世界,愛過,也被愛過,即使有一天我終會逝去,這一生仍然是充滿價值吧?死亡可以終結精彩的一生,但無法摧毀精彩的一生。
我甚至認為生命的價值和死亡的可怕是一體兩面。至此,終於可以揭曉我會怎樣回答「死可怕嗎?」這問題:可怕,我有理由怕死,是因為我有理由貪生。死可怕,不是因為死會令生命失去意義,而是因為死終結了我們充滿意義的生命,死令我們再沒有可能經驗種種美好事物。死不是個狀態,死不是某種經驗,而是所有經驗的終止。
有些人怕死,是誤把死當成一個狀態、一種經驗,例如怕死後要獨個兒面對一片漆黑。但如果我上述對死亡的論述正確,即死亡就是生命的結束、意識的消失,則我們根本不會在死後獨個兒面對黑暗,因為死後我們連意識都消失了,甚至更準確地講,連我們都消失了,哪裡還能感知到一片黑暗?不只感知不了一片漆黑,也感知不了世上種種美好事物,這才是我怕死的理由。生命是我們能經驗種種美好事物的先決條件,而死亡正正是奪去了這條件。
活下去,我可以喝著可樂靜靜地讀一個上午小說,我可以聽著淅瀝的雨聲默默地發一個下午呆,我可以因陳奕迅的《活著多好》感慨萬千,我可以看開心麻花笑得喘不過氣來,我可以跟知己無所不談,我可以與愛人相顧無言……直到死亡來臨,我的意識消失,這一切「可以」都不再可以。想到有一天這本書仍在,風仍在吹,河仍在流,但我卻歸於無有,我就打從心底里寒出來。
人思考死亡問題的時候,往往都會覺得太過沉重,因此避而不談。「現在生活挺好呀」、「哎呀,太不吉利了」——我們社會就很怕講這些,認為談論死亡都是禁忌。但是,只有把自己的死亡納入思考當中,我們才能認真籌劃餘生。如果我們知道這些問題有多重要,仍裝作不知道,就可說是對自己的生命不太負責。
我們每天過著營營役役的生活,只是吃喝玩樂,「沉溺於現在」,沒有思索未來生活有什麼新的可能,僅僅是每天重複著差不多形式,有空就八卦別人的生活趣事。也就是整個人生都沉溺於這種生命的日常慣性,自身沒有決斷力去擺脫這種日常生活的慣性。
敢於創造新生活與繼續循著舊的生活方式,這兩者生活形式並沒有價值高低上的區分。但問題是,如果在你死之前,都沒有思考過上述問題,沒有想過如何生活的話,你可能會後悔。因為你從來沒有認真思考過自己的人生。人生有多長,委實不可知。如果你現在能選擇的話,你該如何選擇呢?
如果你希望讀這篇文章來安頓對死亡的恐懼,很抱歉。小時候,我怕死,現在,我有理由怕死。讓我引用波斯詩人Omar的幾句詩句作結——
當你活著
就盡情歡飲
因為一旦離去
便永不重臨
一、
我對於入睡一直有一種極大的恐懼感,大概是從十二三歲開始的。
一直到現在,躺在床上,往往需要花三到四個小時才能入睡,幾乎從不例外。許多人建議了各種方法,什麼白天多運動,睡前泡腳,喝牛奶,喝酒,於我而言,沒有一樣管用的。就是睡不著,一進入黑夜,整個人彷彿是著了魔一樣地進入了一個狀態,一個思考的狀態。
思考什麼呢,思考宇宙,人生,未來,存在,所有一切適宜在一個深夜裡能夠用來被思考的話題。關於人類的存在和自我的存在這樣的話題,當然也早已經被思考過了無數遍。最厲害的那會兒,每天晚上開始想,宇宙的邊界是什麼,邊界之外的邊界又是什麼。在宇宙大爆炸之前的宇宙存在是什麼,假如突然世界不存在了,那麼存在在世界上的是什麼。空間,維度,這些東西讓我恐懼不已,那會兒我大概上初中,剛剛有了自己的想法。每天在深夜時思考的便是這些。
我的大腦拚命告訴自己,我很累,我很累,我要去休息了。可是我又會重新告訴自己,再等一下下,再等一下下吧。等思考完這個片段,我就放你去睡覺。
尤其是,將夢之時,明明意識已經沉睡過去,大腦似乎還是活躍的。能夠清楚的控制每一個荒謬的細節,這種感受,從來沒有任何文字能夠記載下來。
怎麼樣,有沒有覺得這種經歷很像你的那種恐懼感。是的,我也有恐懼感,幾乎每個深夜都有。關於這些,存在與否,在我們存在之前和存在之後的世界又是什麼樣的問題。早就被我想爛了。
這些問題,困擾了我整整這麼多年。沒有答案,沒有答案,就是沒有答案。那麼其實會不會,根本就沒有答案。
二、
我們的教育體系里,講求科學,理性,建構,唯物史觀。所有的事物按照邏輯運行。
然而理性並不是這個世界的全部,很多時候所思考的問題,是處在理性之外的。當我們遊走到理性的門外時,發現過往的那些知識,經驗,已經全都不適用了。畢竟,你的所有知識和經驗的前提是你是一個活著的人,可如果你死了呢。
對於理性之外的碰撞,這種人類渴求的理性與世界非理性的碰撞,加繆將其闡述為「荒謬」。
前陣子看《冰血暴》,裡邊有一個小女孩引用了加繆的一句話:
「加繆說知道我們終將一死讓生活看起來是個笑話。」生活也是如此。在生活里,沒有任何邏輯是可以被遵從的。有的只是根據經驗主義被打入的一套自我行事的方式。天上打了雷,很快就要下雨。諸如這般,這套邏輯常常可以被打破。一輛莫名其妙開過來的車,天上突然掉下來的一個花盆,路邊剛好未蓋上的井蓋。這些衝突,不是我們能夠遵循的邏輯。
如果這些小的衝突,尚會在一次又一次的反覆中逐漸讓我們找到規律的話。那麼那些對於非理性的思考,深入的過程,則徹底成為了我們感受荒謬的來源。
於是我們開始思考死亡。並且意識到我們終將死亡這件事是一定會發生的時候,那麼,我們所做的這一切,還始終有意義嗎。我們不斷的問自身,如果一定要消失的話,存在過的意義是什麼。
像是西緒福斯一遍又一遍的將石頭推上山,然後知道石頭會再接下來滾下來。那麼,推石頭的意義是什麼。
既然我們要繼續活下去,那麼問題在於,如何繼續活下去。
加繆給了三種闡述,第一種,是自殺,真正肉體上的自殺。第二種,是精神的自殺,將自己的依託交給上帝。第三種,是反抗。
反抗是對於整個世界荒謬的反抗,換句話說,只要你踏踏實實為當下而活,這本身就是一種反抗。這個問題下大部分的回答,看起來都是無非只是加繆第三種方法的另一種表述。這個道理人人都知道,然後,由加繆清楚的表述出來,清楚地闡釋這種狀態是如何產生,又如何痛苦地折磨人,並且永遠無法消散。
