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歌稱留學經歷很「失敗」 ,你認為呢?

新聞:胡歌稱留學經歷很「失敗」 ,你認為呢?

胡歌坦言,「留學一年,很失敗」我覺得自己很可笑,我甚至上完課都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了,坐在沙發上想,我現在應該幹什麼……你的留學生活是怎麼樣的呢


逃跑者,胡歌|封面故事

原創 2017-12-13 安小慶 人物

人們總是更樂於目睹一個關於「英雄穿過黑暗叢林」後最終「完成」自己的故事。然而,現實中胡歌的「英雄之旅」並沒有結束在經典敘事的最後一環:英雄的完成和回歸。

他選擇了「逃跑」。

文|安小慶 採訪|韓逸 安小慶 余曉宇 魏雨帆 陳柯芯 編輯|金焰 攝影|邢超

跟演戲很像

胡歌先生盯著眼前的兩道門,陷入了疑慮。

大約10分鐘前,作為留學生的他,先後走進了這兩間位於美國加州聖何塞州立大學的教室。

按照課表,當天下午是一節口語聽力課。當他習慣性地低頭走進第一間教室時,發現教室里坐了不少生面孔的亞裔同學。像是一隻隨時保持警覺的野生動物,他立馬掉頭出來,走進了旁邊那間教室。

然而,他發現這間教室黑板前站著的老師也是生面孔。「被認出」的恐懼讓他又跑了出來。他回到第一間教室門口。

2017年3月下旬的這個下午,在「做賊」似地上了3個星期的語言課之後,儘管直覺已經給了他危險的信號,但胡歌還是再次開門走進了第一間教室。

最初幾秒鐘的驚詫之後,他發現這間教室的學生和老師都是陌生人。而在兩次進出後,課上的華裔留學生們發現,那個被「懸賞」尋找多日的男明星,竟然在自己眼前出現了。

「原來你在這兒啊!胡歌!」幾個中國留學生激動地跟著他跑出了教室。

「獵物」終於落網了。

過去一個多月里,胡歌來美國上學的消息,成了北美華人留學圈子裡的大事件。為了圍獵到這個在自己聲名最鼎沸時選擇離開的藝人,一個名叫「北美捉胡歌小分隊」的組織,早已充滿了4個微信群——共計有超過2000雙眼睛在搜索這個叫「胡歌」的男明星。

周圍緊繃的態勢讓胡歌對自己的外形做了一系列調整——他戴了一副寬邊黑框眼鏡。在這之前,這個道具使用最頻繁的階段,還是他因車禍而休養復出後。

此外,他蓄了鬍鬚,還照著《琅琊榜》導演李雪給他錄製的一段教學視頻,給自己剃了一個光頭。

這一切「偽裝」,胡歌自認「很完美」。然而,去報到的第一天,他就被認出來了。

那是3月初,一位在辦公室負責註冊的中國女生,指著護照上面的信息向他發出了詢問。胡歌不想騙人,只能懇求對方:「你能幫我保守秘密嗎?」

女孩答道:「太神奇了,我昨天還在看你的《偽裝者》。」

胡歌的「偽裝之旅」自那天后開始。然而就在次日,他就又對著第二個認出他的華裔留學生說出了同一句話:你能幫我保守秘密嗎?

從那以後,這個因為曾成立一個留學生組織而與校方關係良好的女孩,成了胡歌的朋友。在她的幫助下,校方給胡歌安排了單獨的教室進行入學考試,還把他分到了華人最少的班級。

在班級里,胡歌給自己編造了一個「自由攝影師」的身份。從台上做完口語課的小演講下來,同學們驚訝於他表達時的自信:「為什麼你講的時候這麼放鬆啊,你以前是做什麼的?」

他原本想要逃開的生活,就這樣以一種反諷的方式,再次在他周圍鋪開。有時,他會以第三者的眼光來觀察自己上課和學習的樣子,結論是,「跟演戲很像」。

直到3周後,胡歌進錯了教室,這種「角色扮演」式的生活才被迫結束。

就在被發現10分鐘後,那個女生緊張地趕到現場,她發微信告訴教室里的胡歌,「走廊里已經有6個人在等你,我會把她們都勸走,等會兒沒下課你就走。」

晚上,她發過來一堆關於胡歌「被捉住」的微信截圖,然後留下一句話:「想想吧,是轉學還是怎麼的?」

於是胡歌又開始新一輪旨在擺脫「追捕」的「逃亡」。

趁著接下來的學校春假,胡歌在朋友幫助下迅速轉學。然而新學校的中國留學生依舊很多,好在這裡開設了「一對一」課程,學校還特地把這位特殊學生的課與其他人的時間錯開。

但很快他就感到這一切都「很沒有意義,感覺和在國內是一樣的,在國內我也可以上『一對一』課程啊」。為了盡量找回陌生和日常感,在課程之外,他又給自己找了一位網球教練練習口語。

這場原本蓄謀已久的中場休息,最終在長達兩個月的「躲藏和追捕」中,尷尬地結束。

「兩個月,我原計劃也是兩個月。」他感到未曾經驗的「荒誕」和「無處可逃」。

「就這麼形容吧,我被推到了牆角,然後我找到了一扇門,我想走出了這扇門就沒有這麼多人了,結果門外全是人。」或者「就是像一隻想要逃出動物園的老虎,它逃出動物園以後,發現外面是一個更大的動物園。」

他覺得自己「有點幼稚」,甚至「有點作」,而且那兩個月過得也「並不開心」。他自己也承認,「這是一次失敗的逃亡」。

但這場發生在中國當下最炙熱紅星身上的逃離事件,連同過去兩年胡歌因電視劇《偽裝者》、《琅琊榜》熱播而引發的巨大關注,已經共同成為他所身處的當代名利場最戲劇化的故事之一。胡歌也以這個罕有的選擇,在明星制所塑造和控制的巨大系統中,划下了一道相反的運動軌跡。

事先張揚的逃離

在最終以「失敗」「荒誕」作結之前,胡歌的這次位移,卻是以一場事先張揚並且盛大的送行儀式開始的。

那是胡歌從2015年開始,因為《偽裝者》、《琅琊榜》、《大好時光》的連續熱播而帶來的漫長頒獎季和加冕儀式的其中一場。

2017年2月27日,在東方衛視主辦的「中國電視劇品質盛典」上,胡歌獲得壓軸大獎「年度卓越品質之星」。在頒獎環節,主持人動情宣布胡歌即將前往美國遊學的消息,並適時請出了一眾嘉賓。

本屬於個人的計劃突然被公開,台上的胡歌「站不住了」。

當天晚上,胡歌的劇迷兼官網工作人員小雅也在現場,平日只要有可能,她都會參加胡歌的公開活動,但那天的活動讓她「特別難過」。

當主持人說出留學的消息,並將袁弘、林依晨、扎西頓珠等人請出時,小雅記得胡歌「前面說了一些感謝的話,感謝了一半,他說不下去了,然後就轉過身去。足足有兩分鐘的時間,現場的人就一直看著他,一點聲音都沒有,大概有兩分鐘他才轉過頭來,然後搖了搖頭,低著頭說了一句『不說了』。」

後來再看網上熱搜的視頻時,小雅發現胡歌背過身去的那一段被剪掉了,只留下他後來勉力講的一段話:「我現在快站不住了,我的初衷是想安安靜靜地走,安安靜靜地離開一段時間,沒想到今天我自己的這事被放得那麼大。」

那一刻坐在台下的還有電視劇導演張黎。因為此前兩部劇的合作,他和胡歌成了師友。在他眼裡,那段熾烈聲名下的胡歌,是「走到了一個十字路口,他想走,但實際根本還沒想好,然後人家就把他給送走了,他連走的地方都沒聯絡好,就把他給送走了」。

面對突如其來的盛大送行,胡歌記得自己「罵了一句髒話,我在台上跟老袁說的,反正我一說他就明白了。」

而袁弘也在這個環節的一開始,就感受到胡歌的驚詫和不適。他回憶此前胡歌確實是想去美國待一段時間,但具體去幹什麼或者待多久,胡歌自己也沒有想清楚。

「主辦方也不是惡意,當場就在台上跟全世界宣告胡歌想要息影一段時間,然後去美國充電,想要讀導演,以他的性格又不可能說在台上當著所有人的面去駁斥那個。」

袁弘看到了台上的尷尬,兩人下台時,他小聲地問胡歌:「怎麼樣,被架這兒,這台階不好下來了吧!」他記得胡歌聽了,特別無奈地癟了癟嘴。

那個時刻,胡歌想到了「逃跑」,這是最直接的辦法。

「我心裡當時就是想逃跑的,但是我看到台上有這麼多朋友因為我而來。我跑不掉了,如果沒有請這些朋友的話,一看那個架勢我可能就走了。」

11月15日上午11點,距離那場盛大而又張揚的逃離8個月之後,胡歌出現在《人物》雜誌封面拍攝現場。自稱「在崗位之外晃了很久」的胡歌又回來「上班了」。 下午他還要參加「《獵場》開播盛典發布會」,重新回到紅毯、簽字板、驚呼和無數鏡頭組成的世界。

「換個動作吧。」攝影師發出指令。胡歌先是擠出一個笑容,然後擺擺手,戲謔似地環顧周圍站著的十幾個人道:「『閑雜人等』……『閑雜人等』,請不要在這兒逗留。」

過了幾秒,他又有些抱歉地仰臉笑道:「沒有,我開玩笑的,我開玩笑的。」但旁人還是從他盡量避免尷尬的努力里,感受到了他重新回到鏡頭前被圍觀的不適。

這些「不適」,連同上半年的那些「離開」、「送行」、「偽裝」、「躲避」和「追逐」,讓胡歌聯想到了動物園的「動物」和「籠子」。

那是從美國回來後的一天,他去參觀上海野生動物園。

「還感觸挺深的,本來我想像中,野生動物園的動物是不是比一般動物園的動物自由,的確,它們比一般的動物園要好一些,不是完全關在籠子里的。」

他聯想到上半年出國的經歷,「這次出走,是不是我偶像包袱還是沒有放下呢?如果我不在乎那些(被認出)的話,可能也……(能像野生動物園的動物一樣享有部分自由吧?)」

然而他還沒走出野生動物園,他被遊人拍下的照片就已經被新聞客戶端以「胡歌現身動物園引圍觀」的標題推送了出去。

15年前,胡歌還在上海戲劇學院上學。他給個人網路空間取了一個名字,叫做「動物園的故事」。

在那之後的15年里,胡歌真的長成了名利場這個大「動物園」中的一隻動物。

「有時候我會覺得『胡歌』已經不是我了,很多時候,我是在做大家心目中胡歌的樣子……我有時候也在問胡歌到底是誰?我到底是不是胡歌?胡歌好像已經不是我了,而是一個符號,是一個大家心目中的人。」在接受「騰訊娛樂」和「鳳凰非常道」採訪時,胡歌曾這樣描述成為明星後,他在自我認同上的困惑。

