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林夕+Christopher Chak組合的作品?
以下是我2013年末寫的部落格,後來被澤日生看見並轉發。
給你一個參考吧。話說樓上的分析也很精闢2016 09 16更新:
這篇帖子是我寫的《情與理——林夕澤日生組合淺論II》最初發表在豆瓣上,後來被澤日生本人看見算是對港樂有一定推廣作用(如圖)(這個微博我已經改名了)樓下有一篇是我之前寫的——長短句——林夕澤日生組合淺論I被 @謝小小悅 同學也貼到這裡了,大家就一併看看吧。(大家看豆瓣名字yankee young都看得出來是我吧,哈哈)我之所以沒有貼這篇的原因是當時思考的很少有一些不足之處,但是既然貼上去了,大家也可以看看,謝謝大家。以下是原文:
情與理——澤日生林夕組合淺論II今年無疑是澤日生林夕這對組合的黃金年代。從以往每年一首歌曲到今年四首粵語歌曲,兩首國語歌曲的高產,這對組合也漸漸走上了高質、量產的流水線,真乃港樂之幸事。 回顧以往的九首廣東歌曲,今年的四首粵語歌更像是之前的各種題材類型的總括; 澤日生的音樂多以「單二部曲式」為主,將長句置於副歌部分的「記憶點」更能增加其流行度。然而,有樂評人說澤日生近年的作品似乎不似以往的長句入耳了。我不以為然。澤日生的長句其實並不可一言以蔽,我稱其為「藕斷絲連式長句」「字字珠璣式長句」「行雲流水式長句」,三種長句的雜糅。 長句的根本意義在於不斷、綿長:一、藕斷絲連式長句這種長句運用獨立的段落句式將每個長句區分開來,卻似斷非斷構成統一的美感。最具代表性的是《富士山下》《鍾無艷》的主歌部分、《一絲不掛》全曲,以及今次《任我行》的副歌部分。它們每句之間都有明顯的換氣點,並伴以鮮明的節奏點,使聽眾能夠迅速體驗長句的美妙。
二、字字珠璣式長句 這種長句運用極短的音符構成連貫的長句,給人一種近乎窒息的快感。最有代表性的是《不吐不快》的主歌部分及末句、《不方便的真相》中獨立的B段以及今次《好得很》的末句。這種長句因其音符短,變化快往往帶有極強的敘事性、抒情性,就音樂本身而言,這種長句絕非最悅耳的,但卻是最具難度的。三、行雲流水式長句 這種長句運用大量慢拍,句與句之間換氣間隔短,拖音長,往往給人一種非長句的假象。實際上此類長句一氣呵成,最具餘韻。最有代表的是《頑石》的主歌部分、《披星戴月》的主、副歌部分,以及今次《舊好》的全曲。它們旋律慢,以致難以區分句子的斷點 ,卻造成行雲流水的樂感。 在澤日生的各式長句中,林夕也為其注入不同的情感與哲理,造就一個一個精品佳作:一、情感故事
這種題材是澤日生林夕組合中最具代表的,通俗歌曲的受眾向來都以情歌為主。例如:《富士山下》的分手與規勸;《鍾無艷》的後備與苦戀;《一絲不掛》的回頭與掙扎;《頑石》的單戀與守候都將情感題材發揮得淋漓盡致。而今年,林夕則用一曲《舊好》來重新詮釋「舊人」所帶來的「愛」與「痛」,歌詞以「如果當我們被投擲於荒島,可否擔保日見夜見也不枯燥?」的詰問,為無法相見的戀人給出聊以自慰的開脫,卻在句末用「若能預約到荒島,你別遲到」的反轉,回以最痛苦的妄念。「荒島」之喻,更像一個無法觸及的世外桃源,使整個構架清奇、虛幻。年末,林夕再用一曲《塵埃落定》,來演繹分手之後無法回頭的痛楚。歌詞以「維持著熟悉表情陌生關係不要變,只等到紅白儀式一場偶遇才會面」的希冀將《明年今日》中「或在同伴新婚的盛宴,惶惑地等待你出現」和《於心有愧》中「直到在某年某日我能安息於葬禮,仍想你一家可到齊」的兩種心態歸結到一起,紅白儀式的一喜一悲使得「局外人」更顯悲愴。二、勵志系列 戀愛不一定都是苦情與哀傷,沉迷之餘更需解套。例如《搜神記》就以女性的自立自強來擺脫失戀的陰影;《不方便的真相》就以戀愛前後的對比來拋棄「貪嗔痴」的天真。