三、
當人類處在理性的範疇內時,這些思考是沒有辦法,永遠永遠不會影響我們的。因為我們的生活有一整套完整的邏輯,從科學,到現在社會,人與自然,整個這套邏輯教導了我們如何活下去。
你當然知道螃蟹是可以吃的,這是怎麼來的。別人的經驗證明了螃蟹不但可以吃,還不會死人。科學上也證明了這個東西是無害的。
你也知道下雨天不該站在馬路邊上,會有路過的汽車飛快的將水濺起,你不得不心裡暗罵兩句。這也是在理性的範疇內。
對於死亡,哪怕,有那麼一個,那麼唯一一個曾經死過的人,回來之後告訴我們死亡之後的世界究竟是怎麼樣的,這種經驗,會將死亡拉進我們的理性內,我們從此不再會對這件事產生如此大的恐懼感。
然而這個東西確是無解的,像是一扇永遠不會開啟的門。將這一切隔絕開來。
當我們開啟了非理性的大門那一霎那,開始直面這些無法解答的這些問題之後,整個人就再也回不去了。沒有認識到荒謬的人之前是不會去思考如何應對荒謬的。只有那些認識到了荒謬的人,才會必須面臨這個選擇,如何應對荒謬。
此時此刻,我們終於明白:「人生是沒有意義的,人生的意義,是自己一步一步走出來的。」
你可以有許多種意義的方式,然而不應該有任何人教導你什麼。沒有人該告訴你,有哪一項活動是你該去做的。
所有的意義,都是來源於你行為的本身所賦予的,而不是在意義之上去引導行為。
於是我們會去看到,會有人告訴你,活在當下,也會有人跟你講,為了未來而奮鬥。所有的這一切,不矛盾,也無錯,但卻不該由別人來告訴你。
像是新手上了滑雪賽道一般,上去前,有教練牽引著你,講解大道理,知識,每一個可能在滑雪過程中產生的細節。可一旦到了山頂,雪板擺正,教練一鬆手。剩下的所有事,都是你一個人的事。是摔是滑,全靠自己。
四、
至於這些恐懼感呢。
我已經習慣了在深夜裡面對思考所恐懼的這個事實了。太久太久了。這些恐懼,不是說想明白這個答案之後就能被克服的。在深夜裡,你永遠都會是一個人,永遠永遠。認識到孤獨的常態,並且學會面對孤獨本身,僅僅是第一步。
依照我個人的經驗來看,即便我已經完全了解應該如何應對。仍然會產生恐懼感。那種恐懼感,是一種發自內心的恐懼感。不是因為大腦的思考所產生的恐懼感,當我在清醒與熟睡的狀態模糊不定的切換時,散發出的一種最深刻的恐懼。
不過現在我已經不害怕這種恐懼了。權當作是,人類作為一種生物,對於大自然本質的敬畏。
如果說有那麼一絲絲區別的話,滑雪時,一次滑不好沒關係,再登上山頂,重新來一次便是。不過生命,卻只有一次機會。認真便是。我不止想幾十年後自己會消失,經常會想我會不會下個星期就消失,會不會明天就消失。
會不會老鼠藥大減價隔壁老王買了好多撒在家裡,我家的老鼠聞訊去吃,臨死前拉了泡屎在我的水杯里,然後我沒注意喝掉了,就這樣被毒死。我還會經常想像別的未知可怕的事情,例如,我視力不是很好,深夜無人,我經常會想,會不會有一日我就瞎了,我該怎麼辦呢?沒有光明的世界是多麼可怕,我能挺過那段餘下都是黑暗的時光嗎?
然後我閉上眼睛,感受黑暗,有時會連續幾個小時的感受黑暗,睜開眼睛時,彷彿重生。但又很難過。因為我不僅僅是在幻想我瞎了會什麼樣子。講個故事。
大爺去世,我是兩年後才知道的,父親說送大爺去敬老院了,我當時有些懷疑,這不是大爺的作風啊,又想想他也70多歲了,很老了,沒準是看透了。
大爺是天生眼睛發育不良的人,從小我就沒有看見他完全睜開過眼睛,聽說年輕時能看到微弱的光,後來就一點都看不見了,個子只有一米4左右,我印象里他永遠一身臟臟破爛的勞保衣服,走路很慢,鞋在地上摩擦摩擦,盲杖在地上敲啊敲,怎麼看都像是個要飯的。我們家跟大爺家是連著的一趟房子,他兩間,我們三間,在一個大院子里,我一直住到了上大學就沒怎麼回去住過,這是老一輩留下的院子,大爺出生在這裡,生活在這裡,死在了這裡。
但在我的印象中他不是我的親人,是我的敵人,因為小時候他老是罵我偷他的東西,其實我沒有,午夜隔著一道牆的謾罵幾乎從沒有停過,沒有任何鄰居跟我家有過任何交流,因為他每天都在罵,鄰居可能以為我家全是精神病。後來我想,這也是他排解孤獨寂寞的一種方式吧。因為他一輩子都是一個人過來的,沒有過家庭,更別說娶妻生子,有時我會慶幸我曾住在他的隔壁,不然他連一個可以罵的人都沒有了。聽父親說,奶奶曾給他招過一個童養媳,就怕他因為身體的殘疾以後娶不到媳婦,可童養媳長大了就跑掉了,聽說長的還不錯,我問長什麼樣子啊,父親說就是隔一條街糧油店的老闆娘。
我知道大爺最大的夢想就是娶個老婆,成立個家,也可以老婆孩子熱炕頭。
他應該也在年輕的時候思考過,我這個樣子,以後應該怎麼辦呢?以後會有人會要我么?幾十年後我消失時也只是一個人么?他有他的做法,他的做法是攢錢,他認為只要有錢了就能娶到老婆了。他攢了一輩的錢,但每一分錢都是他辛苦換來的,從不去乞討,他收破爛,推個小車磨剪子磨菜刀,他嗓門出奇的洪亮,小時候隔幾條街都能聽到他的吆喝「磨剪子嘞~戧菜刀~」,我想稍稍有點年紀的人看到這句,都會在心裡默默的吆喝出來,而對我來說,這聲吆喝是趕快躲開的號令,我不想跟他碰面,我不想被小夥伴笑話,也不想看到他們看他的鄙夷的目光,但不得不說他磨的刀跟剪子絕對的鋒利好用。他有一個小推車,冬天,用它來推一些燒鍋爐的地方不要的爐灰渣滓去賣,一車又一車,一趟又一趟,早出晚歸。十年如一日。我記得小學的時候,他已經有幾萬塊的積蓄,現在看來不算什麼,但對於那個時代,對於這樣一個殘疾人,這幾乎是一個奇蹟。那年他60歲了,我猜他可能覺得錢差不多夠了,可以找一個老伴了,可以過幾年有家的日子了,這樣死了,這輩子也就值了。