2016年8月10日,胡歌發了一條微信朋友圈,上面寫道:「若不忘初心,又何必執迷於演員這個職業呢?該得的都得了,該受的都受了,難道我不應該把我還給自己嗎?我的意念和身體早就南轅北轍了,剩下的只會是更激烈的撕扯……」

很快,這條朋友圈被更多人看到。胡歌的一位老朋友告訴《人物》雜誌,「胡歌已經完全被『綁架』了,他最後要追求的那種東西可能是自由,對內心的這種痛苦,他一定是想掙脫,就是想逃脫。」

一個自己的房間

「逃跑」和類似「逃脫」的動作,在過去35年里,始終和胡歌相倚。

他記得自己小時候「是一個特別內向和害羞的人」,除了能跟家裡人正常交流,「出去就不說話」。

他不喜歡去幼兒園,「見到陌生人也永遠躲著,去到一個陌生的環境,很難去和小朋友打成一片」。

這種感覺直到現在也有。比如剛進一個陌生的劇組,「肯定前一個禮拜狀態是最不好的」。

從小時候到現在,貓都是他生活中的重要角色。2015年拍《獵場》的時候,他把5隻貓都帶在身邊。

「我跟貓很有緣分,我出生那天,我們家門口就來了一隻黑黃白夾雜的小貓,怎麼趕都不走。我從小就跟這隻貓一塊玩兒大。」後來,這隻貓誤食了老鼠藥,死了,胡歌把他葬到了弄堂的花園裡。

而他和貓一般「近似孤僻」的性格,也開始讓父母擔心。5歲時,為了鍛煉他與人交往的能力和膽子,父母把他送進了當時上海最有名的「小熒星藝術團」。

但在「小熒星」學習的五六年時間,「每個周末去上課,都是爸爸逼著我去,我一直是處在下游的下游的水平,我一直是躲在最後面,非常被動地在學習。」

在美國念書期間,胡歌在國內一本雜誌開設了專欄。在一篇名為《我們的故事》的文章里,胡歌寫道,「我骨子裡的性格,並沒有因為小熒星的這段學習經歷而改變」,但他「學會了表演性格,表演開朗,表演陽光,學會了不再讓家人擔心」。

上小學後,他又在老師的推動下,陸續參加了朗誦興趣班和徐匯區少年宮話劇團。這兩個組織的指導老師何瑩,被胡歌稱為他表演方面的啟蒙老師。

何瑩記得,「胡歌的天性,不是那麼喜歡錶現自己,他是縮在後面的。」在表演課上,「他一定不是那個舉著手讓老師看到的,他是最好不要叫到他。」

有一次何瑩讓學員們做一個主題為「看望病人」的課堂練習。那一回,胡歌被叫到了,他緊張到滿頭汗,說不出話,最後分數被評定為不及格。那天以後,胡歌就離開了話劇團。

雖然有違於本性,但他繼續在學校里參加了大量文藝活動。

「這些拋頭露面的活動,我沒有享受,也沒有不喜歡,因為小時候很聽話,老師叫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我也沒有覺得我有這方面的天賦,因為我每次完成任務的時候都覺得挺累的,就是要花很多力氣才能把這個任務做好。」

在家裡,胡歌也是一個異常聽話的孩子。在他一年級的時候,母親患了重病。從那時候開始,原本醉心工作的母親,從爺爺奶奶那裡全面接管了胡歌的生活。

在學習上,母親對胡歌的要求極為嚴格。他還記得有一次考試只考了不到80分,「回去就挨了一頓暴揍」。

在包括祖父母在內5口人居住的30平方米的家裡,他對母親「犀利的眼神」印象極深,「我沒有自己獨立的生活空間,永遠是活在她的注視之下。」

此外,父母還經常在逼仄的家裡爭吵,這給少年胡歌帶來巨大的不安全感。他想逃開,但是幼年的他沒有能力做到。有時候放學了,他也不願意回家,「就一個人在外面多待一會兒」。

直到初三時,母親單位分了一間小房子做福利。那是一間朝北的老屋,基本沒有陽光。他找了一個借口,「選擇了逃避」。

「我說初三快中考了,我要複習功課,還要給學校廣播台寫稿子,所以初三起我就自己住了,每天放學後去爸媽那兒吃個飯我就走了。」

那間屋子外面的牆上,老有一隻貓出現,胡歌天天看到它,在那裡一直從初三住到了大二。

這間朝北的小屋,成了少年胡歌的庇護所。很快,那裡還成了同學間的一個小據點,常常「一副牌玩到天亮」。

但那種委屈一直沒有消失。直到現在,「有時候在家父母只要說話聲音一大,小時候那種感覺馬上就來了。」

甚至長大後去見自己的偶像,胡歌也緊張到想逃走。數年前,岩井俊二來上海舉辦音樂會,朋友幫他約了岩井俊二一起吃麻辣火鍋。去之前,胡歌又開始緊張。

「本來他們已經說好了地方,我開著車到了那個火鍋店,猶豫了一下,沒停車又開走了,我給我朋友打電話說我不來了。我說我太緊張了,見了他也不知道說什麼,還是走吧。」

這種與外界交接時的間離感,一直伴隨著胡歌從一個被動的少年文藝積極分子,成為如今出道已經15年的大眾明星。

「我從小就有人群恐懼症。」

直到現在,他依然對人群懷有不安。每次出演話劇《如夢之夢》前,他會早早躲在後台邊,「看觀眾席里的人越來越多,慢慢地空位就填滿了,我就有一個心理準備,哦,今天是要面對這麼多人。」

而在工作場合,他會迅速調動起另外一個自己,扮演一個活潑的胡歌,「那是一個職業頻道」。

但在他的「私人頻道」,在真正的朋友能夠進入的空間,他越來越不憚於表現出自己的「不耐煩」和想要逃離的念頭。

去年5月30日,是好友袁弘在國外舉行婚禮的時間。那段時間,正好是胡歌「情緒最不好的時候」。本來已經答應對方要去做伴郎了,但在婚禮舉行之前,胡歌又猶豫了。

他記得那天是5月20號,袁弘正在寧波拍戲。他一個人從上海開了車過去。

「我就跟他說我不去了,人一多或者說心煩的時候想要躲開。他一直在勸我,希望我可以去,他說都安排好了,4個伴郎對4個伴娘,少了一個不好安排。」

那段時間,袁弘已經發現胡歌會「不時消失幾天、一個星期,過一陣,他微信上告訴你,回來了,別擔心,沒事」。

「有些人是特別善於和別人打交道的,我就缺少這方面的東西。」胡歌解釋,「我消失也不是說只在家裡待著,我只是從這個虛擬的世界裡消失了,想一些不著邊際的事,比如說生命的盡頭在哪裡。」

關於生命和死亡的話題,胡歌從小學三年級的自然常識課後就開始自己琢磨了。那是他第一次去想,人從哪裡來,人死了又會去哪裡。他感到「原來人的生命如此的短暫」,而死了之後,會「進入一個極其極其冗長的階段」。

自那以後,他開始特別害怕睡覺,「很害怕第二天會醒不過來……然後就會想盡一切辦法不讓自己睡著,躺在床上腦子裡開始想各種各樣的故事,然後把自己帶入這個故事裡,就是不睡。」

你好好睡吧

「小伙兒,你好好睡吧!」

10多年後的2006年8月29日深夜,胡歌和同事張冕正坐車行駛在滬杭高速去往橫店影視城的路上。為了讓之前一夜沒睡的胡歌能夠躺下休息,張冕從后座換到了副駕,留下了那一句話。

這之前一個月,胡歌所在「唐人公司」製作的電視劇《射鵰英雄傳》開機。一年前,他和張冕在北師大主辦的北京大學生電影節上認識。那時張冕還是北師大的學生。那是胡歌出道後第一次走紅毯。胡歌記得,他從上海七浦路買了汗衫和短褲,全身不超過200塊錢,在紅毯上走著走著就摔了一跤。

暗夜裡,平常總是失眠的胡歌,在車裡睡著了。

等他再醒過來時,一次劇烈的撞擊已經過去了。在少年時,因對睡著和死亡的恐懼而遲遲不敢入睡的多年後,胡歌竟然在一次睡眠中意外體驗了瀕死時刻。

但對於這個時刻,他的記憶始終是缺失的。他只記得自己有意識的時候,已經依稀能看到警車紅藍色的光,他感到右臉摸上去如同生豬肉,脖子一直在流血,傷口能嵌進半根手指。死亡的恐懼讓他開始大喊救命。

一天後的31日下午,經過6個半小時手術後的胡歌,在他公司老闆蔡藝儂的打點下來到香港,住進一間私人醫院的病房。在之前的24小時里,關於演員胡歌遭遇重大車禍的消息已為公眾所知。

醫生說「能夠保全性命,並且右眼沒有失明簡直是奇蹟」。蔡藝儂回憶,胡歌的臉上「布滿針線,像剛從裁縫鋪出來一樣。去香港便利店買東西,付錢時店員都不敢正視他」。

蔡藝儂拿走了胡歌的手機,嚴格封鎖了張冕因車禍去世的消息。在還不知道這一切之前,胡歌對這次意外的反應,更多是「鬆了一口氣」。

在鏡子里看到纏滿繃帶的臉,他想「反正已經帥了24年」。「想到終於可以做幕後了,一下子就如釋重負,心情可好了,大家都覺得我瘋了,以為我是受了刺激……而且我始終覺得自己沒有做好準備,就一下子被推到了那個(成名)上面,然後那一刻我就覺得,啊,我可以休息了,那一刻我覺得,哎,我可以不做演員了。」

「做幕後」一直是胡歌的心結之一。高考時,他同時拿到了中戲導演系和上戲表演系的通知書。

他從小學起開始拍廣告,慢慢地對廣告製作產生了興趣。一位長輩告訴他,要做廣告行業,最好去學導演而不是廣告專業。

高三藝考時,為了增加考取中戲導演專業的勝算,他在去北京考試前留了一臉鬍子。最終他以專業第二名的成績拿到了錄取通知書,但後來考慮到家庭的原因,他留在上戲學了表演。

在意外發生之前,胡歌已經是當年最受關注的年輕男偶像之一。按照他自己的說法,那之前的他一直是一個「幸運的」留著「花仙子」一般長碎發的男星。他有足夠多的能讓他在這個圈子裡充滿競爭力的硬通貨——一張英俊同時帶著少年氣的臉,而這張臉,是胡歌同時作為偶像和商品這一體兩面的最核心構件。

