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精彩的推理故事?
一分鐘教你人肉搜索 by素熙
(豆瓣轉來的)上
會開始注意那個人的部落格,是因為室友Q的關係。
我的室友Q是個非常喜歡思考的人,做什麼事情,哪怕是日常生活的小事都好
,Q都可以用縝密的邏輯加以推理。例如把筷子伸出去夾菜時,Q會思考往右還是往左比較有利於迅速夾到想要的
菜。例如帶他那隻臘腸狗出去溜時,Q會先上網查詢家附近的地理環境,以規划出
一條對狗最有運動效果、又不會妨礙到住居安寧的路線。又例如我帶女朋友回我們合租 的屋子前,Q會慎重地檢討房間的擺設,並設計出最容易讓女孩子產生浪漫情懷的空間。有時候我覺得Q這樣活著有點累,這大概也是Q活了二十二年交不到女友的原
因之一,但Q先生總是樂此不疲。但Q最近,把全副精力都放在思考一件事情上,就是那個部落格。
那並不是個多熱門的部落格,開始只是他想找捷運附近適合聚餐的店家,於
是就在Google上打了「捷運 聚餐 熱門店家」幾個關鍵字。但估狗就是這種個性,永遠都會找一些八杆子打不著關係的垃圾資訊給你。
因為那個網誌里剛好有一句話是:『有時和同學聚餐時聊起往事,以前繫上
熱門的科目、學校附近的店家等等,都會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上次我坐捷運……』於 是我就不慎用了Q先失的電腦誤點了進去。那真的是一個很冷清的部落格,扣掉作者,每篇文章大概只有十五六個人點
閱。內容也很平凡,就是關於一個人的戀愛故事。部落格的主人似乎交了個男朋友,她和那個男友交往了三年,這位小姐就把
和男友相處的點點滴滴,以一天一篇的方式,全數寫成網誌放到網路上。網誌主大概覺得這種私人部落格不會有人看,就算不小點到也不會多留,所
以連和男友一些私密情事也都寫了上去,包括滾床單的經過。但事實證明網路無遠弗屆,而且無所事事的瀏覽者居多,像我和Q先生就是一
個。真正讓我對部落格感興趣的倒不是炒飯過程,而是部落格主人紀述事情的風
格。這個作者非常神奇,他可以用分點分項的方式紀錄任何事情。例如某年某月某日,作者寫到他和男友兩個人上街買衣服。一開始是日期,
然後作者下了標題:「和Tony上街購物」而後下面就開始條列:『一、今天天氣很好,出大太陽。』
『二、Tony今天穿了件貼身的襯衫,還戴了太陽眼鏡,非常帥氣。』
『三、Tony陪我去海邊,天空好乾凈,一片雲也沒有。』
『四、中午在附近的蛋包飯連鎖店隨便吃吃,兩人總共付了新台幣985元。』
『五、Tony在牆邊偷吻我,我很害羞。』
『六、九點的時候Tony送我到家門口,他一路目送我上樓梯。』
『七、Tony忽然出現在門口,我嚇了一跳。』
『八、Tony他……』
諸如此類的寫作方式,我看得是嘖嘖稱奇,特別是這種條列式的寫作,遇上
炒飯的情節時,就會變得很微妙。『一、Tony洗了澡,邊擦著頭髮邊走出浴室。』
『二、Tony站在床邊:(1)脫了上衣(2)脫下褲子(3)脫下了內褲(4)
用腳將他們全都踢到一邊去。』
『三、Tony跨上了我的床,在我的床上:(1)壓到我身上(2)低頭親吻我
的唇(3)用唇掃過我的脖子(4)把唇停在我的胸口(5)咬住我的乳頭。』『四、我呻吟了一聲。』
『五、Tony把手伸到我的大腿間:(1)扯下我的里褲(2)撫摸我的大腿內
側(3)往我的體內探索……』我看得固然津津有味,Q先生則比我表現出更大的興趣,他每天固定都會坐在
電腦前,平常他是不太上網的人,但為了追蹤那個人的網誌,Q現在晚上都會準時開電腦 。這讓我十分稀奇,Q平常就算對什麼東西表現出特別熱衷,等他研究完了、思
考通了之後,這樣東西馬上就會被他丟一邊去。
像這樣長期地專註於一件事物,從我認識Q以來還是第一次,不知道這個部落
格有什麼令他思考不透的事,我還真想問他。部落格上的日記持續了很久,這個格主和Tony還真是打得火熱,每天都可以
列出幾十條項,讓不缺女友的我也羨慕起Tony來,有一個如此熱情的女朋友。但有一天,那個部落格的記事忽然變了。
那是某月的某日,我和Q一起守在電腦前,看著部落格上貼出簡單到可以說是
驚悚的訊息。20xx年10月x日
我,失戀了。
而接下來幾天,部落格的主人仍然繼續更新,但記事風格忽然變了,以那篇
失戀宣言開始,開始出現這樣的文章:『失戀第一天,為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坐在窗前看著雨景。』
而且還不只一天,接下來數日都是如此。
『失戀第二天,在便利商店買了三個便當,窩在房間里當三餐吃。』
『失戀第三天,對岸的號誌燈,宛如流血的單眸。』
『失戀第四天,試著在人行道未乾的水泥上留下自己的足跡。』
『失戀第五天,鄰居養了十五年的狗死了,在窗口掛一副風鈴為他哀悼。』
這樣的失戀記事持續了一段時間,我看了大約一禮拜,就失去興趣了。主要
是這些記事都短短的,不如之前分點分項的日記那麼有趣。我把我的電腦拋到一邊,和我的新女友關門胡混,過幾天就忘記這件事情了。
但令我驚訝的是我的室友Q,他並沒有放棄那個部落格,反而更熱衷了。每次
下課回家,Q就像是急著撇條的狗一樣,放下包包就衝進房間里,打開電腦看更新。我本來以為部落格主有什麼特別的文章,還特地打開電腦又窺探了一下,但
是沒有,仍是那些索然無味的短語。不過就是個失戀女人無聊的呻吟罷了,我不懂為何Q 如此感興趣,大概和他沒有談過戀愛有關吧,我只好這麼想。但過了一陣子,我在房間里念書,卻看見Q從他房裡跑出來,在起居室里打轉
。「太奇怪了,這真是太奇怪了……!」
Q邊打轉邊說著,我們住的是ShareHouse,但其他室友都因各種不同的原因搬
離這裡,所以這兒等於是我和Q先生的城池一樣。
「什麼東西奇怪?」
我問他,想說他是不是開始思考為何黏鼠膠可以黏住蟑螂之類。
「太奇怪了,這件事整個都很奇怪……」
Q一邊說,一邊掉頭又沖回電腦前,彎身動著滑鼠。我感到好奇,跟在他身後
進了他的房間,卻見他螢幕上仍是那個部落格。我看著Q先生滾過滑鼠,那個部落格仍然持續揭載著,格式還是一樣,而且不
知不覺間,竟然已經更新到一百四十幾篇。『失戀第一百四十五天,鑰匙不小心掉進了馬桶,眼睜睜地看著他沖走。』
『失戀第一百四十六天,窗檯的鈴蘭枯萎了,在公園替他做了個墳。』
『失戀第一百四十七天,常去的咖啡館倒了。』
『失戀第一百四十八天……』
我快速瀏覽著,這些記事確實是千篇一律,但我多少可以讀得出來,每一則
記事背後,都隱藏著部落格主人深沉的寂寞與哀傷。雖說是生活中的鎖事,作者紀錄的 卻不脫那幾個意象:遺失、消滅、拋棄、衰老、死亡……大柢是這一類的資訊。我大概可以理解部落格主人的想法,但這種記事法說透了也就平凡無奇,我
在大學裡修的文學展演和剖析,教得都比這個深。我還是不懂Q為何如此興緻昂然。「你不覺得奇怪嗎?」Q先生持續著他的提問,我謹慎地看著他。
「哪裡奇怪?」
「從失戀那一篇開始,到現在已經一百四十幾天了。」
Q先生搔著額發,在床邊坐了下來。其實平心而論,Q的外表倒真算得上是個
優質帥哥,如果我喜歡的是男人的話,搞不好會跟他日久生情也說不一定。「一百四十幾天就一百四十幾天,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問。
「就是這點奇怪啊!就算是罐裝可樂,保存期限也只有一百五十天。」
「我不認為這件事和罐裝可樂的保存期限有邏輯上的關聯性。」
「我的意思是,這時間實在是太長了。」
Q嘆了口氣,用手揉了揉太陽穴。我感覺這個疑惑一定困擾了他很多天,因為
他眼楮下都是黑眼圈。「不過就是失戀而已不是嗎?照理說,像他這樣理性到可以把交往的經過逐
條紀錄的人,應該一禮拜就想開了,持續這麼久,還處在失戀的情緒里,這一點道理也 沒有。」我怔了怔。「這很難說,每個人失戀的復甦期不同。」這倒是經驗談。
「但是一百四十幾天也不合理啊,這麼長的時間,都可以環遊世界一圈了,
美少女夢工廠五的女兒也可以養上十個了。」Q又捂住了臉。「不合理,這完全不合理。為什麼她要傷心那麼久?」
我實在不懂Q的邏輯迴路,他從床上跳起來,在房間里走來走去,以往我自詡
腦子還不錯,雖然Q先生經常不可理喻,但對於他打轉的點,我多少都可以理解一二。但 只有這一次,我實在不明白他為什麼對這個部落格主人如此執著。「我決定了。」
Q忽然停下腳步,在房間中央站直了身。
「決定什麼?」
「我要找出這個部落格作者來。」Q先生語出驚人,他坐回電腦前,把部落格
的視窗開到全螢幕,「我要找出他來,然後弄清楚她為什麼會難過這麼久。」我有些吃驚。「找出她來?怎麼找?」
Q回頭看了我一眼,唇角露出神秘的微笑。
「很多方法,常上網的人在網路上遺留的資訊,比想像中還要多,何況這個
部落格寫了整整三年,幾篇千的資訊,再加上一點簡單的推理,找出這個人的真實身分 並不難。」我學著Q坐在他的床上,交扣著十指。
「你別亂來啊,到時候人家女生認為你是跟蹤狂怎麼辦?」應該說已經是了
。「等等,這就是我們要推理的第一項。」
Q似乎也來了興緻,他用滑鼠滾著螢幕,我們之間常用這種遊戲打發時間,事
實上他這種喜歡亂思考的性格,搞不好我要負一半責任。過去我經常拿一些像是數獨或是邏輯小遊戲的東西慫恿他玩,或是找本推理
小說,我們各自看過前面後,說出自己的分析,最後再比賽誰的推理最接近真正的結局 。無聊的冬夜裡,我們還會互玩海龜湯渡過漫漫長夜。「為什麼你認為他是女人?」Q提了第一個問題。
「咦?因為她有男朋友不是嗎?」
Q看了我一眼。「這真不像你會說的話耶,有男朋友就一定是女性嗎?」
我怔了怔,隨即明白Q的意思,不禁張大了嘴巴。
「你的意思是……她……『他』和我一樣,是同性戀?」
Q點點頭。
「部落格的文章全是以第一人稱描述,站在作者的角度紀署,通常會產生一
個很大的盲點,那就是我們無法看見作者本身的真貌。第一人稱文章中的『我』,往往 是整篇文章最大的謎面。」我明白他的意思,在某些推理作品裡,會利用這樣的盲點,設計成敘述性詭
計。Q又繼續說。「就像如果你把自己的事情寫成日記,很多讀者看見你寫什麼『每天和女友
打得火熱』、『我女友今天超正』之類的描述,多半就會不假思索地把你歸類為男性。 這是典型的異性戀思路模組,再加上你的個性,也容易讓你的記事變得比較陽性。」這倒是真的,我想我潛意識裡一直希望自己成為男人,所以講話也好、行為
舉止也好,多少都有點男孩子氣。就算實際上沒有,因為我潛在的慾望,我在寫成紀錄 時,也會不由自主地將我的形象塑造為偏向男性。不過我不會把和女友打的火熱這種事放上網,我女友很害羞的,我要先聲明
。「所以他是……男的?你有什麼證據?」我問
「嗯,證據是有一些,不過最多的是直覺,」
Q舉起一隻手指,「比如說,部落格里雖然常說兩人一起出去玩,但是卻很少
提到像百貨公司、逛街之類的活動,雖然不排除也有不愛打扮也能交到男朋友的異性戀 女人,但我認為他們的活動總體來講比較偏陽性。」「嗯,說的也是。」
我看著網路上滾動的捲軸。
「裡面還有一則,我印象還滿深刻的,說到兩個人去看電影,坐在最後一排
,所以差點被牆上掉下來的什麼東西砸到。那部電影是3D的,那天又不是假日,電影院 沒有滿席,為什麼要特意選最後一排,我當時就覺得很怪。」「現在想起來,應該是害怕兩個男人在電影院做出親密舉止,會引人側目,
所以才選最後一排坐吧?而且他們一定習慣坐最後一排,只是因為這次是坐最後一排才 會發生的事故,『坐最後一排』這個資訊,才從被掩埋的習慣中浮現出來。」「不錯,給你八分。」Q邊聽邊說。
「才八分,滿分幾分?」我笑著抗議。
「滿分六十分。除了這個以外,每次作者遇到性愛場景,雖然前戲什麼的都
鉅細靡疑,分點分項寫得像申論題一樣,但是遇到關鍵系步驟卻反而含糊跳過。」Q先生說:「我本來猜他是不是害羞,但總覺得這個推斷有違和感,要是這麼
容易害羞的話,根本不會把這些事放上網。後來仔細去讀,才發現他潛意識裡,說不定 對於男性與男系的性交有根本上的排拒,所以才避免提及任何關於男性性器官的描述。 」「十五分。」
「滿分幾分?」
「滿分八十分。所以說他是被自己的同性伴侶甩了?還是他甩了他的男朋友
?」「這點還不知道,感覺他是個非常理性的人,這也是我覺得他是男人的原因
之一。」「這是性別歧見吧,剛剛才說我有異性戀迷思的。」我不滿地嘟著嘴說。
「男人跟女人的思維方式本來就不一樣,這是有腦科學研究證明的,只是我
沒說有優劣的分別,理性思維未必就比較優秀,有時候反而容易被邏輯和成見所囿,女 人的腦創造性和彈性都很高,這點從你身上就看得出來。」「承蒙厚愛。」
「哪裡哪裡。」
「那麼,要怎麼找出他的真實身分來?」我問。這一來我倒真的來了興緻,
前一陣子PTT還是其他網際網路上流行所謂「人肉搜索」,不過那是倚靠多數人的力量, 畢竟人活過必留下痕迹,根據六度分離理論要連線到某個人身上並不困難。但是只靠一個部落格,只靠我和Q兩個宅男宅女,那就很有挑戰性。
順帶一提,Q真的是生理男性,這裡並沒有任何詭計。
「這個部落格寫了整整三年,文章加起來共又一千兩百四十三篇……」
「一千兩百四十四篇了,他剛剛又PO了一篇。」
Q看著螢幕說,我忙湊過去看,果然部落格上又多了篇標著「New」的文章。
『失戀第一百四十九天,捷運跑了,我追不上。』
「看起來他應該是個上班族?」
我首先發難。Q點了點頭,
「不管是不是上班族,至少最明顯的,他應該是個倚賴大眾運輸工具的通勤
族。」「嗯,部落格里滿布著大眾運輸工具,捷運是最常出現的,然後也有公車。
但是計程車、摩托車或男友便車之類的東西卻一篇也沒看見。」我思索著說。「這也可以推斷出他住的地點。」Q忽然說。
「啊,捷運是嗎?不是台北就是高雄?」我擊掌。
台灣的Subway有個別出心裁的譯名,叫作「捷運」。我是不知道這個翻譯是
否獨步全球,只是自己說自己很快的交通工具,這在世界各地都很少見就是了。「沒錯,高雄捷運通車在2008年的3月,但高雄捷運悠遊卡的啟用,是在2010
年的4月,但你看這裡的記事,作者在2009年5月有一則寫著:『七、悠遊卡掉了,還好 有人撿到站務室。』表示他在高捷啟用悠遊卡前,就利用這種卡片通勤了。」「所以他是台北人,或至少長期居住在台北。」我點頭。
「對,再來,為什麼他只用大眾運輸工具,卻不使用任何私人交通工具呢?
」「應該是因為他沒有?」我問。
「為什麼會沒有?男人到二十幾還沒有自己交通工具的並不常見耶。」
「你又知道他二十幾歲了?」
「這邊,20xx年6月的記事,說到Tony陪他去郵局辦國民年金自動轉帳。」
台灣的國民一到25歲,在沒有其他社會保險的狀況下,就會被政府強制勒索
國民年金,到了六十歲再像領保險金那樣領回來。不過很多人寧可不繳就是了。「啊,國民年金,二十五歲……」我恍然大悟,「但也有可能是過了一陣子
才去辦自動轉帳不是嗎?所以他也有可能已經離二十五歲很遠了。」「嗯,這也有可能,可是我覺得這個作者不太喜歡出門的樣子,除了必要的
上班或上課之類的,他不是喜歡到外頭和人交通的角色。所以應該無法忍受好幾年每次 都得外出繳費這種事,所以所想他應該是一有這種需求就去辦了。」「二十五歲以上的男人,不喜歡出門,然後愛搭大眾運輸工具嗎……」我感
覺腦海里的形象逐漸形塑、鮮明起來。「然後回到之前的問題,為什麼他這麼愛搭大眾運輸工具?」
「不開車我可以理解,因為二十五歲的確不太買得起車,但摩托車也沒有,
的確是有一點罕見……啊,會不會是他覺得男友有車了,沒必要自己再買摩托車?」記事里經常會有『Tony開車來找我』、『Tony一個人開車去公司』,所以可
以簡單地判斷他的男友是有車的。「但是這樣的話,他應該會讓Tony經常載他才對,他連去和Tony約會,都是
自己搭捷運去的,這對沒有車而伴侶有車的人而言實在很不尋常。」我沉默下來,這的確是。
「我猜……這只是猜測,從他對性愛的描述里,儘可能避免對男性性器官的
描述看來,日常生活也同樣如此,他很不喜歡意識到他的伴侶是男人這件事。其實由男 性掌握方向盤,或是摩托車車頭,這在社會上是一種潛在的權力象徵。」「啊啊,拜託不要再跟我繞那套權力關係理論,我頭會痛。」我揮了揮手。
Q笑了起來。
「你必需承認這對推斷某些人的心理很有幫助,我想他一定很不喜歡被載,
被載會讓他覺得自己不像個男人,或是強烈意識到對方是男人,兩樣都不是作者樂見的 。」我攤了攤手。「就當是這樣好了,那他為什麼自己不買摩托車?」
「這個嘛,有幾種可能,我們一個一個窮舉然後再刪去好了。」
推理說穿了就是一種窮舉的功夫,這點還是我教給Q的。窮舉聽起來簡單,但
其實是整個推理過程中最困難的程序,因為世事複雜,同樣一個結果,導致這個結果的 原因卻可能千奇百怪。比如一顆放在廚房裡的蘋果,有一天忽然不見了。
你光是坐著乾想,就能想出至少三種原因:(1)被室友吃掉了(2)被你自
己丟掉卻忘記了(3)被人撞倒之後滾到櫥櫃下了。但你會發現永遠有第四種原因,而那 往往就是正確答案:(4)被偶然來訪的阿姨當作哄小朋友的玩具拿走了。有一些窮舉的條項簡單地就能被刪除,例如上例的(3),你只需彎下腰看看
櫥櫃底下,就能知道你的推理正不正確。但有些卻很難被排斥,例如上例的(2),關於 記憶的推論永遠是最難驗證的。有些則需要一定的調查,例如上例的(1)。「第一種可能,他買不起摩托車。」Q舉起第一根手指。
「可是他買得起小單眼相機,」我指著某一天的記事,「Sony Nex5配單眼變
焦鏡頭耶!那一支至少要23K以上,那篇記事的日期還是在月底。」「這很難說,每個人用錢的價值觀不同,有人寧可把薪水拿去買模型,也不
願意挪一毛出來打理一下自己的頭髮。」「你在說我嗎?我的頭髮好得很好嗎?」我抓了抓自己像被狗啃的短髮。
「總之,你的例子不能當作刪去這個窮舉條項的理由,記事里有更好的線索
。」我實在不願向Q認輸,只好凝著眉思索,Q大概是看我想得太認真,就笑起來
。「也不是什麼太難的線索,這裡,20xx年的8月有則記事,他替一個女性朋友
出了去加拿大的機票錢,為了協助她逃離家裡,結果被Tony知道,Tony就吃醋了。」「可是這也有可能像你說的,價值觀不同啊?」
Q搖了搖頭。
「這件事和前面你說的單眼相機不同,購買摩托車和購買相機一樣,都是可
以長期計劃、儲蓄的,只要作者心裡覺得對相機的需求比機車迫切,他就會先存錢買相 機。」「但是這則記事不同,女同學逃家事出突然,不可能讓作者慢慢存,也就是
說,這是個隨時可以拿出四五萬存款的男人。」「好吧,所以結論一樣,他並不是買不起機車。還有什麼可能?」
「第二個可能,他不想騎機車。」Q舉起了第二根手指。
「為什麼不想騎?啊,覺得騎機車不舒服,或是……危險?」
我想起我有個女性同學,因為她媽媽看了太多報紙上的機車車禍,所以嚴禁
她在台北市騎機車。因為機車出了一次事,從此嚇得不敢再騎的人也所在多有。「我想應該不是,因為長期搭乘大眾運輸工具,他多少也覺得有點不便,所
以像20xx年1月、20xx年2月這裡都各有一則抱怨,」Q又指著螢幕。
「你看,這裡寫著:『五、公車誤點所以遲到了,要是開車就不會這樣了。
』還有這裡:『二、路上大塞車!要是騎摩托車多好,就可以鑽車陣的間隙走。』」「嗯,怎麼看都不像是對機車有陰影的人。」我點頭。
「這麼一來,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他無法騎機車。」
「無法騎機車?」我一怔。
「不只機車,顯然他好像也很渴望開車,雖然渴望,也有那個錢,卻遲遲沒
有去買車和開車,那麼怎麼想都只有這種可能。」「可是無法騎機車是什麼意思?他路考沒過嗎?」
我想起那個慘無人道的七秒十五公尺直線前進,據說很多人死在這一關。
「不是這個意思,機車路考再怎麼難,以台灣的水準最多兩三次就可以熬過
。」「啊,難道是這樣……」我的腦子裡靈光一閃,幾乎要從床邊跳起來。
「你該不會要說,他身有殘疾吧?」
我的腦子對於作者的形象又重新排列組合起來,我想像一個男人,二十五六
歲,足不出戶,有點小財產,然後坐著輪椅,憑著雨景,在窗前照顧鈴蘭花的景象。「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Q好像可以具現出我的想像似地,忙說:「你看這裡,他還和Tony一起去淡水
騎腳踏車呢!而且腳不方便的人,每天搭大眾運輸工具通勤,捷運也就罷了,公車那簡 直就是酷刑,我想他應該至少是四肢健全的人。」我真的怔住了。
「那他殘疾在哪裡?啞巴?聾子?啊……眼睛嗎?你是指眼睛嗎?」
我站了起來,「難道說他瞎了,不,是弱視?」
「我不認為弱視的人會若無其事地坐在電影院最後一排。」
「那到底是怎樣?」我困惑地皺起眉頭,在房間里踱步,半晌才漸漸抬起頭
。「啊,啊啊!我知道了,Q!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想說他是色盲對嗎?全色
盲?啊,紅綠色盲就不能考駕照了。」Q點了點頭。
「對,我是這樣想的,而且我覺得他應該是全色盲,因為全部落格一千二百
四十四篇記事里,沒有一篇有提及顏色。」我呆住了,忙搶到電腦前,快速瀏覽了一次所有的記事。大概是因為分條項
紀述的關係,感性的氛圍本來就少,我發現他即使描寫天空,也只說『天空很乾凈』、 『天空里一片雲也沒有』,而從沒說過『天空好藍』之類的話。我腦海里的作者圖譜再一次重繪:男人、二十五歲,足不出戶,他的眼睛看
出去,只有黑色與白色,他活在非黑即白的世界裡。「啊,這麼說來,我記得20xx年有一則記事……」我飛快地滾著捲軸,「好
像是12月的,有了,『十二、Tony找我去看朋友的畫展,我拒絕了。』他沒有說明任何 拒絕的理由,我當時就覺得很怪。現在想想,他如果去看畫展一定很尷尬。」「對啊,要是Tony的朋友要他評論什麼那就糟了。」
Q似乎有點憂鬱,但我不知道他憂鬱的原因。
「知道作者是色盲之後,就可以刪去不少他可能從事的行業,而且說真的,
全色盲在世界上人數非常非常少,且常伴隨著其他眼疾,他們的視力經常也不是很好, 你知道有哪些行業是全色盲無法或禁止被從事的嗎?」「唔,警察?」我想到前陣子的新聞。
「嗯嗯,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像是醫生、醫院相關工作,多數需要駕駛的行
業、美術和設計相關類科,還有化工業和電信電氣業等等,以大學的分類來說,幾乎二 三類的行業都會被封鎖,多數色盲只能從事文史、商科或是法律類的工作。」「沒想到有這麼多。」我感慨地說:「就算這樣,一類科的工作範圍還是很
廣吧,怎麼判斷他確切是什麼職業?」「嗯,我研究了這個部落格很久,發現有一段記事非常值得玩味。」
Q把捲軸拉到最下方,那是20xx年4月的文章,他指著日期說,
「我發現作者雖然很勤奮在寫日記,但在這一千多篇文章里,20xx年4月到20
xx年6月這三個月間,更新的內容明顯單薄很多。」「會不會是倦殆期?」我問,指著畫面說:「經常會這樣吧?比如學鋼琴之
類的也是,一開始很熱衷,發誓每天要練習個五小時,但有一段時間會忽然都不想彈了 ,甚至想要放棄。持續性的東西本來就很容易發生這種事。」「這也有可能,但我覺得不會發生在他身上。」
Q一邊說,一邊翻閱著20xx年的記事。
「如果是倦殆的話,那應該是生活上實際發生很多事,但作者卻懶得寫,或
草草帶過這樣。但這段時間的記事,給我的感覺是雖然作者想寫,但卻沒發生事情讓他 寫。」我看了一眼Q指的地方,的確那一整個月的記事都很無趣,像是4月30日寫著
:『一、早上接到Tony的電話,和我道早安,叫我要加油。』而後竟然就沒了,而5月7 日的日誌則寫著:『一、今天一整天都沒見到Tony,很寂寞。』也是一樣一項就終了。有天的日誌上更乾脆地這樣寫:『一、今天什麼也沒有,茫然。』
我忽然想到,這個部落格可以說是圍繞著作者和Tony之間的關係寫成的,也
因此就算作者本人發生了什麼大事,只要和Tony之間什麼變化也沒有,那作者就不會寫 出來,我們讀者也不會知道。我驚覺到這個閱讀困境。「所以你覺得是某種原因,讓他整整三個月和Tony沒什麼交集?」我問Q。
「嗯,我們來拉出一個確切的日期吧,這類短促的記事從20xx年4月20日開始
,一直到20xx年的6月22日為止,6月23日的記事明顯和前一天不同,感覺連作者的心情 都丕變,你看。」我讀了一下6月23日的記事,那個男人像是要慶祝什麼一樣,記事上寫著:
「一、和Tony去爬了久違的山。二、枝繁葉茂,鳥語花香,有種再世為人的
感覺。三、晚上Tony在山腰上訂了餐廳,一起去用餐。四、和Tony在車上接吻了……」這個男人的日記很少顯露自己的情緒,這種分點分項的寫法,的確也比較難
表現出作者的想法和感情,但就只有這篇,我明顯感覺得他那種如釋重負的爽快感。中
這個男人的日記很少顯露自己的情緒,這種分點分項的寫法,的確也比較難
表現出作者的想法和感情,但就只有這篇,我明顯感覺得他那種如釋重負的爽快感。「然後你再配合這裡,這是20xx年4月12日的記事第一項:『打電話給Tony,
報告好消息。』還有同年6月4日記事的第一項:『今天是第一天,Tony送我過去。』」「來,你把這三個日期,20xx年6月22日、20xx年4月12日、以及20xx年6月4
日輸入估狗試試看。」我實在太過好奇了,馬上坐到電腦前,用估狗的關鍵字搜尋系統鍵入了三個
日期,估狗照例給了我一大堆垃圾資訊,但我很快抓到我要的條項。「中華郵政97年招考……考試日期6月20日到6月22日,榜示日期是隔年的4月
12日,受訓日期則是同年6月4日……是這個嗎?Q,是這個沒錯吧?」我興奮得難以自己,這種「猜中了」、「恰恰好」的感覺,正是解謎遊戲最
令人無法自拔的地方。雖然這某些方面也顯示出人性惡劣之處,那種窺視到他人不欲人 知資訊的快感,同樣也是解謎容易上癮的原因之一。同時我也有種恐懼感,沒想到儘管作者儘力避免任何與個資相關的關鍵字,
但僅僅是文章發表的日期,就能夠連結到如此私密的細節。「我想應該相去不遠,這個人參加過郵局招考,考上了公務員,而且也去受
訓了,我想沒有意外的話,他也不會隨便更換職業,因為是鐵飯碗嘛。」「啊,所以他才經常遇到塞車。」我想起大量關於車況的描述。
「嗯,公務員上下班時間固定,而且容易遇到巔峰時段。」
Q點了點頭,「這也可以解釋他為什麼沒有私人交通工具也能順利工作的原因
,如果是跑業務相關的工作,沒有車幾乎寸步難行,但公家單位的話就比較沒差。」「然後呢,所以他在郵局工作……啊,而且是台北的郵局。」我怔了怔,沒
想到一下子範圍縮小這麼多,「那是哪一間郵局?該不會連這個都推測得出來吧?」「我餓了。」
Q先生忽然沒頭沒腦地說,我愣了一下,抬頭看了眼時鐘,才發現不知不覺已
經是晚上七點了。Q是那種肚子一餓就會思路停擺的人,比手機的電池還要準確。我們決定中場休息一下,Q非常不喜歡出門,這點和部落格的主人有得比,只
好由我出門買了兩碗炸醬麵,還附帶兩杯紅茶。買晚餐的路上,我心中的興奮感還沒有平復,一個謎逐漸撥雲見霧的快感籠
罩著我,讓我整個人陷入得意的情緒中。但我同時也明白,我和Q的推斷縱使入情入理,但也有可能從一開始就是錯誤
的。事實上推理經常會遇到這種狀況。特別是你心中有定見時,比如想要找出某個人是竊賊的線索,你的眼睛和腦
子就會不自覺地去尋找對你的定見有利的資訊,同時排除掉所有不利你推測的資訊。某些方面這有點像算命,當算命師說你這周運勢不好時,你就會把所有這周
遇到的壞事都歸咎在這點上,並忽略你遇到的好事。然後在心裡想:這個算命師說得果 然不錯,我這周真的是衰事連連呢!而且人說穿了是根本無法預測的生物,比如福爾摩斯類的古典推理,常會出
現諸如「這人把表戴在右手上,所以一定是左撇子。」之類的推論。但事實上就我所知,明明是慣用右手,卻愛把表戴在右手上的人也所在多有
,而且你問他們原因,他們還不見得能告訴你為什麼。又例如有人連續一星期都叫外送,古典推理一定會推測「這人發生了什麼無
法出門的事,所以才會狂吃外送。」但事實上我就看過Q先生明明沒什麼事,卻死也不肯 出門外食,整整叫了一個月的外送,吃到連旁觀的我都快吐了。正因為人是如此飄忽不定的生物,我們才無法成為神,預知未來、釐清過去
都是神才辦得到的事,我們只能猜,而猜到的機率通常和統一發票中獎差不多。我又想到,這倒是Q先生第一次對某件事情抱持這麼持久的興趣。雖然我合理
推測這些日子以來,他都在思索隱藏在那一千二百四十四篇記事中的謎。但這一回,除了謎之外,我感覺Q表現了更多人性的部分。
我一直覺得Q始終遇不到合適的那一位,是因為比起人,他似乎更在意人背後
那些理型的部分。這讓做為好友的我很擔心,像Q這樣聰明的人,如果有一天對人類本身 失去興趣,那他的人生會變成什麼樣子,我實在不敢想像。所以這樣也好,藉由對部落格文章的興趣,連結對作者本人的興趣,這對Q而
言未嘗不是一件好事。考慮到這一點,對於他那種近似跟蹤狂的行為,我也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了。我把炸醬麵帶回Q的房間,我們兩個默默吃了晚餐,一人拿了杯紅茶,又重新
打開電腦,繼續討論起來。「接下來要推論的,是作者工作的地點對嗎?」
我吸著紅茶邊問,Q點了點頭。
「剛才趁你出門時,我查了一下那年郵局招考的錄取名單。」
「啊,對厚,榜示是公開的嘛。」否則就不叫榜示了。
「嗯嗯,這裡還有另一則讓我在意的記事,20xx年7月某一篇文章里提到,作
者和Tony聊起如果他們有小孩,要叫什麼名字的問題,雖然最後不歡而散,因為Tony說 不要去想不可能的事情,但這裡其實透露了一點關於他姓名的資訊。」我看了一下Q指的那則記事,關於小孩姓名討論的部分是這樣紀述的:
『三、我問Tony小孩要跟誰的姓,Tony說還是跟我的吧!跟他的多芭樂。』
『四、我說芭樂的姓未嘗不好,只要取個獨特的名字就行了。』
『五、Tony卻說,孩子的名字會影響他一生的命運,最好還是請算命的決定
。但我沒有告訴他,我的名字就是因為算命,才會變得這麼菜市場。』「啊啊啊,我記得這一篇日誌!」
我叫起來,天大的線索就放在眼前,我竟沒有想起來。
「嗯嗯,綜合這篇的訊息,似乎可以推斷出,部落格的主人是個有著不通俗
的姓,但卻有個通俗名字的男人。」「因為他是全色盲,所以可以推論不可是外勤,那年內勤部分錄取了118人,
這118人裡面,名字里明顯可看出是女性的有55人,剩下的男性是63人,他的名字肯定是 這63人中的一個。」我嘆了口氣,Q的執念真是讓人不得不佩服,我去買面的十五分鐘裡頭,他竟
然一秒都不浪費,釐清了這麼多事情。「不過『不芭樂的姓』指的是什麼呢?」我問。
「這個嘛,我去查了一下台灣地區現有戶籍人口姓名統計,台灣的第一大姓
,你知道是什麼嗎?」「陳?」
「對,就是陳姓,看來統計結果和人們的感覺是一致的。所以這63個人裡面
,姓陳的可以先剔除掉,運氣不錯,63個人里姓陳的就有11人。」剩下52個人,我在心底默默計算。人數仍然是很多。
「第二大姓呢?你猜猜看。」Q又問我。
「唔,張?」
「可惜,差一點。第二大姓是林,第四才是張,順帶一提第三大姓是王。不
過他們肯定也不知道統計結果,所以我們得從人的感覺去推斷,在我的感覺理,林也是 很芭樂的姓,張、李、王也差不多,所以我們可以先大膽地把這幾個姓剔除掉。」Q用簽字筆,把所有名單上陳姓、林姓和張姓的名字都劃除掉,我才發現他認
真到把榜單給印下來了。這樣清理過後,名單整個暗掉了一半以上,Q用小指點了一下剩 下的名字,竟然只剩下16人。「看來統計並沒有騙我們啊。」
Q顯然相當開心,臉頰興奮得微微發紅,用指背彈了一下榜單。
「好了,現在只剩16個人了,我們可以套用第二條線索。」
「名字是菜市場名?」我問,Q點了點頭。
「現在問題又來了,台灣男子戶籍登記姓名中,重覆率第一高的名字是哪一
個?」「唔……我只知道女生是『怡君』。」
我老實地說,現在我們班上就有三個怡君。
「女生的確重覆率比較高,事實上姓名重覆率最高的前五名,在台灣都是女
性的名字。而男性第一名是『志豪』。」我「噗」地一聲笑了出來。「我還真的認識不少個志豪。」
「嗯,志豪、家豪、志偉、俊宏、建宏、俊傑,舉凡這幾個字的排列組合,
都是算命師愛用的姓名,好,我們就用這幾個字當線索,重新來看這分榜單。」我的眼睛飛快在那十六個名字上逡巡,驀地定在其中一個名字上,同時Q的筆
尖也動了,跟我的視線遞向同一個地方。『xx72678 龔家豪』
「龔家豪……」我又把十六個名字瀏覽了一遍,但越看就越是確信。罕見的
姓、配上極為通俗的名字,這組合老實說比想像中少見,我看著Q把這個名字用紅筆圈起 來。「龔家豪,恐怕這就是我們在追尋主人公的姓名。」
Q交扣十指,靠回椅背上笑了。
我看著這個名字,忽然有種不可思議的感覺,本來我們做為部落格的讀者,
雖然追蹤他的記事長達快一年,但因為閱讀匿名姓的緣故,我們和作者之間,始終隔著 一層紗。但現在,這層紗漸漸地揭開了,感覺作者從冰冷無機的表面漸漸浮出來,站
在我們面前,變成一個有血有肉的個體,我可以觸摸到他,甚至可以感受到他的鼻息。龔家豪,我在心底默念這個名字,名真的是一個人極重要的部分。有了名字
,你就彷佛已經認識那個人的一半。「既然有了名字,我們就姑且稱呼他為小龔好了。」
Q說,他又把重新挪回電腦桌前。
「現在我們最後的問題是:小龔到底在哪一家郵局工作?」
「這種事也可以推論得出來嗎?也太神了吧!」
我忍不住說,這個小龔說實話還滿謹慎的,或許是人本來就會下意識地在網
路上保護自己的隱私,所以不要說地名,就連他和Tony一起去河邊,他也從來不會寫是 哪一條河、哪一個碼頭。「嗯,這裡可以當作線索的記事有三個,第一個是20xx年5月這一則,他寫道
:『工作很累,回家的路上,抬頭看見彷佛沒有盡頭的電扶梯,不禁想著,這樣的日子 會不會也像電扶梯一樣,永遠看不到盡頭。』」「這篇我有印象,那又怎麼樣?電扶梯到處都是啊。」
「但是他點明『回家的路上』,表示他是在回家的途中,看見這樣的電扶梯
的。而我們從前面就知道,他是搭捷運上下班的通勤族。」「嗯嗯,可是就算知道是捷運里的電扶梯又怎樣?每個捷運站都有電扶梯啊
!」我說,但Q先生搖了搖頭。
「這裡不只是電扶梯,而是『彷佛沒有盡頭的電扶梯』,告訴你一件事,人
在寫這種感性文章時,對於眼前所見所聞的一切,反而會出乎意料地誠實,這是有研究 證明的。」「你是說,那是一個會讓人感覺:『哇靠,長到沒有盡頭耶。』的電扶梯?