他放出話去,誰要能跟他過,給他養老送終,這些錢都可以給她。那段時間他每天收拾的乾乾淨淨,換上新的勞保衣服,換上新的帽子,新的鞋子,我想他是去相親的吧,街坊四鄰見到他都誇他乾淨精神,但轉身就在他背後笑他,一個瞎老頭子要飯的到老了還學人家搞對象。我知道他可能都聽的到,他有一雙異常靈敏的耳朵。他前前後後大約跟三個老太太「搞過對象」,都承諾可以給他養老送終,他租了一個乾乾淨淨的平房,但每個老太太都跟他生活了一個兩個星期,拿了他不少錢,然後跑掉了,她們都是外地來的騙子。
我清晰的記得,爸爸媽媽和大姑堂哥在車站抓回來一個正要跑掉的老太太,把她推搡到屋裡,從包里翻出來幾千塊錢,都是大爺給她的,他們質問,還有沒有了!老太太說沒了,他們搜身,在老太太的內褲的兜里又翻到了一千塊。看著桌子上凌亂擺著的幾千塊錢,我看到的是一把把菜刀,一車車爐灰渣滓。我們真的不知道她到底騙走了多少錢,怎麼問大爺他都不說,他就表情木訥的低著頭,我想他是在回想這一生中離幸福最近的幾個星期時光吧,他一定沒有後悔。·······
大爺最後是被燒死的,嗯,或者嗆死的,我是今年才知道的,我一直很奇怪,以我大爺那執拗的個性怎麼會去敬老院,曾經我爸爸託人把他送到了敬老院,他住了兩個星期就跑回來了。
今年十一回家,我在街上閑逛時,看到了經常跟大爺聊天的幾個老頭子圍坐在修車攤邊閑聊,我忽然想到了什麼,就走過去加入了聊天,寒暄了幾句我就問。「你們知道總在東街這推爐灰渣的眼睛不好使的老頭子嗎,怎麼最近都沒看到啦」他們七嘴八舌。「早死啦」「你說的是老李頭吧,死兩三年啦「」失火啦,半夜被燒死啦「··········他們說著說著就停了下來,因為在他們身邊的這位青年開始抽泣起來,邊哭邊轉身走掉了。」哦,我知道了,那孩子是老李頭的大侄子!「我不管他們背後的議論。當街痛哭。我跑到許久未回去住的大院子,翻過圍牆,翻過一人多高的雜草,看到了一排黑色的房子。
我很久沒有回去過的家和我大爺的家都變成黑色的了。大爺的房子窗戶門都已經沒有了,整個屋子裸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屋子裡面除了灰燼,什麼都沒有,跟我記憶中陰暗潮濕又凌亂陰森的屋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大爺如果在世肯定要罵了,房梁的木頭一片漆黑,上面因為燃燒竟規則的凹凸著,我還以為是什麼奇怪蟲子的卵。我家也燒了一半,但是我已經沒有勇氣打開門進去看了。····················
當天是凌晨兩點的時候,正在睡覺的媽媽忽然醒了,發現屋裡濃煙滾滾,什麼都看不見了,她馬上跑了出來,發現大爺的屋子大火瀰漫,她立刻給119打電話,然後給爸爸打電話,爸爸住在離我家不遠的店裡,飛奔回來,跑進院子就想把大爺的門踹開,把他救出來,奈何大爺的門梁已經倒下來,不知為什麼他還在在門口放了一口大水缸,怎麼也進不去····
消防員來時,跟我媽說,就這個煙霧的濃度,最多吸四口就會昏迷,然後基本就出不來了,你能在睡覺的時候醒來然後跑出去,簡直是奇蹟。失火原因是電褥子短路,大爺的屋子不燒爐子,每年過冬僅僅一個電褥子。每年的冬天對他來說都很難熬。知道大爺去世的那天還發生了一個事,我是下午知道的這個噩耗,上午,我閑來無事,騎車去了海邊,因為聽說這兩年新修了一個叫龍回頭的地方,我想去看看,起了個大早騎了40分鐘自行車,來到了龍回頭。
到了之後,發現真的修的不錯,全部是木製的觀景台。我站在龍回頭,礁石,大海,淡淡的薄霧中的海上日出,太陽漸亮,薄霧消散,看著茫茫大海,陣陣海浪,心曠神怡。感嘆政府還真是修了個好地方。下午知道了那個噩耗,媽媽說,他骨灰竟就放在了龍回頭。
不知這僅僅是巧合,還是冥冥之中的召喚。··················
我曾想過以後我賺錢了就能讓大爺也享兩天清福,他自己的錢捨不得花,可能是還有著一個找老伴的夢,也可能是給自己留的棺材本錢,不過沒關係可以花我的。可惜啊我沒能耐,沒能早兩年賺到錢。我曾幫大爺數過錢,小時候的一天,他拿了一個大袋子,把一堆錢倒出來讓我數,我數了兩個小時,有三萬一千三百二十五塊八,一百的只有幾張,全是零錢,他想拿去存銀行吃利息,也怕耗子把他的錢吃掉。我數錢時,看到他的表情,是很滿足,很自豪的。是啊,他應該有這樣的表情,每一分錢都代表著他經歷一生苦難的意義。那天爸爸說,也許,這對他來說是一種解脫。我不知道父親為什麼瞞著我,也許是不想我傷心,但是這種事能瞞一時瞞不了一世。
而今天我寫出來,是希望也有人能知道他的一生,不想他就這樣默默無聞的化為塵土,我相信他的一生是精彩的,經歷的苦難不是沒有意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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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生命,也許我們不是去冥思苦想生命苦短該做點什麼的,而更應該去勇敢的接受這份苦短,勇敢的面對生命,面對生命中的無常。
試問,誰又能真正意義上的把握生命,又有幾人能得到他真正想要的。我們其實都在尋找一份永恆,希望可以一勞永逸直到死亡,或者永生不死最好。幾十年,彈指一揮間,我們害怕死亡,害怕黑夜,害怕孤獨,無數次的詢問自己我到底該怎麼做?而有些人,幾十年,全是黑暗,全是孤獨,沒有任何一個人去告訴他該怎麼做,卻依舊在每天實現自己的遙遙無期的理想,去找到自己的價值。哪怕等待他的是嚴寒後的火焰。····································真心的感謝每一個給這篇文章點了贊同或感謝的人,它對我有很重要的意義,謝謝,謝謝你。多年以後,米洛在慶祝他80歲生日時,準會想起他因看《西遊記》而開始怕死的那個遙遠的下午。