然而,這張本來完美的臉,在一場意外里,破碎了。

胡歌不諱言他和公司在「臉」這個問題上的分歧。當他為「撿回一條命,以後終於可以做幕後」感到慶幸時,公司想的卻是如何儘快將這張破碎的臉修復如初。

如果說在這之前,明星制還只是在規訓和塑造胡歌作為明星的工作和類型,那麼那場意外之後,明星制開始表現出它更強大和冰冷的另一面行事邏輯。

在這些沒有停止過的爭取、妥協和角力中,在消化張冕去世的巨大失去和悲痛中,在一次接一次的拆線、縫合和整容手術中,胡歌竟然也罕有地擁有了一段能夠獨處和逃脫攝像機關注的空間。

在後來回憶這段經歷時,胡歌寫道:「考入上戲,進入演藝圈,覺得自己被捲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越陷越深。」

在香港酒店40平方米的房間,他大聲唱歌,抱著一隻枕頭跳舞。「沒有接不完的通告,沒有推不掉的應酬,這次意外讓我的生活變得簡單而有規律。」他認為這是「另一種自由」。

但「自由」的時光很短暫。更多時候,他要打起精神,配合公司為他復出所做的縝密安排。

他記得有一次,他和蔡藝儂前往韓國拜訪整形醫生。在一家醫院,一位著名的整鼻專家針對他的情況,提出全麻、插鼻管、植皮的手術方案,胡歌聽完就想放棄了。他不想再為「所謂的完美」去承受生理痛苦。

這一次蔡藝儂尊重了他的決定。胡歌抑制住「勝利大逃亡的喜悅……一頭鑽進了汽車,想趕快離開這個地方」。

每一寸皮膚都是商品

「逃跑」似乎並不應該是明星胡歌生命序列中的關鍵詞。

畢竟,在意外發生之後的相當長一段時間內,與胡歌這段經歷聯繫最緊密的辭彙,通常都是「涅槃」和「重生」。

從歷史或者更久遠的集體心理積澱出發,人們總是更樂於去目睹一個關於「英雄」在「穿過黑暗叢林試煉」後最終「完成」自己的故事。這樣的理想故事,按照著名神話學家約瑟夫·坎貝爾在其著作《千面英雄》中所歸納的,正是一場完美和激動人心的「英雄之旅」。

巧合的是,在中國演藝圈,你可能很難再找出一位像胡歌這樣,扮演過那麼多「英雄」和神話人物的男明星——「仙劍1」中的李逍遙,《神話》中的易小川,《少年楊家將》中的楊六郎,《射鵰英雄傳》中的郭靖……

然而,相比圖書和戲劇里那些英雄敘事,現實中胡歌的「英雄之旅」,並沒有結束在經典敘事的最後一環:英雄的完成和回歸。

他始終在逃離。

他甚至不想繼續外間看來勵志又昂揚的復出程序。但在接近10個月的休養和治療中,公司和合約會不斷提醒他:你還有「債」沒還清,你還背負很多人的「期望」。

特別是當公司跟他說,「我們不換人(指郭靖一角不換人),我們全部就(停機)等你,從那一刻開始,我的壓力就已經超級大了,從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我接下去做的每一件事情,其實都是在為了這麼多人的期待。」

在等待劇組復拍的日子裡,劇中黃蓉的扮演者林依晨臨時決定去紐約進修兩個月的表演工作坊。「如果不是這件事的發生,這個決定可能會一直遙遙無期」,從好友的意外里,林依晨領悟到「想做的就馬上去做」。

胡歌的發小龐雲則感慨命運的奇詭。初一時,他和胡歌在何瑩老師的話劇班裡認識,慢慢地,兩人成了好朋友。但自從初三從上海回到貴州老家後,他們有七八年的時間失去了聯絡。

再見面時,已經是2004年。那是在一間超市裡,胡歌穿著一件黑色皮衣走進來,偶遇的兩人互留了聯絡方式。龐雲記得,那天下午,胡歌買了水就坐車去橫店試戲了,當天晚上他就被確定出演《仙劍奇俠傳》的男一號「李逍遙」。

但兩年後,胡歌又一次成了演藝圈的新人。最終,復出發布會定在了2007年6月22日,車禍發生後10個月。

胡歌回憶,在那10個月里,他有很多決定都跟公司的安排不一致。「或許自己的個性不太適合做藝人吧。想像著要去面對鏡頭的時候,會有一種抗拒,甚至反感。」他覺得自己「真的不想回到鏡頭前面來,完全沒有做好準備,但是又不得不回來」。

發布會前幾天,「逃跑」的念頭又跳了出來。

他開始在家收拾行李,並確定了兩個選擇:一是去寺院里做和尚,二是去旅行做浪人。想到還有很多地方沒有去過,他最終選了第二個,「打算到火車站隨便買一張票就上車,到哪一個小站,轉一轉,再上車」。

他最終打消了那個念頭,怕「如果這麼一走了之,會辜負大家的準備」。但對公司和朋友,他是「又愛又恨」。

「愛是因為我很感激他們一直陪伴我照顧我,我也相信他們讓全劇組停工等我是為了我好……恨是因為,我覺得他們可能沒有站在我的角度,去考慮一下我的感受。逃避也好,退卻也好,我是覺得如果我不回來,我自己心裡會更好受一些。」

此外,胡歌覺得復出時自己從生理上、從心理上都沒有恢復好。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讓劇組和公司再等了。

「唐人當時是小公司,可能這部戲沒完成就是一個毀滅性的打擊,其間有爭執或者說服,但我沒有選擇。因為我做不了任何決定。」

作為國內明星制和偶像劇造星機制最早同時也是最大的受益者之一,在很長一段時間裡,胡歌被稱為「古偶第一人」、「橫店王子」、「大陸初代小鮮肉」。但他同時也是明星制最大的受害者之一。

正如法國社會學家埃德加·莫蘭所說,「明星是徹徹底底的商品:他們身上的每一寸皮膚,他們心靈的每一次悸動,他們生命中每一個回憶,無一不能投向市場。」

而「作為偶像的明星和作為商品的明星」是同一現實的兩面。只有當這個商品破損,尤其是這個商品最核心的構件——臉,美貌,受到破壞時,作為偶像的明星才會感受到他同時作為商品存在的這一面。

對胡歌來說,在經歷車禍這場巨大的意外和失去後,他比更多同行意識到自己作為「商品」的殘酷一面——明星制挑選他,餵養他,塑造他,包裝他,售賣他,同時也控制他,束縛他,修復他,限制他。

於是,他「硬著頭皮」回去了。

在復出後參加的幾個電視訪談里,還能看到胡歌那時的樣子。他穿黑色外套,戴牙套和黑框眼鏡,身材單薄,視線總是往下,如同一隻驚惶而蕭瑟的鳥。有嘉賓坐到他身邊時,他會雙手抱緊一隻粉色的玩偶,不斷用一種善意支撐起來的勉強,重複講述那場意外里的自己。

等回到「射鵰」劇組,林依晨發現,兩場戲的間隙,胡歌不再像以往一樣和謝娜、袁弘一起打鬧,「他常常會發獃或者放空」,「他不再是那個大漠上無憂無慮的郭靖了」。

「補妝的次數也增加了,」林依晨回憶,「要填補那個凹槽,因為那樣子疤痕的復原是需要好幾年的,所以它有一些色素跟凹凸程度上的不均勻。化妝師補得也很緊張,補妝時間久了一些,胡歌表情開始有點木然。」

當時在劇組擔任副導演的林佳俊回憶,復拍後,調整布光成為劇組常態。在胡歌記憶里,那是他演藝生涯里「最艱難的時刻」。

「他們會悄悄地說,可能這個角度拍得不好看,要換一個機位,然後要重新布光。拍完一條,我就站在那兒,我想等著導演告訴我哪兒不好,但是我就看見他們在那兒竊竊私語,然後身邊的工作人員就開始動了,哦,我就明白了,然後在那一刻我就覺得,哇,我在這兒幹什麼啊?」

但這時的他,已經不能像復出前那樣去想像和設計一種逃跑的方式。

他感到命運的「諷刺」——就在車禍發生之前,他們剛剛在內蒙古草原拍攝完了「射鵰」大漠的戲份。袁弘和林依晨都認為那是大家「最快樂的一段日子」。

那段日子,有繁星,有青春,有草原,以及,尚未離開的朋友。

胡歌記得,某一天,大家在草原上發現了一種叫「悶倒驢」的當地酒。他和蔡藝儂打賭,如果蔡藝儂能吃完盤子里所有的大饅頭,他就喝下一瓶「悶倒驢」。

「大家紛紛表示,誰悶倒了誰就是驢,這個人就必須背大家回去。」結果胡歌悶了一瓶,謝娜悶了半瓶,剩下的半瓶,張冕悶了。「回去的路上,大家還互相背,在那個星空下,大家傻笑。現在想起來,那是在車禍發生之前,最高興的一次了。」

等再回到復拍的「射鵰」劇組,胡歌的右眼瞼多了一個傷疤。最終,從內蒙草原開拍的劇,在浙江象山影視城的海邊殺青。

殺青那天,拍完了最後一個鏡頭,導演李國立剛喊咔,或許是害怕劇組整他,把他扔進大海里,或許是害怕從這個劇組離開後,「不會再有其他人這麼照顧他」,最後一個鏡頭結束後,胡歌還沒換下衣服,就跑了,「瘋狂地跑,跑,跑,跑著,跑著,眼淚就流下來了」。

我們逃跑吧!

回歸後的胡歌,延續著公司為他安排的「古裝偶像」戲路。能夠遮住傷口的劉海,也成了蔡藝儂為他制定的演員合同中的必備造型條款。

「射鵰」後,香港導演馬楚成找到他出演《劍蝶》中的一個反派。但演完後,胡歌很受挫,他發現自己「離導演的要求好遠啊,好像達不到他的要求」,覺得自己「可能也的確是在自己的套路里走不出來了」。

那段時間,發小龐雲和老師何瑩也開始頻繁地建議他轉型。

龐雲記得那時兩人一見面,就抨擊他:「這什麼東西啊,不行不行,像小孩子的東西,我看不下去了啊!你要轉型!」他記得胡歌也不反駁,「就笑著說,對對對,是的,是的,他說其實他自己也看不進去」。

但因為長久以來的類型固化,能供他選擇的劇本還是以飛來飛去的仙俠劇為主。2009年,他又在橫店拍攝「仙劍3」。這又是公司製作的戲,「不拍,也不知道能幹嘛」。

在組裡拍了一個月,那個想跑的念頭又冒出來了。

「我說好無聊啊,每天都在那兒嘻嘻哈哈,蹦來跳去的,我就覺得我幹什麼啊,每天我這是在演什麼呢?在這裡浪費生命,我就不想拍了。」

他開玩笑似地慫恿助理小凱,「我們逃跑吧!」小凱愣了一會兒,說「好啊」。

想要離開古偶套路的念頭一旦生起,胡歌開始了自己的行動。次年在拍攝穿越劇《神話》時,胡歌決定不要劉海了。這之前因為要對這個傷疤遮遮掩掩,造型非常受限,他覺得「自己其實演得也很不舒服,一個大將軍,還留劉海的話,角色不成立」。