」我愣了一下,我和Q都算是長居台北的人,Q是土生土長的天龍妖人,我則是
從高中開始就北上念書,那時候台北捷運早已啟用了,因此我們對北捷都相當熟悉。「……是指忠孝復興站的那個電扶梯?」
Q點點頭,從電腦里叫出一則網路新聞。
「北捷忠孝復興站的電扶梯,是全台北捷運站電扶梯中最長的一個,總長四
十二公尺,從地下一樓一路連結到地上三樓,直達那裡的文湖線大廳。因為長度過長, 所以剛啟用的時候意外頻繁,還有外國人說這是他看過最長的電扶梯。」我同意地點點頭,事實上第一次站在那個電扶梯下時,我真有一種不敢往上
站的恐懼感,因為不知道這個長到看不見盡頭的輸送帶,會把我帶往哪裡,天堂還是地 獄之類。「這麼一來,我們又更接近答案一步了。」Q說,我從想像中清醒過來。
「忠孝復興站……是嗎?他通勤回家的路線里,有忠孝復興站。」
我說著,心裡忽然害怕起來。感覺那個叫姓龔的男人,原本站在離我們很遠
的霧中,但現在卻一步步朝我們走近,伸出了手,要我們看清他的臉。我不禁想這樣真的可以嗎?在大霧的彼端,究竟會是什麼樣的一種風貌?
「對,他顯然不是在忠孝復興站下車,否則不需要搭乘這麼長的電扶梯,無
論是從文湖線出來,還是從板南線下車,到出口都不用經歷四層的電扶梯,會搭這個電 扶梯的人,都是在忠孝復興轉車的人。」「所以現在的問題是,」
我揮去那些繁雜的思緒,接了Q的話。
「他是文湖線轉乘板南線,還是從板南線轉乘文湖線?」
北捷的形態大致分成兩種,一種是高架的,也就是捷運是在台北人頭頂上通
過,另外一種是埋在地底下的,從台北人腳底下隆隆滑過。Q就說過,整個台北市的地底 現在幾乎有一半已經挖空了,我們生活在沒有天空也沒有大地的城市裡。文湖線以前叫木柵線,2010年才因為內湖線的通車,而連結成現在的文湖線
。雖然台北的Subway特別美名叫「捷」運而不叫電車,但文湖因為高架又九彎
十八拐,所以一點也不捷,通過的地方也比較偏遠。至於板南線則直通台北市精華地段 底下,也就是東區一帶,是載客量數一數二的大線。文湖高架、而板南埋在地底,所以兩線的轉接站忠孝復興站,才會出現從地
下一樓到地面三樓的巨大高差。北捷和東京地鐵一樣,是可以用顏色來區分的,例如板南線又叫藍線,在路
網圖上就是藍色的。同理文湖線是褐線、淡水線是紅線,而新店南勢角線分別是綠線和 黃線。Q竟然笑起來。「這個倒是不難推測,他在回家的路上,看到的是上行的電扶
梯,表示他回家是從藍線轉乘褐線。」「啊啊,『抬頭看見』嗎……」我恍然大悟,不得不佩服Q的心思細密。
「等等,那也不一定啊,有可能是搭乘下行的電扶梯,然後扭過頭看到沒有
盡頭的另一端不是嗎?」我提出質疑。「那樣的話,用『抬頭』就有點不自然。你會稱呼這個動作為抬頭嗎?」
Q先生一邊說,一邊從椅子上站起來,他一手佯作扶著電扶梯,轉過頭來望著
自己身後斜上方。「一般來講,會叫這個動作是『回頭』或『扭頭』吧?」我點了點頭,多少認同了Q的說法。Q便坐回椅子上,繼續說:
「從這個資訊反過來推測,在上班的路上,就是文湖轉乘板南線,也就是說
,小龔上班的郵局在板南線上,或是需經由板南線再轉乘的另一個線上。」「可是板南線上的站很多不是嗎,怎麼推斷他是哪個站?」
「嗯,板南線雖然名為一線,但其實他包括了三個小線,也就是最東邊的南
港線、居中的板橋線以及往南的土城線。」Q從網路上調了「台北捷運路網圖」出來,我湊過去看著。
「在這裡我們就需要用到第二個條件,你看看這一則記事。」
他把滑鼠移回部落格,點開其中一天的日誌。那是有一天,他因為昨晚和Ton
y吵架了,心情很不好,所以早上去上班時整個人昏昏沉沉的紀述。上頭寫到:『一、我盯著捷運的門開開關關,腦子卻全在思索Tony的事。』
『二、我覺得我和Tony之間差不多已經快不行了。』
『三、腳踏車撞到了我,我卻一點痛也感覺不到,因為心底更痛。』
雖然文章如此感性哀傷,但我一眼就看到了重點,忍不住叫了起來。
「腳踏車!是腳踏車!」
Q笑了。「嗯,而且第五項記事小龔仍然在車上:『車子繼續搖搖晃晃,看著
窗外與無止盡的漆黑光景,我忍不住流下了絕望的淚水。』所以可以判斷第四項也是在 車上,而不是在別的地方,而板南線容許腳踏車牽進來的站……」不用Q說,我立即撲到路網圖前,一看之下不由得失望起來。
「啊啊,有很多站呢!」
「嗯嗯,南港線方面從國父紀念館站開始,而板橋和土城線方向則從忠孝新
生就開始了。」Q點點頭,又說:「不過這仍然可以有效地縮減一些範圍,首先,因為小龔被
腳踏車撞到後,還繼續往下坐,所以可以確定,小龔在容許腳踏車進來的站後,至少還 往後坐了至少幾站的路程。」「嗯嗯,然後『窗外漆黑的光景』,板南線全線埋於地底,這至少可以確定
他一直待在板南線,而沒有到台北車站轉車之類的吧?」台北車站是台北市歷史悠久的老車站,前幾年開始實施「三鐵共構」,也就
是把台鐵的火車、相當於新幹線的高鐵,以及捷運台北車站三條線聯合成一個大站,這 也讓台北車站成為捷運線上最繁忙的轉乘點。其中通過台北車站的北捷有兩線,一線是淡水線,通向美麗的淡水,一線就
是剛剛說的板南線,兩線只能在台北車站做轉乘動作。「這也不一定,在台北車站轉乘淡水線的話,淡水線有一半跟板南線一樣,
也是在地底下的。」Q見我皺起眉頭,忍不住笑了笑。
「不過你說的對,這樣描述的話,在情感上的確像是他一路都在地底行駛,
轉車的話,描述應該會有所不同。何況如果他在台北車站轉車的話,離容許腳踏車進來 的忠孝新生站只有一站距離,應該不會用上『永無止盡的漆黑光景』這種說法。」「對啊,早就應該預備下車人擠人了。」
我說,如果他搭的是板橋土城方向的車,恐怕連窗邊都看不到,特別是顛峰
時段,那是可以媲美東京地鐵的沙丁魚狀態。「所以我們可以確定一件事,小龔在忠孝復興站轉車後,接下來應該是搭往
南港的方向。」Q不等我發問,就自行往下說。
「這裡我們就需要用到第三條線索,你看這邊這則記事。」
我又湊過去螢幕前,Q點的是某年12月31日的文章:『六、晚上下班後,Tony
來接我回家,我們一起吃了晚飯。』「這篇有哪裡不對嗎?」
我怔了怔,這再怎麼看都是篇平凡無奇的日常記事。Q先生就得意地笑了,
「猜猜看啊,史卡德。」
「為什麼是史卡德?史卡德是冷硬派偵探耶!」
「很適合你啊,抽煙喝酒又愛玩女人,每一樣特質你都具備。」
Q難得愉悅地笑著,他會對我開這種非理性的玩笑,就表示他的心情真的很好
,我也就不和他計較了。「我看不出來這記事有什麼問題,親愛的瑪波太太。」
「光看內容的話當然是沒有問題,這裡你不得不承認,這種逐年撰寫的日記
,日期本身真的透露了很多的訊息。」Q說。「日期?啊……12月31日!是年尾!」
「沒錯,台北人在12月31日這天,最盛大的活動是什麼?」
我恍然大悟。「跨年,是跨年對嗎?所以捷運站會管制?」
「對,而且是郵局的下班時間,約略晚上六點鐘就開始管制了。你也在台北
住一段時間了,應該知道哪一站在跨年的時候必定會提早管制?」我啞然了,不用回答也知道正確答案。台北鄉民是最喜歡湊熱鬧的生物,做
什麼事都一頭熱,跨年這種事當然也沒有例外。雖然我覺得年這種東西,一個人一生要 過上七八十次,比傑尼斯來台開演唱會的次數還多,實在沒必要特別從他身上跨過。而每年跨年,台北市雖然各地都有活動,但最為人知的莫過於台北101大樓,
也就是號稱世界第二高樓的地標建築,會放上七到八分鐘的煙火。無數的火樹銀花沿著 高聳平滑的牆面綻放,被台灣人戲稱為「火柴棒」的原因大概就在此。台北101位於捷運藍線的市政府站旁,出去之後走路約十五分鐘就到了,也因
此每年跨年,北捷在該站點都會提早實施管制,人潮也會多到滿出來的地步。我從椅子上站起來,拿著紅茶在房間里亂走。
「我知道了,因為跨年的關係,所以捷運站部分管制,他無法像平常一樣搭
捷運上下班。就算不喜歡,那天也只好破例搭了男友Tony的車。」「就是這樣,如此一來,我們的答案範圍又再一次縮小了。」
Q開心似地搓了搓手,重新點開那張台北捷運路網圖。
「下班的時候,小龔先生是反過來走,也就是從板南線南港方向的某一站開
始,一路坐回忠孝復興站換車。」Q修長的手指順著板南線移動。
「但是如果他工作的地方在市政府,也就是101大樓所在位置與忠孝復興站之
間,那麼他的通勤路線顯然不會這麼早受到影響。會這麼早受到影響,就表示……」「……他上車的捷運站尚在市政府站之前,是嗎?」
我彈了一下手指,以前有家知名的印刷廠在南港,我每次要跑校刊截稿都會
坐到南港線的終站,所以對那裡的站名還算熟悉。「也就是說,可能性縮小到永春、後山埤、昆陽和南港四站?」
「南港可以刪去,南港是去年的10月才開始通車,但有關搭捷運通勤的紀錄
從三年前就有了。」Q點點頭,他又補充,「在小龔先生的記事里,有好幾次出現這樣的意象:永
無止盡的黑暗通道,永無止盡的寧靜。我想有這種刻在記憶里的體驗,肯定他的路線上 ,有一小段是不是那麼繁忙的路段,所以他才能坐在捷運上,靜靜享受那樣的寧靜。」永春到南港站這短短四站,的確可以說是整個藍線最寧靜安詳的路段。因為
直通台北市郊內湖,那裡大多是公園,要不就高級住宅區,所以載客量遠較藍線其他站 為少。「永春、後山埤、昆陽……所以還剩三個站嗎……?」
我思索似地咬著指節,Q把身體轉過來面對電腦。
「因為我再怎麼找,都找不到更多關於他下車站名的線索,所以我索性把這
三個捷運下車後可能徒步走到的郵局全部標示出來。」我驚異地看著Q,Q便笑了起來。
「因為記事里幾乎沒有提到公車,所以我想小龔先生的郵局,應該是捷運站
出來後,兩腳走得到的地方。而且你知道嗎?數量意外的少,這三個站彼此在左近,以 他們為圓心畫一個十五分鐘腳程的圓,包裹在裡面的嫌疑郵局,只有十二家。」「十二家!」
「嗯,這裡我們還需要一點線索,那就是關於他工作郵局周邊的描述。」
Q似乎越來越興奮,站起來揮舞著雙手。我實在拿他沒辦法,這個男人,以後
要不是推理劇里那種刑偵組的菁英,就是綠島監獄裡的超兇惡罪犯,而且罪名還是跟蹤 狂。我可不想到綠島監獄去保你啊,Q先生。不過推理到這裡,我感覺我們離那位小龔先生只剩一步之遙。
我只要閉上眼睛,就彷佛能看見他的身影:二十五六歲的男人、安靜、感性
,世界對他而言只有黑和白,雖然如此卻擁有極強的自尊心,深愛著他的男人,同時也 恐懼他男人的身分。默默地上班、默默地生活,偶而坐在漫無止盡的隧道里,思索著未 來。「他雖然很小心,儘力不在文章中透露任何關於地名的資訊,但畢竟是每天
重覆生活的地方,要完全不露餡是很困難的。」Q又打開部落格,迅速地滾著滑鼠。
「像是這一則記事:『Tony來找我,因為時間已經很晚了,我們就在附近的
涼麵店隨便吃吃。』類似的記事還不只一則,小龔先生至少寫了兩三次同樣的描述。」「所以是……涼麵店?」
「嗯,還有像這樣的記事也是:『昨晚和Tony胡混得太晚,早上去得太遲,
在附近的麵包店隨便買了個麵包果腹。』有趣的是,小龔先生至少有六篇以上的紀錄, 都和這個類似,而且因為時間不夠。」「涼麵店、麵包店嗎……?等等,」我忽然想到一件事。
「就算你知道他工作的郵局周邊有什麼,也沒有辦法知道是哪個郵局啊!你
打算一一跑遍十二個郵局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就要對這位阿宅徹底改觀了。沒想到Q卻笑了起來。
「不用這麼麻煩,用這個就可以了。」
Q一邊說著,一邊點開了萬能的大神Google,他把隨便一家郵局的地址複製起
來,貼近Google的地圖搜尋系統。郵局的位置立時在衛星地圖上被標示出來,Q移動滑鼠 ,在地點上繞了一圈,點下旁邊的「街道檢視」連結。「哈啊……」我張大了嘴巴。我想起來了,這是Google從去年開始搞起來的
把戲,把某個地點的周邊,用連續的攝影技術,一張張拼貼起來,就成了像虛擬實境一 樣,可以前後左右移動的全街景圖。使用這種資料的話,的確是可以坐在家裡,就輕易地查出郵局周圍有什麼樣
的店。「真的是太邪惡了……」原來跟蹤狂的教主是估狗,我現在終於領教了。
「對吧,安樂椅偵探的好幫手。」
Q揚起了唇角,顯然他對估狗太太的人格有不同的評價。他用滑鼠轉著郵局周
圍的道路。下
Q揚起了唇角,顯然他對估狗太太的人格有不同的評價。他用滑鼠轉著郵局周
圍的道路。「光是涼麵店和麵包店,可能還不足以成為關鍵,但這裡還有一則記事輔助
我們:『我在附近的站牌搭了公車,趕去火車站和Tony會合。』」「涼麵店、很近的麵包店,以及附近的公車站牌……這三把鑰匙,套用到十
二家郵局的大鎖上,能夠開啟的門只有一扇。」我聽著Q詩意的說法,他的手像魔法師一樣,拿著魔術棒,點向了其中一家郵
局的連結,我屏住了呼吸。「後山埤站旁的港三郵局,離捷運站約十分鐘腳程,這就是小龔先生工作的
地方。」我怔怔地看著Google街景地圖上的郵局,那是一間很小、小舊的郵局,外觀
的白色瓷磚已經泛黃了,而就在郵局旁邊,孤零零地並列著一家「特製涼麵館」。再往 旁邊一看,則是一家相當古老的西點麵包店。遠處則是剛好被拍下的公車,正魚貫地停入不遠處的公車站牌。
「港三郵局……」我說不出話來,強烈的虛幻感襲擊著我。
那種感覺就好像見網友一樣,我有時候也會上一些女同的交友版,開始在網
路上聊天時,總會覺得對方感覺不錯,十分親切,好像你認識多年的老友一樣。但真的到了見面那天,實際看到那個女孩的臉,反而就有種疏離感。甚至會
想:這真的就是每天晚上和我聊MSN的那個人嗎?「啊啊,那這樣子一來,名字、職業和工作的地方都有了嘛!」
我發獃發了很久,才從解完謎的衝擊中清醒過來,忙按了一下仍坐在電腦前
的Q。「你就可以去找他羅?只要在郵局上班時間的話,又是內勤,應該不難找吧
?」我覺得有點興奮,如果真在那間郵局找到那號人物的話,感覺一定很爽,雖
然下一秒可能就會被當成Stalker拖走就是了。Q聽了我的話,卻莫名臉紅了一下,他顯得比預想中沉寂,沒有平常解完謎後
的那種舒爽感。「我並沒有想去打擾他的生活,最多只是去看一下,這樣同時具備理性 和感性的人,是怎麼樣一個人而已。」他說著,便彷佛陷入了沉思,不再搭理我了。
解謎之後過了幾天,我很快就忘了這個小小的人肉搜尋遊戲,繼續和我家閃
光遊山玩水、翻雲覆雨。我本來以為解謎過後,Q很快就會對那個部落格失去興趣,並像涅羅一樣開始
找尋新的謎面。但是令我驚訝的是,Q先生仍舊忠實地追蹤部落格,而且感覺更投入了,他幾
乎整天都滾動著滑鼠,一篇篇Repeat那些戀愛記事。我是不知道Q先生到後來有沒有去找小龔先生,但從他彷佛和椅子融為一體的
身影,還有玄關那副長了灰塵的鑰匙看來,應該是沒有才對。原先這麼興緻勃勃,真找到人後又如此消沉。我承認我終究是弄不懂Q先生,
這大概是天才和普通的聰明人間無法跨越的那條鴻溝。有天我和女友在外頭吃完了晚飯,她陪我回ShareHouse。才打開門,就看到Q
先生竟然在起居廳里,他微弓著背,用手抓著下顎,眉頭皺到都快擠出來了。我知道那代表他在思索什麼極為難解的問題,例如雞為什麼是生蛋而不是胎
生之類的(因為這樣就不會有雞生蛋蛋生雞的謎題了),忍不住叫了他一聲。「Q?」
但他就像沒有聽到似的,半晌竟忽然回過頭去,一股腦地沖向了他的房間。
「太奇怪了……這太奇怪了!」他一邊沖還一邊喃喃喊著。
我和女友對看一眼,女友經常來我家,對於我這位古怪的男性室友也早就習
以為常,她攤了一下手,對我點點頭,我就追了過去。「這不合理啊……這太不合理了……」
Q背對著我滾著螢幕,兀自喃喃自語著。我忍不住一掌拍在他肩上,發現他還
在瀏覽那個部落格,不禁說:「你還在看那些日記啊?不是已經解完謎了嗎?」Q搖了搖頭,他把部落格轉到最新的一篇。我從他身後定睛看去,有一篇還閃
著「New」的記事,竟然已經寫到一百五十幾天了。『失戀第一百五十六天,打翻了玉米湯,彷佛天地都失了顏色。』
「天呀,他到底要寫到什麼時候啊?」
我開始同意Q的話了,倒不是覺得失戀難過這麼久不正常,而是這個人未免也
太有恆心了,戀愛的時候一頭熱,懷抱著激情把和Tony之間的閃光逐日紀錄下來,這我 可以理解。但失戀了還可以持之以恆這麼久,果然不愧是考上國考的強者。「你不覺得奇怪嗎……?」
Q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我女友在起居廳開了電視,自行看起她喜歡的韓劇來
,看來我有時間暫時處理我的麻煩室友。「哪裡奇怪?」
「奇怪啊……很多東西都很奇怪。老實說那天解出他工作的郵局後我就這麼
覺得,有什麼東西不對勁,和邪神包心菜一樣,有個讓人一看就渾身不對勁的東西存在 於這篇戀愛日誌裡頭……」我聽他這樣說,也不由得在意起來。Q雖然有些地方吹毛求庛了點,但通常不
會無的放矢,能讓他操心這麼久,那這些日誌就肯定有什麼古怪。「到底是哪裡不對勁?是最新的這篇嗎?」
「不只是最新的這篇,是整個都不對勁……最新的這篇也是,你看,他說『
打翻了玉米濃湯,彷佛天地都失了顏色。』我不明所以。
「有哪裡奇怪嗎?這人的記事風格都是這個調調啊。」要說為賦新辭強說愁
的話好像有點可憐,但有一種故作傷春悲秋的感覺倒是真的。「你不覺得很不自然嗎?全色盲的人怎麼會寫『彷佛天地都失了顏色』這種
話?」我怔了怔,隨即張大了口:「啊,你是說色盲……」
「照理說顏色應該是他們最在意的一件事,就算這種描述方式再怎麼通俗,
他在寫到這句話時,難道不會覺得很不自在嗎?不,應該說以他的情況,壓根不會在文 章上選用這種等於在嘲諷自己的句子。」「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只是這一篇,我剛剛翻到前面還有一篇,就是這個:『失戀第三天,對
岸的號誌燈,宛如流血的單眸。』號誌燈怎麼會像流血的單眸?」「因為是紅燈不是嗎?紅燈有時會有種光渲染出去的感覺,遠遠看就很像是
噴血的眼睛……啊!」我忽然了解了。
「啊……啊啊,是這樣嗎?因為紅燈對嗎?因為他根本看不見紅燈!」
「沒錯!這種即視後把意象隨筆記下的文章,我說過往往是最誠實的,如果
不是看見了紅色,黑白的號誌燈再怎麼渲染,都不會讓人聯想到流血。也就是說,記述 這個景象的人根本就不是全色盲。」「等等,所以說小龔先生根本就不是色盲?」
我茫然地問,這種推理從一開始就錯了的事情也常有。開頭走錯方向的話,
後面的推論經常不可思議地也會往錯誤的結論靠攏,這就是武斷的推理危險的地方。「不,我不認為我們的推理有錯,至少在色盲這件事上。」
Q冷靜地說,他又滾動起滑鼠。「我本來也是像你想的一樣,於是就回去重讀
了前面一千多篇記事,但同樣的情形卻完全沒出現。」這回我真的是毫無頭緒了。「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Q先生忽然不說話了,他在電腦桌前坐著,手肘支在桌上,就這樣保持這個姿
勢很久,半晌才忽然開口。「你覺得我們要怎麼知道第一人稱記述者的身分?」
「欸?」
「讀小說的時候,不是常常會讀到以『我』為主角的故事嗎?如果是第三人
稱的話,比如我當主角好了,那麼開頭就會寫『小Q今天精神飽滿地起床』,那至少讀者 們就會知道主角的名字是小Q,但是第一人稱的話呢?」「唔,看小說里的其他人怎麼稱呼他吧?」
我回想了一下最近看過的推理小說。
「有的小說會在開頭就自我介紹啦,像是跟觀眾說話一樣,像是珍?奧斯汀
時代的作者不就經常這樣嗎?會說些各位讀者,你或許覺得我怎樣怎樣,或是各位看官 ,像我這樣一個怎樣怎樣的人,諸如此類的。」「如果主角都沒有自我介紹呢?」
「那就看小說里其他角色怎麼稱呼他羅,如果是小說的話,主角總會和什麼
人對話吧?比如我當主角的話,小說裡面寫到你,就會出現像這種描述:『小Q邊揮舞著 雙手邊囂張地向我說:「X,你快點過來一下!」』如此一來讀者就知道我叫X了。」「對,這就是問題所在。」
Q點了點頭,好像不怎麼在意我在舉例中偷表他的事。
「就拿你的例子來講,在你寫作的故事裡,那個『我』的身分,反而不是隨
著記述者,而是隨著記述者以外第三人的反應而變動。」「例如在那個故事裡,要是你寫道:『小Q邊優雅地喝著紅茶邊溫文有禮地說
:「X,可以麻煩你把書架上那本書拿給我嗎?」』那麼讀者就會認為那個『我』叫X, 而如果你這樣寫:『小Q邊優雅地喝著紅茶邊溫文有禮地說:「Y,可以麻煩你把書架上 那本書拿給我嗎?」』這麼一來,讀者就會認為那個『我』其實是Y。」「這本書一定不是我寫的,我認識的Q絕對不會優雅地喝紅茶。」
「這又是另一個記述者主觀影響客觀的問題了,不過不是今天的主題。現在
設想一種狀況,如果在上述這個故事裡,記述者以外的第三人永遠都不叫『我』的名字 呢?」「還是有其他方法啊,比如『我揀到一張學生證,上面寫著「X,21歲」,竟
然是我的學生證!』這樣也可以輾轉地知道『我』的身分。」「這就是鏡像了,其實第三人的反應也是一種鏡像。我的意思是,如果都沒
有這些鏡像出現的時候呢?」我攤了攤手,「那的確是很難知道記述者的身分。」
「所以說,如果在上述的故事裡,有一天忽然出現這樣的記述:『Q忽然轉過
頭來對我說:「Z啊,我之前那個老是把女友帶回家的室友已經搬走了,你可以用她的房 間沒關係。」』這時候讀者才會赫然驚覺,原來現在這個『我』已經不是之前那個『我 』了。就像現在,搞不好你已經不是兩個禮拜前和我討論小龔的那個人了。」「對不起,我沒有打算搬走,我想你也找不到第二個願意當你室友的好心人
。」Q笑了起來。好吧,我必須重申我真的是故事一開頭那個我。特別聲明這種事
情實在很奇怪,都是Q這個九彎十八拐的人害的。「這個部落格也是一樣的,因為從頭到尾都是第一人稱記述,所以實際上我
們並不知道作者的身分,記事里也沒有任何Tony稱呼那個『我』的條項。」這倒是,我回想了一下那幾千篇的記事,每次都是『我』說Tony如何如何,
但從來沒有Tony對他說了什麼話的記述。Q交扣著雙手,把腳蹺到膝蓋上,說出了令我震驚的話。
「這也就是說,假如這個部落格的記述者中途換人,我們也無從得知。」
我瞪大了眼睛。「中途換人?你是說,這個部落格的文章不是一個人所寫的
?」Q點了點頭。「正是如此,所以才會出現這種不自然的狀況。明明是全色盲的
人,卻忽然出現了和顏色有關的記述,明明是理性看待一切事情的人,卻出現了失戀幾 百天還在無病呻吟的舉動。」「等等,所以部落格的作者換人了嗎?從什麼時候開始?不,應該說作者到
底有多少人?」我茫然了。「我想應該就是兩個人,至於從什麼時候開始,應該就是這一篇開始。」
Q說著,把滑鼠滾到了最上方。螢幕上映出了一切的開端,就是那篇失戀宣言
:20xx年10月x日
我,失戀了。
「啊啊……」我忍不住呻吟出聲,「也就是說,從那篇開始以後……」
「嗯,記事風格通常也就代表著一個人的思路模式,一般來講很難改變,人
就算失戀了也不會因此就換一顆腦袋,我一開始覺得最不自然的地方就在這裡,為什麼 小龔先生會忽然改變分點分項的描寫方式?」我其實一開始也曾懷疑過,但一來我對部落格之謎沒這麼熱衷,二來我覺得
失戀對一個人的打擊可大可小,大起來自殺也是常聽見的事。就算因此改變一下記事風 格,也不是什麼太奇怪的事。「不是作者『改變』記事風格,而是作者本身『改變』了嗎……」
我喃喃地說著,半晌整個人跳起來。
「那是誰?後段的作者換成了誰?」
Q這回表情稍微嚴肅起來,我覺得他的眉目有幾分溫柔,也有幾分哀傷。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那個Tony了。」
「咦咦?」我張大了口,「等等,所以那些失戀記事是Tony寫的嗎?他和小
龔先生分手了,然後跑到小龔的部落格上貼這些文章?」「我想應該不是,分手的情侶還給對方自己部落格的帳密,讓對方跑進自己
的地盤發失戀日記,這怎麼想都太有違常理了。」「也有可能是Tony盜取了小龔先生的帳密不是嗎?可能他由愛生恨,就用駭
客技術駭進小龔先生的電腦,然後強佔他的部落格,讓小龔束手無策啊?」我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要是Q失戀了搞不好會做這種事。
「我想那也是不可能的,因為如果Tony真做這種報復行為的話,小龔先生也
不可能悶不吭聲,這部落格並沒有設禁止回應,他至少也會在下面出個聲之類的。再者 ……從小龔這一千多篇記事看來,我不認為那個Tony是幼稚到會做這種事情的人。」我點頭同意,小龔眼裡看出去的Tony,不僅風趣、帥氣,還散發著一種成熟
男人的氣質,經常讓人有種作者覺得自己配不上他的感覺。「那到底是怎麼樣?為什麼Tony忽然要接寫小龔先生的部落格?」
Q忽然低下頭來,把下顎支在他折彎的手背上。
「我想,應該是因為……原來的記述者已經不在了的關係。」
我怔住了。
「不在了……什麼意思?」
Q微閉了一下眼睛。
「就是字面的意思,不在了,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小龔先生他已經死了。
」「啊……」
我整個人彷佛清醒過來,那幾百篇的失戀記事在我腦海里閃過,遺失、消滅
、拋棄、衰老、死亡……這些哀傷的意象忽然變得鮮明起來。原來他並不是為賦新辭強 說愁,而是真的在哀悼,哀悼自己情人的永訣。『我,失戀了。』,我想起最開頭的那句話,感覺胃扭曲成了一團。
「死了……為什麼會死?是病死嗎?」
Q先生慢慢張開了眼睛,看著無焦聚的一方。
「以下的事情全都是我的猜測。不過也不是胡亂猜的,我想,小龔先生應該