而今年,林夕則用一曲《好得很》來重新詮釋「放下一切」的平常心,歌詞以「我自問,好得很」的豁達來為自己走過的情路找到出路,這無疑是一個感情的良方。而《在雨中不能說雨》則用一種淡看世事的處變不驚回顧自己的情路,更道出「戀愛中看不懂愛情,溫馨中抓不住溫馨,有些事情要過後才弄得清」的至理名言,使自己超然世外。三、哲理小品 澤日生和林夕更試圖擺脫情歌路線去感化聽眾領悟人生哲理。作為非情歌題材,例如:《不吐不快》「任何密友任何伴侶和諧互斗投緣互信尊敬退縮生疏掛心忽近又遠跟世態搖擺見慣不會怪」感情生疏的無奈漸變;《披星戴月》「是否把放風箏當作硬仗才算正常?」關注自身的理想缺失;《你們的幸福》「漸漸馴服得不記得哭/美滿得不接受心痛」生活麻木的泛性討論……似乎都能引起聽眾的思考。而今年,林夕則用一曲《任我行》來重新詮釋從自由到隨流的鈍化。從」闖遍所有路燈「到」等遍所有綠燈「是真我的缺失,真心的退化。特立獨行最終演變成為隨波逐流的過程,正是社會對人性同化的過程。而我們這些喜歡另闢蹊徑的頑童,也竟會「從何時開始忌諱空山無人」……
無論如何,這對組合給了我們太多的驚喜和思考。 願他們能在港樂之路上繼續至「情」至「理」下去……把總結先放前面:
林夕加澤日生=譜曲的人累死,寫詞的人爽死,唱歌的人憋死,只便宜了聽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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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列作品(他們二人合作的作品不多,直接全列上):
【陳奕迅】《富士山下》(愛情轉移)《一絲不掛》《任我行》
【謝安琪】《你們的幸福》《獨家村》《鍾無艷》《在雨中不能說雨》
【張敬軒】《不吐不快》《塵埃落定》《披星戴月》
【容祖兒】《搜神記》《不好意思我愛你》
【麥家瑜】《不方便的真相》《好得很》
【林峰】《頑石》
【關楚耀】《舊好》
【溫升豪】《何苦》
(加粗的是我個人認為比較重要的作品)
可以毫不誇張的說,他們二人的合作,每首都是傑作。
一、
澤日生:
澤日生的曲風非常典型,短音極多,使得音拍非常密集,以《鍾無艷》與《櫻花樹下》為例(兩首歌都是2/4拍,而且都是長敘事的歌詞類型):
(圖片來源見圖片標記)即使不懂音樂(像我),從這兩張簡譜中,也很容易看出,《鍾無艷》的曲子音符相當密集,短音多,密度非常高。這樣的作曲風格,聽起來更加流暢,節奏快而有力,不拖泥帶水。其實這樣的作曲風格,使得歌曲本身的情感更加強烈,帶有如泣如訴、如慕如怨的感覺。
這樣的作曲風格,註定了曲作者難以在短時間內作出敷衍應酬的作品,也註定了低產量。所以,澤日生從2006年第一首曲子《富士山下》到現在為止,9年間只有26首作品,一方面是由於澤日生並不是專職作曲人;另一方便,就是這種作曲風格自帶的高耗時屬性。
對於一首歌來說,其實曲調遠比歌詞的作用大,好的歌詞只能說是錦上添花,但作曲的風格卻決定了整首歌的感情走向。不僅是與林夕的合作,澤日生的幾乎所有音樂作品都是一種哀怨但克制的訴說。
澤日生的作曲,很多聽歌的人都覺得帶有中國風的感覺,但這種特點並不是澤日生刻意為之產生的,更多是由於作曲和作詞上表現出的那種感情上的剋制,聽起來更像中國人的感情表達。
深情但克制,詞義直白,但感情含蓄,就是澤日生這些作品的共同特點。
二、
林夕
克制而含蓄的情感表達,林夕若說第二,中文圈裡恐怕沒人敢說第一。