蔡藝儂聽說之後就慌了。在後來接受「騰訊娛樂」的採訪中,她回憶自己「趕緊聯繫監製,帶著胡歌去陽光底下拍一段動態視頻,評估這個造型可能造成的後果」。最終胡歌決定了自己劉海的去留。

之後《神話》的熱播,又讓更多類似的題材和角色找了過來。胡歌意識到,如果還是按照慣性這麼接下去的話,「表演這件事我可能就到此為止了」。

《神話》播完後,他回上戲讀書去了。

大學時因為常常請假拍戲,他還有22個學分沒有修滿,畢業證也沒有拿到。那期間,他接了一部現代劇《苦咖啡》,雖然播出效果並不好,但他決定了「轉型是一定要做的一件事情」。

從2010年開始,胡歌一心決定關閉古裝連續劇的通道,他希望能有機會回到話劇舞台重新學習表演。正好有朋友在新聞里看到了這個消息,就向《如夢之夢》的導演賴聲川推薦了胡歌。

其間,張黎拍攝電影《辛亥革命》,找到胡歌出演林覺民一角。張黎覺得胡歌能行,因為「經過生死的人,他一定不一樣」。但投資方「想他一奶油小生,怎麼能演這個角色呢?」張黎記得那時「不是一點質疑,當時真的質疑」。

但離開長劉海和古裝戲服的胡歌,明顯比過去開心了。在龐雲記憶里,2012年、2013年的胡歌,「還是比較開懷的吧。就是反而沒有人關注他的時候,他其實過得挺多笑聲的。」

胡歌的朋友、製片人胡凡也有同樣的感覺。她記得2012年冬天,「有一次在上海,吃日料,他一陣風似的跑進來。穿花毛衣還是什麼的,還戴個帽子,特別開心,說接話劇了,打算在演藝上要進步,那個時候是特別堅定的。」

那兩年,他有了更自由的時間規劃。2013年6月,在話劇《如夢之夢》的上演間隙,胡歌作為環保公益組織「綠色江河」斑頭雁項目的志願者,第一次去了長江源頭的沱沱河。

在人煙稀少的長江源,胡歌看到了冰川融水彙集成的通天河辮狀河道。那天正刮大風,下著霰,與胡歌同期在站上服務的資深志願者韓李李,在帳篷里遠遠看到胡歌撲通跪在草原上,久久匍匐在雪山之下。

在出道10年後,胡歌在那裡感受到自然山川的遼闊和自由。一周後,要返程了,走之前,他對韓李李說,「我明年也要來,我就來做志願者,不通過公司,是我個人行為,我也要在草原那個帳篷裡面,待一個星期,兩個星期,待一個月,最好這樣子。」

他的優美在於他的惶恐

胡歌承諾的「明年再來」卻沒有兌現。

直到3年後的2015年底,韓李李突然收到胡歌的微信,他說「如果明年你們有項目需要我的話,隨時跟我說」,然後他告訴韓李李,明年他準備不拍戲了。

韓李李回憶,這期間「我們沒有主動約他,是他一直跟我說,他還想去,但是沒有時間,因為2014年、2015年他就特別忙」。

2016年6月,胡歌安排出了一周多的時間。在臨出發去格爾木進行海拔適應時,他的奶奶去世了。於是原先定下的時間要改,但他堅持盡量不往後拖太久,因為「後面還有事,好不容易等到這個時候,不想上來只有兩三天,什麼都幹不了」。

參加完奶奶的追悼會,胡歌一個人從上海飛去了格爾木。在旅館裡,志願者們一起聊天,總會被敲門聲打斷,不停有粉絲找過來跟他合影。

韓李李建議自己去幫他擋一下來人。「他說不用不用,說他也沒做什麼,就能讓別人開心成這個樣子,也是挺好的。」

幾天後,霍建華、林心如宣布結婚,同時間胡歌在青藏公路沿線撿拾垃圾的照片成為各大平台的頭條和熱搜。相比3年前第一次去參加「綠色江河」的活動,憑藉《琅琊榜》、《偽裝者》再度爆紅後的胡歌,一舉一動引發的關注體量都不再與過去相當。

但或許只有胡歌自己,才明白名利以不可想像的速度和密度湧來時的感受。袁弘記得結婚前,胡歌開車來寧波找他的那次,胡歌拿出手機給他看裡面2000多個未接來電和2300多條未讀微信。

「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太會拒絕別人的人,那麼一個好說話的人,然後再一紅,找他的各種人和事特別多。當他不知道怎麼去處理的時候,他可能就會選擇,也不能說逃避吧。很多人跑來問我說哎,胡歌怎麼不回微信呢,我只能告訴他們他有時候不太用微信。」

在袁弘看來,「在很多人那裡不會成為壓力的東西,在胡歌那裡卻會成為壓力」。他發現這兩年,公眾有一種趨勢,「會把他越來越往一個神壇上推。好像他各方面都是完美的,但是你知道人沒有什麼完美,而且我相信我了解的,胡歌這個人他是不希望別人把他想像得太完美了。」

但眼下,胡歌儼然已經成了演藝圈和名利場中稀有的完美明星、三好學生、業務標杆、道德模範、勵志偶像和轉型楷模。

袁弘覺得胡歌「在做的很多事情,是與偶像這個東西背道而馳的……我覺得他是有理性在控制這個東西的,一直在逃避這樣的東西」。

然而人們迷戀偶像的樹立,正如期待它某天倒掉一般。

《人物》雜誌第二次見到胡歌,是在北京國貿一間酒店房間。這天,胡歌只帶了一位工作人員。司機把車開到酒店門口,一個戴著鴨舌帽和墨鏡的高大男子低著頭下了車。

在房間沙發坐下後,他把一隻打火機和一盒還沒有拆封的香煙放在了腿邊。坐下後主動找話題熱場的胡歌,令在場者放鬆。

但在談話的5個小時里,他始終沒有拆開那包香煙。

袁弘覺得胡歌「有時候會不介意在公開場合抽煙,他不是故意地要去給人家看,可能他也不是那種抽煙特別凶的人,但是他會告訴大家我也是一個普通人,我也有一些不好的毛病,我覺得他這種時刻其實是想要傳遞這麼一個(信息)。」

過去10年里,當胡歌獨力對明星制的規訓和束縛進行鬆綁時,因為近兩年兩部戲的熱播,他又一次被送上了名利場聲望的巔峰。

這一次,因著技術、資本和互聯網對現代社會的布控,明星制對他產生的纏繞和公眾對他的神化,已經到了讓他正常生活狀態隨時熔斷的邊緣。

在達到個人聲望的巔峰時,有關胡歌的「英雄神話」也同時到達頂峰。不論是現實維度里的明星胡歌,還是作品中的角色梅長蘇,都引發了公眾猛烈的解讀熱情。

如同作家的「那一本書」,歌手的「那一首歌」,梅長蘇是演員胡歌的「那一個角色」。

導演李雪覺得,「《琅琊榜》不好複製。其中有一個無法複製的,是胡歌對這部戲的貢獻,就是他自身的經歷,自身重出的這個狀態,跟梅長蘇的狀態有些契合,這個東西可遇不可求。」

「既然活下來,就不能白白活著。」胡歌從中看到自己前半生的一些重要段落。他發現,梅長蘇和《偽裝者》里的明台,有一個共同點:都因為一個偶然的意外,獲得一個不斷需要扮演和隱藏的身份。

胡歌覺得,「其實梅長蘇就是一個演員。他把過去的自己完完全全地藏在裡面,不僅是換了一個樣貌,他所有的一切都改變了。」

演員胡歌的生活,也在這兩部劇播出後發生了不可逆的改變。

龐雲發現《琅琊榜》火了之後,胡歌給他整個人的感覺「都是迷失的,和他車禍受傷的那個狀態差不多,好像是他碰到什麼事。就是整個人頭就低下來了,不像別人是,啊,我火了,我頭抬起來了。他越紅我越是擔心他」。

現在兩個人見面,「像做賊一樣」。龐雲一見他就會嘆氣,「我說像你這樣的日子,給我一輩子,我也不要的,太痛苦了呀,每天都是在所有的聚光燈下,每天都是受到所有人的關注,你再給我多少錢,我也不會幹,打死我也不會過的,當然我也過不到。他也覺得,他說哎,怎麼辦?」

好朋友林依晨也發現了胡歌最近一年多的「不快樂」。她記得某次頒獎禮後和胡歌一起吃飯,「我說恭喜啊,作品很受歡迎,然後他就露出一絲不屑的表情,那個不屑,你會明白,就是對他的報道和褒揚,他感覺那都是名過其實。」

一個曾經的古裝偶像劇明星,一張曾經和死亡擦過的差點被毀容的臉,如今成了最受關注和肯定的實力派。大眾永遠偏愛這樣的故事,人間永遠需要這樣的「神話」。

而導演姜偉是這個故事最關鍵轉折處的目擊者。他記得拍《獵場》的時候,正是《偽裝者》和《琅琊榜》連著播的時候。圍觀胡歌的人與日俱增。他感慨,「過去拍那麼多戲,沒有一個戲在拍的時候,這個主演正好是當紅炸子雞。」

他記得那時正好在某學校拍一場戲,胡歌沖著女生宿舍喊女主的名字,宿舍里圍觀的女生太激動,拍照的時候手沒抓緊,「哐哐哐一下子掉下來幾個手機」。最後人太多,沒法取大景,只能取女主那扇窗戶。

在《獵場》拍攝的153天,胡歌發了唯一一次火。「那是在車站拍戲,有個圍觀的人一直拍他,他說了幾次還在拍,正好對著他的視線,他就受不了了,沖那人大吼了一聲『躲開』!」

導演張黎的合作者、製作人胡凡,是胡歌多年的好朋友。2015年底《獵場》拍攝時,胡凡去劇組看他,「他5隻貓全帶去了,他住的房間里亂七八糟的,我說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他說我就是亂,我現在特別亂,我根本就不願意……那種亂,就是他對自己的一种放棄,他才會那樣。」

那時候胡歌已經獲得了一些獎項,但還沒那麼多,最多的時候是十一二月份。胡凡覺得,「這個名和利來得太猛,他已經被推到那個位置上了。然後他說我何德何能,我憑什麼拿那麼多錢,從上午說到下午,我就陪著他,一直到他出工。」

在胡凡印象里,那時候胡歌已經開始面對「無數的戲約」。怕給他負擔,每次找他前,她都跟他說,「我不是找你拍戲,我就怕給他負擔,我知道他負擔特別重,你要給他發條微信問他在幹嗎,他就特別緊張,是不是又要來找我了,我還有什麼債沒還。」

梅長蘇這個角色的成功,給胡歌「帶來了特別多名利上的,錢啊,聲望啊,關注度,人氣」,但他同時覺得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對梅長蘇和這部劇的一個消耗」。