是死於意外,而且是極突然、事前全無跡象的那種。」「意外……?」
「嗯,如果像你說的,他是病死的話,那無論他再怎麼掩藏,之前的記事一
定都會有跡象。去醫院看病什麼的、或是和家人訣別什麼的,但是這些在文章里都找不 到。而且你看失戀前一天的記述,作者和Tony還開開心心地去聽音樂會表演呢。」Q長長吐了口氣。
「至於什麼意外,這也是我的猜測,恐怕是交通事故。」
「交通事故?」
「嗯,就是我剛剛舉的那則記事,失戀第三天的時候,Tony不是這樣寫嗎:
對岸的號誌燈,宛如流血的單眸。覺得紅燈像流血的眼睛不是不可能,但終究有點罕見 ,為什麼Tony一看見紅燈,就會想到流血呢?」「雖然這也有可能是Tony思路獨特,但我猜更大的可能是,他有認識的人曾
經在車禍中受傷,或甚至喪生,所以當他一看到同樣的號誌時,不知不覺就會聯想到血 。」「啊啊……」我說不出話來。
「至於發生事故的原因,我想可能也和他的全色盲有關。其實現行的交通號
志,對色盲而言其實是極為危險的,我們的紅綠燈經常不只紅綠黃三種顏色,還有左轉 燈、右轉燈,有時直排有時橫排。」Q難掩幾分感慨地說著。
「色盲的人大多憑位置去推測號誌可能的顏色,但遇到那種號誌排列過於復
雜的情形,或是有些私人停車場的號誌不照規矩排列的情形,就很難正確判斷出現在亮 的是哪一個顏色的燈在閃。」「所以Tony先生才經常說要載他。」
我回想著記事,經常出現:『Tony說要載我,但我拒絕他了』、『Tony為了
我不坐他車的事,和我吵了一架。』之類的記述。「對,Tony知道以情人的狀況,一個人在不熟悉的路段走很容易出事。但是
正如我們之前推理的,小龔出於自尊心,可能有一部分也是色盲的自卑感,不太願意坐 另外一個男人開的車,所以一直不願意接受Tony的好意……最後導致這樣的結果。我忽然極為感嘆,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子。雖然我不認識那個小龔先生,但
這些日子瀏覽他的部落格,和Q一層層推理下來,我竟也有一種認識他很久的感覺,好像 我們和他是老朋友一樣。沒想到這位老朋友還沒有見著,就已經天人永隔了。
「我想……這個Tony一定極為自責,為什麼不載他回家就好、為什麼自己不
能多堅持一點,所以他才像這樣,連續數百天地紀錄下小龔死亡後的心情,以做為宣洩 。」「他怎麼會知道小龔部落格的密碼?」
「我想他們情人之間一定有什麼默契,這個部落格又是為了Tony而設的,說
不定Tony平常就有偷偷在看了,猜得出密碼也不是什麼意外的事。」Q沉靜地說。
「他為了讓部落格不要間斷,營造出小龔還活著的樣子,所以還刻意模仿了
小龔的筆法,他知道小龔是色盲,所以模仿的記事中也刻意避免出現顏色。但是他終究 還是活在彩色世界的人,所以某些地方還是露餡了。」我閉上了眼睛,在腦海里最後一次描摹那兩個人的形象:二十五歲、在郵局
工作的公務員,足不出戶、理性而安靜,世界只有黑與白的男人。遇上了幽默而感性、 性格陽光,總是開著跑車、對情人無微不至,世界滿溢著色彩的型男。黑白的世界與彩色的世界,交融成一千兩百多篇色彩斑斕的紀錄,美不勝收
。Rest in Peace,小龔先生。我在心底默默地說。
「我想他……搞不好也在等著有人阻止他也說不一定,所以才會這樣一直不
斷地、彷佛要向誰訴說地寫下去,他無法相信小龔就這麼死了,所以說他只是失戀了。 失戀了就還有轉機,還可能重新找回屬於他的戀情。」Q說了不像他會說的、極為感性的結語,然後閉上了眼睛。
「以上,就是部落格失戀記事之謎的解答。」
不知道為什麼,以前和Q一起解各種謎,當獲知最後的謎面時,總有一種通體
舒暢的感覺,彷佛堵塞的毛細孔一瞬間通了那樣。但只有這一次,聽見Q久違的解答宣言,我竟覺得胸口有股塊壘,沉甸甸的瘀
積在那,就連女友溫柔的軟語,也無法化解那種抑鬱。Q不再看那個部落格了,也不再坐在電腦前,他仍然偶爾去大學裡上他喜歡的
課,其他時間就宅在他的書堆里。但我發現他出門的次數變頻繁了,以往每次回家都看得見的身影,現在我提
早回來ShareHouse,還會發現燈全是暗的,Q先生不知道到哪裡去了。有次我心血來潮,用Q先生的電腦進那個部落格,才發現部落格竟然停止更新
了。長達三年半的日記,停在失戀第一百五十六天那篇,日期是20xx年5月1日,正是Q破 解整個部落格之謎的那天。有天Q晚歸時,我們一起吃晚飯,他忽然抬頭說:
「那個部落格的密碼,是用Tony先生的出生年月日。」
他說完這句話,就低下頭繼續吃便當,竟沒有任何後續的推理與解釋。我一
陣錯愕,同時心裡也隱隱約約有了個底。又過了幾個月,我在估狗上搜尋我和女友暑假出遊要住的民宿時,資訊串里
又跳出了那個部落格。出於懷念,我移動滑鼠,點開那些久違的日誌。卻意外地發現他又更新了,
但更新只有一篇,還是前幾天的事。記事的內容非常簡單,只有短短四個字。
20xx年8月x日
我戀愛了。
我獃獃地看著那幾個字幾秒,然後不由自主地笑了。
這則記事的作者是誰呢?誰戀愛了?又是和誰呢?
我沒Q這麼厲害,無法從那四個字推斷出來。
但我注意到Q最近越來越會打扮自己了,雖然整體來講還是那副頹廢樣,但他
在某天去理了頭髮,還把鬍子細心地剔乾淨了,衣服也不再是那一千零一套,連球鞋也 去買了新的。Q本來就算是個帥哥了,最近的他頗令我這個好友耳目一新。「喂,你有沒有看到我的髮膠?」
這時Q在客廳喊我,他好像要出門的樣子。
「髮膠?你什麼時候買過髮膠了?」
「有啊,就上次那條……啊,算了!來不及了,我得出門了,我晚飯不回來
吃,不用幫我買便當沒關係。」我聽著Q匆匆忙忙拿鑰匙關門的聲音,再望向部落格那則最新記事。
『我戀愛了。』
嘛,算了,也不急在一時。
反正總有一天,Q也會為我解開這個小小的謎吧!
——正文完——
番外:第一次玩海龜湯就上手
大家玩過海龜湯嗎?
第一次接觸到海龜湯(TurtleSoup)這種遊戲,是我的T女友A教給我的。海
龜湯其實是一種叫做「水平思考拼圖」的遊戲,光是這樣講,各位一定還是一頭霧水, 就舉A第一次給我玩的湯為例好了。她給我玩的是最普遍的那個湯,叫「湖中無水草」。
湯麵是「一名男子在湖邊看到一個上面寫著『湖中無水草』的告示牌,回家
之後就自殺了,請問為什麼。」而想知道故事背後的原因,也就是俗稱的「湯底」,就 要經由不斷地詢問出題者,才能找到真正的答案。但說是詢問,問題的型態卻是受限制的,參與者只能詢問出題者非黑即白的
問題,也就是所謂的「Yes/No Question」。你不能問出題者:「湖邊除了告示牌,還有什麼其他的東西?」而只能問出
題者:「湖邊還有其他的東西嗎?」兩個問題聽起來類似,其實天差地遠,前者出題者可以告訴你:「湖邊除了
告示牌,還有A、B、C、D……」但後者他只能回答你:「湖邊有其他東西。」至於是什麼東西,你還得自己
想辦法問出來。這樣的遊戲極度考驗想像力,而事實證明我是個極度缺乏想像力的人。第一
次和女友玩的時候足足花了三十分鐘,問到A子都笑著引導起我來。後來我知道了湯底後,才知道自己拐了多大一個彎。這碗湯的湯底是「因為
當年男子的女友在湖底溺水,男子跳下湖去救,摸到了女友的頭髮,但卻誤認那些頭髮 是水草,因此沒有把女友救上來,導致女友淹死在湖底,因而發現真相後羞愧自殺。」但我在玩的時候,卻覺得他一定是在湖邊發生了什麼讓他絕望的事。我甚至
猜想湖中無水草會不會是一個謎語,比如男子的情人在信上寫了什麼「見水草如見我」 ,「我們在沒有水草的地方相會吧!」之類的遺言,所以男子才會自殺。這種遊戲就是這樣,一但方向偏離,問的問題就會越來越遠。
A說有些海龜湯,在Yes/No之外,容許「這個問題不是重點(Not important
)」這種答案,如此可以阻止參與者將答案越帶越遠。但正統的海龜湯其實是不能這樣答的,因為問題是否重要,必須憑藉參與者
自己的思考與推理,而不是由出題者告訴我們。「這根本就強人所難嘛!」
我向A抗議,我和她玩到最後,往往都變成A對我循循善誘,半暗示半回答地
將我引導向最後的答案。A是一個很聰明的人,我從開始和她交往就這麼覺得。她平常很喜歡看一些推
理小說,還有日劇里的刑偵推理,有時看得入迷,還會用筆記下故事裡的細節,畫成表 格之類的東西,然後煞有其事地分析。像我就完全無法理解她的行為,我也不喜歡看推理劇,只要她不在的時候,
我總是把電視轉到韓劇,動腦這類事情完全不適合我。但大概是所謂近朱者斥,和A玩這種小遊戲玩久了,我也漸漸有一點喜歡起這
類動腦的遊戲,除了海龜湯,有時也會陪A一起玩玩乙案偵查之類的活動。有一次,A說要帶我去見她的新室友。
她最近搬了新家,搬進一間ShareHouse,裡頭因為某種原因,除了她那個新
室友外,其他人都搬走了。初次見面,我就嚇了一跳,不單是A和男人同租一間屋子這件事,這個男人非
常奇怪,他有著一張帥臉,但頭髮像是很多年沒洗一樣,亂糟糟地散在臉頰旁。明明是 第一次和女生見面,竟然只穿了件櫬衫,以一個婆的眼光看來,真的是浪費了他那張臉 。A介紹他叫作Q,我們聊了一下天,叫了披薩和可樂當晚餐,在等披薩來的時
間中,A就說想玩海龜湯。「海龜湯?」頹廢的男人不解地問。
「就是TurtleSoup啊,你有在逛PTT吧,我之前明明有叫你去看。」A說。
「喔,那個啊,我只看了一下規則。」Q先生懶洋洋地說。
「那個東西你一定會有興趣,那可是結合了推理和想像力的遊戲。」
「推理本來就需要想像力。」
「總而言之現在剛好有三個人,你就和我女友比個賽怎麼樣?」
A興沖沖地問,Q先生好像沒有反對的意思,稍微點了一下頭。
我覺得緊張起來。「請、請多指教。」
A先出了一個簡單的題目,那好像是經典題庫的題目之一,但我還沒有玩過。
湯麵是「有個男人頭下腳上地倒插在沙漠里,手上拿著一根燒盡的火柴棒。
」A要我和Q一人輪番問一個問題,直到猜出湯底。基於女士優先,Q先生讓我先問。
「那個男人死了嗎?」我問。
「Yes。」A很快地答。
輪到Q先生了,我看見他稍微直起身來,看了A一眼。
「他周圍沒有其他東西?」
「Yes。」A答。
我不太明白Q為什麼要問這個問題,而且還是用否定問句,好像一開始就有定
見他周圍沒有其他東西似的。「他是從頂樓掉下來嗎?」我問。
A笑了一聲。「No。」
我「喔」了一聲,有些失望。
「火柴棒不是用來做它本來的用途嗎?」Q先生問。
A遲疑了一下。「Yes。」
我準備要問下一問題,Q先生卻忽然揉了一下太陽穴,說:
「我知道湯底了。」
他在我驚訝的目光下打了個喝欠。
「男人和朋友坐熱汽球橫越沙漠,因為熱汽球重量太重,所以他們抽籤決定
誰要被扔下去減輕重量,他們劃燃了一根火柴,在把燒過的火柴夾在其他沒燒過的火柴 里,誰抽到那根燒過的火柴,誰就得犧牲自己被扔下去。後面的事情應該不用我解釋了 。」我瞪大了眼睛,A無奈地攤了攤手,「Yes,完全正確。」
A看起來似乎很不甘心,嘟著嘴說:「我知道這種題目難不倒你,但你也應該
顧全一下我女友的情面,幹嘛這麼快就講答案出來,人家是女孩子耶。」「你也是女孩子啊,你平常怎麼就不要我顧情面。」
「我是我,她是她,不能混為一談。」
我聽著他們吵嘴,不由得也覺得有趣。A平常是個非常酷的人,要我來說的話
,簡直像那些冷硬派偵探故事裡,拋家棄子的那種男人。我和她從求學時代交往至今,知道她過去有很多不好的經驗,因而變得性格
上有些孤僻。除了我這個伴侶,我也很少見A有什麼朋友,更別說像這樣和另一個男性打 鬧。這讓我很擔心,我認為A除了女朋友之外,是該有幾個能夠聽他談心的朋友才
對。因為即使是最親密的人,也有很多事情是無法分享的,有些話題還是跟朋友聊比較 好。「等一下,為什麼你會這麼快知道湯底,你玩過這題目嗎?」我忍不住問Q。
「我沒有玩過,但是這個題目並不難猜,因為他出得很好。」
「出得很好?」A問。
「我看過海龜湯的範例和規則,也看過一些實際玩起來的狀況。這遊戲的秘
訣,說穿了就是兩個。」我看Q直起了身,感覺他和剛才頹廢的樣子判若兩人,整個人精神起來。
「一個就是選擇問題的能力,要問什麼樣的問題才能快速接近答案?例如謎
面里一個男人死了,你不能散焦地問『他是被刀殺死的嗎?』、『被車撞死的嗎?』, 而應該先問『有人殺死他的嗎?』如果答案是No,再進一步去問『事故而死的嗎?』、 『是自殺的嗎?』,就像數學的圓一樣,從大而小,從遠而近,這部分是邏輯推衍最基 本的功夫。」Q屈起一根手指,又說,
「其次是組織資訊的能力,這遊戲因為全是Yes&No Question,所以很容易
問到後面,就忘記前面問過什麼問題。」Q說的一點都沒錯,我就經常犯這樣的毛病。
「例如前面『事故死』已經被否決了,但參與者卻在遊戲後期又問出『難道
是掉下去摔死的?』,這種事情在遊戲中很常見。腦袋裡對於問題的順序、關連,在游 戲期間必須有張清楚的藍圖,否則你就會一直重覆類似甚至相同的疑問。」「比如你一天到晚問我有沒有看見你的襪子。」A插口。
「這是人的記憶對於不重要資訊取捨的問題,和組織能力無關。總而言之,
海龜湯要玩得快狠准,至少要具備上述兩個基本功夫,不過這些都只是表面的基礎而已 。」「表面的基礎?」我忍不住問。
「沒錯,這兩點基礎,可以拿還應付所有的海龜湯謎面,但有的時候,根據
題目的不同,有的時候還是可以耍一些小技巧。」「作弊嗎?」
「說作弊也不全是作弊,只是一點點小小的推理。首先,這種遊戲最有趣的
地方就在於,越好的題目,往往越容易被猜中。」Q望著A。「就用剛才這個題目當例子好了,一開始出題者給了我們那些資訊
?」「資訊?是說男子頭下腳上插在沙漠里嗎?」我問。
「不只是這樣,在玩海龜湯時,要注意出題者offer的關鍵字,也就是所謂的
key word,例如在這個題目里,你第一次看到這個謎面時,會注意到哪些特別的詞語 ?」「啊,你是說像這樣:頭下腳上、沙漠、燃盡的火柴棒,像這樣?」A反應很
快。「對,首先一定會注意到的就是頭下腳上了。好的海龜湯謎面,通常就是起
於一個超乎常識的點,這個題目里最超乎常識的點就在這裡,因為一般正常的人不會頭 下腳上,看到這樣的人,你首先會想到什麼?」「他絕對不是自己把頭埋進沙漠里的。」
「這很難說,海龜湯的題目千奇百怪,搞不好他是探頭看他的溫泉蛋煮好了
沒也說不一定。」Q先生笑笑,他又繼續說。
「不過的確這點給了我們一點暗示,暗示這個題目里可能有其他的外力,才
會讓一個人頭下腳上地插在沙漠里。再來,火柴棒也是一個超乎常識的東西,因為一般 人死掉的時候手裡並不會握著火柴棒。」「但是就算知道火柴棒也古怪,一般也會想到跟火有關的事情吧?」我問。
「的確如此,事實上這個謎面並非和火完全無關,我說過了,他是一個很好
的題目,也因此他的關鍵字和故事之間必定有合理的連結性,我首先會想的不是他拿火 柴棒點燃什麼東西,而是他從哪裡拿到火柴棒,以及為什麼是火柴棒。」「啊,你是說熱氣球……」我恍然。
「對,出題者在想要用什麼東西當簽時,他心裡已經知道男人坐的是熱氣球
了,事實上他可以選擇用午餐的免洗筷子之類的做簽,或是美乃滋的瓶蓋之類的,但他 最後卻選擇了火柴棒,就是因為他已經受到既定謎底的影響。」Q先生又把背靠回沙發上,喝了一口我放在桌子上的茶。
「要知道出題者是知道謎底的,知道謎底的人,無論他再怎麼刻意隱瞞,都
沒有辦法在抹消他腦里謎底的情況下出題。某些方面,這和測謊有點像,你們知道測謊 嗎?」Q先生似乎來了聊興,身子從沙發上直起來。我和A對看一眼,A好像已經習慣
她的室友這樣,就攤了一下手。「就是那種把人綁在可以反映心跳的機器上,問他一些問題,然後測驗他說
謊時心跳會不會加速的東西嗎?」A說。「對,但也不完全對,很少人知道測謊的真正流程。首先是測謊的題目,出
題的人會先準備很多受測者一定會回答的問題,例如你叫什麼名字、你今年幾歲等等, 應該說測謊的題目中,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會是受測者一定知道的問題。」「那還需要測謊嗎?」我好奇地問。
「這就是出題者的詭計啊,真正需要測謊的題目,往往夾雜在那些理所當然
的問題里,例如問過你住哪裡、高中念什麼地方,當你反覆地面對這種不需要思考、理 所當然就能回答出來的提問時,腦子裡戒心就會自然而然降低。」「這時候再問『人是不是你殺的?』嗎?」A說。
Q先生笑了起來。「大致是這樣,當你乍然聽到需要思考的問題,就好像好夢
正酣的人被驚醒一樣,一度遲鈍的腦袋要恢復敏銳的思考是需要時間的,那時候說謊的 反應就會遠比平常準備好的時候要大。」「好詐喔。」我忍不住感慨。
「測謊的藝術還不僅於此,當遇到需要測謊的關鍵問題,打個比方好了,凶
手殺完人之後就把兇器藏起來,但出題者卻不知道兇手把他藏在哪裡。」「嗯。」
「這時候出題者就會這樣問:『兇器藏在什麼地方呢?』,但他不會要受測
者直接回答,而是要他用選的,出題者會替他把所有可能的答案擬好。他會用這種問法 :『兇器藏在你家裡嗎?』。」「這時候受測者當然回答『No』,然後出題者再緊接者問:『兇器埋在花園
里里嗎?』受測者再答『No』,出題者再問『兇器被快遞寄出去了嗎?』、『兇器交給 朋友了嗎?』、『兇器丟到馬桶里了嗎?』或是『兇器燒掉了嗎?』……」「為什麼要這樣問啊?」我忍不住舉手。
「因為大部分去接受測謊的人,其實心底都有擬一個虛假的答案。」
Q慢慢地說:「比如出題者問:『你和被害者最後一次見面是什麼時候呢?』
,他就會回答『是去年的秋天啊。』要知道雖然大部分人說謊的時候,生理都會出現反 應,但是這種生理反應,是可以經由訓練來消除的。」Q笑了笑。「比如A如果一直對著鏡子說:我是美女,我是正妹,總有一天她
就能夠臉不紅氣不喘地說出這句話,這個道理是一樣的。」「所以說,這樣可以防止受測者事先演練。」
A聽得專心,她竟然沒有生氣,我卻不禁在旁邊偷笑起來。
「沒錯,而且要是出題者的選項里出現實際為真的答案,也就是本來受測者
應該要答『Yes』,卻不得不說謊答『No』的選項時,通常就會出現動搖,再配合前面說 的那種穿插法,受測者很難不起反應,這樣出題者就會知道,這題的答案其實是Yes。」「但是也有可能出現根本沒有正確答案的情況不是嗎?」A提出質疑。
「沒錯,但是通常這很少見,就算不是完全正確,但因為受測者心裡已經有
一個答案了,所以只要你提到類似的事情,他就會不由自主地往那方面想。」這時候門鈴響了,原來是送披薩的來了,A主動站起來去開了門,拿了兩個特
大號披薩進來,而Q先生仍舊在沙發上一動也不動。這樣的狀況也讓我覺得新鮮,因為我和A在一起的時候,通常都是我在服務A
的,她某些方面是個有點大男人主義的傢伙,但搞不好我就是喜歡她這一點。A把披薩放到桌上,我和Q就一人拿了一片,邊吃邊繼續聊起來。
「人的聯想力是非常可怕的,就算你問『兇器埋在花園裡嗎?』,但實際凶
器埋在後山上,但受測者一聽見『埋』這個字,還是會馬上起生理反應。」Q一面吃著手裡的夏威夷海鮮披薩,一邊說。
「等到確認『兇器在花園裡』是Yes時,出題者就會再進一步問:『那麼兇器
是什麼呢?』,『是刀子嗎?』、『是碎玻璃嗎?』、『是剪刀嗎?』,如果受測者對 『剪刀』出現Yes的反應,就再進一步問:『那把剪刀是誰的呢?』,『是被害人自己的 嗎?』、『是你帶去的嗎?』、『是別人給你的嗎?』就這樣一步步逼近真相。」「簡直就好像海龜湯一樣嘛!」我忍不住叫了出來。
「對,我一開始看到海龜湯這個遊戲,就覺得他非常像測謊。」
Q咯咯笑了起來,伸手拿可樂灌了一口。「只是和測謊不同的是,海龜湯的出
題者是被設定為絕對誠實的,也就是他的肯定否定必須要是與謎面相符的。」Q舉起一根手指。
「但說是這樣說,海龜湯還是會出現和測謊相同的盲點,那就是我最開始說
的,『出題者已經知道謎底』這件事。」「我不懂。」我搖了搖頭。
「這很簡單,你觀察剛剛A在說謎面時的狀況,首先她強調了『火柴棒』這三
個字,你還記得嗎?」老實說我不太記得,大概是我太專心在聽謎面的關係,所以沒注意到A子語氣
有什麼古怪。「我那時就想,火柴棒一定是這個謎面的關鍵,非但是關鍵,以她喜歡整我
的個性,出題的時候一定盡量以誤導我為樂,所以我一聽到她強調這個字,就知道這個 火柴棒肯定有鬼,至少不會是火柴棒一般的聯想。」Q笑著說:「所以我打從一開始,就放棄去想謎面里的主角,到底拿火柴去燒
什麼東西了。」「真對不起,我就是喜歡整你啊,萌繪。」
「哪裡,我習慣了犀川老師。再來就是當你問A第二個問題的時候。」
Q忽然轉向我,我嚇了一跳。
「咦,我嗎?」
「你不是問她:『是從頂樓摔下來的嗎?』那時候A笑了一聲。在海龜湯的游
戲裡,出題者如果出現笑容,特別是A這種心胸狹窄的出題者,那絕對不會是因為你的問 題接近答案了。」「而是因為我猜得太離譜了是嗎?唔,平常都是這樣……」
我恍然大悟,和A迷上海龜湯也有一段時間了,每次我只要越猜越遠,A就會
對著我笑個不停,臉上露出又是得意又是憐惜的表情。這種時候我就知道自己問了奇怪 的問題,但A這個壞胚子,每次都以看我的窘境為樂。不過我也有點佩服,照理說和A相處比較久的應該是我才對,但Q卻很快地注
意到這一點了。「你這是犯規吧,哪有這樣設計人的。」A不滿地說。
「沒有犯規啊,海龜湯是一種互動遊戲,最初就是一群無所事事的人,在公
眾場所里想出的把戲,只要是互動遊戲,就一定無法擺脫『人』這個因素,脫離人的解 謎遊戲只是單純的理論,也會變得不好玩喔!」Q的話激起我些許思緒,事實上我也聽A說過一點海龜湯的緣起,雖然也是屬
於往路傳言的層次就是了。聽說第一碗湯就是真實故事改編的。一個從戰場上退役的軍人後喝了海龜湯
淚流滿面,餐廳里的人關心他,問他怎麼了。那個軍人就當場出題,反問大家他為什麼會哭,但是條件是他只能答點頭或
搖頭,因為軍人被限制不能泄露軍中的機密。餐廳里的人紛紛提問,後來謎底是軍人的父親和他一起上戰場,但因為被困
在營地里,彈盡糧絕。軍人的父親於是就殺死自己,央求好友把他的肉煮成湯,讓夥伴 和兒子分食,再騙兒子那碗湯是海龜湯。兒子當初不疑有他地喝了,多年以後嘗到真正的海龜湯,才驚覺原來當年喝
的根本不是這種湯,細思之下馬上明白了殘酷的真相,當場在餐廳里痛哭失聲。後來這個遊戲在當地流傳了下來,為了紀念這位大兵,就沿用這個故事的典
,稱這種遊戲叫「海龜湯」。姑且不論這個故事是不是真的,但我覺得這樣聽過之後,原先單純的解謎游
戲,確實如Q先生所說的,多了許多人的氣息,這或許也是我甘心被A耍著玩的原因之一 。「那時候我聽見A笑,就知道『頂樓』這個答案一定離湯底很遠,」
Q繼續說下去。
「加上知道主角是摔死的,其實人可以摔死的地方並不多,要嘛就固定的建
築物,要嘛就是會動的交通工具,既然A的反應告訴我建築物相去甚遠,那我幾乎就可以 確定,他是從什麼交通工具上摔下來的了。」「知道是交通工具後,之前火柴棒的提示就派上用場了,我把所有飛空的交
通工具想了一輪,飛機、直升機、魔毯、滑翔翼……這裡面唯一和火柴棒有關的東西, 就只有熱汽球了。再接下來,只要運用一點想像力,答案幾乎就呼之欲出了。」「哈啊……」我長長吐了口氣,還在頭暈腦脹中。
「什麼嘛,原來是靠老娘我的反應,這根本就是作弊不是嗎?而且要是在網
路上玩怎麼辦?」A還是很不滿。「網路上玩也是一樣的,出題者經常會多答一些是或否以外的閑聊,從這些
閑聊獲得的訊息,往往都快比從答案本身得到的要多。」Q大方地說,「我倒是覺得,要是真的像電腦程式一樣,遇見問題,只機械性
地答Yes/No,那就不是遊戲,是在做方程式解題了。」「解謎遊戲就是因為有各種變數,所以才有趣,這就跟看推理小說一樣,就
算是因為推理小說的套路,『這個傢伙是個美女,還一出場就跟偵探有曖昧,肯定是凶 手。』用這種方式找到真兇,也不失為一種解謎的樂趣。」Q笑得天真無邪,我覺得他的印象和初次見面時似乎有些改了。我本來以為他
是個懶洋洋,對凡事不感興趣的阿宅。但現在我竟覺得他有點像小孩子,單純得可愛。只是有時候有點脫離現實就
是了。「唉,解謎還是推理什麼的,實在太複雜了,我一輩子也弄不懂。」
我嘆了口氣,其實跟A玩這些解謎遊戲的時候,我就有這種感覺。A總是能想
到我所想不到的方向去,智慧的差距,在這類遊戲中最容易殘酷地被體現出來。而現在我知道除了A以外,這世上還有比A更聰明的人。這讓我不禁覺得,自
己是不是一點也不適合做這種動腦的活動,做了只是自取其辱而已。Q安靜了一會兒,忽然說:「那我也來出個題目好了。」
我和A都驚訝地看著他,他就指著玄關問:「我的謎面很簡單,你們知道這扇
門為什麼要向外開嗎?」「向外開?門不都是向外開的嗎?」我看著ShareHouse往內敞開的房門。
Q卻搖了搖頭,他邊比劃邊解說著。
「不是這樣的,在台灣或許比較不明顯,但在歐美國家,門一定都是向內開
的,相反的,如果你去看日本的人家,他們的們則一定都是向外開。台灣的話,因為本 來就是個文化混雜的地方,所以才會有的門是向內,有的門是向外開。」「是這樣嗎……?」
我有點訝異,明明是每天面對的門,但我卻從未注意這一類的事情。
「這是海龜湯嗎?」A問。
Q笑笑。「是海龜湯啊,我出的海龜湯。你們可以用海龜湯的形式問我。」
「是因為氣候不同的關係嗎?」我馬上問。
「No,跟氣候無關。」Q一本正經地答。
「是因為建材的關係嗎?鐵門或木門之類的。」
「No。」
「還是因為日照?」
「就說跟氣候無關了,你也要問我襪子放哪了嗎?」Q笑說。
連續三個問題答案都是「No」,原本有點輕視這問題的A,也發覺沒有想像中
容易,低頭沉思起來。「跟日本或是歐美的習俗有關嗎?」我開口問。