雖說黃偉文和澤日生的合作並不多,只有兩首——《年度之歌》、《哲學家》,這樣的作品也算是精品神作,但Wyman並不擅長寫克制委婉的詞,所以,雖然我極愛Wyman,但還是不得不承認,這方面林夕更強。(也許今後Wyman與Christopher合作多了另成一家之風,坐等打臉)
對於填詞人來說,長句簡直不能更愛——
長句意味著故事,故事意味著表達的完整。在音樂的領域裡,詞是曲的附屬,詞人才是真正「帶著鐐銬跳舞」的人。澤日生的曲子,正給了林夕這樣神級舞者更大的發揮空間。
(林夕的詞只分析粵語,可能是普通話非其母語不太熟練,也可能是普通話在表達上語氣詞過多降低了敘事能力,林夕的國語詞與粵語詞比起來,真的差了很多。以《富士山下》為例,粵語版如此精鍊,而國語版《愛情轉移》卻中有很多類似於「戀愛不是簡單的請客吃飯」的廢話。)
澤日生的曲子的感情是往內收的,所以對韻腳也會有所挑剔,閉口音和入聲字入韻更符合曲調風格,而林夕非常擅長韻腳的運用,對此更是輕車熟路((《富士山下》選用的是aa的韻,雖然這首是二人合作最經典、傳唱最多的一首,但僅從用韻這方面來看,這個韻並不是最適合的)。
陳奕迅的《一絲不掛》
第一段:
分手時內疚的你一轉臉lim
為日後不想有什麼牽連lin
當我工作睡覺禱告娛樂那麼刻意過好每天tin
誰料你見鬆綁了又願見面min
第三段:
不聚不散 只等你給另一對手擒獲wok
那時青絲 不會用上餘生來量度dou
但我拖著軀殼 發現沿途尋找的快樂lok
仍繫於你肩膊 或是其實在等我舍割got
然後斷線風箏會直飛天國gwok
第一段為閉口音的韻,第三段為入聲的韻。這兩個韻都是不太容易的韻,一首長敘事的歌,能壓這麼長的韻,換做我等凡人,早就被當做「「不要相信歌詞,他們為了押韻什麼都能做出來」的例子有哪些?」的典範答案了。
另一個我非常喜歡的韻,例如《鍾無艷》中這一段:
沒有得你的允許 我都會愛下去heoi
互相祝福心軟之際或者准我吻下去heoi
我痛恨成熟到不要你望著我流淚leoi
但漂亮笑下去 彷彿冬天飲雪水seoi
被你一貫的讚許 卻不配愛下去heoi
在你悲傷一刻必須解慰找到我樂趣ceoi
我甘於當副車 也是快樂著唏噓heoi
彼此這麼了解 難怪註定似兄妹一對deoi
oi這個韻,也是閉口音,特別適合表達這種哀傷愁怨的感情。
林夕善用意象,這個特點更加深了感情的委婉。但有時候,感情是非常私人的東西,愛情中的意象也是非常私人化的。在長敘事的詞中過多使用不加解釋的意象,就衍生出了像「林夕的《鍾無艷》講的是個什麼故事,最後一句永不開封的汽水寓意何在?」這樣的問題。
三、
歌手
對於歌手來說,唱他們二人的合作曲,簡直是氣息、情感、記憶力的綜合考驗。舉幾個句子的例子,讓大家看看歌手該有多崩潰:
被你一貫的讚許卻不配愛下去,在你悲傷一刻必須解慰找到我樂趣——《鍾無艷》(13+15)
任何密友任何伴侶和諧互斗投緣互信尊敬退縮生疏掛心忽近又遠跟世態搖擺,見慣不會怪——《不吐不快》(33+5)
只可惜真相絕到粉碎幻覺摧毀信心這玷污溫柔的汗,高估相戀的美感偏低估世界有幾多小丑當然失望——《不方便的真相》(22+21)
對於我們這些凡人來講,一口氣念下來就已經不容易了。所以其實林夕與澤日生的組合,我們聽得多、唱得少,再加上韻腳的含蓄收音,一般很少有適合在KTV里吼的歌。
雖說是問林夕+澤日生的組合,但我還是想談論下林夕+澤日生+謝安琪的組合。
我覺得,最適合林夕+澤日生的,就是謝安琪——硬體足夠好,Kay媽的氣息,在港樂女歌手中算是非常優秀的了。Kay媽這些年唱的歌,情歌只佔了不到一半,這樣風格的歌手,作詞人是喜歡的,可以表達更多自己想表達的東西。
我個人看來,最體現林夕+Christopher特點的要數謝安琪的《獨家村》:
我相信自求多福,只想販賣與眾不同
若你為求風光去鞠躬,祝福你成功
【「我」是誰,「你」是誰,不言而喻】
這小店就如美夢,不想因應恩客易容