「因為我演梅長蘇並不是為了獲得這些東西。我參與《琅琊榜》這部戲,這部戲成功了,梅長蘇這個人物站起來了,對於演員來說,在藝術創作上我成功了,這就是我一個終極的目標。包括我後來接了這麼多廣告,當然掙錢也是一方面,可是我在接廣告的同時,我又在想,哎,長蘇,我一直在心裏面講,梅長蘇,我又消耗你了。」

胡歌對自我的審查和檢視愈發嚴格。那段時間,張黎在上海跟胡歌吃了一頓飯。他記得胡歌特別沮喪地跟他說,「我幹什麼了?我得到這麼多?」

「這個非常不容易,在大部分人都不是這麼想。都是少干多拿,不幹也拿,對吧?」張黎覺得胡歌那番話發自肺腑,他聽了當時心裡「咯噔」一下。

「包括我到這個歲數,這種自省能力都不及他。別說演藝圈了,大部分中國人沒有這個自省的意識。我什麼也沒說,那天就在酒店裡面,光特別暗,那個破酒店它也沒什麼座,一把破椅子,他自己開著個車來了。」

在張黎看來,「胡歌的優美之處啊,就在他的惶恐上,就是他對整個外部世界的惶恐上,這是他很富有美感的東西。好演員,好的男演員,都是敏感的,賊敏感。」

砸下的酒瓶

2015年底,龐雲在澳洲接到胡歌打來的電話。

「他說,龐雲,我做了一個決定,我要去美國讀書。我說不會吧,你現在這麼火,你現在跑去讀書,我說你別傻了,你現在掙錢的時候抓緊掙錢啊!」

但胡歌已經開始主動關閉工作通道。他表現出一種在外人看來,與他過往性格異常相悖的「決絕」。

他一向是圈子裡著名的「好好先生」。袁弘曾經從象山影視城老總那裡,聽他聊起胡歌的一件小事兒。拍攝《琅琊榜》期間,「他說胡歌這哥們兒真是怪啊,從象山縣到石浦鎮總共就那麼幾個好酒店,問他要住哪家,胡歌說隨便,離影視城近就行。離影視城近的只有一間比較普通的酒店,他這一住就是挺長時間。但凡是個小腕兒也會要求住4星級、5星級酒店的,胡歌是他見過的唯一一個住普通酒店的演員。」

在朋友那裡,胡歌「過分體貼」。胡凡記得每次吃飯,胡歌都點她愛吃的,「一份不夠再點一份」。愛吃生蚝的導演李雪,也曾經差點被胡歌連著給他點的兩份生蚝「膩死」。

在他們眼裡,胡歌是演藝圈不折不扣的「好孩子」。大學同學袁弘則一直記得「好孩子」胡歌關於喝酒的一件往事。

「那是剛進上戲的時候,胡歌完全不能喝酒,一杯啤酒就倒了,然後趴桌子上醉一段時間。那時候,班上的東北人喝多了開始砸瓶子,大聲吵吵,然後胡歌就突然醒了。他的眼神就完全是一個小孩,就是發現了一件特別好玩兒的新鮮事物,叫砸瓶子,就覺得哎,那些人在砸瓶子,好好玩兒啊,然後舉個瓶子就要往地上扔,而且是那種完全沒開的整瓶。然後剛舉起酒瓶子,當時身邊坐了一個女生,充滿母愛地過去阻攔他,把他攔了下來。於是,那個瓶子還是沒砸下去。」

如同一個隱喻,那瓶被胡歌舉起的沒打開的啤酒瓶,終於被他自己狠狠砸了下去。這一次他破開了所有企圖挽留、緩和和阻止他的圈層。

11月5日中午,拍攝進入到第三組畫面。事先沒有商量,胡歌突然將工作人員端給他喝的半杯水倒在了面前的圓桌上,吹氣,用手指敲打,塗抹,他有些興奮地告訴攝影師:「這個主意好吧,我以前從來沒這麼做過。」

每當變換時,那些他「從來沒做過」的事,比如「做幕後」,比如「遊學」,就會從他心裡冒出來。

幾年前排演《如夢之夢》的經歷,讓他很羨慕話劇演員們的生活。在《時裝男士》的採訪里,他回憶道,「屠楠的生活完全是圍繞自己的興趣來的……閆楠會畫畫,而且閱讀量非常非常大,他說的好多東西我都沒看過,想跟他聊天,都說不上話。」

他似乎想要尋找更多表達自己的方式,總是期待自己在「幕後」和擺脫外界關注後的第二人生。

在李雪看來,「他追求幕後啊,就是他覺得那才是一個文化人應該做的。他『抽瘋』,我覺得其實是他不停地在反思自己和自省。」並且,「我認為他要突破的還有很多。做演員,他還沒有做到我認為就是無可挑剔的那個地步,我認為他要走的路還有很長。」

但李雪覺得,「不接戲的這個事情,他還是挺堅決的,就是什麼戲都不拍了。」他記得有一次他發微信問胡歌,「聽說有幾個電視劇來找你?」

胡歌「咣咣咣」發過一堆單子來,「他說你看,這些戲都是來找我的,十幾個,那是他的經紀人給他整理的單子。電影、電視劇都有。大部分都是大製作,很多現在都在拍了,或者已經都拍完了。」

袁弘也知道「有非常好的電影、編劇、劇本和製作團隊找到他,讓他當導演,基本上所有的團隊都給碼好了,就捧著你,讓你當導演,是個人都不會失敗的那種,我真的覺得如果是我的話,我可能想都不想就去,這麼好的一個盤子和局面,那就來唄,但是他一直還是很冷靜的。」

看到胡歌的決絕,姜偉覺得「自己想想頭皮都發麻,周圍得有多少人勸他,你想想!我都感到,他想躲避的心。」他突然做了一個猛地用手向前推開的動作,「從2015年底到現在,每一天都有人找他拍戲,他竟然一個都沒接,這事兒得有多麼大的決心。」

這一次,胡歌想要「逃跑」的力量,似乎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強烈。「再次爆紅的感覺」,讓他感覺「沒勁透了,這些以前我都經歷過了,再來一次,那又怎麼樣呢?」在接受「騰訊娛樂」採訪時,他回答道。

從美國回來後,依舊在關閉工作狀態的胡歌,和朋友們騎著摩托車去了西部。其中進出色達的那段,被他視作繼出走美國之後的第二場「荒誕」之旅。

騎摩托車是他現在最放鬆的事情。去色達之前,他和袁弘、李奇等好朋友常常約著在午夜戴上頭盔,騎行百來公里。他說,「戴著頭盔在深夜貼地飛行」成了他「最愛做的事」,「看似瀟洒,卻可悲可泣,深不見底的夜,加上頭盔的偽裝,我才是最自由的我,真是太可笑了。」

但這種「自由」在今年8月去色達的路上,又被宣告終結。

那是在大霧瀰漫的四姑娘山上,一位偶遇的上海摩友,對戴著頭盔只露出眼睛部分的胡歌忽然問道:你就是胡歌吧?你眼睛上的疤我認識。

兩人合了一張影。對方答應保守秘密。

兩天後,胡歌在途中一個加油站遇到了和那位摩友同行的其他兩個人。聊天的時候,胡歌沒想到其中一個人在旁邊拍視頻並傳到了網上。

視頻里,胡歌說,「我明天到不了色達,我可能後天才能到」,「然後全世界都知道我要去色達了」。

胡歌的上師很快給他打來電話,「他說胡歌,怎麼回事,全色達的人都知道你要來了,我說那怎麼辦?他說你還來嗎?我說我肯定要來啊!」

最終,對方給胡歌想了一個辦法——他把摩托車騎到縣城外,再坐對方派來的汽車偷偷進去。同時把摩托車放到這次騎行的保障車上,讓外界以為他已經撤了。

在色達,胡歌和朋友們特意分開住在不同的賓館。等辦完事離開色達時,他再度坐上對方的車,悄悄出城,再騎著機車去往青海。

這麼開心的時候他就走了

——還會有下一次逃離嗎?

——我不知道,應該會有吧。

下午5點半,胡歌背後的窗外已經黑下來。由於光線不足,他的臉在頂燈的垂直照射下,開始顯得有些鬆弛和疲憊。他用手指著臉告訴我們:「我的右臉是過去,左臉是現在。」

在那個冬日下午的大多數時候,他是放鬆的,並且常常在自嘲時發出響亮的笑聲,一般來說,這種連續而頓挫的笑聲,更常在熟悉的人之間發生。

但在提到車禍之後與張冕家人的相處和自己再度「回到巔峰」的意義時,過去幾個小時里,不停在拿自己「荒誕」的美國和色達之旅自嘲的胡歌,語速放緩,神色凝重。

然後就在一個如同不顯眼的小路分叉口般的問題下面,他突然緩緩地告訴我們:「一年前(2016年)的今天,11月11日,胡歌官網成立12周年,我那天其實本來是要告訴大家我要退出演藝圈。」

在那篇本來打算宣告退出演藝圈的長文里,胡歌說:「身邊的人做得比我多得多,我的經紀人、我的團隊、我的老師、我的長輩、我的親人、我的胡椒,是你們把我抬到了今天的位置,我出色地扮演了一個成功的藝人。」

在最後一段,胡歌寫道,「在我為了不忘初心而懷念過往的時刻,容我對自己的未來,有一絲想像的空間,有一些不切實際的憧憬。」「如果,我能夠有機會踏踏實實地學習、沉澱,我願意放下眼前的所有;如果,我能夠給家人真正的幸福, 我願意放下眼前的所有;如果,我能夠變成我想像中的自己,不辱上天的使命,讓重燃的生命之火發揮出更大的光和熱,我願意放下眼前的所有。」

在經紀人姚瑤一再勸阻下,文章最終修改成一篇為紀念官網建立12周年而寫的文章,但包括小雅在內的不少「胡椒」,還是「感受到他那種想要逃離的想法了」。

在寫下這封信之前的一個月——2016年10月,胡歌去香港做了一次全面體檢。從車裡下來,他才意識到眼前那家醫院,就是10年前他去過的醫院。

期間他還進了一次手術室。醫院護士告訴他,「你上一次做手術,我也在這裡。」

那天晚上,因為體檢項目還沒有完成,胡歌在病房裡住了一晚。躺在床上,他想起很多過去的片段,開始質疑自己在意外發生後的10年生活。

「可能10年前我也給了自己很多的(解釋),就是我會問為什麼老天讓我經歷這些事情,這是一種懲罰嗎?還是說有一個特別的意義?他又沒有把我帶走,而是讓我留下來了。可能10年前我對自己的未來會有個很高的期待,而這個高的期待不是,真的不是現在的這種。所以我就覺得是不是我這10年的路走錯了,而且我也覺得重返制高點並沒有讓我很開心,我去領獎台上領獎,可能對我來說,這個是大家對我的認可,可是真正快樂的是在演的時候,並不是在拿獎的時候……」