這回Q竟點了頭。「Yes,可以這麼說。」
我精神一振,仔細想了一下,歐美的習俗和亞洲的習俗有什麼不同,但腦子
里卻一片空白,感覺只想得到漢堡和壽司的差異而已。「因為歐美人比較開放,所以向內開表示我家歡迎客人,日本人比較內向,
所以向外開表示對外人有戒心,是因為這樣嗎?」A在一旁問。「照你這樣說,反過來解釋也是可以啊,歐美人開放,所以對外開表示張開
雙臂歡迎客人,而日本人內向,所以向內開表示保護家人,這樣也可以說得通。」Q笑了笑,A像吞了只青蛙一樣,啞口無言的樣子,讓我和Q都笑了。
但A不甘示弱,她立刻接著問:「是因為門的形式不同?日本人過去都用紙門
不是嗎?所以會習慣往內拉。」「紙門也可以往外推開啊,我認為並沒有差別。」Q搖了搖頭。
「還是因為日本人手短,所以只能用推的,往內拉門會不舒服,歐美人手長
,所以有餘裕可以向內開門。」「這話有種族歧視啊這位太太,虧你自己還是亞洲人。」Q笑著對A說。
我安靜地想了一下,忽然靈光一閃。
「難道說……是開門的空間問題?」我叫了出來。
「Yes。」Q回答,給了我一個鼓勵的眼神。
我精神大振,繼續說:「是因為這樣嗎?日本人在室內放了榻榻米,所以沒
有空間往內開門,因此習慣向外開?」「接近了,但不對。」Q先生搖了手指。
「因為他們在玄關放了佛壇,所以不能往內開門?」A馬上接著說。
「哪個日本人會在玄關放佛壇啊?」
「有啊,我家以前就是這樣。」
「台灣人不算,台灣人的玄關可以放任何東西。」
「是因為某種經常放在玄關里的東西嗎?」我問。
「是的。」
「是雨傘?唔,還是高爾夫球杆?」
Q又笑起來。「都不是。」我忽然福至心靈,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是鞋子?」
我感覺腦子裡有條線貫通起來,好像堵塞許久的馬桶忽然暢通一樣。
「啊……日本人的家裡,或是一些亞洲人的家裡,多半是要脫鞋子才能入內
的,所以鞋子大部分會放在玄關,所以如果向內開門的話,會打到鞋子!是這樣嗎?是 這樣嗎?」我忍不住沖著Q大叫起來,Q坐在沙發柄上點了點頭。「就是這樣,而且亞洲人的玄關通常比較小,且和家裡地板間有段差,客人
只能在相當狹小的地方脫鞋子,要是門向里開的話,客人就必須一邊閃門,一邊艱難地 把鞋子脫下來,所以相當不便。那麼歐美向外開的理由呢?」「因為他們不需要脫鞋子就可以進屋子不是嗎?」A介面。
「可是這樣的話,還是可以向裡面開啊,不脫鞋子的話,照理向外向內都沒
差。」我和A都愣了一下,確實有道理。A「唔」了一聲。
「果然是天氣關係嗎?歐美比較冷,有時會下雪,如果向外面開的話,雪會
堆積在門邊,清掃不便。」A邊說還邊從沙發上站起來,模擬開門的狀況。
「你看,像這樣往裡開的話,雪從旁邊吹過來時,就不會被門擋住,堆在門
口,增加鏟雪的困難。」「這樣的確有可能,但是東京也下雪啊,不用說東京,北海道的門也多是向
外開門,你想說北海道不會下雪嗎?」Q笑著說。A一副被難倒的樣子,我卻忽然想起來。
「和歐美人習慣穿鞋子進屋這點有關嗎?」
「是的。」Q讚許地看了我一眼。
「穿鞋子進屋的話……這和歐美人沒有高差的玄關也有關對嗎?」
「是的,看來你的小公主已經想到了啊。」Q笑著對A挑釁。
「把門往內開的理由,也是怕會打到什麼東西對嗎?」
「Yes。」
「……我知道了,是腳踏墊。」
我交握著雙手,感覺自己心口有什麼東西點燃起來。
「因為穿鞋子進屋,容易把房子裡面弄髒,所以歐美人習慣在門外放一塊腳
踏墊,讓客人可以撮掉鞋子上的臟污……啊啊,原來是這樣!如果門向外開的話,就會 一直打到腳踏墊,很不方便,因此歐美人才選擇把門做成往裡開。」「Exactly,你喝到湯底了,恭喜你。」
我看見Q笑得無比溫柔。我還沉浸在喝得湯底的餘韻中,老實說過去所有的海
龜湯,對我來說都太難了,幾乎都是在A不斷提醒下,我才找到謎底。那時候我腦子早就 已經一團混亂,不要說喜悅,往往只有種鬆了口氣的虛脫感。但這是我第一次,享受到靠著自己的力量,把什麼東西解開後的快感。
「很有趣,對嗎?」我發現Q先生對我眨了眨眼,我忍不住紅著臉猛點頭。
「這哪算什麼海龜湯啊。」A似乎還有所不滿。
Q就搓著手說,「沒人說這樣不可以是海龜湯啊!其實還有很多呢,像是你們
知道插頭的兩個鐵片上,為什麼要有兩個孔嗎?」我愣了一下,還來不及說話,Q閉上眼睛又說。
「還有像是為什麼斑馬線是橫的而非直的,為什麼警車下部總是黑色,卻又
不全部塗成黑的。為什麼烤丸子總是三個一串、布丁總是三個一盒,為什麼信封的折口 總是要多削兩個角,而不幹脆保持完整的長方形……」「這些全都是有原因的,而且他們全都發生在我們面前,光是開門的事情,
我們每天都看著門在我們面前開開關關,但卻很少思考他們為什麼會如此。」Q張開眼睛,我看見他的雙目閃閃發亮。
「而我認為去思考這些事情背後的原因,就是推理最初的本質和源頭,解謎
絕對不是聰明人的專利,也不需要特殊的學歷還是智商,那應該是每一個活在世界上的 人,都應該勇敢去做,也樂於去做的一件事。」「那也得要像你這麼閑才行啊。」
A還是忍不住吐嘈,Q也不反駁,只是不動聲色地拿走最後一片披薩。
「發現謎題的存在,需要的是日常生活的觀察力。而去推敲謎題可能的解答
,需要的是人與生俱來的想像力。在解謎的過程中,即使不斷地失敗,仍然想要追求真 相、不肯放棄的那種情緒,則是人永遠不該忘記的童心。」我還記得那時候Q的聲音,變得完全不符他外形地深邃、溫柔。
「觀察力、想像力還有童心,只要有這三項,就足以解開世界上所有的謎了
。」我聽著Q的話,想起剛才靈光一閃,推測到鞋子瞬間的那種喜悅之情。雖然只
是個小學生程度的謎,但說真的,經由思考,靠自己找出答案的感覺,真的很棒。和A交往日久,我在她的影響下,也看了不少推理小說和推理劇,有些推理小
說確實很有趣。但有時候有些故事太過複雜,經常一個案子死六、七個人,光是記起人名就
耗盡我的腦漿,我又不像A這麼勤勞,還會拿筆把人物和地圖都記下來。有時候作者甚至 還附表格給我,什麼火車時刻表,還是建築物平面圖之類的。看A解的津津有味,但對我還有我一些不常動腦的朋友來說,常讓我覺得很累
。比起累更大的是挫敗感,那種輸給作者、輸給其他讀者的自卑之情。像我就經常聽到一些不看推理小說的朋友說:「推理小說?那種東西太難了
啦,我討厭動腦。」或是自謙地笑說:「我腦袋不好,小時候數學都考不及格,要我做 推理這種事,不如直接翻解答還比較快。」這讓我想起小時候考試,總有一些小學老師以考倒學生為樂,他們會出一些
上課沒有教、課本上也沒有寫的問題,等到學生答錯了,再獰笑著當掉他們。有時我會覺得很吶悶,考試的目的,不就是為了測驗學生懂得多少嗎?出一
些根本不可能解開的問題,或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學生都解不開的問題,這種考試真的 有意義嗎?但很多老師依然樂此不疲。某些方面來講,我覺得海龜湯真的是一種很好的遊戲。他讓人不會懼怕動腦
,不會懼怕解謎,就像數獨之於數學一樣,他讓推理變得更加平易近人。我想起Q臨走前跟我說的:『經由觀察發現問題,經由想像力找到可能的答案
,抱持著童心找到最後的解答,這樣所有海龜湯都難不倒你。』我忽然有种放松的感覺 ,我想我應該放下推理小說,去研究一下信箱上的洞為什麼總是橢圓形而不是方形的好 了。「總覺得……我有點迷上他了耶。」有一天我還故意跟A說。
「迷上誰?那個死阿宅嗎?」A不客氣地批評,把我攬過來吻了一下。我笑嘻
嘻地沒有答話,任憑A在我背後叫囂著吃醋也不予理會。A後來在那間ShareHouse安穩地住了下來,雖然他們經常鬥嘴,但我想他們應
該會成為很好的朋友。值得一提的是,後來我和Q先生又見了一次面,那已經是A搬進去三年後的事
情了。那時A和我迷上了一種叫「殺手」的撲克牌遊戲,那也是非常單純有趣,藏著
各種推理技巧的小遊戲,總而言之就是指定一張牌的花色,再由大家抽牌,由抽到那張 指定花色的人當殺手。然後主持人會叫大家閉上眼睛,拿到殺手花色的人則張開眼睛,告訴主持人
他想殺死哪一個參與者。然後等大家張開眼睛,主持人就會公告剛剛是誰被殺手殺死了,然後請他推
出殺手是參與者中的哪一個。遊戲以殺手被人猜出是誰作結,如果一直沒人猜出殺手是誰,那這場遊戲就
是殺手獲勝。這是非常考驗演技、人性還有對參與者理解程度的遊戲。A對這種遊戲非常擅長,只要她當殺手,最後我和朋友一定死光光。她不只是
個聰明人,還是天生的騙子,所以我才會一生被她騙得死死的。「演技某些程度也是一種推理。」
A還曾經得意洋洋地跟我這樣說:「明明不是那個人,卻要演成那個人的樣子
,明明不是真實發生的事,卻要假裝那件事在你眼前發生的樣子。要做到這件事,觀察 力、想像力和童心,缺一不可啊,不單只是騙人而已。」看吧,A果然是個大騙子。
A熟悉這個遊戲後,腦子很快就動到Q先生身上,我知道她自從認識這位室友
後,就一直以在推理上擊敗他為畢生志業。但是殺手這遊戲要一定人數才玩得起來,Q先生又很彆扭地不想和我的朋友一
塊玩,根據我從A口中得到的資訊,這個腦子靈活的男人其實很怕見生人。「那你就叫你的那一位帶他的朋友來一起玩嘛!」
我聽見A對Q先生這樣說,起居廳馬上就傳來Q窘迫的聲音。
「什……什麼那一位?」
「少裝了,你跟對方在交往吧?瞞不了我的啦。」
「不是你想像的那樣。」
「少來,我上次都親眼看見他送你回家了。俗話說醜媳婦總是要見公婆,我
們又不是陌生人了,遲早都要見上一面的嘛!」「就說不是你想像的那樣了……」
我在玄關聽著,感到有幾分驚訝,不單是Q先生這樣的人有了交往對象的緣故
,雖然他極力否認,但像我這樣的笨蛋也聽得出來,Q先生只是單純害羞而已。但我覺得除了害羞之外,他和三年前的樣子也不一樣了。怎麼說,感覺更溫
暖、更有人性了一些。我想他說的是對的,人只要保持這一顆樂於解謎、樂於追根究柢 的心,就會有動力不斷地向前邁進。「我幫你打電話給他,你在那邊給我乖乖待著吧,有棲。」
「你給我住手!還有誰是有棲了?」
算了,就讓A小小的復仇一下也無妨。
畢竟現在的Q先生,一定有人會為他討回公道的,不是嗎?
——番外完——南山鎮現存的唯一一口水井中,撈出了一具屍骸。
一
警車內煙霧繚繞,煙灰缸中擰滅了不下二十個煙頭。王小明揉捏眉心,從接到報案到現在,他還毫無頭緒。
就在今天早晨,南山鎮幾個鎮民相約疏通荒井,他們沉入井下的撈泥桶勾住了一個異物,一鼓作氣拉出水面後,個個都嚇傻了眼。
桶上掛著一具屍骸!
王小明趕到現場時,井畔里里外外圍了幾圈人。
屍骸的腳踝處有一根銹跡斑駁的鐵鏈,鐵鏈的另一端系著約莫十數公斤重的石塊。從腐爛程度上看,這具屍骸少說在井下的淤泥中埋藏了十五年。
應該是沉屍案,只是年代久遠,不好說還能留下什麼線索。
王小明的思緒被一陣敲窗聲打斷:楊小桃站在車窗外,手中揚著一沓文件。
車門打開後,她皺了皺鼻子:「王隊,案子還沒破,別把自己給嗆死了。」
王小明笑:「先說化驗結果。」
楊小桃坐上車,用力扇了扇繚繞的煙味:「是一具女屍,25歲左右,死亡時間大概在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鎮上有這個年齡段的失蹤女性嗎?」
楊小桃閉口不答,反問道:「剛才那群圍觀的人中,王隊有看出什麼端倪嗎?」
王小明搖頭:「你別賣關子。」
「王隊記不記得,那個叫孫神父的老頭?」
二
南山鎮這種小地方,自然不會有真正的神父。但孫神父是那種站在人群中,你可以一眼分辨出來的人。
因為他長年累月的身穿一身傳道士服。
在二十年前,孫神父作為鎮子上最早的信徒皈依了基督教,不遺餘力的建設起了南山鎮教會。
據說他是個信仰極其熱忱的人,從目不識丁到如今能站上佈道台傳揚福音,不可謂不努力。他的善良和熱心,在整個南山鎮都有口皆碑。久而久之,得了一個「神父」的綽號。
王小明翻看孫神父的履歷,越翻,眉頭越是緊縮。
「你是說,孫神父的妻子馬梅在二十年前離家出走,再未回來過?」
「也有可能是躺在井下了。」
王小明手指檔案記錄:「這個孫神父,簡直是個聖人啊。」
記錄中,孫神父目前孤身獨處,以五畝田地為生,卻資助了鎮子上三名孤兒的學業。在08年地震賑災中,他賣掉了一所老宅,硬是籌集了數萬的捐款。平日里,各種善心小事仁義行為,更是數不甚數。
這樣一個人,有可能與二十年前的一樁謀殺案有關嗎?
楊小桃開口:「至少目前來看,孫神父的嫌疑非常大,而且我覺得他的善行有種太用力的感覺。」
「你是說,偽裝的假象?」王小明很快領悟。
「我們到現場時,圍觀的人中數他看屍骸的眼神是最奇怪的,雖然具體我還說不上來,但絕不單單只是害怕。」
王小明點頭,刑偵隊中,警花楊小桃向來以觀察細緻和直覺敏銳著稱。
他想了想,笑道:「南山鎮的教堂好像還有個懺悔室,我先去會會他。」
三
教堂前,孫神父一臉憂心忡忡的坐在台階上,見到王小明,連忙起身。
「王警官,那案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王小明擺擺手:「神父別著急,已經有線索了。」
他觀察著孫神父的表情,看不出異常。
「有線索就好,有線索就好。」這個年近花甲的老頭喃喃道,突然醒悟一般指向教堂:「王警官是要進教堂坐坐嗎?」
「神父,我。。。想跟您懺悔。」
神父愣了愣。
「我有罪。」王小明笑道。
神父嘆了口氣:「每個人都有罪。王警官,神愛世人,他用自己的血為我們洗凈了罪孽。」
「可是,我殺過人。」
孫神父的肩頭一顫,臉皮狠狠抖動了一下,臉上擺出僵硬笑容:「這。。。王警官說笑了。」
「執行任務中,難免有要開槍的時候。」王小明放緩語調。
孫神父恍然大悟般鬆了口氣:「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沖教堂方向比了個請的手勢:「王警官如果有什麼想說的,我們可以去那邊的懺悔室。」
王小明嗯了一聲,走出兩步,突然問:「不管什麼原因,手中沾了血,時間過得再久,還是能聞到一手的腥味。神父你說是不是?」
「這,這我哪能知道。。。」孫神父眼神閃爍:「但是,神會聆聽你的話,他會照看你的心。」
王小明笑道:「請神父聆聽我的懺悔。」
「好說,好說。」孫神父轉頭走向教堂。
王小明發現,他的小腿和背部崩得很緊,每一步,都像是用足了力氣。
四
懺悔室,電話亭般的小房間中,一層雕花木板分割出兩個空間。
據說鎮子中很多人願意走進這個儀式感十足的小閣子,傾訴秘密苦衷。
不等神父說完絮贅的開場白,王小明截口問:「我殺過人,我想知道如何才能救贖自己?」
「靠自己是無法完成救贖的,只有依賴上帝,你才能從往日的罪中走出來。」神父進了懺悔室,聲音變得穩定從容很多。
「如果我做好事,我做很多很多的好事呢?」
「應該。。。也是可以的吧,但你依然要仰賴主。」這回的聲音不太確定了。
「神父,你犯過罪嗎?」
「每個人都有罪,人生來就是有罪的。」
「那你殺過人嗎?」
雕花木板的對面,傳出一聲座椅砸翻的聲音,神父像是摔了一跤。
「神父見過瀕死的人吧?在溺水而亡時,她喉嚨中吞進冰涼的井水,喊不出任何聲音,雙手在水面上掙扎,但最終還是睜著雙眼,漸漸沉沒在黝黑的井水中。那種畫面,即使是日後再如何去行善,做再多的好事,都沒有辦法忘記的吧?」
「沒有,絕對沒有!」神父顫聲道。
王小明沉喝:「是你殺了馬梅,對嗎?」
對面沒有回應,只是沉重的喘息聲中,隱約已經帶著低泣。
王小明舒了口氣。
很多案子往往會這樣,看起來棘手無比,但抓准了一個點後,快刀亂麻一通砍,也許就能有所斬獲。
如果一個人需要用善行來救贖某種罪孽,那麼他對犯罪的事實必然心存愧疚。在試探和壓力下,往往就會輕易暴露。
神父顯然不是心志堅定的人,他的反應說明了很多問題。如果沒有意外,整個案件只剩下蓋棺定論的流程。
偏偏意外就出現了。
王小明起身去卸腰畔的手銬時,手機突然響了,楊小桃的話讓他愣了好一會兒。
「馬梅沒有死,兇手找到了。」
五
馬梅沒有死。
局裡的弟兄在民政局流動人口資料舊檔中翻出了只鱗片爪,循跡找到了馬梅,她已然改名,目前居住在一百公里外的鄰市。
兇手另有其人。
鄰鎮的一個老嫗聽聞了案件,蹣跚趕來,她在見到屍骸後,匍匐在地嚎啕大哭。
二十年前,她的女兒在一次走訪男友時意外失蹤。男友卻一口咬定,女友從未來過南山鎮。案件僵持了一段時間,警方毫無收穫,最終不了了之。
女孩當年的男友此刻正被楊小桃反扣在地上,是一個名叫李強的禿頂中年男人,他目中冷光四溢,惡狠狠盯著那具屍骸。
「婊子。」他嘴裡嘟囔著,「到今天都不放過老子。」
楊小桃一巴掌扇在他臉上。
他陰森森齜牙,沖地上吐了口口水。
王小明從圍觀群眾的表情上看得出來,李強平時並不太受歡迎。
「王隊,都招了,應該沒問題。」
王小明點了點頭,從楊小桃手中接過人犯。
他突然下意識轉頭看向人群,孫神父不知何時也趕回了現場,雙手籠於袖內,正擠在人堆中張望。
神父臉色蒼白,眼底有些說不清的意味。
這個眼神讓王小明在將李強推向警車時略微有些恍惚,而就在這個間隙,李強驟然轉身,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把匕首,惡狠狠刺向王小明。
饒是王小明身經百戰,這一變故也有些猝不及防。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竟是孫神父。
這個老頭幾乎毫不猶豫撲出來,撞在了李強身上。
下一個瞬間,楊小桃踢掉了李強手中的匕首,旁觀的警察們一擁而上,將李強再度摁到了地上。
「王隊,你剛才很不專業。」楊小桃有些惱。
王小明沒有說話,只是看向癱坐在地的孫神父。孫神父瞪大的眼中滿布驚惶,他大口喘氣,接觸到王小明的目光後,勉強咧了咧嘴。
王小明沉默了一會兒,沖楊小桃道:「你先帶人犯走,我跟神父有些誤會,怎麼也得道個歉。」
六
「要不是神父,我可能會受傷,說您救了我的命都不為過。」王小明歉然道,「之前對神父有所懷疑,實在很抱歉。」
孫神父連連擺手:「哪有的事。」
他遲疑了一會兒,問了個古怪的問題:「剛才我。。。算救了你的命嗎?」
王小明笑道:「算。」
神父想了想:「王警官,去我家裡坐坐吧?」
神父住在南山鎮的東邊。一間偏僻的小屋子,屋中傢具寥寥無幾,唯有的裝飾就是貼在牆上的十字架和經文金句。
他端來一個茶杯,給王小明泡了杯熱茶。
王小明笑道:「您這裡不常有人來吧?」
神父放下茶杯的手僵硬了一瞬。
「我是看您這兒好像只有這一隻茶杯」,王小明抿了口茶,「別緊張,每個人都有不願說的故事跟秘密。」
如今沉屍案的真兇已然落網,可王小明卻有種直覺:神父的身上藏著某個不為人知的罪,否則他在懺悔室中的古怪反應又如何解釋?
神父的神色鬆弛下來,嘆了口氣,轉頭望向門外:「是啊,每個人都有秘密。」
王小明突然發現,坐在對面的神父,雙手攪在一起,渾身隱約微微在顫抖。
他緩緩開口:「跟你的妻子有關嗎?」
七
回警局的路上,李強坐在警車中罵罵咧咧,關於殺害曾經女友的來龍去脈,這個禿頂的男人直言不諱。
「老子玩膩了她,她還纏著老子,能怎麼辦?殺了一了百了。」
楊小桃充耳不聞。
「你這個妞兒夠正,那個衰爆了的王警官是你的相好吧?」
楊小桃一拳砸在了李強的胃部,李強伏倒在地乾嘔了好一陣子。
他緩過神後,又開始大嚷:「你們他媽的,怎麼不把那個孫神父也給逮了。他早就知道老子殺了人,這他媽不算是幫凶?」
楊小桃皺眉:「他早就知道?」
李強嘿嘿一笑,腦袋枕在靠背上,閉口不言。
楊小桃擒住他的小指,反向掰了九十度:「說不說?」
「說說說,他有個懺悔室,老子去那兒跟他說過。他一開始還不信,還他媽問了老子不少殺人細節。」
楊小桃心中突兀湧現出一陣不安,她幾乎立刻叫停了車。
孫神父有古怪!
她閉眼回憶了一遍南山鎮之行的整個過程,隱約覺得關於孫神父這個人的真實面目,自己遺忘了某個至關重要的細節。
「王隊留在南山鎮,說是去神父家做客了對嗎?」楊小桃問駕車的警員。
警員支支吾吾說記不清了。
李強罵道:「孫老頭這怪人,一年到頭從不請客人,這他媽的,肯定是想賄賂你們的頭兒,洗脫幫凶的罪名,操他媽的。」
楊小桃臉色劇變。
「回南山鎮!」她沖警員喝道。
八
「不,我跟她單純就是合不來。」神父站起身子,走到屋門旁,吱呀合上了木門,然後轉過身:
「你想知道我的秘密嗎?」
王小明頓生警覺,卻發現身體全然無力,連腦子也開始昏昏沉沉。
他看了眼桌前的茶杯,不動聲色:「神父你說說看。」
「因為我有罪,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在贖罪。」神父幾乎一字一頓,極其緩慢的說出這一句。
「王警官,我的罪是今天殺掉了你。」
說完這一句,他突然跪伏在地,雙手合十念起主禱文,喃喃自語:「求主憐憫我,用您的寶血洗凈我的罪。」
王小明悚然變色:「神父真會開玩笑。」
神父爬地而起,身體喜不自禁般發顫,他喘著氣,兩行眼淚滑落臉頰。他突然伸手掐住自己的喉嚨,臉上配合般做出窒息的表情。
「王警官,李強早就跟我說過,他是掐死那個女人的,就像這樣。」
王小明打了個冷顫。
神父驟然語聲高亢起來:「懺悔室里王警官殺人細節的描述,實在太令人激動了,這個沉屍案太令人激動了!」
他收斂表情,輕聲道:「殺人的感覺一定很好吧。」
王小明強笑道:「神父,我在你這兒死了,你很快就會被捕。」
「被捕?被捕怕什麼,我可以上天堂!」
「你殺了人,你的神怎麼會允許你進天堂?」
孫神父怔住了,臉色驚疑不定:「我很早就開始贖罪,我做了很多好事,我剛剛還救了你,我做的好事一定足夠讓我殺一個人!」
王小明徹底明白了,這個神父自始至終就是個瘋子,他在懺悔室內聽過太多人心的黑暗面,可他無法消化這些惡念。
即便有教條約束,即便深知這是惡事,他依舊渴望殺人,甚至從很早前便開始為自己贖罪。也許是這樁浮出水面的謀殺案,徹底點燃了他心中的罪惡。
王小明沉聲道:「神父,你還沒有罪,收手吧,今天的事我可以當做沒發生過。」
神父置若罔聞,卻局促不安起來,他皺眉在屋內大步走動,拿起一根鋤頭,又掏出一把鐮刀,喃喃自語:「我已經做夠好事了,我已經做夠好事了,我要殺了你,怎麼殺你好呢?」
突然,他拍了一下大腿,笑嘻嘻看向王小明:「王警官,你。。。有槍對嗎?我用槍打死你,好不好?」
九
楊小桃趕到木屋前時,屋中傳來一聲槍響。
王小明推開了木門,依靠在門框上。
「王隊,你他媽的能專業一點嗎?」楊小桃怒道。
王小明笑:「他的藥效再強一點,我以後都沒有機會不專業了。」
楊小桃看著屋內景象,沉默了很久。
被擊斃的神父雙手張開,仰倒在地,宛如一個十字。
王小明摸了根煙叼進嘴裡,藥效下顫抖的手指怎麼也摁不著打火機。
楊小桃給他點了火,又看向死去的神父:「他做的善事,其實是為自己提前贖罪對嗎?」
「很難理解嗎?」
楊小桃默然無語。
王小明吐出一口煙:「你怎麼來了?」
「李強說曾經跟他懺悔過,而且他從不請客登門,我擔心你有危險。」
王小明點頭道:「他不請客人,大概是怕忍不住殺人,直到今天之前,他覺得還沒有做夠好事。」
楊小桃黯然道:「更關鍵的是,第一次在井畔現場看到他時,他眼中的那種古怪情緒,我在路上想明白了。」
「是什麼?」
「我覺得,是嚮往。」
王小明突然覺得手中的煙有些噁心,他扔下煙,狠狠碾滅了,嘆了口氣:「是啊,對罪的嚮往。」
腦洞故事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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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場實在太血腥了,新來的小秦都吐好幾次了」
小張一邊維護現場,一邊給師傅老王打著電話。不遠處小秦正扶著電線杆乾嘔,他已經沒東西可吐了。「死者被肢解成三十二塊,均成30到35厘米條狀,頭部在離案發處2米外被發現,傷口均勻平整,應該是被利器切割而成,受害者內臟均被一一取出,暴露在外,從切割手法來看,兇手具有一定的解剖知識,兇手將被害者的血液收集在一個深紅色的容器內,暫不清楚兇手的目的,從血液的凝固程度來看,案發應該在凌晨3點到4點左右。現場沒有發現掙扎痕迹,懷疑不是第一現場。」 儘管已經干這行5年了,如此殘忍血腥的案發現場,小張也是第一次見到。以至於不得不打電話給當初帶自己的師傅老王求助。師傅正在趕過來的路上,掛掉了電話,小張的腦子開始飛快的運轉起來:如此殘忍卻又熟練的肢解手法,兇手與被害人之間一定存在極大的利益糾葛,兇手在第一現場將被害人殺害,然後再將屍體移至第二現場肢解,卻沒有被任何人發現報警,一定是經過精心設計,長時間布局。案發時間在凌晨3點左右,兇手對受害者的作息時間一定非常了解。而從肢解手法來看,兇手極大可能擁有相關的專業知識,範圍一下子就縮小了很多:兇手極可能是醫學從業者,又或者。。。。。。咣! 那四個字如一道極光閃過小張腦海:幽靈屠夫! 小張想起來了,自己以前聽師傅講過,5年前,小張還未入行,X市接連發生了好幾庄命案懸案,根據師傅的描述,當時的案發現場跟今天如出一轍! 兇手至今都未到案!以至於外界將兇手稱為「幽靈屠夫」。「他」又出現了!小張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喂,小子」
有人說話!! 是誰?絕不是小秦,小秦不是這個聲音,師傅?沒可能,師傅不會這麼快就趕到!