我叫米洛,這是我的故事。
小時候,我最期待的就是暑假,因為在暑假裡我可以游泳,吹海風,吃西瓜,還可以看《西遊記》。不過,《西遊記》也給我過不好的回憶。記得有天下午,我獨自在家看西遊記,突然看著看著,我開始變得很難過,因為我想到,孫悟空是永生的,唐僧成佛後也是永生的,可我總有一天會離開這個世界,而宇宙則會永久地存在。並且,這個世界再也不會有我了,我也再無法感受到這個世界了。
我越想越難過。最後,我甚至趴在飯桌上嚎啕大哭。這時,媽媽下班回來,看到我在痛哭,她嚇地趕緊問我發生了什麼事。我問她,人可不可以不死啊?我好怕死。我媽聽了就開始勸慰我,但是她的話都沒有觸到我恐懼的核心,因為我媽和我不一樣,她信佛,她相信有來世,她對於死亡沒有巨大的恐懼。
這是我印象中自己第一對死亡開始產生恐懼。之後,這種對於死亡的恐懼伴隨了我很多年。
生活中許多東西都可以觸發我這種恐懼。比如,我小時候很流行的一套從書,《老照片》。吶,該叢書里都是這種照片:
每次看這種老照片,我就會很難過。因為照片里的人都已經離開這個世界了,他們只能永遠「活」在照片里,再也不會有任何意識。而我,終有一天,也要面對這種命運。當然,我並沒有一直惶惶不可終日。人類最偉大的特點之一,就是其驚人的適應能力。很多年過去了,隨著閱歷和知識的不斷增長,我最終與對死亡的恐懼握手言和。雖然我偶爾還是會被這種恐懼突襲,但我總能很快釋然。
我甚至開始感謝這種恐懼,因為它讓我更加珍惜這有且僅有一次的生命,更加努力認真地對待家人,對待學習,對待朋友,對待工作。它還讓我更勇敢地追求人生的各種體驗,更堅定地去追求我真正的熱情所在。
人能永生嗎?恐怕不能。客觀上說,我們只能活一次,但我們可以去嘗試不同的職業,去不同的地方生活,學不同的語言,這樣,在主觀上,我們就可以活很多次了,這樣,我們生命中的遺憾就會更少了,不是嗎?
說到這,我突然想起帕慕克在《我的名字叫紅》中寫過的一段話:
我出生前就已經有著無窮的時間,我死後仍然是無窮無盡的時間!活著的時候我根本不想這些。一直以來,在兩團永恆的黑暗之間,我生活在明亮的世界裡。
最後,讓我們再問自己一次,人能永生嗎?恐怕不能。所以,沉湎於對死亡的恐懼沒有意義。因為,不管我們多害怕,總有一天我們都要迎接宿命。那,何不珍惜我們所擁有的當下,何不勇敢地直面我們的宿命呢?在那個遙遠的下午,米洛因恐懼死亡而失聲痛哭。但現在,他已經不怕了。
奶奶今年春天腦梗,經歷了漫長的恢復,上個月已經完全能正常交談慢速步行。十一月底胃出血住院,已經完全控制後發現排尿問題,做了透析,2日早上再次出血,中午出現腎衰竭癥狀,從器官衰竭到人走一共大概只有四個小時,非常安詳,沒受太多苦。
我們家簽字放棄了臨終搶救。數年來奶奶做了大大小小的無數手術,胃出血的止血藥和腦梗的抗凝血藥物同時用下去本就已經非常辛苦了,前幾天輸血的時候基本找不到任何血管,心臟血壓骨頭都有問題,也受不了後面一系列按壓除顫之類的。
沒辦追悼會。火化之後骨灰拿回家。我從小在奶奶家長大,下午兩點收到家裡電話,買當天機票晚上十一點到家,沒趕上最後一面。
沒辦追悼會,隔天去火化的。我也去火化爐跟前撿了一回骨灰。
白骨是整根的,須得拿鉗子夾出來,放到檯子上,拚命地給它敲碎了,才能放進骨灰盒裡面。燒要燒一個多小時,出來的檯子上不留什麼雜物,連帶腿里打兩個鋼釘沒找到,估計也燒化了。沒找到也好,哪有到了那邊還得把釘子帶上的。檯子上方頗燙,撿頭骨的時候手在上方待不了幾分鐘。骨灰盒也不過就是個物件,骨頭都被你砸成灰了,能有什麼意義?人在的時候和睦相處不留遺憾,骨灰盒放在家裡十幾年也沒啥。人在的時候夾槍帶棍,出喪出個全程也是虧心。
頭天去看的時候,臉還是軟的,像睡著了一樣很安詳,火化那天早上再去摸,臉凍硬了,眉頭稍稍皺起來,沒什麼真實感。家裡燒紙也是逗樂的,老太太可千萬別再省錢,能花多少花多少。家裡辦事也辦的順遂。
以至於有親友來家裡弔唁對著骨灰盒開始磕頭,我按說要跟著鞠躬也直接呆立在當場。
奶奶是我所見過所有未經高等教育(家境原因)的人里,專業工作能力最強同時最會與人為善,最會平衡一切關係和感情的人。如果穿越到幾十年前,我想我們會成為互相信任欣賞的摯友。整個晚年期也是非常平靜幸福,包括對我所做的大多數作死決定都表示支持。
如今兩個孩子里至少還有一個兒子一直在身邊奉養。不知道幾十年後我是否能多買一套房子接父母到北京。
特別感謝新醫大一附院消化內科的各位醫生,在沒有聯繫任何社會關係的情況下,他們盡了最大的努力保證病人的全程治療,和家屬溝通非常到位。感謝沒有鬧血荒的新疆血站。如果哪位知道獻血者直系親屬用血異地報銷的相關操作,也請聯繫我,我目前累計獻血3100毫升。
這差不多是我這幾天的全部心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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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去每次懷疑人生的時候,我就起來看書,不管是多半夜,就這麼啃了好幾本以為看不掉的哲學書,以及稍微有點重的黑眼圈。
如今我才能回答那個問題。我知道我終將變成火化爐里一個半小時之後還能看清的大腿骨盆骨和寰椎,被用自助餐的夾子夾到鐵皮小簸箕里放在光潔的金屬台上,為了塞進骨灰盒裡而砸成碎一點的粉末。這些留在世間的東西都只是一個物件而已。
還有,因為我現在比較胖,燒起來可能都格外久點。好在沒有假牙也沒有鋼釘,不需要這麼確定身份。然後我知道的是,我對這個世界沒有意義。
我奶奶對我有意義,我父母對我有意義,我未來的愛人對我有意義,但放大到大一點的圈子呢?