想到10年前,自己曾經在同一間醫院的病房裡,模糊感受到的那些所謂「使命」,胡歌覺得「最不好受的,就是我覺得……目前的我,我覺得是對不起過去的自己的」。

他收斂起笑容,望向桌角:「今天演了那麼幾部戲,變得比以前更紅了,肯定不是我留下來的意義。」

從香港體檢回來後,他開始跟經紀人姚瑤討論「退出」的事情。姚瑤勸他,「你不想幹了,你就不幹,不就行了嗎,你為什麼老是要對大家說,不給自己留退路呢?」

胡歌覺得,「自己可能(一直)是在逃避吧。」

這個天賦美貌,卻又險些被毀容的男明星,與慾望、明星制之間,關於落網、逃脫、回歸的故事,似乎還會繼續進行下去。

11月5日下午4點,出席《獵場》開播發布的胡歌,又回到了鏡頭圍伺的舞台。20多位主演在台上一字排開合影,胡歌本能地往後退了一步。在隨後的幾分鐘里,他一直垂著雙手握住麥克風。幾番合影和遊戲後,他已經從正中移動到了舞台最左邊。

「他就是一個好孩子,你知道嗎?真是好孩子,這圈真不是好孩子待的,但是他又在這兒待著。」在關於胡歌「進」和「退」的採訪中,胡凡甚至有些懊惱地告訴《人物》雜誌,「真正要做他,他就是個悲劇,他就是個悲劇啊,但是你真要把他做悲劇寫,他人生就被你這樣定下了。他就是在這個時代潮流里掙扎,他不隨波逐流,但是他很有可能被淹沒。」

張黎覺得「被淹沒是因為胡歌的容易受傷。但悲劇是最有美感的,悲劇不是一個貶義詞。」

「他要逃,就讓他逃唄。」張黎覺著,「讓他自己逃過了,他該回來就會回來的……這個東西啊,怎麼說呢?當你面臨這個時代的時候,你自己要確定一個姿勢,與之相處。現在,至少他在找著呀,他在找著。」

林依晨覺得這種胡歌「想要自由和逃避的狀態,應該到他86歲,都還是這樣」。

胡歌覺得自己有一個「燃點」,「快到那個點的時候」,他自己會知道,然後「就走了」。

關於胡歌和「走了」的話題,龐雲總是會想起少年時代,他們一塊兒踢球、「打仗」的日子。

「每次玩到四五點鐘的時候,他就說他要走了,然後拉也拉不住的,『我回去』,『我媽媽讓我回家』,『我要回去做功課的』。像我們的話,就會玩兒啊,玩兒到爸媽來找你啊,到處找你啊。對啊,我就覺得好好玩兒啊,你怎麼就走了呀?勸他也留不住,他是這樣的呀,這麼開心的時候,他就走了。」


胡歌一貫品性耿直,坦白說出來勇氣可嘉。其實這個結果算意料之中。

30多歲社會關係牽絆太多。不拍戲也有很多廣告要接應;作為公司股東和當紅藝人有團隊事務要處理,父母年邁家中獨子要顧及家庭,在學校要躲避粉絲 –不能主動找同學討論問題(光頭難看泡不到女生),如不謹慎會惹出粉絲集會這類事。不可能回到單純時代全心讀書 – 他現在註定屬於鏡頭。

這是宿命:某個階段,你該屬於什麼世界。試圖去另一個世界,你未必進得去。

除非放下一切。但這太難,也不現實。太多人的工作都倚靠他,是他必須承擔的責任。

留學是實現多年的夙願。嘗試後心踏實了很多, 所以他自己說:迷途知返。

新環境的新生活,是休憩也是滋養,換個視角思考自己。這是難得的人生假期,所有的感悟都彌足珍貴。猜想這是他最大的收穫吧。很期待他後續的作品,雖然要超越實在太難。

_______12月13日補充內容回應部分知友的觀點:

留學的目的決定心態和行為。胡歌當初表示目的是體驗另一種生活(而不是拿學位,雖然那是極好)。演戲塑造人物,是演員向外輸出的過程;如果沒有生活的滋養和輸入,長此以往演員會被掏空。對於有高層次追求的演員,出去充電讀書是明智的選擇。如果是一心為博名和利的藝人,肯定不會有這樣的決定。

不如說是「遊學」更合適。體驗生活為主,養精蓄銳,使人生經歷更多元豐富。生活是表演藝術的源泉。

留學通常都有學位目標。整個學習過程是艱難的克服與攀登。沒足夠的壓力、決心、專註和執行力,這個學位不可能拿下來。

對於中國學生,首先是儘快適應跟上教學進度。消化當日內容,完成作業,還要面對每天海量的閱讀,閱讀到凌晨是家常便飯。大厚課本要讀,書單要讀(很多人略讀跳讀因為時間不夠);案例背景資料隨隨便便幾十頁,這要精讀否則結果肯定不好。如果老師第二天要過小組案例,這是拿表現分的好時機,但需要很多準備工作。一個presentation練過20遍後的感覺是想吐。做案例從凌晨2點到5點,然後小睡一下還要去上課。經常很困地躺在床上但緊張興奮到翻來覆去睡不著。考試的日子總是來得太快,迎接考試又是一場大戰,持續挑戰腦力和體能的極限。越是好的大學,要求越嚴格壓力越大,凌晨時分上自習苦戰的美國同學有一堆堆。

誰要覺得這樣的日子是浪漫美好,我就扔一把刀過去。

留學拿學位為什麼?除了閱歷的豐富和專業的提升,誰都期待那一張紙官方證明我們的水平和價值,具備更多競爭優勢,這是通向更高一層的入場券 – 哦, 還不能保證你會入場。

對於已在金字塔高點的人,下來體驗一下就是為了那所謂美好的部分。其實呢,這個並沒多美好。 我非常欣賞他的決定,也敬重他的坦白和勇氣,但學海無涯苦做舟啊。如果已經在金字塔頂,誰還要來搭這艘破船?

————————12月14日補充

保護私人生活空間,從媒體低調開始

張嘉譯的地位人盡皆知,但這幾年沒看到他有話題性的採訪。孫紅雷戲宣之外做採訪也不多,沒話題性。的確他們已婚話題性少了很多,但如果想要打開新話題也不是沒機會。但他們選擇不。演員為了保護私人生活的空間,需要低調和媒體保持距離,除了戲宣要少去招惹那個萬眾矚目的發言台。

我認為胡歌和團隊在這方面的處理,沒有很好地保護他的私人空間。 比如他每次接受採訪都會分享一些很私人的經歷和感受。單身多少有孤獨感,孤獨的人需要傾訴,但媒體絕對不是合適的傾訴對象。他給的私貨太多。人物採訪那篇文章,好像是和知心老友聊天的後記,有很多心路的分享。他是性情中人,但這麼做其實是給媒體更多做私人話題的機會,然後再引起一輪有關私人話題的討論 。

他一直說希望大家看戲就好,不要關注他的生活,但每次他給出的私人訊息其實是在給這個不良循環注入新的動力。很多私人話題是他自己不知不覺拋出去的。魯豫採訪時邊喝紅酒邊聊天,他講媽媽對未來兒媳的態度轉變,提到家凝很好還忍不住掉淚。真是太私人的表現。 同樣明顯的還有《新聞當事人》採訪:我要當爸爸了!(要孩子)也不一定先要(結婚)…這些私人袒露很真性情,觀眾喜歡也心疼,但對於保護私人領域實在是有害無利。

他友善而感性,也一直積極配合媒體,但關於工作和生活的邊界管控沒做到很好。 私人方面的訊息和話題給出去,會自然滋生超越作品角色的關注與討論,結果在演員身份之外被捧成一個話題感明星。那並不是真實的自己,卻肩負太多和角色密不可分的期許。很複雜也很勞累。

在學校讀書,擔心被認出來,擔心被看到成績不夠好,擔心表現受挫的一面,這些都是明星包袱。他自己也承認沒有放下。其實如果真的放下,作為一個普通學生去相處融入,同學之間會隨時間推移形成和平相處的格局 – 畢竟大家都花了大錢來讀書,理智學習是第一位。放下包袱後打開門,大家會看到一個不同於媒體眼中的真實的人 -- 也許會打破很多曾經美好虛幻的期待,但這是真我跨出的關鍵一步。

波姬小絲上普林斯頓時芳華22被譽為「美國的未婚妻」。媒體一直沒放過她,但她不接受採訪,也不再刻意維持明星形象,胖胖樣子參加學校活動,大家見怪不怪。朱迪福斯特童星出生,在去耶魯文學院之前已紅到有瘋狂影迷為她犯下刺殺之罪。她想去讀書就去,在學校牛仔素顏大家也習慣了。艾瑪沃特森童年哈利波特成名,在布朗大學成績一路優秀到畢業。她在西方的名氣相比胡歌在華人中絕不遜色。高中就在好萊塢星光大道留下手印,但背起書包的她就是個低調靦腆的學生。

如果放下包袱做個普通人,不憚讓人看到一個平凡有瑕的真實模樣,圍觀者們也終會趨於平靜。仰望偶像的玻璃心碎了一地,散了吧,大家都上課去吧。


首先,對外被公布留學的打算,住所、語言學校都被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的透露出來,落地還有粉絲接機,這就註定了他的留學變成一次人設鍍金而不能真的沉下心來學習。

其次,從對外報道看,他應該只是讀了幾周語言課程,並沒有繼續讀相關的影視專業。其實語言課只是一個適應外語環境和學術環境的過程,真正的學習是在專業課開始以後。每周滿滿的課程,課前相關導師的閱讀書單需要花大量時間去研讀去思考,課程中間有小組或者個人對於相關問題的研究和展示以及基於廣泛閱讀後思考和討論相關問題的論文。這個過程才是知識與思想升級的真正開始。

第三,即便他在國內,常年拍戲、商業活動、公益活動也並不在家,出國學習一兩年隨時和父母視頻,中間還有假期,父母也有條件接去國外團聚,應該有更多時間,父母並不是為什麼沒堅持下去的託辭。

最後:再紅、華人比例再高的地方,只要平常心坦然面對不刻意去引起關注,少有人會去主動騷擾你。發哥、王祖藍可以在香港人口那麼密集的地方穿著便裝去菜市場和大嬸討價還價的買菜,抖森、安妮海瑟薇可以穿著破衣服走在大街上旁若無人的喝咖啡吃麵包,扎克伯格可以和妻子穿著人字拖散步,到了他這就備受關注之擾了,他的心態、細膩和敏感都是逃離的原因。

癥結所在:他很希望從光環籠罩,周圍布滿鮮花掌聲與媒體關注的舞台走下來,平靜的相信自己是一個和別人並無二致的普通人,甘於不再光鮮不再被捧得高高在上,這種心態上的變化他想,可惜他並沒有做到。

或者說,他的公司和經濟團隊並不想他做到。

補充:感謝大家認可,認真讀了人物那篇文章,對於胡歌的坦誠我很敬佩,對於他被圍追堵截的遭遇也很同情。

但是,為什麼圈裡明星談戀愛出軌可以被隱藏得諱莫如深,只有卓偉契而不舍,而胡歌留學的消息卻會在學校都沒定下就被公布出來?