小張猛的抬頭,全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眼前一個彪形大漢,污垢的著頭髮,一張臉皮毫無血色,空洞渾濁的雙眼沒有一點生氣,手持一把明晃晃的剃骨刀,正死死盯著小張。
小張下意識伸手向自己身後摸去,不由暗罵一句「操,居然忘帶了!」四目相對,現場氣氛緊張到了極點,任何一個微小的舉動都可能引發一場惡鬥,小張瞄了瞄遠處的小秦,那個不爭氣的傢伙還在那不停的嘔,全然不覺這裡千鈞一髮的情況。
1秒...2秒...3秒....空氣彷彿都凝聚了!
30秒後,對方終於打破了僵局
「。。。。。瘦肉15,五花13,買滿2斤免費剁餡噢(?????)。」
「噢。。不用了,我。。沒帶錢。」
說完小張背起書包拉著小秦一溜煙跑出了市場。(一)
「所以說,現場沒有遺留任何可以利用起來的線索?」我裹緊身上的大衣,坐上了警車的后座。
「對,因為涉及到一個大人物,所以頭兒說務必請您到現場去看看。」
「行。」
沒有留下的兇器,沒有血液濺出,偵查科來過,環境方面也沒有任何遺留的「線索」。看來兇手是一個心思縝密的人,我如是想著。唯一讓我覺得反常的是,死者是呈跪在地上的懺悔的姿態。
我一邊戴上手套,準備蹲下身的同時問到 「死者相關信息呢?」
「譚子虎,23歲,x警校畢業。平常性格懶惰,做事拖沓,大問題倒是沒有什麼,案子是卻是愛拖沓,但是對外人的態度算得上相當和藹。」
「繼續。」我咬了咬嘴唇,為人處世還算不錯,所以應該沒有仇殺可能性。
梁成頓了頓,接著說「下個星期本來要提拔為他們那個片區警察局的局長,死的挺可惜的。本來前途一片光明的呢。」
我挑了挑眉,「23歲當局長?」「啊,對,忘了跟你說了,因為他爸是那誰,你應該知道,這個案子也是他爸專門讓我來負責的,這不我才把你叫來幫我嘛。」「譚姓嘛,我知道是誰了。」「是吧,不難猜的,所以他爸現在很暴怒,自己寶貝兒子不知道被誰殺了,還是在一個偏僻的小巷子里,這要不是外來旅遊的旅客迷路了,還指不定多久能發現呢。」
梁成接著說「現場怎麼可能一點信息都不剩呢,真是奇怪。」他也蹲了下來,湊近我「所以說你看了那麼半天發現了什麼嗎?」
我起身取下手套,指了指屍體的頭部「大官人,你仔細看。」
「誒,好像真的有點奇怪。」隨後他叫來一旁檢驗現場的警員,對警員說到「檢查一下死者嘴裡有什麼。真是不知道你們這些現場勘查組為什麼沒有注意到這麼明顯的事情。」
「真是不知道你這個大官人為什麼沒有注意到這麼明顯的事情。」我朝著梁成翻了個白眼。梁成尷尬的笑了笑「這不是相信他們這些兔崽子嘛。」「是是是,你這傢伙,官越大越懶得自己查案子。」
「頭兒,死者嘴裡的是一個十字架,您瞧。」方才派去檢查屍體的警察遞過來一個物證袋,裡面是一個很小的白銀十字架。梁成示意警察直接把物證袋給我,我朝他撇了個嘴,接過,仔細端詳了起來。
十字架,是教徒嗎?等一下,好像這側邊上有字【Sloth】,嗯?這不是懶惰的意思嗎?看起來並沒有外傷,可能是通過下毒的方式,這個十字架會是毒的媒介嗎?於是我抬頭問梁成「屍體做過檢查嗎?」「那不廢話,人給你跪在這裡等你來看,動都沒動過,怎麼可能屍檢。」梁成沒好氣的說。「那你安排人快去檢查屍體,對了,這個十字架,也檢查下。」
(二)
「順阿曲庫銨,通過靜脈注射,呼吸肌停止。」我看著檢驗結果,拿著手上的十字架思考著。十字架沒什麼問題,那麼作為現場唯一遺留的東西,這隻有一個理由了。
「某種暗示。」梁成替我說了出來,我頷首「對,如果是針對一個因為不能呼吸而死亡的人,是不可能做到閉著嘴死去的,所以這個十字架只能是死後,被兇手放入死者的口腔中的。所以說..」
「這是兇手故意留下的。」
除了查找除了ICU(重症監護室)以外,哪裡還有順阿曲庫銨被購置或者「遺失」以外沒有別的線索了。
不過我和梁成都很相信,很快就會有超越線索的東西出現。
死者,會出現死者。
Sloth,懶惰,怠情,十字架,跪倒,懺悔。
(三)
我坐在副駕駛上,我和梁成在前往第二個命案現場的路上。
兩個女人死了,死亡方式是剖腹,死亡地點是廢棄的健身房,而且是被鎖死的健身房,最詭異的是兩個女人互相拿著剖開對方腹部的刀,同時伴隨著自己肚子上被劃開一道口,裡面的腸子直接流了出來,呈跪倒的姿態。
關閉的健身房是一個完全密封環境,除了這兩個不知道為什麼還留在裡面的女人之外,沒有別的人了。
梁成開口問道「會是兩個人互相…嗎?」
我搖了搖頭,「你也知道這絕對不可能,不可能這兩個人的姿態完全一模一樣,而且你仔細看她們的表情了嗎?竟然沒有一絲痛苦,沒有聚焦點。除了有瘋狂的宗教執念或者化學藥物麻醉,正常人不可能忍受剖腹的疼痛……所以更別說保持近乎鏡面的姿勢死去了。」
「密室謀殺?」
「密室謀殺。」
「同時兩個人?」
我的回答還沒能說出口,被一旁負責勘探現場的警員打斷。「兩位,在這兩位死者在健身房的儲物櫃里發現了十字架。」我一把搶過,「給我看看。」
果然,側面有字,但是與譚子虎不同的是,這次的十字架兩側面都有文字,左側面是Prid以及右側面的Envy,我把十字架遞給梁成。走到兩個死者前。
傲慢與嫉妒,在傲慢什麼?在嫉妒什麼?兩個人同時犯的罪?
我沒有回頭繼續凝視著兩個死者,雖然這會令我有些反胃,這個時候梁成卻說到,「你發現沒,如果用十字架的正面面對我們,背面對著兩個死者,左側和右側的字就分別對應左邊的死者和右邊的死者。」
左邊和右邊?
所以是..「對,我猜應該左邊是對應傲慢,右邊是嫉妒。」梁成接著說到。我愣了愣神,「理由呢?」
「啊,顏值啊顏值…」梁成頓了一下說。我扭頭以奇怪的目光看向他「這你都能看顏值?」
梁成翻了個白眼「你自己看,左邊的比右邊的臉蛋好看。所以我認為..」「所以你的意識是,這個右邊的女人嫉妒左邊的女人比自己美麗,而左邊的女人為自己的漂亮臉蛋感到驕傲?」
「對。」
「明白了」我點了點頭,繼而非常認真的說到,「梁成,我懷疑接下來的這段時間,還將出現新的被害人,不,已經不是懷疑了,是肯定。」
梁成疑惑的看了我一眼,我看他沒有明白,繼續解釋道,「第一個案子開始的時候,我們找到的十字架就是兇手留給我們的。現在,此時此地,你手裡的十字架,也是兇手留給我們的。這是他的心理暗示,他的宗教信念。」
「宗教信念?」
「天主教。」
我拿過梁成手裡的十字架,和暫放在我這裡的第一個十字架,「懶惰、傲慢、嫉妒。」
「憤怒,色慾,貪婪,暴食。」梁成的表情轉向驚恐。
「七宗罪。」我點了點頭。
「所以你說還會有被害人,剩下的四個罪分別對應一個人。」梁成明白了我的意思,「我這就讓下面的人加強戒備。」
「戒備?你要戒備什麼?你知道可能會被殺害的目標了嗎?」我反問。
「沒有。」梁成搖頭。「那你戒備什麼戒備。」「全城戒備啊,讓本地電視台通知居民減少外出,警察加大巡邏量之類的。」
我抓住梁成的肩膀,搖了搖他,「大哥,你醒醒,這麼大個城市,你戒備不過來的。」
梁成拍掉我的手,「那你讓我怎麼辦。」
「找到他們的共同點。這麼大個城市,你戒備不過來,同樣兇手也不可能了解所有人,他的定罪,一定是對這幾個人有一定了解。」
一旁的警員彷彿聽明白了什麼,迅速離開撥打了電話。梁成也深以為然的看了看那個警員「所以兇手可能是前三個人都認識的一個人。」
「對,所以剛剛那個警員如果明白了我的意思,他就是去找人查相關信息了。」我點頭,「人家不叫那個警員,人家叫..叫什麼來著,哦對小李子。」
「還不如叫那個警員好吧。」我無奈的拍了拍自己的額頭,現在只要等那邊查到三個人的共同熟識的那個交織點就好。
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一個問題要確認。
「我們還有半個小時候。」我對梁成說到。
「半個小時幹嘛?」,「去城南的天主教堂。半個小時後神父就要『下班』回家了。」
是的,十字架,我想了想,會有現成的十字架的地方只能是天主教堂了,或許神父會知道些什麼。
(四)
「嘿,你知道最讓我意外的是,這個神父沒有我想像中老誒,我以為神父都是八十多的老神棍。」梁成吐槽到,我咳嗽了一聲「大哥,你注意一下你的言行好嗎?你下面的警察要是聽到,該覺得自己的boss像個小孩子一樣,再者,你這老神棍三個字有點對這天上的那位有點不敬吧?」
「幹嘛?你說天上的神?這世神啊終究歸於平靜,有神活那麼久也該死掉了好吧。再說要是有神,神不來管管這種連環殺人案件,讓我們幾個小人物在這裡瞎頭疼。」
「那神不是派了老神棍在這裡教誨眾人,要從善嘛。」
「指不定呢。」梁成非要跟我嗆,我也懶得接過梁成的話。整理起剛剛和神父對話的信息。
天主教教堂里做禮拜用的七個十字架不見了,不知道是被誰盜走了。這說明我的推斷沒錯,兇手就是從城南的天主教堂拿走的十字架留在兇案現場。這也說明,兇手至少一次或以上來過教堂。此外,讓我覺得有意思的是,死掉的三個人中,兩個女人是天主教虔誠的信徒,每周都會來教堂一次。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是神父說,他曾傾聽二人的心聲,他知道兩個女人之間朋友面具下的矛盾,他也聽過對自己不夠美的抱怨。但是神父對第一個死者譚子虎卻沒有任何印象,大概是因為譚子虎從來沒有來過教堂。這大大提升了案子的難度,如果兩次謀殺的被害人沒有相互關聯的話,這就讓之後被害人的目標的身份變得撲朔迷離。不過或許神父記錄的教堂禮拜的名單,會對案件的破解有一定幫助。會不會下一個被害人會在這份名單裡面呢。
何巧、楊玲,兩個高中女學生,同時也是傲慢和嫉妒。
盧瑣,本地富豪。
侯天三,建築學大三學生。
曹無言,平面設計師。
趙菡菡,酒吧小姐。
赤龍,本地的黑幫老大。
葉礫石,無業的虔誠信徒。
說實話還好這教堂不算太大,定期做禮拜的人不多,否則我更難對他們的信息進行分析,讓我感慨的是酒吧陪酒小姐和黑幫老大也是天主教信徒,果然信仰這個東西,是很神奇的。
思緒停止後的我看向車窗外,疑惑的問到梁成「不是讓你送我回家嗎?你這把我送到哪裡?」
「你不累啊,不吃飯不休息的嗎,身體累垮了怎麼辦,真懷疑你的智商。」
「那也比你強。」
等梁成停好車後,我們來到了一家川菜館,我們選了一個有電視機角落的座位,正好可以在等待上餐的時間裡看一看電視。
恰好電視里在播放本地新聞,反正也是無聊,我和梁成就看著電視討論起對新聞的看法起來。
突然一個手機鈴聲響起打破了我們兩個的交談,是梁成的手機。我瞟了一眼來電提醒,是之前的小李子警員。梁成也沒有打算避開我,直接接起電話,但是不知道電話那頭在說些什麼,梁成的眉頭皺了起來。
正當我準備等他打完電話打趣他是不是買的雙色球又沒中獎。電視里播出了一條新聞引起了我的注意。
好了,不用梁成說我也知道電話的內容了。
「緊急新聞,G市著名的富豪盧瑣在其辦公室中自殺,現場還發現盧瑣手機中有一段視頻,為盧瑣臨終遺言,內容盧瑣對自己過度貪圖享樂玩弄窮人的懺悔,目前警方已著手繼續調查….」
「盧瑣?」
「對。他們還發現了同樣的十字架。」梁成點點頭。
「Gluttony暴食。」我和他同時說到。
(五)
看完盧瑣生前的懺悔遺言錄音後我問梁成:「一個人如果選擇自殺,臨死前遺言應該是什麼心理狀態?」
梁成想了想說:「釋然,平靜?」 「對」我接著說,「但是你聽完有什麼感覺?」「似乎有一絲恐懼?」
我點了點頭,接著問:「一個位高權重的人把自己吊起來,卻割掉動脈流血而亡,你覺得可信嗎?」
梁成搖頭。
「所以這根本不可能是盧瑣自我懺悔後的自殺,還是同一個兇手。他在通過自己的方式制裁這些犯了七宗罪的人。」
「第一人沒有相關因素,兩個女的和盧瑣都會定期去禮拜,所以按照規律,很有可能下一個死者也是禮拜名單中的一員。」
「是,這已經不是禮拜名單,而是死者名單了。」我用筆劃掉了已經死掉的人的名字,「所以現在還剩下這幾個人侯天三,曹無言,趙菡菡,赤龍,葉礫石。」
梁成叫來一旁的警員說到「通知名單上這幾個人在城南的禮堂集合,讓神父把禮堂今天的任何活動都終止,看起來我們需要開一個會了。」
我在名單上繼續寫到,侯天三、葉礫石和曹無言這三個人,都是比較平常而且不是很符合七宗罪的人,但是趙菡菡和赤龍很可能處於危險狀態,根據工作性質來,趙菡菡在酒吧做陪酒小姐,會不會對應七宗罪里的色慾,而赤龍作為黑幫老大,手上不知沾滿了多少鮮血,會不會對應著貪婪。
當然這一切只是我的推斷,看人不能看表面,畢竟人都有自己的原因。只是,不知道兇手怎麼界定誰有罪誰無罪。
「還有一個問題,現在假定我們可以在兇手之前保護好『被害人』,這是我們通過對十字架和神父的詢問才知道的,那麼兇手是怎麼被目標的選定範圍定在這幾個人中的,我的意思是,他怎麼知道這些人的信息的?」梁成問了到。
對!是我疏忽了,我拍了拍梁成的肩膀「大官人你立功了。既然兇手知道這幾個人的信息,還知道他們會固定來禮拜,那麼必定是這幾個人不管出於什麼原因都和兇手認識。」
梁成打了個響指,「禮拜名單!」
我點頭「對,禮拜名單,被害人在禮拜名單裡面,兇手也在。」
「這就像狼人遊戲,狼人、神、村民都在裡面。只是我們現在要扮演預言家查出狼人,然後在扮演個女巫給他毒進監獄裡,扮演個獵人..」梁成打了一個比方。「別,你打住,獵人技能得死了才能觸發,快開車去教堂,別在這裡磨蹭,我們現在在和兇手搶時間。」
(六)
「把諸位集合在這裡,是因為通過對最近幾起案件的審查,推測下一個被害人很可能在你們之中,所以讓各位提前做好心理準備,對周邊發生的事情多加留心,此外,我們會給各位每一個人都安排一個警員負責你們的安全,在抓住兇手之前,可能要給大家帶來一些不便。」梁成對坐在教堂長椅上的幾個人說到。
梁成的話音落下,眾人就紛紛議論起來。安排警員是我的建議,既可以保證他們的安全,又可以限制可能存在的兇手的行動。至於為什麼沒有告訴他們兇手很可能就在他們中間,是因為不想打草驚蛇,要讓這個兇手自己露出馬腳。但在眾人議論過程中,我卻留意到葉礫石嘴角微微上揚,而曹無言的眉頭皺起來。相對而言其他人的表現他們有些異常。
不過接下來一定會發生一件,在我意料之中。
「呸!我還需要你們這些虛偽的警察來保護?我自己手下有人,不需要你們來,更何況我信不過你們這些偽善的政府的狗!」赤龍雙手抱在胸前,朝地上吐了口痰。
「赤龍先生,請注意你的言語。」梁成拉住了一個有些衝動的警員,加重語氣說到。
赤龍似乎是想再吐一口痰表示自己的不屑,但此時只聽神父說了一句,「赤龍。你忘記了這裡是哪裡嗎?主正注視著你。」,意外的是赤龍沒有反駁神父的話,反而安靜的坐在椅子上不再出聲。神父在胸前划了十字,「阿門。」赤龍也跟著划了十字,「阿門,主請原諒我方才的粗鄙言行。」
在坐的其他幾個人也像是得到了某個信號一般,划了十字,「阿門。」
神父微笑著看著梁成,「不好意思警官,你們繼續吧。」梁成禮貌的笑著點了點頭,「按照前三次命案的發生時間,我們發現兇手的行兇時間存在一個規律。」
「第一起命案相隔兩天後,發生了第二起命案,但是第二起後只相隔了一天,便發生了第三起命案。所以我們急忙把大家召集在一起,是在懷疑,兇手行兇的時間在縮短,很有可能下一次動手的時間,就在今晚,也就是從一天縮短到半天,12小時之內。」
「兇手是根據七宗罪在進行殺人,暴食Gluttony貪婪Greed懶惰Sloth、色慾Lust、嫉妒Envy、憤怒Wrath以及傲慢Pride。目前來說根據兇手在案發現場留下的十字架,懶惰、暴食、傲慢、嫉妒可以排除了。所以剩下的目標將會是貪婪、色慾和憤怒。我們不知道兇手在剩下三個罪行中,會先進行哪一個,所以接下來的時間請大家務必留在教堂里。」
赤龍剛準備反駁,梁成便打斷了他「尤其是你,赤龍,很可能你在兇手名單上對應著貪婪罪。」說到這裡,赤龍噎了下口水,從他的額頭上可以看見細細的汗珠,兇手應該不是他,首先他目前的反應來看,是一個害怕的狀態,其次他沒有任何的殺人動機。
梁成側身看向了趙菡菡「而你也很危險,警方在懷疑你對應著色慾?」
「哼!我?我怎麼可能對應著色慾?」趙菡菡詫異的指著自己「難道因為我的工作地點在酒吧,就對應色慾嗎?你們的判斷未免太牽強了吧!」
「所以我們不能冒險。」我起身拍了拍趙菡菡的肩膀,「我知道可能你有你的難處,所以你才會去選擇這個工作。但是兇手怎麼想,這不是我們能決定的。所以還請…」
趙菡菡點了點頭,「好,我一定會配合你們的工作的。」
「謝謝。」梁成如是說到,「那麼其他人呢?」
神父微笑著搖了搖頭,「我當然沒有問題,我本來就屬於這裡。礫石應該也沒有問題吧?你的禱告正好也可以在今天完成。」一旁的葉礫石點點頭,「嗯。」
赤龍似乎也不做「反抗」,安靜的坐在那裡,侯天三表示自己需要給學校老師說明情況請個假,梁成安排了一個警員來幫侯天三溝通此事。
唯一的不同意者是曹無言,「你們不知道我很忙誒!我手上還有很多設計要做,反正我不留在這裡!別浪費我的時間。」
梁成皺了皺眉,「我們是處於對你的安全考慮!」
「不需要!」曹無言扭過頭去「我像是對應七宗罪的人?別鬧了好吧,還有你們那個警察,也別跟著我!」
梁成還準備說些什麼,我朝他使了個眼色,讓曹無言離開。
所以目前的狀況就是,曹無言離開,赤龍趙菡菡侯天三葉礫石留下。
我湊到梁成耳邊「安排下面的人盯著曹無言。他可能會有問題。」梁成微不可查的頷首。
「警官先生,還有一件事情,不知道該不該說。」神父慢慢走到梁成身邊,略顯局促的說,「神父您但說無妨。」梁成做了一個繼續的手勢。
神父不知從哪裡拿出了一張紙,「盧瑣先生曾把這張紙條交給我,說在他死後,希望能把他的屍體在教堂里,算是對他的靈魂進行洗禮。」
梁成詫異的挑了挑眉「所以神父的意思是?」「可不可以把盧瑣先生的屍體送到這裡,就一個晚上的時間。」
「不好意思神父,你知道法律上這是不允許的。」梁成愛莫能助的搖了搖頭。
「那..那好吧!」神父也無奈的嘆了口氣,「願主寬恕他的靈魂,阿門」梁成輕輕拍了拍神父,側身離開。
我朝神父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跟隨梁成的腳步出了教堂的大門。
「你說,我們這樣盯著今晚還會死人嗎?」梁成抽了口煙,邊吐煙子邊問我,「盯緊了應該不會再出現下一個死者了吧。」
「大概吧。」我說,「跟你們警察辦案子真是太被動了,明明知道兇手就在其中,卻不能夠抓ta。」
梁成也無奈的搖了搖頭「我們卻沒有足夠的證據。兇手竟然可以做到在現場不留下任何東西,某種意義上也值得佩服。」
我拍了拍袖子,站直身子,「你的人已經調查過禮拜名單上這幾個人案發的時候都在幹嘛了嗎?」
「是啊,這是最頭疼的,這幾個人都有不在場證明,目擊證人或是攝像頭種種。」
「作案動機這方面呢?」「也沒有特別明顯的原因,你知道這個案子裡面肯定不會是為了錢財,但是如果說是情殺不可能這麼多個人,仇殺也說不通。所以也沒辦法從作案動機這方面下手。」
「曹無言那邊情況如何,卻是是在他的辦公室安安心心弄設計,安排的眼線還注意到他好像是在趕工。」
「趕工?」
「下周四好像有一個鏡面設計大賽,大概是他想參加吧。」
「好吧,其他幾個人呢?」
「也沒有大問題。為了保證他們有吃的東西而不餓肚子,我拜託神父來負責他們的晚餐了,此外他們今晚會都住在教堂的房間里,下面的人會跟緊他們的。」
我點點頭,梁成突然問到「不過要是今晚真的什麼都沒有發生,那你準備怎麼辦?」
我正色,拿出本子一邊畫一邊解釋給梁成「兇手是一個天主教徒,這一點基本上肯定了,ta在通過自己的方式對七宗罪進行審判,所以ta一定擁有強烈的信仰,ta無論發生什麼都會把自己的審判進行下去。其次,兇手在審判過程中感受到了快感。」
「快感?」梁成不解的問。
「對,快感,作案時間的間隔越來越短,這說明兇手對自己審判非常滿意,而且他發現這種審判會讓自己就像高位神一般,ta已經上升到一種殺人後的滿足,而且對這種快感的需求越來越迫切,就像..」
「吸毒。」梁成一拍大腿,「是的,所以ta不會再拖下去了,從ta敢在現場留下十字架,就可以看出ta其實根本不在意警察的存在,ta已經狂妄到認為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止ta繼續審判了。」
梁成深以為然「所以你的意思是就算冒著暴露的風險,他今晚也一定會有動作。」「對,到時候,拿下ta。」
「你知道的,你這是拿鮮活的生命在冒險。」梁成拍了拍我的腦袋,「得了吧大官人,如果不這麼做,他們可能死的更不明白。」
而我看向教堂,
今晚,
誰會在黑暗中絕望,
而誰又會在黑暗中露出燦爛的笑容。
(七)
「頭兒!3號聯繫不上了!」梁成的對講機里傳來了驚呼。「不好,兇手開始行動了,你快到3號的位置上查看是什麼情況!」
不!不對,這是個障眼法!我連忙搶過梁成的對講機「所有人都保持在自己的原崗位上別動,看好你們自己負責的那個人!這很可能是兇手的調虎離山之計!」
我一邊說著一邊拉著梁成往3號所在的方向跑,「如果說3號出了事情,現在只能由我們去補他的位置!」梁成點點頭,緊跟著我。
3號,3號!葉礫石!那個虔誠的信徒?會是他嗎。兇手不會那麼傻吧!他陪我們玩了那麼久,不會犯下這麼明顯的錯誤的。
「吳華!」我和梁成氣喘吁吁的站在3號所看守的房間門口,但是房門已經打開,而3號警員倒在地上。
「通知救護車!還有,你快聯繫一下負責盯曹無言的人,我感覺可能出事了!」梁成點了點頭,拿出手機撥打起電話來。
等等,葉礫石不可能離開教堂,教堂外面都是警察把守著,他會在哪裡!難道他會是受害者?可是他今天露出的笑容是什麼回事。
「咚!」像是什麼重物倒下的聲音。在教堂的正中間!禮拜的地方!
「梁成跟我來!」我朝他大聲喊到。
我知道了!我知道今晚死的會是誰了!
兇手成功戲耍了我們!該死!大意了!