今年春天的時候,我一位師弟突發急病去世,事情特別特別突然。這幾天正好是學校合唱比賽,他是我見過的最好的指揮。
我翻出來當時春天自己寫的話。「從今以後,每一個和合唱有關的旋律,都會讓我想起你的樣子。你教過我唱歌,指導過我戀愛,我記憶中的你一直都是精彩和驚喜。Believe in ourselves, being together makes up strong. Your presence is my light in the darkness. May lead my way, even if you are not with me. The sky sees us. Let the love show and the spirits are with us for ever。晚安,十幾二十年,你的歌聲永遠都不會老去了,一直在我們的生命中。晚安,願多年後見到你依然年輕的容顏,仍然能唱起你說我唱得最美的歌。」還記得那天八寶山天很藍,下午就趕去幫忙處理一個意外懷孕,生老病死,只在朝夕。
如今又逢129,也只是想起來由衷微笑。
臨近畢業的時候,來自中國大陸區的AIESEC模里西斯分會主席在當地突遭車禍去世。
她是我當時到現在遇到過所有的年輕人里,如果讓我選擇,我最想成為的那類人的典型。非常堅韌,非常明智,非常聰穎,非常有影響他人的能力。很欣慰的事情是,後來她的父母成功添了一個小女兒。
一位朋友剪她的視頻的時候,用了這首歌,歌詞是這樣的。
她是把這場舞跳得最漂亮的人之一。
在多年後有多少人會記得她呢?
我平靜的接受了這個事實:
我對外面的整個世界沒有意義。然後,我所做的一切,就都是我自己「賺到」的了。
我知道有一天,不知道是哪一天,我會消失的。我所經歷過的事情,所見過的人,都會消失。他們會表現為他們自己,而對我來說,他們作為「我的朋友」的身份,隨著我,一起消失了。在這之前,一切我所珍視的東西,都屬於我自己。
我沒有恐懼。每一分秒我所做的事情,都相當於是從世界某處拿來的恩賜。
所以我願意叫喊,因為我知道我的喊聲再大,它都會是世界上一個和我一起離開的回聲。就是這樣了。
由於涉及去世親友,本篇答案禁止任何調侃性評論。禁止任何形式的分享和轉載。所有認為我們家應該不顧一切搶救的請穿越回去幫我家盡孝。評論區不必勸節哀啦。單個渺小的生命總會消逝在時間洪流之中,而一片生命海洋,卻會讓生命永垂不朽。每個人必有一死,但是我們所熱愛的東西會與世長存。就像有些人30多歲就死了,可直到80歲才入土。有些人30多歲也死了,但他們的思想與事迹卻「活」了幾百乃至上千年,影響著一代又一代人。
外甥有一段時間患上了抑鬱,在一個暑假我把他接到了家裡,住了一段時間,那陣子我常與他相聊,有一次曾說起過類似話題。
他問我,是否曾思考過生命的意義。又糾結於人終要死亡,說如果活得並不稱心,是否可以提前一些自己走向滅亡。只要到了一定年紀或是生命節點,對於生與死的疑慮就會在腦海出現。有人畏懼死亡,也有人畏懼生存,歸根結蒂,都是對著這看似虛妄存在的兩三萬天的思考。
我與他講,在我十七八歲的時候,有一段時間裡我如何也接不到活,找不到工作。
長久持續的生活困惱讓我已經提不起為自己鼓舞的氣力,前方望不到頭的漫漫黑暗也讓我不勝惶遽。那時離家已一兩年,終日苦惱著飽腹難題,早已將過去歲月拋在腦後。至於未來,那更是描不出形狀,也不敢隨意比劃。我處在一個沒有過去,沒有將來,沒有人關心,甚至乎沒有人知道我存在的尷尬境地。我生之於世,有意義嗎?有一天我進一個餐館裡詢問有無活計,被當成乞丐或是平日里順食物的流浪漢,驅趕出去,推將在地。其實我早應該習慣這種待遇,可那一天不知為何卻是羞怒得緊,像是積攢已久的羞恥感一併井噴。我開始不斷不斷地回想一幕幕受委屈、被欺辱的經歷,越是回想情緒便越是不能自拔,我覺得我活在世上沒意思,萌發了要不死去的想法。
那天晚上在思考著要以何種方式解決自己這潦倒痛苦的人生時,不知覺走到了一條河涌邊,河岸有一處人頭攢動,出於好奇心,我也走了上前。原來河裡漂來一具屍體,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溺亡的屍身,腫脹,發黑,面目朝上但是因為腐爛五官都快粘連一團。那時候一個想法佔據腦海,那就是,不論如何也好,我得活著。至少,不能是漂在污水河裡,身體腫脹、面目模糊地死去。我想這就是那個時候的我對於為什麼要活著的一個回答。這幾十年來,我時常會在心裡不斷自問:我將要去向何處。對於我來說,這是一個宏大的思慮。
我早就有了充分的思想準備並已做好了自我妥協,我不會妄想要留下什麼痕迹之類,千古一頁,我不過浩渺煙海的卷帙里一個平凡無奇的逗點。況人類文明興滅之於宇宙不過一瞬。我的魂靈沒有信仰,所以也並不信任來生,我對「消失」這概念認識得徹底。但我還是活著,並對已知的將臨的消失無抱任何畏懼。人們都在議論死亡,我把死亡當做一個必然的進程,一個自然人應盡的義務。塵歸塵,土歸土,人類的消失其實跟貓、狗、樹的滅亡無太大差別。也許看開了這一點,會對消失的恐懼心理稍減。
我給外甥的建議是:在年少畏懼生存的時候,努力找到一個理由,一件物事,作為支撐自己繼續在這擾攘世界生存下去的源動力。
在成長到畏懼死亡之時,尋找一個對於生命來去,存在與虛無的解釋來讓自己不懷恐懼地面對預知的將來臨的消失。這世間人人都在討論生命意義,有傲寒而立,獨闢蹊徑之輩,也有與時遷徙,與世偃仰之流。選一個自己覺得舒適的方式便可,在生命面前都無甚大差別,也許生命只是一場集體沉浸的幻覺呢?