另外,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胡歌對於陌生人圍追堵截的敏感和怕在學校被認出來的心態同樣導致了這場失敗,剛成年不久的王俊凱似乎在這方面更坦然。

「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人留學都是為了逃避,有些人他們想變成更好的自己。」


利益相關:留學生

其實我覺得胡歌並不是一個特別開朗積極的人。所以他在留學階段首先需要面對的是"心態"的問題。

對於普通留學生來說,解決心態問題並不是很複雜,需要對付的除了異國文化和語言的衝擊,陌生甚至寂寞冷漠環境以外,就是如何獨立。

這些問題看胡歌的採訪可以看出來,這些他都要面對。

而他比平常人需要多考慮的是:一年齡。

他年紀也大了,比起二十多的年輕人,他接受新事物和投入學習的能力確實會差些,心態更難調整。

當然他作為名人,也經歷過一些不尋常的遭遇,他肯定有比別人更出色的地方。比如,我覺得他的心態其實比普通留學生會更堅韌。

二是名聲帶來的負面干擾。他出國按我來看是為了逃避某些東西的,或者說帶著對"平靜普通的生活"的嚮往。但這麼看來,這次"逃避"很失敗。也許是因為他認識到這樣的"逃避"不再可能,也可能是因為發現在有社會的地方他就是無法逃避。

三呢,他的性格偏敏感。他的個人經歷讓他堅強也讓他脆弱。所以比起其他人,其他明星,他的留學生活確實更困難。

對於有些答案的觀點"作秀""趕鴨子上架"這個,我是這麼認為的。首先他是沒想好的,不過他的態度是真的,是"渴望遠離渴望透口氣渴望改變"的。不要用惡意揣測別人。

再說,這個消息不是他主動發布出來的,其他細想便知了。被利用被炒作了,最後倒霉的是他。可是沒能好好保密,那是他自己的失誤,也是環境的原因。如果他是在恢複復出之前,甚至是"琅琊榜"播出前出國,估計也不會掀起這麼大的波浪。可是,偏偏是在最紅火的時候…


這隻能說明胡歌對留學二字想的太簡單了,也沒有真的做好潛心學習的準備。

大明星留學的人很多,知名度而論,艾瑪沃森比胡歌高了一個數量級吧。雖然我對她不是很感冒,但是人家畢竟還是修完了四年學分畢業了。

胡歌這一年都不到的留學,啥也沒學到實在是有點說不過去,哎。說到語言問題,章子怡一開始也是不會說英文的。湯唯也不會。還是沒逼到那份上。


很多回答不了解起因和過程,看個標題就開始胡亂揣測一番,殊不知這對當事人會造就多少惡意。一個人在大紅大紫的時候選擇退出,其心裡歷程是可以在一些答主看到答案,再輕描淡寫調侃幾句,這短短几分鐘揣測的出的嗎?

中國人物雜誌的專訪寫的很好了,如果沉的下心來看的話

https://mp.weixin.qq.com/s/r50iLunxcMpGh_4sQZ9XCw


胡歌這樣的留學和我們這樣的留學

留的根本不是一個學

我們要奮戰midterm 和 final

想家到哭也不能跑

人家只是為了體驗生活的感覺……


主要是時間太短了。

一個新的語言,文化環境,又是從明星到學生的轉換,需要有時間適應和沉澱。

我自己也留學出來,已經很多年了,現在回想起來,第一年其實心態,圈子都保留著中國的部分,甚至與周圍環境有一定的衝突和隔離。最簡單的:比如想吃中餐,想找中國人幫忙或說話,用中國式的方式學習(記背),看幾個的時候習慣性算成人民幣,很少外出,很少去參加戶外活動......等等。

這個真的需要時間和開放的心態。

我曾經在法國讀書,後來到紐約工作,環球唱片,公司里有提供NYC的課程學分補貼,於是進修了一些娛樂商業的課程。當時已經習慣了國外的生活,所以這個工作+學業+社交的生活非常精彩忙碌,基本每天從早上9:30出門到晚上12:00回家非常充實,沒有太多坐在沙發不知道幹什麼的時間。

除了工作和學業,在國外留學很重要的一點是社交(social networking),這甚至是各種高等商校里教你的第一課。雖然同樣是建立自己的職業人際脈絡,與國內的社交不同,這裡更加「專業」一點。舉個例子:我當時做的項目有一個百老匯的舞台劇原聲,其實我做的是marketing budget有關的一塊,因為涉及到經費,會有很多部門以及其他公司(劇院,派拉蒙,劇作團隊,經紀公司...)。在和這些部門接觸的時候,我會邀請一些人做profession interview, 這是一個非常普遍的職業社交形式,通常是職場新人向自己的職場目標位置的人做一個對話,從而得到一些經驗和建議,在US的話很多人確實會安排時間給你,比如一個quick lunch,或者coffee break,如果印象好的話,還可以去參加這個職業的happy hour, 嗯,有很多的職業有專門聚集的酒吧或咖啡廳。另外,校友會,職業lecture,linkedin 都是很好的拓展自己職業社交的渠道。

另一種是興趣社交,這個就多了,meetup, eventbrite, 各種博物館,咖啡廳,學校舉辦的events... 你永遠不知道自己會遇到什麼有意思的人,以及會學到什麼東西。

達到這個過程需要時間,讓自己的觀念,狀態,語言,甚至生理上(比如用餐睡覺時間,口味)慢慢完成學習和轉變。

而目前很多人出國讀兩年書,甚至讀一年書就回去了,其實這有違留學的初衷。因為一年時間能夠影響和改變的很少,通常語言也還很生疏,學到的東西說實話只是書里記背的東西,但真正留學的精華,你慢慢了解後會發現:是轉換到實用的知識技能,社交人脈,口才和演講(重點),團隊合作,獨立思考能力和解決問題的心態。(當然以上並不一定適應回國發展的人,如果打算國內發展的話,說實話兩年留學的時間不如在國內未來要從市行業底端磨兩年來得實在)

其實胡歌覺得「失敗」,是留學的目的並不明確:

-如果是要get技能充電,那麼一開始不應該那麼高調宣傳:

同樣是明星,有很多音樂人比如王若琳他們去參加北歐的聲樂創作夏令營,章子怡在US補英文,蔡依林跑去英國(?不確定)學體操,張惠妹在美國進修聲樂。這些都是低調進行然後華麗回歸的典型。

低調盡心get新技能,也能確保不被粉絲打擾,回來後出了成果再宣傳效果更好z

-如果是磨演技,學習做導演:

同樣,國內保持低調,留學地點選洛杉磯,放下明星架子,在那裡和各種獨立導演演員,甚至同校學生合作project(我不知道這是否顯得掉價,但LA很多影視專業的學生畢業作品確實可以吊打國內大屏幕)

帶作品回來,再宣傳留學經歷。

-如果是想要進軍國外娛樂圈:

同樣,國內保持低調,地點直選洛杉磯,留學期間建立各種social networking,當然很辛苦很艱難,但總有機會。

不過此條和胡歌人設有衝突。

-想休息

低調就好,留學都不用提

-為了國內人設宣傳:

目前看來是這個,胡歌的人設低調,努力,車禍後不在乎名利,努力學習。

但目前看來,這個是很後勁不足的。因為學習時間短,學的又是語言班,而且前期宣傳鋪天蓋地。給大眾的感覺並不是沉下心來真的在好好充電,怕熱度過去(所以不能學2-3年),反而有些急功近利的味道了,對人設非常不利吧。

以上不黑不粉,是從留學的角度來分析下自己的看法。對胡歌的有好感是在如夢之夢,確實是很踏實而功底不錯的演員。希望他以後的演員道路順暢,能有新的巔峰。


原來是路人粉,聽說他要去留學還挺佩服的,覺得挺不容易,以為他要潛心學習。結果這一年似乎各種時裝周啊代言啊廣告啊也壓根沒斷?

不過也不能苛責,只是被捧得太高了,覺得有多沉得下心來,其實大家都是俗人罷了。

很多沒有留學經歷的人覺得留學的生活很棒,可以換一個環境,開闊眼界,可以去到處玩。但是我自己也有了留學經歷以後才知道,在異國他鄉要一邊解決生活一邊操心學業是多麼勞心勞力的事情,還有孤獨和挫敗感時時縈繞。所以胡歌說自己的留學經歷失敗,我覺得可以理解,因為對普通人來說都不容易,何況是他這樣一個明星。

但是我說他因為要去留學被捧得太高了(我指靜得下心來之類這種評價,事實證明他並靜不下心來),我並不覺得說錯了。

——————

我這個回答也沒說胡歌不好啊,我就是說他被捧得太高了,我又沒說他自己捧的。敢情胡歌自己都說這段經歷失敗,我們還要上趕著誇他?我都說了這是可以理解的了。

說到粉絲這回事,姚明在我們學校上學的時候,我還特意去等他下課圍觀了他一下,當時和我一樣在教室門口等的也就幾個人,但大家也就是看一眼,最多還有個人拿個項目書類似物想找他。姚明的名氣比胡歌小嗎?他還是在中國上的學,粉絲豈不是更多。粉絲讓胡歌很困擾,但是他應該有這個心理準備。


人家留學是陶冶情操,我們留學是剛需好么。


任何不真實地去努力用心才能完成的事情,你回頭看都會覺得失敗。

而你投入地認真地去做的任何事,哪怕別人看起來無聊又浪費時間,對你來說也是珍貴的回憶,是驕傲的作品,是揮灑過的青春。

胡歌留學肯定是形式大於內容,並沒有特別努力付出,自然覺得沒什麼收穫。

即便是努力地趕過一個作業,認真地為期末考試複習一次,他也不至於這次留學是失敗的。

所以我怎麼看?

你去留學從沒有被Deadline壓得喘不過氣,從沒有為了期末整天泡在圖書館連睡覺都覺得浪費時間,那你過一陣子回頭看,你也覺得你自己留學失敗。

但凡為了留學掉過頭髮,熬過夜,為了查文獻熬紅雙眼,為了準備Presentation練得口乾舌燥的,怎麼會覺得自己留學失敗?

是自己讓這段經歷毫無意義,虛度了光陰,那也不應有怨。


胡歌說「我甚至上完課都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

這是一個明星說的話。

我就在想,那些不是明星的,不是去玩的,是「真正」去留學的同學們就真的知道自己要幹什麼嗎?其實我不確定,反正我當年肯定不知道。

我很多年前去留的學。我發現幾乎所有的中國同學都不太知道自己要什麼,比方,我專業選對了嗎?要不要轉到更好找工作、拿工作簽證和綠卡的專業?選什麼課?選哪個教授的課?為什麼要這麼選?