我連忙朝著聲音傳來的地方跑過去。我拿出手機打開電筒,可惡!為什麼神父也昏迷在地上。不對,神父的手上拿著什麼!?十字架?「梁成,讓所有人下來集合,然後把燈打開,還有做好心理準備!」
「什麼心理準備!?」梁成一邊跑去開燈一邊提問。
「今晚的死者是盧瑣!」「他不是已經死了嗎!!」「所以,他現在的樣子一定慘不忍睹!」
「….」
如果從某種角度上來說,這是一種藝術。盧瑣的屍體從中間被釘在地板上,四肢攤開,面部的表情是微笑著的,猶如小丑一般。而地上有著一雙翅膀,用血液在地板上畫出的翅膀。而盧瑣的額頭上放了一個十字架【Greed】貪婪。
禮拜名單上除了葉礫石以外的其他幾個人也從房間里跑了出來,膽子比較小的趙菡菡直接吐了出來。侯天三捂著嘴,驚恐的看著屍體,明顯的在顫抖,念叨著「定罪的為什麼會是你,為什麼…」。
見過大風大浪的梁成相對要平靜一些,他看到盧瑣以後皺著眉罵道「兇手這是在搞藝術嗎!還是他媽的軸對稱!」
軸對稱!?鏡像?!我連忙起身抓住梁成,「我讓你聯繫的曹無言那邊呢?」
「靠!我還正準備跟你說,盯梢的人說曹無言現在正在前往機場。我們的人正把他押回來。」
我點了點頭,「曹無言肯定知道些什麼。還有你現在讓人搜索一下整個禮堂,務必把葉礫石給我找出來!」
所以盧瑣同時犯了七宗罪的兩條罪名,暴食和貪婪,貪圖享樂,而且心思越發膨脹,想要獲取更多。兇手一開始對貪婪的目標就不是赤龍。相反赤龍已經在神父的幫助下,改變了心性。反而是盧瑣做出偽善者的樣子,每周禮拜,但是內心卻隱藏著醜惡。所以今晚上我們把所有人盯著反而是幫了兇手的忙。可問題是,屍體怎麼會在這裡。
我突然想起了白天神父說過的話,想讓警方把盧瑣的屍體運送到教堂來。可是盧瑣的屍體應該是被法醫和盧瑣的家屬看著的啊。神父,神父也肯定知道些什麼,還有神父手裡的十字架是代表著什麼。我掰開神父的手,拿起十字架,反覆翻看,可是並沒有任何刻印。這時候赤龍突然打斷了我的思緒,「神父!神父您沒事吧?」
我這才注意到神父的手指輕輕動了一下,我已經被兇手擾亂了思緒,居然忘記留意神父的生死。神父慢慢睜開眼睛,喘著氣,似乎是回憶起了昏倒前發生了什麼。赤龍把神父慢慢扶起來,半坐在地上。
而我的思路卻被一旁的尖叫聲打斷,趙菡菡用紙擦了擦方才嘔吐的嘴,「所以下一個死的人會是我嗎!太可怕了!」
梁成拍了拍趙菡菡,「別怕,我們會守著你的。」
但這些都與我無關,這一晚上疑點太多了,首先是葉礫石去哪兒了,3號警員身上發生了什麼。
其次,「神父,你是怎麼做到把盧瑣的屍體運回到這裡來的?」我看向神父,問出了我心中最大的疑惑,眾人都詫異的看向神父,神父支支吾吾的說,「我..我下午跟警官先生說過,這是他的遺願,所以…」
「太牽強了!你這個理由完全解釋不通!怎麼運過來的!怎麼跟他們的家人交代的!為什麼那邊的負責人沒有阻止你!」一旁安慰趙菡菡的梁成憤怒的轉過頭凝視著神父。
「盧瑣身邊的所有人都是他平常養著的人,雖然盧瑣對其他人不好,但對自己身邊的人應該是很好的。要是換做我,我如果有這個遺願,我那些弟兄們也肯定會替我完成。」意外的是赤龍出來為神父解了圍。
我扭過頭嘆了一口氣,再看向神父「神父你繼續說。」
神父擦了擦頭上的汗,大喘著氣接著說「不是警官先生讓我安排這裡幾位的晚飯嗎,我就想著能不能..把盧瑣的屍體在這個時間點運回來,然後那邊的人都很願意幫助我,法醫那邊,盧瑣的親信塞了點錢就…,反正他們覺得一晚上不耽誤事…真的很抱歉。」
「媽的,這群王八蛋子,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嗎!看我不收拾他們!」梁成氣急敗壞的掏出手機,走到一旁打起了電話。
「神父,難道你和一個屍體待在一起的時候不覺得恐怖嗎?」趙菡菡似乎緩了過來,詫異的問。
「主會保佑..」
「得了吧,要不是你收了盧瑣的錢,我想你才不會那麼積極吧。」我搖了搖頭,毫不留情的拆穿了神父,神父面露尷尬,眼神里有一絲的怒意。
「最後一個問題,神父。你昏迷之前發生了什麼。」我平靜的問到,之所以揭穿神父是因為想讓神父惱羞成怒,讓他的言語有些漏洞。
神父抑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我把盧瑣的屍體放在地上,去里房拿了十字架,準備為他進行禱告,當我準備開始禱告的這個時候不知道誰從我的後面用東西重重的擊打了我,隨後我就失去了意識….再之後我就醒過來看到你們了。」
重重的擊打?用的是什麼東西?在此之前還有一個問題。我側過身看向侯天三,「你剛剛的話是什麼意思?」
「啊?我剛剛說了什麼?」侯天三一臉不解的看著我,我正色到「別裝了,剛剛你看見被定罪的是盧瑣後,嘴裡念叨著『定罪的為什麼會是你,為什麼…』我都留意到了。」
侯天三局促的搓了搓手,「沒…沒有什麼。」正好打完電話回來看到這一幕的梁成冷哼了一聲,「我勸你不要隱瞞什麼,否則..」梁成隨即左右手互相捏了捏,骨頭傳來清脆的聲音。
我朝梁成使了個眼色,幹得不錯,漂亮的威脅。
「額..」侯天三還是支支吾吾的,大概停頓了兩秒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只是我還以為定罪的是葉礫石..」
梁成挑眉,問「葉礫石,為什麼?」
神父卻進來解釋到「是這樣的,葉礫石是個大家都知道的虔誠的信徒,甚至虔誠的有一些過度了,所以每當他聽見有人對主不敬,他就會暴怒大打出手。」
「那你為什麼不早點說出來?」我不解的問。
「因為..我和他存在一些矛盾,所以想著..如果他會因為定罪為暴怒而死去,對我而言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侯天三下定決心的終於吐露出來。
赤龍冷冷的「呵」了一聲,趙菡菡也是不停的搖頭。
現在還剩下憤怒和色慾,所以接下來的目標會是誰。此外,按照行兇的周期,下一個目標應該是在6小時後,凌晨的時候。
「頭兒,曹無言我們押回來了!」小李子手銬著曹無言,走了進來。曹無言邊走邊反抗,「你們這是違法的!你們沒有證據就不能抓我!我只不過是想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我剛準備詢問,梁成用他銳利的眼光看過去並先我一步說到「那麼您為什麼要離開呢?只是真的害怕還是別的?為什麼之前不走而是盧瑣出了事的同時才走?這會不會是巧合?」
曹無言愣了一下,梁成的這番話令他陷入了極為不利的局面,已經非常明顯地表示出了對他的懷疑。
曹無言的臉因憤怒和窘迫而開始充血發燙:「警官,坦白地說,我不知道這是不是巧合。我也非常想弄明白為什麼盧瑣會再次出事。實際上,我之前沒有走是因為我要趕工,我下周有鏡像設計大賽需要我提供作品,,我不讓警員跟著我是因為怕他們影響我的靈感!這所謂的七宗罪案件我也非常困惑!只有一點是我可以理直氣壯告訴你的,那就是他們的死,跟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話說回來,我在往機場趕,怎麼會有時間來處理盧瑣?警官,我不得不提醒你——盧瑣被再次定罪我也是剛剛在警車上才知道的!但你剛才說那些話的意思,就像是我做的一樣!」
「真相到底什麼,我們會調查清楚的。」梁成不溫不火地說。
曹無言似乎是沒了耐心,朝著梁成吼著說「太好了,警官,希望你儘快得出結論。如果沒有別的事,我想離開這裡了。」
梁成微笑著說道:「沒問題,你大可以回去休息了。只是,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我可不敢保證,會不會你也像之前的死者一樣呢?對了,你就別想離開這個城市了。你要嚴格配合我們的調查,或許會不是很方便呢。」
曹無言帶著慍怒說道:「警官先生你恐怕沒有權利強制把我留在這個城市吧?」
梁成漫不經心的拍了拍自己的袖子,理了理上衣,隨後盯著曹無言的眼睛,輕聲道:「相信我,我可以採取若干種官方形式把你暫時扣留在本市。但我不想這樣做,所以只是口頭上告知你。希望你不要逼我採取那些強制性的措施,好嗎?」
他說話的口吻很溫和,卻蘊含著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曹無言只能無奈地瞪視著他。
「打斷一下,曹無言,我有個問題要問你。」我出聲打斷到。曹無言似乎是放棄了也不管盧瑣的屍體多嚇人,無奈的一屁股坐在長椅上「你問吧。」
我笑了笑,「表演的挺不錯的呢。」
「你在說什麼?」
曹無言不解的問,但我已經看出他的眼睛有一絲躲閃
「說吧,鏡像。」
禮拜名單還有這幾個人:赤龍、侯天三、趙菡菡、葉礫石、曹無言。
但是,我知道曹無言肯定不是兇手。
真正的兇手此刻或許正站在我的身後微笑呢。
(八)
「說吧,鏡像。」
曹無言默默地嘆了口氣,「說真的,我真的不想捲入這場糾紛。「他從上衣兜里掏出了手機,打開了手機的相冊向我和梁成展示。
我們一邊觀看他手機相冊里他向我們展示的照片,一邊聽他解說。
這是一系列的設計圖片,是曹無言曾經參加的一組平面設計大賽時的作品。設計大賽要求以「人的姿態」為主要內容。作為平面設計師中的佼佼者,曹無言的一組名為「信徒」的作品也是被大賽的評選人列為了一等獎。
第一張名為「懺悔者」,第二張「禱告者」,第三張「贖罪者」,第四張「業火者」,以及第五張「覺悟者」。
我和梁成把圖片來會翻看,看的越仔細,頭上冒出的汗珠越多。因為曹無言的前四張設計的設計圖,和之前四起命案兇手對屍體的布置,一模一樣。懺悔者的姿態和當時現場的譚子虎跪倒在地姿態完全重合。禱告者雖然在曹無言設計圖中只有一個人,但是從現場的布置來看,正好和設計圖中的單個人像成對稱——也就是鏡像。第三張第四張也是一樣。從曹無言手機圖片的保存時間來看,是在一年前。所以兇手不管是不是曹無言,都可以看出兇手是在參考曹無言的設計來布置兇案現場。
兇手把殺人當成了藝術。
這很恐怖。我把手機遞還給曹無言,梁成愣神了一會,看向我,我搖了搖頭,如果說兇手是曹無言,他就算享受藝術也不會把現場布置成自己的設計作品。因為這反而把自己給暴露了,也就是說曹無言是無辜的,我們把他強行拉回來反而是把他拉入了危險之中,因為不知道兇手會不會定罪曹無言,畢竟兇手可以把盧瑣二次定罪,已經有些超出常人的思考方式了。
「關於這幾起連環案件,你知道些什麼?」梁成讀懂了我的眼神後,還是向曹無言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曹無言皺眉想了想,「好像前陣子有個人通過我的微博私聊我,就是表達他很喜歡我的設計作品,他從裡面感悟到了很多,但是實際上很多人也表示他們喜歡我其他的作品,都會這樣,所以我也沒多想,倒是事到如今想起來,覺得這其中會不會有一些關聯也說不定。」他說完後掏出手機,翻了翻自己的微博記錄,找到了那個表示喜歡「信徒」的那個人。而他的ID名為「Prayer」。
梁成叫來了身邊的警員,示意讓技術部的人查一查這個ID使用者。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麼線索。我和曹無言翻看了一下聊天記錄,只感覺Prayer的字裡行間留出一種過度狂熱的感覺。
虔誠的信徒。虔誠的信徒?!
我轉過身看向教堂里剩下的幾個人,發現除了葉礫石以外,還少了兩個人。「還有兩個人呢?」我連忙問到。
赤龍回答「侯天三說他想去一下衛生間,神父怕他找不到衛生間,就陪他一起去了。」
「那你怎麼還在這裡?」我看向負責侯天三的警員,警員撓了撓頭,「這不想著他們是兩個人一起去的…」
安排完事情的梁成聽到這句話,抓起警員的衣服就是一頓罵「神父剛剛才被不知道誰打暈一次,難道就不會出現第二次?我讓你保證他們的安全你就這樣保證?」我拉住梁成,當務之急是趕緊確定一下這兩個人的安全,畢竟現在葉礫石還沒有找到,如果葉礫石是兇手,而且很快就要到3個小時的行兇時間,那就太危險了。
晚了,太晚了。
教堂的角落傳來了一聲尖叫,是神父!
「全部跟著來」我回頭喊道,隨後連忙跑向聲音來源的方向。其他人也跟緊我的腳步。
侯天三倒在了地上,而他的胸口是一把鋼刀,他的身旁是一個十字架。方才用餐時的餐具,如今變成了兇器。「快檢查下他的情況!送醫院!還有讓他們檢查刀上面有沒有指紋!」梁成大聲喊道,「剛剛發生了什麼!」
神父顫抖著伸手指向前方,「葉、葉礫石!」
梁成帶兩個警員掏出了別在腰間的槍,向前走去。但是身上沒有任何武器的我顯然不適合參與進去。我象徵性安撫了一下神父,但是我更在意的是侯天三為什麼會被兇手共計。
十字架上面是【Lust】,也就是色慾。可是為什麼侯天三對應著色慾,難道當時問話的時候他還是在隱瞞什麼?只有一種解釋了,他希望被定罪色慾的是趙菡菡。所以當時他看見的是盧瑣,內心便崩潰了。因為他知道色慾對應的是自己,那麼他到底是做了什麼事兒。
前方傳來「嘭」的一聲,是子彈射出的聲音。梁成三人那裡產生了騷動。「你們全部過來」梁成朝我們這邊喊道,赤龍扶起神父,我示意一個警員留下看著侯天三的「屍體」。
梁成扭頭讓我看他們前方,我慢步走了過去,看見葉礫石半坐在地上,右手拿著刀,但左手捂著胸口,鮮血從指間流出。
葉礫石聲音斷斷續續的說,「你們…別想..想..妄圖干涉神的審判!」隨後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一切終於結束了。」趙菡菡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鬆了一口氣。我皺了皺眉,「剛才誰開的槍?」,其中一個警員聲音顫抖著說「我..一緊張就」沒有人這個時候可以責備他,有些事情根本無法預判。
我湊近葉礫石的身體,沒有呼吸了。警員和倖存者都在教堂里安靜的沒有出聲,只聽見教堂外救護車呼嘯而來的聲音。梁成收起槍,拍了拍我的肩膀,嘆了一口氣。我走到教堂正中央,坐在長椅上,低頭長長的嘆了口氣,無意間還瞥見長椅上有一個凹痕,感慨著這個教堂大概真的要好好「翻修「了。
警察把盧瑣、葉礫石、侯天三的屍體都放上了車子。隨車走了兩個警員。剩下的我、梁成、曹無言、神父、赤龍還有趙菡菡只能感慨這場「遊戲」終於結束了。
真的,一切都結束了嗎。。為什麼我總感覺有一些地方不太對勁。
好像,七個十字架還剩下兩個,憤怒還沒有來得及定罪葉礫石就死去了。
(九)
「今日新聞,十字架連環案告一段落,兇手葉某已被警方擊斃,請廣大人民放心…」
穆北(也就是之前整件事情中的「我」)坐在電腦面前,默默的看著這條新聞。終於可以在家裡好好休息一下了,犒勞一下自己。穆北無奈的搖了搖頭,在電腦上調出案子里出現的所有十字架的圖片,懶惰、傲慢、嫉妒、貪婪、色慾。剩下的兩個十字架,一個是憤怒和一個還沒有刻字。
但是警方並沒有在葉礫石身上和他家中找到。大概是被葉礫石藏在哪裡吧,穆北喝了一口茶順手放在鍵盤左邊,如是想到。
突然穆北想到了什麼,拿出手機匆匆拔打了一個電話。打完電話後的穆北鬆了一口氣,靠在椅子上伸了一個懶腰。
手機傳來一陣震動,穆北的手機簡訊鈴聲隨之響起。大意是需要他到樓下取一下包裹。穆北帶著疑惑回憶了一下自己最近並沒有買任何東西,答案當然是否定的,最近一直在忙十字架案,顯然他沒有時間買東西。
到底會是什麼東西,穆北猜測著。「會不會是家裡人或者是朋友寄給我的,沒有提前告訴我」穆北抱著這樣一個想法,拿著手機出了家門。
一邊上樓的穆北一邊拆解著手上的包裹,沒有寄件人信息,也沒有收件人信息,這個包裹單純的放在穆北家物管那裡。他打開房門,走回自己電腦桌前。
把包裹放在電腦桌上,準備借用剪刀拆包裹。不過在此之前穆北拿起鍵盤右邊的茶杯啄了一口,但是他沒有真正的喝進去。
喝完了茶的穆北繼續折騰這個神奇包裹。但是包裹拆到一半,看見了內容物的一角的穆北的瞳孔猛地睜大。
「是十字架。」穆北顫抖著雙手取出了十字架,上面刻有字,【Pride】。
傲慢?為什麼傲慢會在我這裡?穆北似乎察覺有些不對勁。他用餘光看向電腦。待機黑屏的電腦里,有一個黑影,從穆北的後面緩慢升起,和他一起看著電腦的屏幕。
「呵呵,你好啊,覺悟者。」
(十)
「神父。」我猜到了黑影的身份。
「呵呵,果然很聰明啊。聰明到,讓別人在你身上會感到一絲絲傲慢呢。」神父的冷笑聲猶如來自地獄,他帶著手套的手輕輕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準備伸手去摸褲兜里的手機,神父似乎看穿了我的意圖,從袖子中摸出了一把鋒利的鋼刀在手上把玩。
「我想,你應該是個看得懂局面的人。」,「你以為一切真的結束了?當然沒有。」
我轉過椅子,看著神父,神父的笑容讓我不寒而顫。
「葉礫石不是真正的兇手?兇手是你!?」
「呵呵,葉礫石只是一個障眼法,不過他確實知道這幾件事情的是我乾的。只不過,他很支持我罷了。」
「支持到可以獻出自己的生命也要隱藏你是兇手的真相?」
你有想過侯天三為什麼會被定罪為色慾?」
神父無奈的笑了笑,「他強姦並且殺害了一個可愛的小姑娘。一個每周的會來禮拜,擁有著純潔心靈的姑娘。可笑他還是一個『主的信徒』,竟然犯下這種罪行。」
我突然想起了梁成很久之前跟我說過的一件案件,少女失蹤案。「那你也沒有資格代替法律來行刑!」我反駁到。
「事到如今也不妨告訴你。這個世界很多罪惡不能指望著法律來制裁,只能由我們,我們這些人代主來清洗世間的罪惡。」神父拿過了我手中的十字架,輕輕的親吻了一口。
「原本我想,那兩個女高中生相互嫉妒,甚至跟我聊天的時候無意中說了彼此對方一句『臭婊子』,啊,我真是不明白他們是怎麼偽裝成好朋友的。所以乾脆兩人一個嫉妒一個傲慢,讓他們到那一頭去繼續自己偽善的友誼。」神父繼續說「不過,這時候你出現了,你帶著那幫愚蠢的警察居然慢慢縮小了範圍,找到了教堂。嗯..甚至還可以判斷出曹無言是我準備拿來頂鍋的人。真是讓我覺得驚喜而又害怕,可惜你最後沒有意識到葉礫石是個幌子,哎。當然了,如果你當時的態度再好那麼一點,或許我今天就不會在這裡了。你的傲慢,決定了你的死亡。」
「七宗罪的傲慢。」我在嘴裡重複到,「所以那些人都是你殺的嗎?」
神父哈哈大笑起來,「全都是破綻,全都是漏洞,殺他們就像踩死下水道里的老鼠,再簡單不過了。健身房的密室也很簡單,用一根鐵絲線就可以輕鬆做到。哎你還真以為可憐的盧瑣是自願提出自己死後屍體要放在教堂里嗎?再富有權勢的人,在一把刀面前,也只能唯唯諾諾。不過嘛,最後再跟你說個事情,安慰你一下」
我沒有出聲,只看見神父從自己的脖子上取下了自己的十字架,並且向我展示了他的十字架,上面有刻字【Wrath】憤怒。
「所以你是想把憤怒定罪在自己身上是嗎?」
「原本是想留給葉礫石的,但沒想到他居然肯為了主犧牲自己的性命。真是個虔誠的信徒啊。所以,要不就賜予你兩個十字架,憤怒的在我的刀下因為傲慢而死去,如何?噢對了。那個譚子虎其實我不是很想殺他的,只是強行湊個數而已。他只是因為..」
「因為他負責的就是少女失蹤案件,但是他一拖再拖,最後兇手是誰也杳無音訊。」房間外傳來了熟悉的聲音,是梁成。
梁成用槍對準神父,繼續說到「因為你曾寄希望於他,希望他能夠找到兇手並且處置兇手,結果他根本就沒有幫助到『迫切』的你。」
我接過梁成的話,「所以你覺得譚子虎是怠情,是懶惰,你不再相信司法機構。所以你選擇自己動手,成為了一名冷血的劊子手。」
神父沒有料到梁成會出現在這裡,瞪大了雙眼拿著鋼刀不知所措。「你..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指了指十字架,笑了笑「明白了么?像你這種虔誠而狂熱甚至偏執的信教徒,怎麼會捨得讓自己的審判停止,除非你死了。葉礫石那裡沒有,那就只有另一種解釋,你才是那個Prayer。我說的對嗎,神父。」
「還有,你說你當時不知道被誰打暈了。但是我卻發現教堂的長椅上有東西撞出的凹痕。你對自己也真的挺狠的。為了讓自己像一個受害者,不惜上演一出苦肉計。如果不出意外,你的頭上肯定有漂亮的淤青。」
神父用刀指向我,「別說了!都別說了!信不信我一刀殺了你!」一旁的梁成出聲到「你大可以試試,你的刀快還是我的子彈快。」
而樓下也傳來了警車的聲音。
「放棄吧神父,帶著你的Wrath到監獄裡去懺悔的犯下的七宗罪吧。」我笑了笑,拿出手機,手機屏幕上面的顯示著錄音進行了31分27秒。也就是我從走進家門到現在,發生的一切可以被音頻記錄的事情,都在裡面了。
「實際上,在看到十字架少了的一瞬間我就開始懷疑,並且給梁成打了電話。在接到了簡訊的時候我愣了一下,還真沒想到你會傲慢到如此地步。」我一邊保存錄音,發給警察局技術部的人,一邊繼續解說,「在樓梯道里我試著搖晃了一下包裹,判斷出是個很小很小的東西。故而猜想會是十字架。此外,你當真以為我發現不了家裡東西被輕輕挪動過嗎?本該拉開的窗帘被拉上,垃圾桶向左偏移了半個身位,我全看在眼裡。就連電腦桌上的茶杯都被放錯了位置,不過也不怪你,我取包裹回來的確實太快了。因為包裹是梁成幫我帶進來的。」
「最後的最後,進門的時候我只是把門輕輕帶上,而並沒有上鎖。然後徑直走到我的房間,叮叮咚咚的拆包裹發出聲音,蓋住梁成推開門走進來客廳的聲音。一直藏在我房間的你當時會由於多普勒效應忽略掉這一切。噢對了,你靠著的柜子打開第二層裡面有個手銬,你懂的,傲慢的神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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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
有一個朋友想看更多推理,我就再更一個。看過一些推理小說的朋友,應該知道本格推理里,作者用敘詭來欺騙或誤導讀者,以達到震撼的效果。下面我介紹一下綾辻行人館系列的第一部《十角館事件》。******************劇透預警******************
小說梗概:
某大學的推理研究會7名成員決定登上一孤島上調查多年前一件懸案。研究會7名成員都以外號(各大推理作家名字為各自代號)互稱。該孤島有一座正十邊形的建築物,成員之一范是這座島主人的子侄。因此該推理研究會在范牽頭下進入了該島的機會。
重點來了,該島變成了密室。范先其餘6人上島安排衣食住行,待7人上島之後陸續發生離奇死亡事件。眾人隨著死亡人數增加開始互相猜忌,甚至到後面已經懷疑是否島上有第8人。被懷疑的第8人對象是多年前該島滅門案的失蹤傭人。
此時的大陸上,十角館前主人的弟弟、未上島推理研究會成員江南、江南大學好友守須恭一都收到了一封詭異的信。信中內容是「被你們這幫傢伙殺害的千織,是我的女兒。」江南明白信中的千織是推理研究會聚會中死掉的女孩子,就擔心島上會出事。於是拜訪十字館前主人的弟弟,在該處碰見了某寺院主持三子島田潔正在拜訪。豈料島田潔對此事頗感興趣。於是跟江南一同調查該事,兩人去拜訪前推理研究會成員,也是江南的好友守須。守須的態度是幫他們分析,希望他倆有線索就提供給自己。但守須稱自己要去郊外花油畫,不能參與調查。再後面江南和島田查到千織更多線索時,守須隨即反對他們牽涉此事(大概是這樣,太久以前看的,可能細節不準確)。
大概背景就是這樣,原諒我是工科男,表達可能不好。這裡的核心詭計是,守須就是范,范是島上的殺人兇手,策劃謀殺了其餘6人。偽裝成6人中一人是兇手然後自焚。范通過叔父的皮划艇每晚遊走於大陸和島之間。大陸上的所有人相信去島上參與研究的只有研究會的死掉的6人。守須通過這個障眼法逍遙法外。至於守須的作案動機,各位看小說去吧。
這裡作者通過名字迷惑了讀者,這種方式就是敘詭。雖然作者會在其它地方給讀者暗示和線索,但此類小說的文字遊戲陷阱才是核心詭計,往往在最後給人最大的驚喜。
******************以下為原答案******************
《占星術殺人魔法》 by 島田莊司
多年前看過《少年包青天》的應該都知道,有一個案子是在村子裡有幾具各缺一部分的屍體,找不到兇手。當年看的時候覺得很巧妙,後來看了這本80年代的小說才知道原來是抄襲的。
******************劇透預警******************
故事大概是套用了西方各星座代表身體一部分的障眼法,偽裝成兇手各取幾具屍體最完美部分來完成一件藝術品。真實情況是該家庭的五個年輕女孩子,其中之一殺掉了其餘四個,然後各取其胸、手、腳、臀組成一具新的屍體。兇手偽裝成自己是那第五具屍體(給外界一種第五具屍體是被兇手取走了頭部的假象),然後隱姓埋名長達幾十年。因為故事設定的歷史背景還沒有DNA的技術,所以作為小說詭計在當年還是很驚艷的。
有朋友疑惑為什麼不能通過分屍處縫合等痕迹破案,其實兇手用兩點造成了破案困難。一:兇手棄屍於日本各處,埋的深淺也不一,這導致警方發現屍體的時間不一,最後找到的屍體已經在一兩年後了。這意味著,屍體的腐爛程度完全不一樣,最後找到的更是只剩白骨;二:兇手用的障眼法和一系列行動誤導了警方偵破方向,警方一直把精力放在了找那具子虛烏有的人體標本藝術品上面。當我因父母總是偏愛哥哥而不顧我的感受時,我決定用刀割破我的動脈,但我發現我不會有紅紅的血出來,也沒有感覺,於是我用力一割,我發現裡面有密密麻麻的電線,剎那間我這條手臂的手指失去了活動能力.…
講講一件自己如何運用推理扒出一個陌生網友大號資料的親身經歷吧。在一次機緣巧合之下(玩企鵝漂流瓶)認識了個小哥,就叫他t吧,他坐標歐洲,在讀phd。聊天之後發現跟t挺投緣的,就問要不相互加q。t說在國外很少上qq,大多數都是上微信,然後就給了個q號讓我加他微信,當時就加了微信。我習慣操作就是先看看對方的朋友圈了解下,發現他的朋友圈只有2條無關痛癢的文字信息,不超過10個字的那種,其他的比如圖片鏈接那些通通沒有,頭像和簽名也是很普通的那種,基本上獲取不到什麼信息。當時我就懷疑自己加了一個微信小號,問了t,他馬上否認,說是因為自己不喜歡發朋友圈!我就信以為真了,現在回想起來,真是呵呵。後來經過了大概一周時間的聊天里,發現t是個非常會聊天的人,在聊天的過程中,可以完全不透露個人的任何信息都可以聊得很開心。漸漸就對他產生好奇了,正所謂好奇心害死貓,於是我開始著手去扒他。從他口中我得知的信息:他單身,在某國讀博,在京城讀本科,學生物,平時興趣愛好是什麼,至於具體什麼專業,名字那些涉及個人信息的一律都沒告訴我。由於這些信息實在是太有限了,感覺就像大海撈針似的。可是我並沒有放棄,終於有一天t給我發來了他坐標的那個城市的天氣截圖,讓我的扒皮進程出現了一個關鍵的轉折點!我馬上在度娘搜索了下t所在的那個城市,由於他是在讀phd的緣故,所以推測出他在讀大學一定是當地非常知名的大學(畢竟不是所有大學都有這資質)。然而大家都知道,歐洲的城市大多數面積都比較小,而且世界知名而排名靠前的大學可能一個城市(首都除外)只有一家,加上他是學生物的,所以我很快就鎖定了他在讀的具體學校!再查看他學校的相關信息時,發現他的學校跟國內的4所大學是有合作的,其中一家就是位於京城!所以他本科在讀的大學也鎖定了!眾所周知,在學術屆數一數二的學校,而且跟國內高校有長期合作的,一定會少不了校友會這一重要的聯誼活動。結果真被我搜到他們最近那一屆舉辦校友會的信息還有大合照!照片中男女比例是女多男少,而且t也沒說過自己是高還是瘦。到了這裡,突然覺得自己的扒皮到了個瓶頸了 終於,在一次聊天中,t又透露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信息,就是他平時會上知乎!我當時就覺得像他這類學術型的學霸,應該在知乎混的比較多(來自女性神秘的第六感)果然皇天不負有心人,搜索他的學校的時候,看到一個被贊次數最多的人,點進去首頁細看他的介紹和回答問題內容,跟他平時跟我說的興趣愛好(他的興趣愛好比較特別,特徵非常明顯)和學習專業完全對口了!順利成章地把他的微博也扒出來,從微博里也扒到了他的ig,也扒到了他加我的微信果然真的是小號(他ig里說過他微信的頭像是他寫的一句話,跟我說加他的那個微信號的頭像完全不一致),也扒到了他是有女友的!!!順帶連他女友的微博大號小號和ig都一起扒了!不過至今我還沒告訴t我知道了他如此多信息,有時候看到他對著我撒謊,就有種靜靜地看著你在裝逼的感覺!最後不要低估一個女生的第六感,每個女生都有做名偵探柯南的潛質和頭腦。p.s 匿名了,對方也是玩知乎的,免得以後尷尬
我爸每次都能正確的猜出我是不是在裝睡,這個我倒是一直不明白怎麼做到的╮( ̄⊿ ̄)╭
「沒帶就是沒寫!」 之前在一個答案看到的
《停車場殺人案》
3月22日早上六點十五分,天色還很暗,道路上的車輛很少,一輛越野車飛快的行駛在馬路上,伴隨著吵雜的喇叭聲,它超過了一輛又一輛前面的車。開車的是刑警鄧敏,十五分鐘前她接到一起故意殺人案的調查指令。
新達小區的地下停車場內,幾個圍觀的群眾被隔在警戒線以外,警戒線內是正在採集證據的法醫們,刑警劉娜正打開筆記本電腦查找死者信息。
一聲刺耳的剎車聲,吵得讓圍觀群眾都回了頭。鄧敏從車上下來,拉開警戒線徑直走向屍體。她仔細的打量著屍體,屍體是爬在地上的,身穿一套職業西裝,後腦勺被人用鈍器砸了一個窟窿,流血已經凝固。
「劉娜,死者信息查到了嗎?」鄧敏觀察完屍體後向劉娜問道。
「查到了,報警的是在地下停車場取車的一名要上早班的男士,死者羅海,男,38歲,寧德裝飾公司老總,後面那輛很舊的黑色奧拓車就是他的,他家住在陽光小區,妻子周玥我已經通知了,應該一會就到了。監控我也查了,停車場唯一入口處的攝像頭,被人割斷了線。還有死者的錢包和手機也不見了。」
「你怎麼看這起案件?」
「現場沒有留下任何作案工具,就連割攝像頭線的刀,我們也沒有發現,這樣我們就很難從物品去追蹤嫌疑人。我是這麼認為的,這是一起蓄意謀殺案,嫌疑人很有可能是惡意報復或者是殺完死者後能得到好處。拿走死者的物品,只是嫌疑人在誤導我們。我現在搞不清楚的是為什麼死者住在陽光小區,而屍體會出現在新達小區?」
「很有可能死者也住在這個小區,可能他在這個小區內有包養的小三。因為我通過查看屍斑,推定死者的死亡時間是凌晨的12點多,這個點只有回家呀。割攝像頭線的刀應該是嫌疑人自製的,在可伸縮的收衣桿上綁一把彎刀就行,嫌疑人把這些細小工具都拿走了,這證明他心思很縝密。我們去小區的監控室看一下吧!」
「恩」劉娜合上筆記本,回答道。
兩人並肩來到小區的物業。
「兩位美女請問你們有什麼事?」保安小劉向她們問道。
「我們是刑警」說著鄧敏亮出了證件。
「兩位請問有什麼可以幫到你們的。」
「38歲開奧拓的羅海是住這個小區嗎?」鄧敏問道。
「稍等,我查一下。」
「是在這個小區租的房子,19棟6單元26層13室和他一起居住的還有一個叫張菲菲的女孩。」
「停車場的攝像頭是什麼時候壞的?」
「昨天晚上11點37分壞的,因為監控畫面只記錄到那個時候。」
「發現攝像頭壞掉了,你都沒有去停車場查看一下?」
「我當時以為是一般故障,再說了我還要給進出的車輛開大門呢,所以就沒有到停車場查看。」
「昨晚就你一個人在這裡執勤嗎?」
「是的,本來按規定有兩個人,但現在保安這個行業離職率很高,我們還沒有招到人。」
「你昨晚一直在監控室上夜班嗎?」
「是的。」
「假如停車場的攝像頭壞掉了,你認為嫌疑人能躲過其它的攝像頭離開小區嗎?」
「我認為不可能,因為我們在大門口和其它重要路口都裝了攝像頭。」
「能告訴我張菲菲的電話嗎?」
「好的,她的電話是15891288812」保安小劉盯著電腦屏幕說到。劉娜拿出手機記住了張菲菲的電話。
「羅海被人殺了,發現有用的線索給我打電話。」鄧敏遞給保安一張名片。
「啊……好的」小劉驚訝的回答道。
兩人剛出小區物業的門,就聽到法醫老張給她們打來電話說是死者的妻子周玥來了。
兩人立刻回到案發現場,她們看到屍體附近,一個三十幾歲的婦女在抹眼淚。
「你好,我是鄧敏,是負責這次案件的刑警,請問爬在那裡的是你丈夫嗎?」
「是的,剛才法醫給我看了正臉照片,我確定就是他。」婦女抹了抹眼淚,穩定了一下情緒回答道。
「昨晚11點到12點你在哪裡,做什麼?」
「我在家,睡覺。」
「那你們的夫妻關係好嗎?」
「最近這一年,我們總是吵架,他也一直在忙工作。」
「他上次回家是什麼時候?」
「半個月前吧!」
「你是做什麼工作的?」
「在易思貿易做財務。」
「這是我的名片,有什麼情況給我打電話。」鄧敏遞給周玥一張名片。
「嗯」周玥接過名片說道。
羅海的屍體被法醫們抬上了車。法醫老張告訴周玥等他們屍檢完,會打電話通知她,讓她為死者料理後事。
周玥帶著沉重的心情回家去了。
「老張,經過你的初步勘察,有哪些線索。」鄧敏向法醫老張問道。
「死者是當場立即死亡的,這證明死者的死亡原因是腦葉損壞。我們在現場提取到嫌疑人的一枚鞋印,斷定是男士鞋印,其餘的也只有我們回警局做詳細的鑒定,才能給出結果。」法醫將現場拍攝的照片遞給鄧敏一份後說道。
屍體被法醫們抬上車拉走了,案發現場被封鎖了。
「打電話給張菲菲吧!讓她也過來看看現場」鄧敏對劉娜說道。
劉娜撥通了張菲菲的電話。
10分鐘後一個衣著睡衣,蓬頭散發,淚流滿面大概二十幾歲的女孩出現在鄧敏面前。
「你說過要同我結婚的呀,嗚嗚嗚。」看著鄧敏遞給她的照片,張菲菲失聲大哭道。
「你知道他結婚了嗎?」稍微等到張菲菲心情平靜了,鄧敏問道。
「知道。」
「知道你為什麼還要?」劉娜在鄧敏身後生氣的說道。
「有的時候,我也想結束這段感情,但每次羅海就堅定的對我說,他一定會離婚的,所以才……」
「死者最後一次跟你聯繫是什麼時候?」鄧敏繼續平靜的問道。
「昨天下午三點多出的門,沒想到……嗚嗚……這就成了永別……嗚嗚嗚……」
「我們到你家坐坐吧!」鄧敏說道。
「啊……哦,好吧!」張菲菲聽到鄧敏這句話,先是一愣,然後回答道。
張菲菲帶著兩位刑警來到了,平常羅海和她的住處。鄧敏和劉娜四處看了看。房間內很凌亂,看來這個張菲菲是個不折不扣的懶女孩!