既然生之於世,認真生活便是生命最樸實的本質。哪天死亡來臨也只是另一種對生命的釋義,不是嗎?不管是對生存的思考也好,對消失的恐懼也罷。簡單思量便好,不宜沉浸其中。走出門外,又是一個風清日暖,陽和啟蟄的日子。那方是我們需要認真感受的東西。看了幾個答案大家都在講著各種故事各種無奈。我現在好像很少想這種事情了。小的時候總想。記憶中13、14歲放學等著我媽來接我的時候,總在校門口發獃,就想這個。
後來我想通了,想這個有什麼用。每個人都是一樣的。現在覺得恐懼或者無助,可是現在沒有消失,這個世界上還有我們的痕迹。等真的消失了,那連意識都沒有了。也就是說我們根本不會知道我們消失了。最可怕的,不是消失,不是死亡。是消失了,死亡了之後還有意識存在去process死亡這個事實。好多人都在講,誰誰誰去世了,我在他們生前為什麼沒有做這個做那個,其實你在墳墓前make 再多amends,他們也不知道的。與其折磨自己,不如對在世的人好一點,多珍惜珍惜身邊的人。比什麼都強。
可能我說的會冒犯很多人。你們可能覺得我是無神論者,我不相信after life。我只是相信證據而已。我相信某些超自然力量存在的可能性。(當然這就又要討論對超自然的定義了)但是由於我自己沒見過,也沒有誰有證據說見過,所以,天堂地獄什麼的,我是持懷疑態度的。
對身邊的人好一點,不要把別的對你的好當做理所當然。be happy。
還有啊,我覺得很重要的一點,Carpe Diem everybody. 人生就這麼短,及時行樂。【這是我在知乎第一碗 毒雞湯 ,慎飲】
其實我們在考慮所謂的「人生的意義」的時候,往往會陷入一種主角光環般的自私。沒錯,是自私。這是人類在這個地球上最大的原罪。
「做人沒有夢想,跟鹹魚有什麼分別。」
呵呵,鹹魚招你惹你了?
我不知道有沒有人遇到過這種情況,想過這種問題。
每次出遠門或者驅車在路上行駛的時候,陌生的路上總會經過很多你從來不會去過的鄉間小村落,或者即使你某天下班或者放學,坐在公交車上,路過街邊許多你從沒有注意過的小店面,我就會想,如果我的一生一直在那個小村落里,望著遠處的鐵路火車靜靜地收麥子,種麥子,人生是一種怎樣的體驗呢?如果我的一生就在公交車每天經過的那家包子鋪,那家文具店,人生是一種怎樣的體驗呢?我曾經跟一個朋友出去玩,朋友一路上高談闊論,我拍拍他的肩膀,指著高鐵外一閃即逝的小村落,和隱約能夠看到一秒鐘的"XX便利店"之類的鄉村店面招牌,問他,「你說,如果一輩子在這裡生活,是什麼感覺?」
朋友用詫異的眼光看著我:「你瘋了?!這樣的人生完全毫無意義啊。」真的毫無意義嗎?
那麼意義又是什麼?我們小的時候喝過太多太多雞湯了。
這是我們人類僅僅作為在地球上生活的一個生物而言,最大的原罪。
只考慮人生的意義,不是嗎?人,生。人類的,生命的,意義。
那麼路邊的樹呢?陽台上的荒草呢?你曬被子的時候拍下來的塵埃呢?夏天背曬得發軟的瀝青呢?冬天瞬間乾涸的水泥呢?
還有那條,一直被拿來跟我們比較的,沒有夢想的鹹魚呢??其實不要想太多,真的,不要,想,太多。
我們跟樹,跟荒草,跟塵埃,跟瀝青,跟水泥,跟沒有夢想的鹹魚,
從本質上沒有區別。唯物主義的角度來看,一切的一切,都是客觀存在的事物。那麼存在的意義又是什麼呢?
何必矯情。
存在的意義,就是存在本身。
人生的意義,就是生活本身。
活著的意義,無非就是活著,活下去,這本就是意義本身。
所有一切客觀存在的事物,從意義的角度來看,都是一條咬住自己尾巴的環繞之蛇,不用追尋意義,就那麼一直咬著自己,首尾相接,存在下去,本身就是意義了。
這樣未免顯得有些消極?
的確,有夢想的人生,的確比沒有夢想的鹹魚來得精彩些。只是精彩而已,我們不是鹹魚,沒必要拿我們的標準來評價鹹魚的一生毫無意義。想過得精彩,無非就是把,用來思考這種首尾相接的問題,所用的時候,
用來感受,感受即可。七大洲,四大洋,數萬個島嶼,數十億人,
山川湖海,春夏秋冬,這是大的感受,而你們家小區旁邊,每一條小路,
從家裡到單位或者學校的路上,有幾家水果店,幾家包子鋪,幾棵行道樹,幾株野草,幾捧被傷心的情人丟掉的鮮花,幾個被粗心的孩子不小心放手的氣球,幾個被淘氣的孩子遺棄的彈弓,幾幢高樓大廈,幾座天橋,幾聲笑幾聲嘆氣,幾聲我愛你幾聲對不起,這是小的感受。就像題主所說的,人生或許就這幾十年了,
儘力感受吧,儘力,感受,吧。這樣既可,無須考慮意義,就這樣過下去,本身就是意義了。一想到這個應該很安心才對,你要知道我從小都靠這個來鼓起勇氣,然後給我爸看試卷。
想得倒美。
1.小時候我生過一場大病,高燒將近一個月。在醫院裡,我頭重腳輕,雙眼發乾,滿嘴苦澀。昏睡佔據了我大部分時間,偶爾醒來,眼前穿著白大褂的姐姐忽隱忽現,手上一陣刺痛,我便知道,又要掛吊瓶了。那時,我不懂什麼是生命的意義,不關心活著是為了奮鬥還是享樂,也不知道等待著我的是擁簇的繁花還是無邊的黑暗,因為我還是個小孩子。很快,下了入冬的第一場雪。雪花簌簌落下,窗外隱約傳來孩童的打鬧聲,而我卻被固定在病床上,動彈不得。漸漸,我腦中便萌發了一個念頭,這念頭迅速佔據了我的全身,乃至讓我渾身燥熱,迫不及待——我要去和外面的孩子們一起堆雪人,打雪仗。但我不能,因為我還發著高燒。於是,我就這樣聽著窗外腳步踩在雪上發出的咯吱聲,度過了一個又一個難捱的日子。一個月之後,我的病痊癒了。這天,又下了場雪,媽媽終於允許我出去玩。我從來沒有這樣開心過。即便已經過去了二十年,我仍然記得那天下午和我打雪仗的孩子們的樣貌、他們說過的話、堆起的雪人上系著一條深灰色的圍巾,還有賣力玩耍的同伴們一個個通紅的小臉。直到現在,每次過年回家,看到路邊玩耍的小孩子,我都會想起躺在病床上的那個下午,那份期待、執念和不甘。