【「恩客」又是誰?】
就算將過得很窮,賣它僅有的種
你怪我不夠笑容,不懂跟風變通
難及你沒原則,犧牲那初衷,隨舊情斷送
【這兩句寫得夠狠啊,雖然我很愛林夕,但作為「你」中的一員,我很難完全理智平靜地評論】
盲愛和自愛不易兩存
讓我忍痛一刀就這麼兩斷
【由於種種原因,藝人、文人很難公開表明自己的政治觀點。我也一直不太清楚林夕的政治傾向,直到看到了這首歌,原來,林夕的政治傾向就是:一刀兩斷 】
沒法跟你輕輕鬆鬆假裝卿卿我我
只好放手
守護我的獨家村
共你同做過的美夢發完
讓我一個擁抱互相許過的夙願
任你毀我誇我自甘孤僻,都不要自尊心給自損
【這可能是很多香港人的心聲吧,雖然我並不認同】
請你圓滑的嘴臉,別拿幸福來規勸
【一句「別拿幸福來規勸」,唉】
我跟你同床發夢,可惜語言再不相同
大概做人不想太委曲,都將要絕種
我不屑為求相擁,可啞忍到心裡裂縫
若我所見不相同,獨守一角青空
我怕折腰你怕窮,彼此怎可折衷
【個人觀點:其實,香港人也怕窮啊】
唯願歲月靜好,不好跟你安寢,情自然壽終
盲愛和自愛不易兩全,讓我忍痛一刀就這麼兩斷
沒法跟你輕輕鬆鬆假裝卿卿我我
只好放手
守護我的獨家村
和你同做過的美夢發完
讓我一個擁抱互相許過的夙願
任你毀我誇我自甘孤僻,都不要自尊心給折損
請你圓滑的嘴臉別拿幸福來規勸
忘我和自我不易兩全,讓我忍痛一刀就這麼兩斷
若世間愛拖得一天過得一天怕將底牌揭穿
抵我懷著我獨眠
我亦很怕一心軟,會將就得更辛酸
換到飽暖失去自己一世不甘願
任你嘲笑孤僻也好偏激也好只會自詡清高也好
好過純凈的嘴臉,被媚俗的唇扭轉
各走各路如試煉,不知你或我更安然
無悔未曾可將你改變,都不被你污染
這首歌,曲子是典型的短音高密度的澤日生,歌詞是典型的含蓄隱喻加克制的林夕,唱法是典型的長氣息委婉的謝安琪。我試著批註了幾句,但水平不夠,也就不敢多寫。(多評價的話,都可以再開個問題了)這首歌應該不怕過度解釋,Kay自己也說過是「有關政治」。
總結:
林夕加澤日生=譜曲的人累死,寫詞的人爽死,唱歌的人憋死,只便宜了聽歌的人。
最後的最後,請大家看一個視頻,林夕在一個節目中,主持人請他唱幾句《富士山下》或者《愛情轉移》,但林夕卻死活忘詞(或假裝忘詞)。但是,讓我震驚的是,林夕竟然不假思索地將譜給背出來了——要知道,這首歌是2006年的,這個節目是2012年了,林夕竟然還記得這麼清楚。
林夕獻唱《愛情轉移》~~2012.2.20_土豆
寫好一首詞,並不是我們想像的那樣,靈光一現,靈感一來,就寫出來了。
唱到沒氣
不吐不快
兩人的長句天衣無縫 絕配
拿金曲獎跟下蛋似的
佔位
我覺得只講「林夕+Christopher Chak」,沒有提到編曲的陳珀,不夠全面。Christopher Chak最開始成功的作品(林夕不說了,早就大名鼎鼎了),也就是最大熱的作品,包括《富士山下》、《鍾無艷》、《搜神記》、《不吐不快》等,都是陳珀編曲。陳珀的音樂教育背景與傳統香港音樂人的差異,她的編曲與Christopher Chak的旋律配合,給大家帶來耳目一新的感覺。如果沒有了陳珀,Christopher Chak恐怕沒有現在這麼紅。
最喜歡的幾首粵語歌都是這倆神人合作的:張敬軒的《塵埃落定》《披星戴月》,麥家瑜的《好得很》,謝安琪的《鍾無艷》,容祖兒的《搜神記》,陳醫生的《富士山下》《一絲不掛》,關楚耀的《舊好》……我還能說啥?兩個未曾謀面的人,卻比我更能體會我自己
聽的人爽,唱的人苦
誰現場連著唱富士山下,鍾無艷,不方便的真相,絕對是人物字型大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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