「你有工作嗎?」鄧敏繼續問著張菲菲。
「沒有」
「多久沒工作了?」
「一年多吧!」
「昨天晚上12點,你在做什麼?」
「我昨天晚上12點在家看電視,大概看到快一點,我看羅海還沒回家我就睡了。他平時回家的時間很難確定。我每次問他,他都說工作忙。」
「他一般都是什麼時間回家?」
「晚上一點居多,也有兩三點回家的,也有五六點才到家的。」
「謝謝你的配合。這是我的名片有什麼情況給我打電話。」
「好」張菲菲接過名片回答道。
鄧敏和劉娜走出了張菲菲的房間。
「姐,你對這個案件是怎麼看的。」劉娜向鄧敏問道。
「現在還不好說,我覺得我們要從蓄意謀殺後的結果去推斷。所謂人為財死,鳥為食亡,說的就是這個道理。這樣,你開我的車去銀行拿一份死者的存取記錄和電信局拿一份死者的通話記錄。我去小區的圍牆周圍和死者的公司看看。」說著鄧敏將車鑰匙遞給了劉娜。
「好」劉娜接過車鑰匙說道。
鄧敏圍著新達小區的圍牆轉了起來。她仔細觀察圍牆的牆角。突然她看見一處圍牆下的磚頭痕迹不一樣。她走近一看才知道,圍牆的磚頭被人動過。她輕輕的推了推磚頭,磚頭居然滑到了圍牆外面。她又推開其它的磚頭,圍牆下方就出現可以供一個人爬出的洞口來。
她鑽出洞口,圍牆外面是一片空地,一看就是新達小區的二期工程沒有動工,這幾年由於房價下降,很多房地產公司都沒有錢繼續修建,於是像這樣大片大片的地就空了出來。嫌疑人到了這樣空曠的土地上就很難判定他從哪個方向逃走的,而且這塊空地的四周都很落後,都沒有裝攝像頭,這樣就更難追蹤到嫌疑人的逃跑路線了。她四處查看,在不遠處的濕窪地里發現了一個鞋印,她立刻拿出早上法醫給她的照片對比,果然兩個鞋印是一摸一樣。接著她又在鞋印四周查看了一會,並沒有發現有用的線索。看來嫌疑人是早有準備,從這個洞口出入,就能完美躲避小區內其它的攝像頭。
由於警方對媒體的封鎖,外界的人都還不知道羅海被殺的事。鄧敏打的來到了寧德裝飾公司,寧德裝飾公司是在城西一個建材城的六樓,她看看錶,時間是早上的8:30。
「你好,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她走到前台,將自己的證件出示在前台小姑娘面前後說道。
「可以……可以」小姑娘驚訝的看著眼前的鄧敏,結結巴巴的說道。
「你們這家公司生意怎麼樣?」
「一……般」小姑娘吞吞吐吐的說道。
鄧敏走到公司內部,在這個大概八十多平的公司內,他看到一套沙發和一套茶几,茶几前方是五張辦公桌成圓弧狀排開,茶几的左方是一個十幾平方的玻璃間。門牌上寫著總經理辦公室。她仔細的觀察,房間內打掃的很乾凈,但卻給人一種死寂。
「你們公司有幾個設計師?」
「3個……設計師,2……個助理。」小姑娘慢吞吞的說道。
「小姑娘,辦公室你打掃的很乾凈,但你忘了這個辦公室真的有人在這裡辦公的話,至少辦公桌上會有水杯吧!或者是衛生紙之內的東西。你看這五張辦公桌上沒有人生活的一點痕迹。你再不老實交代,我可要把你抓去坐牢了?」鄧敏嚴肅的看著小姑娘,有條不絮的說道。
「我老實交代,我老實交代,我錯了,是老闆要求我不管是誰都要對他撒謊的。其實這家公司一年多前就只剩我一個員工了,老闆對我說有顧客問,就說我們的設計師都很忙,不接單。其他人問公司員工,就說這個公司有三個設計師和兩個助理。」
「老闆來公司嗎?」
「不來,他每個月都是把工資打到我卡上的。」
「看在你還老實的份上,我就不追究你的責任了,告訴你個壞消息,你們老闆被人殺了,我估計以後沒有人給你發工資了,你可以選擇將公司的大門關閉,將鑰匙先交給物業管理。」鄧敏淡淡的說著。
「啊……老闆被人殺了」小姑娘說著說著眼淚流了下來,看來她還不願意接受這個現實。
「你先哭一會!我還有事,先走了。」鄧敏說完便走出了寧德裝飾公司的大門。
她出了建材城。她看到劉娜開著自己的車正在路口等她,她上了車。劉娜遞給她一個袋子,裡面裝著3個三鮮包子和一杯豆漿。這是劉娜給鄧敏買的早餐。長時間兩人的辦案,已經形成了默契。現在兩人就一邊吃著早飯,一邊討論著案情。
「姐,我查到羅海的銀行賬戶內的錢在一年多前就被他自己取光了。而他的通話記錄,顯示他最近正在跟幾個陌生電話聯繫。」
「我去新達小區圍牆周圍查看時,發現嫌疑人是將圍牆下方磚頭打出一個洞進出,以此來躲避小區內其它的攝像頭。我去寧德公司查了,原來這個公司在一年前就停止了營業。」鄧敏說道。
就在二人的討論中,這時鄧敏的電話響了,是法醫老張打來的。老張告訴鄧敏,羅海吸過毒,從傷口的深淺和大小來看嫌疑人用的工具是尖頭錘,從傷口角度和鞋印推斷出,嫌疑人的身高為一米六以下,現場沒有留下嫌疑人的指紋和DNA。
掛掉電話後,毒販,錢,腦葉死亡……不斷的浮現在她的腦海中,鄧敏陷入深深的思考中。
「姐怎麼了,有哪裡不對勁嗎?」劉娜關切的問道。
「老張說嫌疑人的反偵查能力很強,現場沒有留下任何有用的線索。只能從鞋印和傷口角度推斷出嫌疑人為一米六以下的男性,而且羅海吸過毒」
「看來,我們又遇到一個很強的對手!那麼殺他的人就是這些毒犯。」劉娜眨眨眼說道。
「很有可能。而且這個羅海也很有可能既吸毒又販毒了。去死者真正的家裡看看吧!或許會發現什麼線索。」
「好的,我現在就打電話給周玥。」
劉娜給周玥打電話,說要到她的家裡去看看。周玥說羅海的母親也就是她的婆婆聽到羅海去世的消息後昏倒了,她把婆婆送到醫院,還好醫生說婆婆沒有大礙。現在她正在醫院,一會就趕往陽光小區。
劉娜和鄧敏開車到陽光小區門口等了十分鐘後等到了周玥。周玥帶著二人來到羅海的婚房。房子是典型的三室兩廳兩衛,客廳內很整潔。接著她們二人又查看了周玥的房間,然後是老太太的房間,房間內依然很乾凈,但房間內有一個佛龕。
「昨晚11點到12點你兒子和老太太都睡了嗎?」鄧敏問周玥。
「是的」
「老太太的佛龕什麼時候買回來的?」
「八九個月前吧!自從我爸因為心臟病去世,她就買了這佛龕,天天在家念佛。」
接著她們三人,又來到周玥兒子的房間。房間內也很普通,單人床,衣櫃,書桌。
「你兒子多大了,叫什麼名字呀,上幾年級了?」
「叫羅傑,13歲,讀初一。」
鄧敏走到羅傑的床邊蹲下,將羅傑的運動鞋翻過來,拿起案發現場的鞋印照片對比起來。
「你們不會懷疑是羅傑乾的吧!他還那麼小。」周玥被鄧敏的舉動嚇到了。
「任何跟死者有關的人都有可能是懷疑對象,我們只是在排出嫌疑對象罷了。」鄧敏答道。
「你們的房子平時都是誰打掃的?」。鄧敏繼續問道。
「是老太太打掃,因為她退休了!」
「我們可以現在去看看老太太嗎?」
「你們不會懷疑是老太太乾的吧!她都是六十歲的人了,怎麼可能。」周玥嚇得瞪大了雙眼。
「你誤會了,我們只是找她了解一下你丈夫生前的情況。」
「哦」周玥緊張的神情終於恢復了。
三個人,駕車來到了醫院。但當她們趕到病床邊時卻發現老太太不見了。周玥立刻拿出電話,給老太太打電話,但是對方卻關機了。她們找遍了整個醫院也沒有發現老太太。
「老太太,應該自己回家了吧,兩位警官要不你們下次再來?」
「周玥,老太太一定去了你爸的墳前。」鄧敏冷靜的說道。
「啊,有這個可能,但是你為什麼這麼確定?」
「因為老太太很有可能就是殺害她兒子的嫌疑人。」
「警官,這話可不能亂說。」
「具體的我在路上再跟你解釋吧!」
劉娜問了周玥墓地的地址後,便駕車飛快的趕往墓地,鄧敏和周玥坐在車的後排。
「警官,請你說清楚,老太太怎麼可能殺害她的兒子呢?」周玥急迫的問道。
「首先,我在停車廠調查的時候,腳步聲會很響。你試想一下,在凌晨12點左右,停車場內又沒有其它的人,這個時候就算連掉根針在地上,羅海也會發現。那麼一個人能靜悄悄的靠近到他的後腦勺,而不被發現嗎?答案肯定是不可能的。但有另外一種可能,就是羅海認識嫌疑人,並對她沒有防範,這種情況下她才會成功。」
「羅海認識的人可多了,那你怎麼可能認定是老太太做的呢?」
「羅海的屍體經過我們法醫的檢查,證明他已經吸毒了,我猜是一年前。他的裝修公司也變成了空殼。人一但吸毒成癮了,那麼他這個人也就毀了。吸毒最主要的還是錢,當羅海沒有錢了,第一還是向父母要,老太太關心兒子,肯定會給錢。但這是個無底洞,我想羅海肯定同老太太發生了矛盾,比如你爸的死,老太太才會痛下殺手。」
「姐,我們現場法醫檢測到嫌疑人的腳印是男士腳印呀!」劉娜不解到。
「是呀,一開始我也將懷疑對象,指向和羅海一起的毒販或是其他的男人,但法醫給我們的結果是嫌疑人的身高在160cm以下,這樣的男人本來就很少。我越想越糊塗,為什麼嫌疑人其它的細節都做得很完美,鞋印卻留下了這麼大的破綻,後來我想肯定是嫌疑人故意留下的,也就是老太太故意穿上了男人的鞋子。我想老太太應該將作案的工具及衣服鞋子,不知是埋在哪裡或是連同石頭沉進河裡了吧!」
「我還是不相信老太太會殺了他的兒子,即使是吸毒了也可以再戒毒。」周玥疑惑的說道。
「是呀,一開始我也不太相信,但我發現醫院病床上沒有老太太的時候,才證實了我的推斷,你想假如老太太真暈倒的話,那麼她現在應該躺在病床上。老太太的動機應該是羅海害死了他的爸爸。現在她正在墓碑前向你爸懺悔。這也就是我斷定老太太在墓地的原因。」
當她們三人來到羅海的爸羅建軍墳前的時候,她們發現老太太已經倒在了墳前。鄧敏立刻上前查看,她的嘴角留著血,她將手放到她的鼻孔前,發現她已經停止了呼吸,看來老太太已經服毒自殺了。她的身旁放著一個信封,信封上寫著,兒媳婦周玥收。
此時的周玥看到老太太的死早已泣不成聲。
劉娜給法醫老張去了電話。十幾分鐘後法醫們的車出現了。這期間劉娜一直在安慰周玥。
鄧敏卻背過身,眼淚一直流。
法醫們勘察完現場,將老太太的屍體抬上車拉走了。周玥的情緒慢慢恢復了,她才打開那個信封。信封內有兩封信,一封是老太太將房產轉給周玥的遺囑,一封信的內容如下。
兒媳婦:
對不起,我親手殺了你的老公羅海。
羅海變了,他已經不再是那個孝順我的兒子了,也不再是愛你的那個丈夫了,他也有快一年沒有跟羅傑說過一句話了。
不知是什麼時候,他不斷的向我要錢。他一會說最近這幾年裝修行業不景氣,做生意虧了要錢,一會說要進一批貨要錢,一會說要請朋友吃飯要錢……家裡的積蓄已經被他拿空了。
去年,你爸不高興說了他幾句,他就用力將你爸推倒在地。你爸的頭磕到了地上,流了很多血。這個逆子見到這樣的情景居然跑掉了。我趕緊叫了救護車,可你爸還是沒有搶救過來。你爸死之前都在叫我不要怪他,畢竟他是我的兒子,我答應了你爸。我沒有報警,對所有人說你爸得了心臟病死的。在你爸的葬禮上,這個逆子至始至終沒有出現。
都說念佛能使人心靜,可我每次念佛的時候,總是想到你爸。我和他相愛的時候,結婚的時候,一起同甘共苦的時候……
你爸他以前答應過我,他一定能活到我先走,因為他不想讓我一個人面對寂寞,但是他食言了。很多時候,我都想自殺,想去陪他。但每次看到賢惠的兒媳婦和乖巧的孫子我都很猶豫。
這個月的7號羅海回來了,這個逆子叫我一個月內把房子賣了把錢給他,他要做大買賣。我表面答應他,因為我了解他,假如我不答應他,他會連我也殺了,按照繼承法房子就真正是他的了。我死了並不要緊,可我怕我的兒子會變成殺人狂魔,我不明白我的兒子怎麼會變成這樣?我怕房子賣了,我那孝順的兒媳婦和可愛的孫子住哪裡?一想到老頭子的死我對他的恨就已經到了極點。那時候,我已經對他起了殺心。
對於你爸,他以前對我食言了,我想這次我也食言,在九泉之下他應該不會怪我吧!
昨晚在停車場的時候,我叫羅海回家看看他兒子。他凶神惡煞的叫我快點賣房子。那一刻,他哪怕只叫我一聲媽,我也會收手。
兒媳婦希望你在以後的日子照顧好我的孫子。我不反對你再嫁,因為我明白一個女人帶著個兒子有多苦。你的心裡不要有什麼負擔,畢竟人還是要向前看的。
對孫子就像我之前對他說的,他爺爺變成了天上的星星,這次也是我和他爸都變成了天上的星星。
不要想念我,我和你爸早已經融為一體,自從他死了,我一天也沒有開心過。現在我在這邊同他團圓了,我很開心。
看完這封信後,我希望你把它燒掉。因為我害怕九泉之下的你爸會更加不高興。我不希望羅海殺你爸,我殺羅海,我自殺,這件事成為廣為流傳的故事。警方那邊假如知道了真相,我也希望你去求他們保守住這個秘密,你爸他是好面子的人,所謂家醜不可外傳,我希望你能做到。
最後祝你和孫子,天天開心,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永遠愛你的婆婆
「兩位警官希望你們能將我婆婆殺他兒子的這個秘密不告訴其他人,我求求你們了。」周玥讀完信,她早已眼淚直流,但她還是記得信中婆婆的囑咐,於是馬上向兩位警官說道。
「可以」鄧敏回答道。
「謝謝你們,我還有些話要跟婆婆和公公說,那麼我們就此告辭。」周玥臉上的淚水還沒幹,但她卻很高興的說道。
「再見」鄧敏揮手說道。
「再見」周玥高興的向兩位警官揮手說道,然後向羅建國的碑前跑去了。
看到周玥高興的樣子,鄧敏和劉娜臉上都露出了笑容。
「你因公殉職的刑警隊長爸爸也埋在這片墓地里,你也去跟他說幾句吧!」鄧敏轉過身對劉娜說道。
「嗯」劉娜說著向自己爸爸的墓碑走去。
在劉娜父親碑前,她正在跟他說著一些話,在等劉娜的這段時間,不遠處的鄧敏點燃一支煙抽了起來,彷彿她心中一切的煩惱都能通過這支煙化解掉。
「姐,走吧,你也去跟你因公殉職的刑警未婚夫說幾句吧!」劉娜在鄧敏身後說道。
「不了,他留在我心裡就行了,我們還得去抓這次案件的罪歸禍首,那群同羅海一起的毒販。」鄧敏說完,便朝墓地外走去。
「哦」劉娜知道鄧敏的脾氣,於是也沒有勸她。
「姐,我們先從哪裡查起?」劉娜接著向鄧敏問道。
「先從那幾個陌生電話和羅海那輛奧拓車的軌跡查起。」鄧敏平靜的說道。
1、微信轉賬可以看到對方實名制的最後一個字,我男友(非大陸人)是一個99.9%女生字。
————————我估計,這是他前任。————————非大陸身份證號實名制比較麻煩,而他和他父母都不是。————————2、意外看到男友淘寶地址頂置收件人,最後一個字跟微信實名制吻合。
當時他有些煩躁地躲開,並說了個明顯不可能的理由去解釋——為何最近寄了東西給我,收件人卻沒有我。————————我知道,這肯定是他的前任。————————後來他跟我道歉,並刪了那些地址。————————3、有一天結賬他說微信不能付款。
————————我知道,實名制出了問題。他也因此跟前任聯繫過。————————4、當天,我到他家,晚上他說」跟你說個事」
————————我知道,這不是什麼好事。————————語氣(鄭重地異常),時間地點(境外非地鐵旁又是晚上,我就算很激動也很難一氣之下跑走,他有解釋的時間)————————根據以上,這可能是他前任的事,最近因為實名制出了問題而牽引出來。
結果: 他說對不起,隱瞞了我,他有過前妻。初見班尼路(Baleno)這個商標,就推測它一定是南方某個地區的人翻譯過來的,因為他l和n傻傻分不清楚啊(?˙ー˙?)
後來上網看了一下,果然……「班尼路」品牌由1981年使用,「班尼路」品牌本身為一個義大利品牌,20世紀80年代就開始在香港經營,後來進入大陸進行銷售。看問題日誌能寫出來一個推理故事...
01.
「現場指紋已經通過指紋庫對比出來了,此人活躍在上海市閔行區,是一個外企公司職員,名叫唐林楓。」警員趙一若手中捏著文件檔案的一角說道。 「好乾得不錯小趙,馬上聯繫上海警方,實施鋪網抓捕,咱們去吃個夜宵下班。」王成隊長欣慰的看著小趙說道。時間倒退回一天前,死者姓周名維智,性別男,重慶萬州人,早上6點半左右被人發現殺死在自家住房樓下,預計死亡時間是凌晨1點半左右,死者死亡原因是因為窒息死亡,體貌特徵是因為被人用粘合劑把嘴唇鼻腔粘死,後程跪狀在自己小區樓下。公安幹警在小區周圍找到了粘合死者的粘合膠水瓶,開始著手立案調查,目前屍體已送法醫驗屍。
王成是負者這個案子的警隊隊長,與他搭檔的是剛入警隊的新人趙一若。
「雖然這個案子目前有了比較明確的線索,可是我始終覺得有點蹊蹺。」趙一若吃了一口重慶小面,一邊嚼一邊說道。
此刻的王成剛吃完,火機捏在手上點燃了一隻煙側頭看著趙一若,緩緩吐出一口煙霧,笑聲略帶笑意的說道:「哦?你倒是說說看。」
趙一若用手扇了扇飄來的煙霧,小聲的嘀咕到:「你看啊,兇手殺人的手法並不尋常,用的方式很極端讓死者因為口鼻封閉窒息死亡,顯然不是一般的殺人案件,而且指紋對比出來的又是上海那邊的人,再一個既不是周末也不是節假日的時間,坐飛機過來殺人不知道有多大仇。」
王成隊長略微點頭,補充到:「你說的沒錯,根據我的經驗判斷應該是仇殺無誤,死者口鼻封閉窒息死亡應該有劇烈的掙扎並且手指甲上應該有自己的嘴巴上的皮膚組織,因為他臨死前強烈的求生慾望會想把自己的嘴打開,可死者彷彿就那麼安安靜靜的任人把自己的口鼻封住,然後就那麼安安靜靜的跪在那裡等死一般沒有任何作為,確實很不尋常。」王成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一切都等社會調查科的同事還有法醫的檢驗出來在做判斷吧,如今信息不足盲目預判反而容易掉進思維陷進。也等等上海那邊傳來消息再說。」
趙一若點點頭,繼續埋頭吃著小面,重慶的冬天特別冷,跟它火熱的夏天形成強烈的落差,彷佛讓人一下從火鍋的熱油里蹦出來又跳進冰冷的嘉陵江一樣。
王成看著差不多吃完趙一若,起身準備結賬,就在這時王成的手機響了,王成拿起手機一看,是法醫打來的電話,王成不慌不忙的接起來電話那頭便傳來了法醫的聲音。
「王隊,驗屍結果出來了,死者確實死於窒息死亡,但是在死者體內發現大量的迷幻藥殘留,死者應該是在被人徹底迷暈的情況下實施的作案。」法醫在電話那頭如是說道
「恩,我知道了果然跟我想的一樣,還有沒有其他可疑的地方?」 王隊接著問到。
「有!在整理死者遺物的時候,發現死者衣兜里有張普通A4紙裁剪出來的一個小紙條,上面寫著一道類似填空題,分別是 天降橫__? __惡如崩!信__開河!__言不遜!如果把空都填上,那麼應該填 禍從口出。」
「禍從口出?」王成呢喃了一下,然後跟法醫說道「好的我知道了,辛苦你了早點休息。」說罷便掛了電話。
轉手有給社會調查科的同事打了電話去,:「喂張波,周維智的案子社會調查結果怎麼樣?」
張波接到電話說道:「王隊你電話來得真是時候,剛剛摸查到,死者當晚在酒吧喝了很多酒,是和一個男的在一起,當晚值班的服務生說,那個男的給他留了張紙條,如果警察來了酒吧就把紙條交給警察。我們同時也調取了小區監控,死者的死亡地點,是監控死角,無法看到犯罪嫌疑人的真實面貌,小區四個門的監控我們也調取了,經過對比,能定位出兇手,但兇手掩飾做得很好,門衛由於時間太晚在睡覺,兇手盜用了死者的門禁卡出門,所以監控不太具有參考價值。我們現在正準備回局裡找你,你的電話就來了。」
「那行你回來吧,我在局子旁邊吃面,現在回去等你。」王成說完掏錢把小面錢給了,轉頭對著在一旁彷彿偷聽的趙一若說道,「小趙啊,你要是累了就回去休息一下吧,案子有了新進展,我得先回一趟局子。」
趙一若一聽便不高興了:「憑什麼,我也是負責這起案件的警員,我也要回去看看新進展。」
王成苦笑著說道:「那成一起回去吧。」
話說趙一若今年年初剛從警校畢業,是個實實在在的偵探迷,從年初到年底一年時間,都沒啥大案子發生,覺得警局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樣,一點都沒有偵探小說的感覺,現在好不容易逮到一個看起來比較有意思的案子,自然不肯放過。
剛到警局還沒坐下,社會調查科的同事便趕了回來,與周維智喝酒的人留下的紙條遞了上來。
王成打開紙條看著上面赫然寫著三個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數字「028」 ,王成念了一遍這個數字感覺摸不著頭腦,原本以為有的線索,現在又彷彿斷了。
在一旁的趙一若看到這個數字思索一番說道「028?會不會是成都的區號?」
王成眼中光芒一閃,隨即又消失了去說道:「成都的區號?難道兇手想告訴我們什麼?但是目前指紋指向又在上海,不知道上海那邊現在怎麼樣了。」
02.
上海方面,閔行區公安局接到了重慶公安局的通知之後,立即展開了對唐林楓的抓捕,經過一系列的推查之後,鎖定了唐林楓所在住所地址,公安人員破門而入,看到了讓大家大跌眼鏡的一幕,唐林楓被人手腳解支死於自己的屋內,此刻已經臨近午夜,如此慘的一幕還是引起了許多警員的不適甚至有幾位心裡素質差的女警員已經吐了出來。
閔行區公安看到如是情況,也不敢拖延時間,立馬回電到重慶公安局。
「喂王隊,嫌疑人已經找到了。」閔行區公安說道。
「哦是嗎,辛苦你們了,怎麼樣現在準備審查嫌疑人嗎?」
「王隊審不了了,嫌疑人被我們發現時候已經死亡,死狀極其慘烈,目前我們在等法醫驗屍成果。」
「什麼?你說犯罪嫌疑人死了?」電話那頭再說什麼,王隊已經無心聽取,少頃便掛了電話,轉頭對趙一若等一幹警員說道「可能案子沒有那麼簡單。」說完自顧點了一根煙,走向陽台開始回顧案情。也不理其他人的問話。
一夜悄無聲息的過去,重慶的霓虹讓整個夜裡的它看起來五彩繽紛,卻又斑駁複雜。王成一夜無眠,似乎在焦急的等待上海那邊的最新消息,又彷彿在腦海中思索著往期同類型案件,希望可以帶來一點頭緒。
趙一若找了一件軍用大衣蓋住,自己在椅子上想著現有的線索,時不時念叨一句禍從口出,有時不是念叨一句028,好像妄圖在所有毫無關聯的線索中理出一點頭緒。
第二天白天,上海閔行區的電話如期而至,王成黑眼圈似乎有些重,但絲毫不影響他接電話的速度。
「王隊長,這邊昨天法醫通宵驗屍,驗屍結果出來了,我給你念念,此人名叫唐林楓,28歲,籍貫是重慶萬州,與死者周維智是初中同學,目前在上海一家做構件模型的外企上班,我們已經派人去公司調查。死者死因是被人割斷頸動脈,死後被人分屍,案發地點在死者公寓的床上,現場指紋還在採集對比中。」閔行區幹警如是說道。
「重慶萬州人?兩人是同學?那麼是唐林楓殺害周維智之後,回家被人殺害嗎?」王成在電話中提出自己的疑問。
「應該不可能,據法醫的死亡鑒定報告,根據死者的腐爛情況,死者應該是死於五天前。」閔行區幹警如是答道。
「什麼,唐林楓先於周維智被害?那監控錄像有沒有什麼發現?」王成迫不及待的追問道。
「由於案發當日是11月1日萬聖節,案發地點立歡樂谷也特別近,所以小區內外都有很多奇裝異服,還有很多帶面具的人,和很多穿帶血衣服的人,所以摸查的困難非常大,不過現場有兩張紙條壓在死者床頭櫃的水杯下,一張類似填空題,一張是四個數字,8XXX。」
「又是填空題跟數字紙條?周維智案件的審查中我們也獲取了兩張紙條,一個填空題和一組數字,你快說說填空題是怎麼樣的!」王成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喊出來的。
閔行區幹警也不磨蹭說道:「__滿戒盈!爭__好勝!仗勢__人!不甘示__!空白處組合起來就是,持強凌弱。」
「我明白了,我這就向上報,成立重案組,如果沒猜錯,這是一起連環殺人案,請儘快對比出現場指紋,如果速度夠快我們也許可以拯救下一個受害者。另外麻煩你查一下11月1日到11月4日這幾天上海飛重慶的航班有沒有重慶萬州人員乘坐。"說完王隊長則掛斷電話,轉頭又對趙一若:「周維智的死法死於口鼻封閉窒息,填空題答案是禍從口出,而唐林楓,死法是被人解支,填空題答案是持強凌弱,填空題是兇手在向我們訴說受害者的罪名,那一串數字組合起來是0288XXX 你說的不錯應該是一串沒有給完的電話號碼,而且地點就是成都,目前看來你需要跟我一起跑一趟萬州了。」
趙一若聽聞王成隊長的話,終於開始覺得自己的警員生涯有意思了,這隱藏在暗處的兇手自己也發誓一定要把他找出來。
王局長也不含糊,馬上上了警車,招呼這趙一若上來,午飯都來不及吃便驅車開往萬州,一路上也一邊跟趙一若對稱案情進展,一邊自己思索。
「就目前兩條線銜接出來的信息可以得出,兩人都是萬州人初中同學,年齡差距不大,兇手應該是他們共同認識的人,所以我們需要去萬州進行一次排查。再者還有兩個線索等待驗證,一個就是上海閔行區死者唐林楓的兇案現場指紋,另一個則是那一串電話號碼。」
03.