我們其實都have no idea! 那時候也沒有互聯網,我們就「到處」問——其實也就局限於本系的幾個師兄師姐,或者聚會時聊過的看起來懂點什麼的中國同學。我記得我隔壁政治系拿全獎的中國博士生第一個學年修的全是會計系的課,被系主任叫去問情況。他說他要創立一門政治會計學學科。他跟我們喝酒時說起這個事,在坐的中國人美國人都笑暈了。我大學校長認識學生時代的我,給我寫了一封信,大意是,學術你就別搞了,去讀MBA吧,你合適,這個學位將來一定大有前途。我問了兩個師兄,都說,MBA?哪個美國公司會雇一個中國人去給美國人當manager?我覺得有道理啊,就把那兩頁紙的信不知道扔哪去了。後來我才知道,如果我當年去申請了MBA,可能哈佛商學院全年只有不到10個中國人申請吧——現在多少個?幾百?上千?所以,師兄們害我啊!

不知道現在留學的同學們是不是還是這樣?比方,自己要幹什麼,還是問師兄師姐,可能還上網查查。或者,會不會說,印度人,我們是搞不過他們的,那就不跟他們爭了吧。我們那時候我們會說,我們中國人在美國找工作太難了!結果遇到一個華裔老教授。他說他是四十年代去留學的。那個時代,不要說找工作,作為華裔,連房子都租不到。沒有人願意租給華裔。

我們驚得連話都不會說了。難道,睡街上?


真心覺得他能踏出留學的腳步就很不錯了,絕大多數人都沒這個行動力。

沒有學習影視課程,只學習了語言,感受了國外的校園文化。對正常人來說,這或許確實不算成功。

這就是胡歌厲害的地方了,以平和的心境和眼光看事物。這次留學就是失敗了。說真話而已。


在知乎談明星相關真是個笑話

真有人覺得是東方衛視逼著胡歌去留學的,還順便幫他發了不爭不搶追求高遠遺世獨立的藝術家人設新聞通稿無數,大紅大熱之際出國留學,多讓人讚歎的精神境界啊。當時可是半個娛樂圈起立鼓掌送別胡歌去大美利堅呢。

這不到三個月的留學期間,胡歌的代言活動也一點沒少吧?這留學態度可太端正了。

大家都很清楚我國現階段明星的文化水平,二元一次方程都沒幾個解得出來,英語四級都沒幾個過的,更別提能在美國聽英文授課了。

可是我國某些明星就是有盲目的自信,以為這層金是非常好鍍的,把留學想得太簡單。

我怎麼看,學渣裝學霸裝逼失敗,內心浮躁非要表現人淡如菊,還甩鍋電視台。


講道理胡歌去美國留學根本不到一年吧。有沒有半年都難說。這麼短的時間能學到什麼?

——更個小新——

看了人物的那篇訪談,貌似真的只是學了三個星期+春假轉學後的不知道幾個星期(看後來的通告應該不超過兩個月吧)。這種時間長度應該只能算遊學。

遊學的意義一般也不在於真的學到什麼知識了吧,沒辦法跟真正拿學位的留學相比(哪怕是一年的碩士)。所以要是非和標準意義上的留學相比可不就略顯「失敗」嗎?

其實如果胡歌不要把期望放得太高,只是把這段經歷當作短暫的逃離和放空,把它當作「遊學」而不是「留學」,會更開心一點吧。畢竟以他現在的年齡,真的做到靜下心來「留學」,太難了。


來看胡歌原始的採訪記錄/留學生活整個過程和感悟

對於普通人來說,不僅有語言、文化、學業上的壓力,

就算對於「不差錢」的明星來說,留學都是一段艱苦的經歷。

其實明星要出國留學深造,更需要的是勇氣

畢竟現今娛樂圈每天人輩出,哪怕是再當紅的明星,

只要一段時間沒有新聞或發布新作品,很快就會淡出觀眾的視線。

從《仙劍奇俠傳》裡面的「李逍遙」,到《琅琊榜》裡面的「梅長蘇」,

胡歌可以說一直都是有著偶像派的臉和實力派的演技。

《偽裝者》播出後,胡歌的人氣再攀高峰,但就在這個事業高升的關鍵時期,他突然急流勇退,毅然放棄了演員的身份,選擇出國留學深造。

今年3月初,胡歌遠赴美國留學,在AAU讀語言到7月,之後再去NYU讀電影。

作為美國25所新常春藤名校之一的紐約大學(New York University,簡稱NYU),成立於 1831 年,是全美最大的私立大學之一;也是美國唯一一座坐落於紐約心臟地帶的名校。

著名的大導演李安、世界樂壇流行天后Lady Gaga、小約翰·菲茨傑拉德·肯尼迪、魯迪·朱利安尼、辜振甫、陳履安、馬英九、艾倫·格林斯潘等眾多名人也皆為紐約大學的畢業校友。

胡歌坦言,「我的大學生活並不完整,很早就簽了公司出去拍戲,基本功不夠紮實,各方面的底蘊、文化修養也不夠好。去學東西只是其中一個原因,另一方面是我想去彌補遺憾和缺失,希望重溫校園生活」。

現實版「偽裝者」

「可能是我自己沒搞懂吧,我做這件事其實挺任性的,也沒有一個很具體的規劃。這個想法並不是突然有的,雖然很多年了我都想做這件事,但也沒有一個具體的規劃,提出來之後,身邊的工作人員、朋友和家人都很反對」。

他說,當別人都覺得這件事兒不行的時候,我就想證明一下。

只是,留學的過程並沒有他想像中那麼順利,演員身份的影響,讓他在學校也不得不做一個「偽裝者」。

在剛去學校的頭三個星期,為了不被認出來,他剃了光頭,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即便如此,還是被眼尖的影迷認出來了。

他甚至還給自己起了新名字,原來的英文名「Hugo」很容易讓人想到胡歌,

於是他改成了Woody,「就是《玩具總動員》裡面的Woody警官」,

「我要把自己從胡歌(哥)變成胡弟,所以就叫Woody」。

「前三個星期還算順利,但因為有一次我跑錯教室了。那天我要遲到了,遲到超過十分鐘,那堂課就拿不到A了,我習慣性跑進了第一個教室,看到了好多中國留學生……後來我在上課的時候,求助我在學校發展的線人,他跟我說,教室門口有6個人在等我。」

被人認出來的胡歌並不甘心就此回國,他又去找了一個網球教練,想要借著練網球的機會,好好練習一下自己的英語口語。

在這個過程中,他才發現,自己原來是這樣一個害羞和內斂的人,「我基本上不敢主動跟別人講話。尤其是在健身房碰到那些外國女孩兒,舉的重量比我還重…..我就更不敢講話了……」

胡歌的出國留學,後來被媒體報道只上了三周語言課,由於前期鬧的沸沸揚揚,還一度被詬病成炒作。對此胡歌說自己堅持了差不多三星期,由於被認出,就離開了那所學校。

本來想9月份再回頭去學習,但由於種種原因,最終沒有辦法成行。

  • 「留學一年,很失敗」
  • 胡歌留學前說:我接下去就演胡歌好了,演我自己就好。
  • 但對於自己的留學經歷,他也直言不諱的說「很失敗」。
  • 他想盡量做一個普通學生,但卻發現自己擺脫不掉那一層「偶像包袱」。
  • 「我很在乎成績,怕被人覺得我做的不夠好」。

剛出國的胡歌,也跟我們大多數留學生一樣,要適應不同的文化氛圍,要努力的鍛煉自己的語言,當然也包括為自己的一日三餐發愁——當以前很少接觸的買菜做飯變成日常,胡歌沒少為此頭痛。

為了養活自己,胡歌每天都在研究菜譜,做的最多的是沙拉,吃的最多的卻是速食麵。

「做飯是被逼無奈,但我當時的想法就是,我就是要一個人出去,我就是想看看我能活得怎麼樣。」

在國內的時候,有專門的工作人員安排他的行程和飲食起居,到了國外,一切都要靠自己。

其實大多數留學生也都是這樣,從家裡走出去,面對陌生的一切,

茶米油鹽和學業哪個都不能放下,我們也開始像胡歌一樣,

重新審視這樣一個完全處在陌生環境中的自己。

「我在國內的時候總喜歡給自己找這樣那樣的借口,不是我想要這樣的生活,而是沒有辦法。但到了國外我才知道,這些借口都不成立了,還是自己的問題,是自己懶,是自己執行力差,是自己沒有毅力。」

到了國外,褪去明星的光環,沒有助理幫忙打點生活瑣事,事事必須親力親為。

處在這樣簡單的環境中,胡歌更清醒的認識到了自己,他看到了以前看不見的自己。

「我覺得自己很可笑,我甚至上完課都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麼了,坐在沙發上想,我現在應該幹什麼……」

雖然胡歌自己也坦言這段留學經歷算是「失敗」

但他也表示並不後悔這一選擇,「在學校學習,是一個自我調適的過程,讓我更認識自己。身處當地環境中,也讓我感到我們傳統文化的博大精深。」

對於胡歌來說,這次留學並非失敗,而是一次勇敢的嘗試,不管是普通人還是明星,遠赴異國他鄉求學都是一件需要勇氣的事,但是如果能提前做好充分的準備,出國以後也會輕鬆許多,

討論時間:你是怎麼看的呢?你的留學經驗是怎樣的?


出國留學,首先要解決的就是雅思問題???

之前烤鴨投稿的雅思備考經驗貼:60天雅思從5.5逆襲到7分!

這是哥覺得是最走心最良心的經驗貼了,說了很多技巧,讓大家少走彎路

如果你需要的可以看看,傳送門:60天雅思從5.5逆襲到7分!人間地獄的滋味


他沒有得到自己想得到的,反而還一度有迷失感,對於他而言,確實是失敗的。

想做的事努力去做了,即使結果不隨人願,起碼嘗試過了就不會心心念念再去追求,有助於以後的穩定。


他的失敗與否很重要 你的失敗與否一點都不重要 是吧...


看完整個採訪,最大的感覺是:老胡不是一個自己做決定的人。

就像小孩兒什麼事情沒做好,怪家長你非要我這麼做!有那麼點把責任推給別人的意思。而立之年,責任和羈絆肯定是很多的,但是資本和積累也不少了,在意的事情太多,不決斷,也不擔決斷的後果。

在念書這方面,還不及TF仨小孩兒。


作為一個苦逼的留學生,留學將近一年。還沒回過家,想爸媽,想朋友,想家鄉的一切。難過失意的時候一個人承受著,學會了報喜不報憂,學會了做很多菜,學會了獨當一面。胡歌的留學在他出國門前就註定要被曝光在鎂光燈下,和默默無聞的我們不同!我們需要擔心金錢的壓力,未來的風險,上課聽不懂,paper寫不出來,rubric看不明白……不知這些他經歷與否。但佩服他的勇氣,壯年之時,名聲地位兼得卻還能牽掛著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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