2.高中,我暗戀隔壁班的一個女生。吃飯時,我幻想著與她面對面,把自己碗里最美味的菜夾給她;走路時,我幻想著自己可以摘下手套,為她溫暖瑟瑟發抖的雙手。我為她寫日記,為她寫詩,把所有的溢美之詞與思念都記錄下來,即便她並不知道我是誰。這天放學,我騎著自行車,帶著這個年紀特有的多愁善感,遊盪在街邊。時間一長,心裡便開始溜了號,沒注意到小巷子里加大油門衝過來的計程車。一聲悶響,自行車被撞得變了型,飛起老高。我跌坐在地上,雙手擦破了皮,所幸身上並無大礙。那計程車司機似乎鐵了心,一腳油門,揚長而去,把我掩埋在塵土裡。我獃獃地望著變了形的自行車和街邊駐足看熱鬧的人們,腦出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卻是那位我暗戀已久的女生。我想衝到她身邊,告訴她自己今天的遭遇、告訴她我對她的感覺、我為她寫的詩集,還有一個個輾轉反側的夜晚。但是我不能。因為她還不知道我的名字,甚至不知道我的存在。我很慶幸計程車撞到的是自行車,而不是我自己,因為我還不想死,我還沒有體會過戀愛的感覺,沒有體會過高考的緊張、大學生活的美好。我還不想死,是因為有太多的事情我還沒有去做。3.畢業工作的第一個月,我發了工資。幾千塊錢,不多。我去銀行把這幾十張毛爺爺全部取出來,回到家,捧在手裡,撒向空中,看著漫天的鈔票飄落在床上、地上。我很開心,我終於可以養活自己了。過年放假,我去探望已經70多歲高齡的姥姥,我花光了一大半的積蓄,給她買了件我能夠承擔得起的,最貴的按摩椅。我把椅子搬回家時,這位年逾古稀的老人,用力將我摟在懷裡,硌得我肋骨生疼。她鬆開手,渾濁眼窩裡湧出兩行清淚。我從未見過姥姥哭成那個樣子。後來,我有了女友,畢業、升職、裁員、辭職、換工作,有歡笑,有苦悶,也有無奈。我知道幾十年後,我會永遠隕滅,也知道百年後,我的骨頭也會腐爛或變成化石,再沒人記得我曾經存在過。但我現在仍然活著,因為我永遠都有尚未完成的執念。孩童時,我還要再堆一個比自己高雪人;少年時,我還有暗戀的女孩子沒有表白;工作後,還有讓我牽掛的親人。我有很多事情沒去做,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做。我要嘗遍苦辣酸甜,識盡生離死別,用力感受切膚的愛和痛。這樣,在行將就木時,我才有資格說自己真實存在過。生命不需要意義。生命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意義。=========================================================[習慣性小尾巴]自己的公眾號,把生活揉碎了,給你看。在公眾號中回復「知乎」,為你講述一個我永遠也不會在知乎上提及的故事微信號:mengshuhz
http://weixin.qq.com/r/KEhVTczE2ZGmrYgu9x06 (二維碼自動識別)
我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想這件事,每次一想到將來我會徹底在這個地球消失,那種巨大的恐懼感和虛無感就撲面而來。我害怕的不是肉體的消亡,而是死後我將對這個世界一無所知,我無法回頭再看看這個我曾經活過的星球哪怕一眼。即使以後我有了孩子、孫子,他們會記得我牽掛我,可是我孫子的孩子呢,孫子的孫子呢?幾百年過後,我將徹底被遺忘。我也看過一些書來解釋死亡,來闡述人生無意義的命題。可是仍然無法徹底消除這種孤獨和害怕。
如果感到恐懼的時候,就想想「人死後不過是回到了TA原來在的地方」。可以想像一下你出生前的狀態,如果你父母沒有遇見彼此,那麼是不是就沒有你呢?如果你爺爺奶奶當初因為某種原因沒有結合,那麼這樣是不是就會沒有你的父親呢?人們之所以會因為死亡痛苦和恐懼,只不過是因為他們無法說服自己「我」本來就是完全可能不會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當你想著「人們不過就是回到了他們生前應該在的地方而已」時,就會感覺好多了。反正我每次覺得害怕的時候都這麼想的。原回答於:怕死怎麼辦? - 知乎用戶的回答
原來這叫 死亡焦慮。
另外我準備建立一個微信 死亡焦慮互助群,歡迎有同樣苦惱的朋友私信加我微信。
下面是我原來的回答:
大部分想法跟題主是一樣的,其實並不是怕死亡本身,而是似乎是唯心主義跟唯物主義互相矛盾的結果。我闡述一下吧,希望能對題主以及心理學者有幫助:
我是堅定的唯物主義者,也就是不相信靈魂之類的,認為死就是沒了,不存在轉世什麼的。但是又基於人類對於科學探索的局限性,一深思什麼宇宙起源以及宇宙到底發展成什麼樣,既然有起點肯定有終點,那麼終點又是什麼?甚至比如說人類這種物種終究會滅亡之類?(不要笑我啊,確實會想這些事情)
因為這些都是未知的沒有答案的,所以會有莫名的恐懼。甚至人的思想到底是什麼,現在依然是無解的,活著的話的任何東西都可以感受到,而一想自己如果死了那麼什麼都感受不到了,自己就消失了,好像世界就消失了似的。這一部分又回到唯心主義了,因為理性告訴我,人死了世界依然存在,但是繞不過這個彎兒。
也就是思想消失了?What?Why?
當然,忙起來的話肯定是不會想這些的,甚至比如現在用文字敘述出來這些東西,心裡沒有任何恐懼,因為現在處於理性狀態,會客觀的思考問題。但是有時候會想這些問題,特別是之前小時候,可能也源於從初中開始就在外求學,缺少安全感?
所以我請回答的朋友考慮一下,這種不是理性思考可以解決的。誰都知道你的生死對於世界沒有任何影響,這個是沒用的。
求心理專家回答下!