中午出發的警車到達萬州的時候已然是下午四點半,在萬州警方的配合下,王成與趙一若便開始了一系列的排查工作,首先他們來到的是兩位死者生前就讀的初中,再一系列走訪過程中,了解到死者生前的班主任當年只有26歲的唐金心,如今已經是40歲的她依舊任職於這所中學,不過這兩天因為身體不適,請假在家休息,從院方的資料中拿到了唐金心住址,二人便朝著住址導航過去,路上接到上海警員打來的電話。
「王隊指紋在全國資料庫找到了,是一位叫唐金心的中年教師,目前在重慶萬州,現場除了死者指紋就只有唐金心指紋,而且非常單一形狀統一,並未出現在兇器上,猜測是用拓片的手法復刻出來的指紋。」上海警員快速的說道。
王成暗道一聲不好,立馬拉響警笛,加了一腳大油門,一路闖紅燈開向唐金心家的方向,電話此刻是來不及回了,對方在餵了幾聲無應答之後便掛了電話。
唐金心的房子住在萬州區市中心,王成趕到的時候,迫不及待的敲門,門內出乎他意料的有人應答,在表明身份之後,唐金心緩緩的打開了門,看到一男一女兩個警察,正是王成與趙一若,此刻趙一若早已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王成則不虧是多年幹警,再深呼吸兩口之後便回過氣來,向唐金心說道。
「你好唐女士,我是重慶市沙坪壩區的警察王成,這次過來主要是想向說明一個情況,十四年前你帶的一屆學生,唐林楓跟周維智不知道您還有印象嗎?」王成盡量表現的很淡定。
「嗯,有點印象,唐林楓以前在班上就很調皮,經常欺負同學,基本上半數的男同學都有被他欺負的經歷,周維智算是唐林楓的小跟班吧,喜歡跟我打小報告,嘴巴挺會說的。出什麼事了嗎警官?」唐金心彷彿被勾起了思緒一邊回憶一邊說道。
「他們兩個目前都被人殺害了,有證據指嚮應該是共同認識的人,此二人高中以後就沒什麼交集了,我們猜想應該是初中有過節的同學作的案,同時也有證據表明他們下一個行兇對象應該是您?」王成臉色很不好看,但還是耐心的跟唐金心說道。
「啊!」唐金心幾乎驚呼出來,「怎麼可能,我應該怎麼辦?」
「您先別著急,希望您可以配合我們警方調查,我們會給你安排專門的地方保護你直到破案。」王成看著唐金心說道。
「好好好好,有什麼你需要問的請都問我。」唐金心一連說了四個好字答道。
「那好,我想了解,最近你有沒有接觸過當時你那一屆的學生,因為在一個案發現場發現了你的指紋,再者最近有沒有遇到奇怪的人或者事情?」王成習慣性的點燃了一支煙對著唐金心說道。
「那一屆的學生最近沒有接觸過,畢竟當時的小孩現在好多都26.27了,也有自己的家庭工作了,所以都沒怎麼見過,奇怪的事情的話,應該是一個周以前,自己在上完課回辦公室穿大衣的時候莫名在自己大衣上掉出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好像寫著220,對就是220很好記,當時沒引起注意便扔了。」唐金心努力回想著。
「220?紙條呢?」王成一陣惡寒從背後冒了起來,彷彿自己的行動完全都在兇手的掌控之中,讓他感到有些後怕。
「紙條應該早已經被倒垃圾的收走了,怎麼了警官?」唐金心疑問到。
「0288XXX220 還差一位數王隊。」趙一若在一旁說道。
王隊略微點頭表示同意轉頭對唐金心說道:「麻煩唐老師您收拾一下出行的衣物,我們需要對你實施隔離保護,請跟我們回趟重慶。這邊我會向校方說明情況。」
來不及多待一會兒,王成一干人便驅車回到重慶。
04.
回到市區的第一件事,王隊長便叫來通訊技術部的,進行試打電話,由於只差一位數,0288XXX220X所以目標電話就只有十個,技術部準備監聽定位,實行兇手的抓捕行動。
警局重案組在王隊去萬州的時候已經成立,一干人等都圍坐在技術部的小房間內,開始了電話的試打。
第一個028-8XXX2200電話打過去電話里的聲音如期傳來:「你好這裡是XXX公司,查號請撥0··」基本排除可能性
第二個電話打過去028-8XXX2201電話里傳來:「你好這裡是XXX律師事務所。」
第三個····
第四個·····
一直到第七個028-8XXX2207的時候電話裡面的聲音讓各位警員身體一震
「你好警官。」電話里傳來一個變聲器效果的聲音,聲音接著說道「很榮幸的告訴你們,你們猜對了電話,不過時候還沒到,我想你也不希望故事講到一半就結束了對吧!」
電話外面王隊長聽著公放,用唇語對打電話的警員說道「盡量拖延時間,讓技術人員定位。」同時看向一邊埋頭盯著電腦的技術人員。
接線員比了個手勢表示OK,然後繼續很有技巧的問到:「你說時候還沒到,是什麼時候?」
雖然這個問題問得非常有藝術,重複對方說的話,試圖延長通話時間,可對方還是巧妙的識破了這一點說道:「nonono,警官,我可不太喜歡劇透,故事才剛講到小高潮,不要那麼心慌,雖然我知道你只是試圖拖延時間,不過不用擔心,我壓根沒打算掛電話。哈哈哈。」
隨著一連串笑聲,電話那頭再無任何聲音,卻也沒有掛斷。很快技術人員便定位到了地址,王成立馬聯繫成都高新區警方。地址顯示通訊地點在成都高新區的一棟居民樓內,很快電話註冊戶名也查了出來,陳程,男,重慶萬州人,26歲,未婚。
為了節約時間,王成直接授權了成都高新區警方實行抓捕行動,警方在20分鐘內便趕到了定位地點,破門而入看到的又是熟悉的一幕。
「王成隊長,我們趕到了現場,發現嫌疑人陳程已經被人殺害,四肢被肢解,目前現場還在勘察中。」高新區警方如是與王成通話到
此刻正開車往成都趕去的王成狠狠的拍了一下手中的方向盤,嘴上罵了一句「我操」隨即對高新區警方說道:「注意保護現場,我們懷疑是連環殺人按,留意現場留下的紙條,等我趕到我們再做詳細的信息對稱」
一旁的趙一若從未見過王成如此暴怒過,在他印象中,王隊長處理類似刑事案件都是非常運籌帷幄的,可見這次案件不同一般,既然如此,趙一若便開始整個案件的頭緒梳理,以她看過如此多的偵探小說,便開始了自己的腦洞運轉。
「目前的基調兇手仇殺是沒錯了,從兇手的話中可以看出,似乎我們目前進展中還有漏掉的環節?不然他為何會說現在還不是時候?」趙一若自顧自的想著,似乎手上現有的信息都是兇手在控訴殺人,以及電話指向。而隱藏信息反而變得比較可靠,那麼隱藏信息裡面哪裡疏忽了呢,隱藏信息的唐金心老師已經被我們保護了起來,等等唐金心老師的紙條!
趙一若幾乎是喊出來「王隊,學校上課期間成年人應該很難進學校吧!如果要進學校,肯定都要通過門衛登記,那麼兇手如果要進學校肯定有門衛記錄!」
最後「門衛記錄」四個字,王成跟趙一若幾乎同時說出。
王成趕緊掏出電話聯繫萬州警局,去學校調查門衛老師發現紙條當天的記錄。自己則去成都案發現場查看,目前可以知道的2個小時時間,兇手肯定還在成都。
05.
趕到案發現場的王成與高新區警員交涉一番之後,便進去進行觀察,過不起人在陳程的住所的電視上發現了紙條,一旁的電話並未掛斷,王成便讓採集人員採集電話上的指紋。自己則打開了電視上的紙條。
紙條上同樣是一個填空題,__私罔上!__流合污!__軟怕硬!仗勢__人!,每個空填起來就是協同欺凌。
王成,看完紙條,又罵咧了一句,發現紙條底部還有一行小字「請打開電視機。」
王成疑惑的找出遙控器,打開了電視機,電視機應聲而開,畫面卻讓眾人倒吸一口涼氣,映入眼帘的是一個直播畫面,電視里有一個睡在嬰兒車上的孩子,孩子頭上有一個類似於計時器的裝置,計時器一方牽扯著一根麻繩,麻繩繞過滑輪另一頭勾住一塊大鐵塊,正瞄準下面的嬰兒車。
嬰兒車上有一張紙上面只寫了一個大大的數字1
王成近乎機械化的拿出手機撥通下了028-8XXX2201,這是剛剛在重慶打沒人接的律師事務所電話,此刻卻有人接了起來電話里的聲音已經不是那個變聲器處理後的聲音,而是一個男青年聲音。這個聲音說道。
「來吧警官,我已經等候你多時了,位置在成都市高新區XXXX1棟24樓。」
王成掛斷電話,帶著一部分成都當地的警力,火速趕往通訊地點。
破門而入後,看到一位坐在電腦前的青年,輕輕敲了一下回車。站起身來,伸出雙手,對著警察們說道:「來吧,帶我走。」
06.
來不及回重慶,因為還有人質在兇手手上,所以王成跟成都警察一致認為就在當地馬上開始審問比較好。
在審問室內,微弱的燈光照著這個青年,王成坐在青年對面,念著青年的檔案。「張生,男,重慶萬州人,從小由母親撫養長大,目前是一位律師,有一家自己開的律師事務所。對吧?」
對面被稱為張生的年輕人台了台眉毛,做了一個無可置否的表情。
王隊長見狀也不惱怒繼續周旋到「交代一下把那個嬰兒在哪裡,爭取坦白從寬。」
張生聽聞把脖子往前一伸認真的說道:「警官,我都自己投案了,還需要坦白從寬嗎,老實說你們真的抓不到我,如果我不故意讓你們抓住,甚至逍遙法外都不是不可能,周維智的硅膠指紋手套我都已經準備好了,如果我想在陳程死的時候留下周維智的指紋也不是不可能,到時候你們怎麼破案?不過後來我想了想,我要的已經不是復仇那麼簡單了。」張生說完退回座椅,聳了聳肩膀。
王成見狀拍桌而起喊道:「你未免也太小看我們警方了!老實交代那個嬰兒在哪裡!」
張生見王成如此惱怒,反而笑了起來:「警官,你先別急,不如我給你講個故事。」
05.
「故事要從十四年前說起,那時候我媽媽剛剛下崗,靠著給別人洗衣服為生,我父親又走得早,就剩我跟我媽相依為命,我在班上一直努力學習,希望以後有出息可以報答我的母親,可是呢,就在初一的時候,一次校園暴力徹底改變了我的認知,再一次與老師的溝通中,我就說了一句希望老師監管嚴一點,我想拿獎學金,然後聽到這話的周維智,去向唐林楓傳話說我讓老師監考時候嚴一點,避免我們這些學習差的抄襲。結果唐林楓不問緣由的約著,陳程,李瑞等人,將我拉到廁所毒打一頓,最讓我可恨的是,還侮辱我的母親,嘲笑我母親的職業,還詆毀我母親是···」說道這裡,張生似乎又回到了當年那個讓他受盡屈辱的廁所,氣得有些發抖。隨後張生緩緩吸了一口氣說道:「後來,我的母親見我身上全是傷痕,便帶我找到老師,也就是唐金心,竟被老師推諉說,學生之間正常的鬧矛盾,我們會教育一下的,辱罵我母親的事隻字不提,只是簡單鬧矛盾。當時我不懂,只是覺得委屈,後來我才明白,因為李瑞的家裡在教育局有關係,老師不敢得罪,另外幾個家裡都有錢,就只有我好欺負,出了學習好其他啥都沒有。後來晚上我看到我母親保住我痛哭,說自己沒用,大冬天被凍得通紅開冰口的手用力的抱住我,我突然收住了眼淚,我暗自下決心我要報仇,不管多長時間,我一定會讓他們付出帶價。」講到這裡,張生並未有那種大仇得報的快感,更多的是一份淡然。
「所以你就殺了他們,讓他們為你的遭遇贖罪?」王成心中百感交集的問到。
「嗯~你只說對了一半,在我22歲之前我確實是這麼想的,可在22歲我的母親也因為身體常年留下的病根走了之後我便不這樣想了,我想讓他們死得更有意義一點。」張生又恢復了那平靜的面孔不慌不忙的說道。
「什麼意思?」王成問到。
「先別急,警官你聽我詳細給你說,關於這個計劃我策划了很久,首先,我用了很長一段時間潛伏,收集我需要收集的東西,我通過互聯網分別查到了他們四人在做啥在哪裡,然後首先便是唐林楓,我在他上班的地方做了兩個月實習生,當然這個地方非常大,如果我不找他,基本上是碰不見面的,又所屬不同部門,但是實習生非常優勢的一點便是可以穿梭於各個部門,因為胸口的實習牌子,所以也並不會被人懷疑,所以在我熟悉了他的作息時間之後,盜走了他粘合模具的強力膠水,以及他回家的鑰匙利用中午時間自己配了一把又放回原處,然後我把目光轉向了周維智,說實話他真的是一個非常勢力的人,在我亮出了我的律師身份和豪車之後,他居然跟我稱兄道弟,幾次夜店玩下來,便對我不設任何心理防備,恩,作為律師,我可以很敏銳的察覺到這一點,」說完這段話,張生臉上浮現出若有若無的自豪。
「那麼李瑞呢,據萬州傳來的消息,應該是李瑞的老婆,替你把紙條給唐金心的對吧,因為去年年中死於癌症了。」王成若有所思說道。
「不錯警官,不得不說你們的情報能力果然一流,偵查能力也很出色,李瑞死於癌症,那麼他的賬我就有可能會讓他的兒子來還,哦對了,就是你們在電視上看到那個小嬰兒。」張生出言止住正要說話的王成,繼續說道:「警官你先別急,聽我說完,當時我潛入李瑞家中,抱走嬰兒的時候,便留下了紙條給正在外面買菜的李瑞老婆。讓她在指定時間指定地點把紙條送上,我便歸還嬰兒,關於這點我食言,替我跟李瑞老婆說聲對不起,至於唐金心的指紋,我有太多渠道可以獲取了,也就不細說了吧,」張生喝了一口桌上的水,彷彿說話太多喉嚨有點乾渴。
「那晚是萬聖節前一天,我便混進了唐林楓的小區,帶上了萬聖節妝容面具,白襯衣,在他回家熟睡之後,開門割喉肢解,一氣呵成,然後留了唐金心的指紋,還有紙條電話,然後唐林楓就那麼乖乖一直躺在那裡。再後來就是周維智,我們一如既往的喝酒,可是在我殺完唐林楓回到重慶約他喝酒的時候幫他加了一點佐料,他就那麼慢慢的失去意識,直到窒息死去。老實說我以為你們會查到監控,我甚至都在那天做了一系列偽裝,但目前看來好像沒有用上。後來我推算著時間,你們差不多要去唐金心家,為了避免她年紀太大,記不清楚號碼,我特意又在她生活中有意無意的讓220出現了幾次,後來你們也就拿到差不多齊全的電話開始打了,於是肯定能找到陳程的電話,好奇嗎,我跟他電話只差一個數字,其實這是我當時開立律師事務所的時候已經就計劃好的。所以你也不用太驚詫,最後警官,我前面說過,我要讓他們死得更有意義,下面一道題,我需要你來選擇,在你們找到我的時候,我已經把整件事情發布到了網上,以及嬰兒頭頂的計時器已經開始了倒計時,時間是一天,地點的話,恩~如果你們選擇讓嬰兒活下來的話,那我就告訴你們。遊戲是這樣的,現在你,還有互聯網上所有的網民,代表的就是權力,如果你們要想嬰兒活下來,那麼這個老師必須死,反之如果老師不死,那麼這嬰兒就會在倒計時結束後,噗嗤一聲變成肉泥,為他的父親贖罪。那麼你們究竟會怎麼選呢?是一個畏懼權貴的人民教師,還是一個剛出生的社會的花朵?不過不管怎麼選,我想社會大眾一定都會更重視校園暴力這個話題了吧,他們也應該算是死得其所,為祖國做出了自己的貢獻。」說完張生笑著看著王成。
王成此刻已經無心聽張生的說話,趕忙出去打開了電腦,這樣一起連環殺人刑事案件,本就在互聯網上一時激起千層浪,可如今兇手的自爆以及最後這個涉及人性的選擇題。更是讓這個刑事案前推到了社會話題的封建浪口。
萬州警局此刻也給王成打來了電話說,各界新聞媒體以及把公安局圍得水泄不通,想要獲取關於案件的進一步進展,以及最後警局應該如何決策都成了大眾猜議的話題。連局長也不得不出來發表聲明,說著我們一定會盡全力打擊犯罪,確保人質以及被保護人的生命安全。
與此同時唐金心在臨時住所內也通過手機查看著網上的輿論,基本上都是一邊倒,說孩子是無辜的,不負責任的老師應該為自己的罪行埋單。此刻她的內心也已然處於了崩潰邊緣。
07.
最後,嬰兒還是得救了,在趙一若的判斷下,孩子離開母親必定需要人餵奶,不然一定會餓死,那麼唯一有可能餵奶的只有張生本人,趙一若便帶著一幹警員在張生附近地進行找,而原本決定自殺的唐金心還好及時被人發現,而沒有死成,警員找到嬰兒的時候儼然已經過了約定時間,大家都不報希望的時候,打開門聽到的確實嬰兒向量的哭聲,原來鐵塊並沒有如期掉下來。因為張生的目的已經達到,他殺了應該殺的人,也沒有殺不確定該不該殺的人,更沒有殺不該殺的人,同時也讓這起案件得到了廣泛的關注。最後法院判決張生因連續殺人罪判死刑,安樂死即可執行。執行的時候,王成跟趙一若都在場,他們看到張生臨死前是微笑的,彷彿他的一生就只為此而存在,站在阻止校園暴力繼續發生的層面,很難說得清,張生到底是好人還是一個壞人。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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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個問題忍不住答一波,不算精彩。本人考研時考研教室曾出現失竊事件,某天中午回來教室多人發現錢沒了,由於我戒心較重,主要是窮,沒錢,只丟了一包新買的山楂糕,裡面獨立包裝的那種。通過山楂糕,我很快確定了嫌疑人。有幾位同學是偶爾來複習的,而失竊事件恰好發生在這天,目標鎖定。之後我判斷如果她吃了我的山楂糕應該會把塑料皮扔掉,但很難注意到撕開每一個小包的透明三角塑料開口,於是果然我在其中一個同學的座位地上發現了撕開的小塑料。當然我們沒有揭穿她,只是「好心」提醒她最近大家都丟東西,讓她注意點,希望她識正途,去陋習。之後當然教室沒有丟過東西啦!
一道原創推理題。
[十一長假的尾聲,我在異國救下一架回家的飛機]
剛放假的時候有多開心,假期結束就有多心痛
抱著視死如歸的心情,我讓出租停在了這個小國家唯一的機場門前,準備回北京上班。不得不說,這個國家對待旅遊業,真的是有恃無恐,破罐破摔……
機場的設備倒是挺先進的,看來最上層的那幫人還是想好好發展的,只不過下面的人似乎不太配合。
自動門流利的打開,感覺像打開了重慶茶館的大門。烏壓壓一片人頭和黃皮膚,扯著嗓子炫耀自己買來的紀念品;導遊操著各地的方言,讓老頭兒老太太們好好站隊。一點異域風情都沒有。
機場里的中國人比本地人多出幾十倍都嫌少。而那幾個本地人也不爭氣,清潔工坐在地上大咧咧的抽著煙;機場商店的導購員磕著從中國人那弄來的瓜子看肥皂劇;機場地勤匆匆忙忙的從廁所里衝出來,兩手還拽著快被那肥胖的大屁股撐爆的制服褲子……
推薦我來的朋友叫做茂海。
茂海只能活到我下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了。
找了一圈,沒有自助值機,只能到櫃檯去取機票。櫃檯小妹倒是很好看,卻冷著一張臉,從收證件到給機票,半句話都沒說。
就算說了我也聽不懂。
在這僅有的三個安檢口前排隊,我想起了一個失傳的技巧,就是注意那些沒有開的安檢口,那裡隱藏著你將人生延長二十分鐘的寶貴機會。
這一次我是抓住了。
好不容易搶到了新開的安檢口的前排,前面的大媽過的也異常的快。快到我的時候,突然感覺身後黑壓壓的。沒來得及回頭,就被一把推搡開,兩個穿著制服的大漢插隊擠了進去。
真的是大漢,比我高兩個頭,寬兩個肩,沒脾氣。
他們也沒添多少麻煩,和安檢員點頭打招呼之後就直接從安檢機旁跨過去了。那個坐在安檢機後,在黑黑的電腦屏幕前埋頭玩手機的人還給對他們用自己的語言喊了聲加油。 這差距,沒話說,沒話說。
不過不負責任的一個好處就是飛速的過了安檢。走在候機廳里,看著窗外地勤在飛機身上精密流暢的操作,和一套自動化的器械,才好不容易感受到了一絲現代的氣息。
候機廳的椅子實在是少,我找了一圈,最後鑽進了邊緣的玻璃房吸煙室里打發時間。點上一根煙,看著遠遠排起的三條長龍,為他們祈福 。
…………
坐著搖搖晃晃的擺渡車,到了回國的飛機邊,卻發現沒有上飛機的梯子……算了,已經麻木了……
幾個隊伍開始三三兩兩繞飛機參觀,的確我也沒有好好的看過飛機尾巴;一群人突然發出了驚呼,男人緊緊抓住自己老媽媽的手,拚命的解釋這是飛機引擎,不是許願井,不能投硬幣;幾個小孩子圍著飛機的起落架開始轉圈跑,就像追尾巴的王建國……
比運梯車更早來的是加油車。車停下來,挺著大肚子的加油員下了車,爬上梯子,抬起比腿還粗的雙臂,笨拙的擺弄著機翼上的加油口,像一隻摘葡萄的豬,看久了竟然有些……可愛。
梯子好不容易來了。我還沒來得及站起身,幾個背著大包小包東西的男人就已經出現了樓梯口,接著是眨眼間排好的長隊。行吧,那我再坐會兒。
我差不多是最後一個走上飛機。迎客的空姐是我喜歡的類型,精緻的髮髻,整潔的絲巾,而且還在對我笑。
」歡迎回家。」嗓音也很甜美。
「謝謝。」我說,「可是我們應該還回不了家。」
「先生,您這是什麼意思?「她微微皺起了眉頭,但笑容還是很好看。
我對她說了些事情,她聽完趕緊拿起旁邊的電話,聯繫了機長。沒過一會兒,機場安保搖著警笛來到了飛機旁,在檢查了一通之後,他們迅速逮捕了幾個人,揚長而去。
「因航空管制,我們的航班暫時不能起飛,請乘客回到候機廳等候通知……」
我是怎麼看出問題的,你知道嗎?
更多原創推理題和劇本殺遊戲,可以關注微信公眾號:推理大師遊戲(wmcdalian)七色雀 文/王作家 校訂/張小妹
晚上,我正帶著傻狗在小區里散步。路過一家窗前,砰的一下,一道黑影出現在我的餘光里,接著,驚聲尖叫刺穿了我的耳膜。
「啊——————!!!」貼在窗戶上的似乎是個女人,燈光下面的黑影隱隱綽綽的看的不是很清晰。她突然回頭,隱約能看出她擁有著姣好的面容,手無力的扶在窗上,看到我,她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行吧,那隻能去看看了。我拽了下狗繩,「臭臭,這邊」。
屋門沒鎖,我進屋之後,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她已經坐在了地上,雙手抱膝,眼神空洞。
「怎麼了?」我直接坐在沙發上。看上去是個聰明的女孩兒,不需要我多客套了。
「第六次了……第六次了……」她重複著一句話。我看著她,示意她繼續說。
「我養了一隻貓在院子里,它每天都會自己從欄杆里鑽出去玩。」她頭埋得更低了,給大腦一點溫度能讓她更快的思索。
「可從前幾天開始……它每天都會叼一隻小鳥回來,一連五天,每天都不一樣。」
「我一開始還覺得好玩,每天都拍照,可是等到第五天晚上,我翻了翻照片,突然覺得很不對勁。」她打了個冷顫,「所以我再也沒讓它出去了,上班的時候把它關在屋子裡。」
我看她沒有給我看照片的意思,就也沒打斷她。
「為什麼我總是遇見這種事情,從小就是。」
「我在農村長大,媽媽是個普通的農婦,但爸爸是個算命先生。人家算命先生都知道自己做的是騙錢的生意,就他真當回事兒,成天神神叨叨的。」
「村裡的人都信他,但我從來不信。從小他也不管我,就埋在自己的小破房子里搗鼓他那些玩意。一次,我貪玩,進了他的房間,看見了……他抓住我就是一頓打。」
「那次,他一句話也沒說,只是瞪著眼睛直勾勾的看著我,一邊打我,還一邊逼我看著他。」
「從那之後,我跟他說過的話兩隻手都數的過來,更別說談談心事了。一直是媽媽照顧我,媽媽告訴我,不能恨爸爸,他這樣是逼不得已的。」
「考上大學的時候,我剛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天,他衝過來就把通知書撕得粉碎,還跟我說,『白家人這輩子也不許跨出這域。』」
「域?我從來沒聽說過,也沒聽老一輩的人提起。他哪裡知道,這個年代早就不靠通知書上大學了。」
「他見攔不住我,連著三天把自己關在房裡。出來的時候灰頭土臉的,遞給我一個符。」
「『帶著』。那是他跟我說的倒數第二句話。」
「『夏天,下完小雨,男人,從半山腰,摔了下去。』」
「那是他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
「現在想想,如果我後來沒把那個符丟掉,可能就不會有這些事情了吧。」她說累了,心情也好些了,站起來幫自己倒了杯水。「想喝自己倒吧。」
「你認識我?」我忍不住問。
「王建國!你給我站住!」她模仿我的語氣說,終於算是笑了。我還以為我很有名呢,尷尬。
「接著,我就上了大學。」她慢慢放下水杯,「上大學之後,大家都不是很喜歡我,大概看我是農村的姑娘,土裡土氣的。」
「只有小美。小美那時候對我很好,去哪都帶著我,教我化妝,教我買衣服,還會幫我出錢。我以為我跟她一輩子都不會分開的。」
「後來,大二,我喜歡上了同系的師兄。小美鼓勵我去表白,還帶我一起去。」
「可是人家根本都不理我,還叫我離他遠一點,還罵我……。」她又開始發抖,好像傷疤被揭開的陣痛,「我一定是作孽了,就在表白前兩天,我在陽台上晾的衣服被風吹到了樹上,我拿竹竿把衣服挑回來,卻發現悶死了一窩小鳥。」我遞給她一包紙,讓她順利的說下去。
「肯定是老天想懲罰我造的孽,所以讓我受這種磨難。要不然,我明明會化妝,會打扮,小美也說我人好,為什麼師兄要那樣對我。」
「我去寺里求菩薩指點,從那時候開始,我每天吃素,給菩薩上香,希望洗清我的罪孽。她們都不懂,成天說我迷信,只有小美幫我說話。」
「可是……慢慢的,我發現我變得越來越孤單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小美也再也不理我了,有時我經過她旁邊,還聽到她在跟別人笑話我……而且……而且她還和他在一起了」她說這句話的時候,像是用盡了一身的力氣。
「那次我在路上遇到他們,他們一副甜蜜的樣子,師兄他都不記得我了,問小美我是誰。我記得小美當時說我是……」
「神婆」
說完這句,她就不再說話了,愣愣的看著正在舔著爪子的貓。我在屋子裡轉悠,整理著聽到的信息,突然,我看到一個東西,越看越覺得奇怪。
「這是你們班的照片?」我拿過去。
「嗯,大一的時候,那是我唯一一次參加聚會。」
「你在哪?」
「這兒,摟著我的就是小美。」她伸手一指。
「哦……」我沒再多說。
分散了一下注意,她也好一些了,繼續說著:「畢業之後,我就來到了北京,住在這裡,在旁邊的公司上班。」
「同事們都很照顧我,領導從不讓我加班,有時候犯錯了他也會很耐心的指點我。對面工位的程序員,我一咳嗽,他就給我倒熱水喝。」
「…………」我。
「還有一個美工哥哥,長頭髮和胡茬,每天都在畫畫,那次我看到他畫的,可漂亮了……」她突然愣在那,半天沒反應。
「怎麼了?畫的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不會的。」她使勁搖了搖頭,我也沒再問,示意她繼續說。
「從上個月開始,我每天都會收到情書。雖然很開心,但我也不想戀愛了,菩薩說了,色即是空。」
「而且,情書上也沒留名字,也沒人跟我說是他送的,我到現在,都不知道那是誰,一封一封,每天都有,每次寫的東西都不一樣,有時候根本不是示愛,而是寫小說,寫他的爸媽,寫他的遊山玩水經歷,我們公司哪有這樣的人啊……」
「直到七夕節那天,我一到公司,公司的人都看著我,眼神不知道是羨慕……還是……擔心。我到工位,卻發現桌子上堆滿了紙玫瑰,五顏六色的紙玫瑰。」
「我問是誰送的,他們都不說話,只是搖搖頭。我快崩潰了,我去向領導請假回家休息,領導想都沒想就答應了,還給我批了兩天。」
「等我再回公司的時候,玫瑰已經被人清理乾淨了。我坐下,打開電腦,打開郵箱……」她慢慢模仿著當時的動作,「郵箱開始瘋狂的刷新,不停的刷,不停的刷……最後,未讀郵件在9999的時候停了下來……」
「『你會明白的。』所有郵件都只有同一句話。」
「我把郵件都刪掉,把郵箱都刪了,重新註冊了一個。也就是從那天開始,小灰開始叼小鳥回來,每天都會……」
「我把它關在屋子裡之後,它就沒有叼了,這是之前叼回來的。」她掏出手機,給我看了五張照片,都是死掉的鳥。
「橙色,黃色,綠色,青色,藍色……」我數著。「發現不對勁了吧。」她說,我點了點頭。
「貓怎麼會認識顏色?所以我很害怕,把它關了起來,就正常了,直到今天……」她回頭,我這才發現她身後有個奇怪的東西。
我慢慢走近,地上躺著一隻鳥,已經死絕了,嘴巴絕望的張著,全身都被拔光了羽毛,有點點血跡滲出來,肯定是很暴力的拔的,而且,皮膚呈現著病態的淤紫色。
「肯定是湊巧吧,不管怎麼說,世界上哪有紅色的鳥啊……」她安慰著自己。
「橙色的都給你找過來了……再說了,要說紅色的鳥……」」我倒是相信這個人的神通廣大,而且不自覺的想起了一個過氣的遊戲。
「等會!」我突然反應過來了,抓過她的手機翻了翻,想了想之後看看她,給她一個詢問的眼神。她點點頭,示意我可以隨便用手機。
我刪掉了幾個東西,然後把手機還給她。「行了,不再會有人來騷擾你了。那個公司,你已經辭職了吧。」
「嗯,辭了。」
「那就行,我先走了」我自顧自打開房門,「臭臭,回家了。」
溜達幾步回家,坐在沙發上,撓了撓青花的下巴,我敲完了新劇本的最後一行……
故事中出現的人(動)物:
王建國臭臭
青花
我
看不見的客人。
你是誰?從哪來?要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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