是個心理問題呢,還是一個哲學問題呢?這是一個哲學思辨的問題,都讓開,讓我來。
- 當你怕鬼的時候,就想想自己怕死的時候,既然人死後會消失,那還有什麼鬼?既然有鬼,那就說明人死不會消失,於是你就不怕鬼了。
- 當你怕死的時候,就想想自己怕鬼的時候,既然有鬼,那人死後為什麼會消失呢?既然人死後不會消失,那死了不過就是換個次元搬磚,有時候還能跑回來嚇嚇別人,於是你就不怕死了。
怕死還是怕鬼,總有一款適合你。
與題主感同身受。
與二位 @王楓 @丁澤宇 也感同身受。在某一個初中的夜晚,我收拾完書包,躺在床上,準備入睡。半睡半醒之間,思緒漫遊,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人死後是什麼樣子的?如果可以,我寧願這個問題永遠不要出現。這個問題就像鏈式反應一樣,釋放出更多問題,更多能量:如果我死了,那我現在所有的一切,又是什麼?一切事物又有什麼意義?整個世界,在我出生前,我死後,又是什麼樣子的?如果一切沒有意義,那我為何又白白走這一遭?(這時候我突然想起朱自清的《匆匆》)我又是什麼?我是誰?……等等等等我的大腦好像當機了一樣,如此多的問題,一個都無法回答。
身體反應十分劇烈:全身發熱,冒冷汗,極度恐懼。實際上,半小時後,我大哭,驚醒了父母。我將我的想法告訴了父母之後,父母表示不理解。也是,只有感同身受,有同樣的體驗,才能深刻地覺察到那份情緒的強度,還有問題的本質。所以在看到幾位知友的回答與描述,可以知道誰有這樣的體驗,誰沒有。
父母帶我去看了精神科。 == 直接跳過了心理諮詢這個層面
開了一些葯,說了一些開解的話,我過上了一陣子安穩的日子——事實上,我強迫著自己不要再去想死亡與人生的問題。
然後那一晚的體驗,在我心裡種下了一顆種子。這種子萌芽的時候,我就睡不著,再次重複著第一晚的體驗:全身發抖,冒冷汗,極度恐懼。其實在無數個深夜,我都覺得,是的,完了,人生是沒有意義的。我的這個靈明,在我死了之後,就消失了。那死後,「我」去了哪裡?還是沒有「我」了,人死如燈滅?我只有一瞬間的靈明與感知,在這之前與之後,一切都是黑暗。
事實上,當我寫下這些字的時候,我痛恨自己的無能與文字的無力,無法表達我心中的想法之萬一。而且,我的身體也正如那無數個夜晚一樣,恐懼,顫抖。
雖然已經好了很多,但是這種恐懼感,仍在。
年少時的我,很喜歡性的解放與快感,那時候我默默想:只要讓我多嘗嘗女人與愛情的滋味,即使死後,我的一切都消失,一切毫無意義,我也願意。
但是到了現在,該嘗試的都嘗試體驗過了。我卻不願意了。因為我還沒有找到那些問題的答案。
這些年,這種強大的執念,驅使我對心理學、哲學等比較底層的學科的興趣。
我試圖尋找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要到哪裡去?這些形而上的問題的問題根本就是無解嗎?還是這是佛洛依德所說的死本能所帶來的動力?還是我們要依靠宗教的慰藉,讓我們相信,死後,還有另外一個世界,我的一切,還是像打遊戲一樣,可以存檔,讀取?我還是沒有找到答案。看到大家的答案,即使那幾位感同身受的知友,也無法讓我從恐懼之中釋放出來。只是,即使恐懼,我也不再是那個在被窩裡哭泣的少年。我還有很多事情要做,我不止有死亡這個驅動力。我有家人的期盼,朋友的陪伴。還有很多美好的東西值得追求。即使死亡就在前方等著我。向死而生。你需要這個永生的階梯 作者:劉慈欣奇點臨近 (豆瓣)現在還來得及,好好努力吧
知道生命有多渺小,才知道生命有多偉大。
我們每一個人都像一粒塵埃,落在這世界上,不像山一樣,歲月變遷而不改崢嶸,不像草一樣,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人的生命短暫又脆弱,是那樣的渺小,渺小的像一隻蘆葦。
就像布萊茲·帕斯卡爾寫到的,「人只不過是一根蘆葦,是自然界最脆弱的東西;但他是一根能思想的蘆葦。用不著整個宇宙都拿起武器來才能毀滅他;一口氣、一滴水就足以致他死命了。然而,縱使宇宙毀滅了他,人卻仍然要比致他於死命的東西更高貴得多;因為他知道自己要死亡,以及宇宙對他所具有的優勢,而宇宙對此卻是一無所知。因而,我們全部的尊嚴就在於思想。」對於生死,人的一生往往要經歷三個階段,不知生死,貪生怕死,關照生死。
生命的緣起各異,爸爸說,他的生命覺醒是從一個消息開始的,那是他六七歲的時候,村裡的鄰居李福迎死了,那個死亡的訊息剎那間讓他不知所措,恐懼不安和夏夜的靜謐混合著農村火炕的熱讓他焦躁難眠,吃一塊唐僧肉是他童年最渴望的夢想!緣起之後,便進入了長久的「貪與怕」中。貪圖生命里的歡愉體驗,貪圖色聲香味觸法,貪圖對目光可及之處的佔有。害怕頭頂懸著的死亡的達摩克利斯之劍,害怕深夜裡尋不到白日活過的證據。我們需要在貪婪與恐懼之間感悟和思考。
一朵花開了,不要因上班路途匆匆而忽略它,它或許就是梵高的向日葵,是莫奈的睡蓮。在高樓大廈間,不要只看到磚石鋼筋的堆砌,那一棟棟皆是人類千百年來勤勞和智慧的結晶。吃一片薯片的喜悅,也要認真的笑出來,那是基因里標記著的油脂與澱粉在高溫下的奇妙味道。覺得悲傷或者孤獨,就躲在房間好好的哭一哭,下次再去讀莎翁的悲劇集便又有新的體悟。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一風一月皆文章,怎敢說無聊?第一次在語文課本上看到《前赤壁賦》就特別喜歡,誦讀幾遍便可以背下來,醉酒之後,我那朋友喜歡背誦《道德經》,我經常念叨《前赤壁賦》。
一千年的時空隔斷,吾輩亦可與古人神交,這世界怎樣變化,怎樣興起與消亡,我們的思想與世界的交融將綿延到每個百年千年。我們全部的尊嚴就在於思想,我們真正擁有過的也唯有思想。關於這個問題,我滿篇皆是廢話,不如附上《前赤壁賦》原文共享。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蘇子與客泛舟游於赤壁之下。清風徐來,水波不興。舉酒屬客,誦明月之詩,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於東山之上,徘徊於鬥牛之間。白露橫江,水光接天。縱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於是飲酒樂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懷,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簫者,倚歌而和之。其聲嗚嗚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裊裊,不絕如縷。舞幽壑之潛蛟,泣孤舟之嫠婦。 蘇子愀然,正襟危坐。而問客曰:「何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烏鵲南飛。』此非曹孟德之詩乎?西望夏口,東望武昌,山川相繆,郁乎蒼蒼,此非孟德之困於周郎者乎?方其破荊州,下江陵,順流而東也,舳艫千里,旌旗蔽空,釃酒臨江,橫槊賦詩,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況吾與子漁樵於江渚之上,侶魚蝦而友麋鹿,駕一葉之扁舟,舉匏尊以相屬。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挾飛仙以遨遊,抱明月而長終。知不可乎驟得,托遺響於悲風。」 蘇子曰:「客亦知夫水與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而又何羨乎?且夫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食。」 客喜而笑,洗盞更酌。餚核既盡,杯盤狼藉。相與枕藉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既白。你不會消失的。你的意識會繼續以另一種方式活著。參考《西藏生死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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