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上春樹在《1Q84》這本書里到底想說什麼?

覺得很多事情都想不明白啊,這本書還會有第四部嗎?


對於「邪教」,以及如何在環境的裹挾中保有自我意識,如何「讓個人靈魂的尊嚴浮現出來,將光線投在上面」,村上春樹已經思考了十幾年。他以奇幻/愛情小說出名,但不要忘記他是一個社會責任感很強、「永遠站在蛋的一邊」的人。

1995年3月20日,奧姆真理教製造了震驚世界的東京地鐵沙林毒氣事件,給日本帶來精神上的重創。村上春樹用一年多的時間去採訪去思考「為什麼會發生這樣的事」,並寫了《地下》,1998年又出版了《在約束的場所》。《地下》為對當時受害者的訪談的集結,《在約束的場所》則是採訪奧姆教的信徒(非案件的實行者,只是教徒或原教徒)。有興趣的話找來這兩本看看。

關於宗教和邪教的討論,自宗教誕生之時就有了,村上春樹的答案未必是最深刻的,但他作為一個小說家的思考,給人很多啟發。

他的回答里包括「被轉讓的自我、被給予的物語」。物語,用村上的話說,即一個人給自己製造的、不斷重複出現的夢:

……物語當然是「故事」(おはなし)。「故事」不是邏輯不是倫理也不是哲學。那是你持續做的夢。你可能沒有意識到,但你是在不間斷地夢見那個「故事」的,一如呼吸。在那個「故事」中,你是有兩副面孔的存在。你是主體,又是客體;你是綜合,又是部分;你是實體,又是影子;你是製造物語的廠家,又是體驗物事的選手——我們通過多多少少擁有這種多重物語性,而得以在這個世界上治療作為個體的孤獨。

但是,你(或者別人、任何人)必須擁有固有的自我這個東西才能製造出固有的物語,如同車必須有發動機才能製造出來。這和沒有物理性實體就沒有影子是同一回事。然而,你現在把自我轉讓給了某個其他人。你在那裡如何是好呢?

在那種情況下,你就將從他者、從被你轉讓自我的某人那裡接受新的物語。既然轉讓了實體,那麼作為補償被給予影子——想必這未嘗不是理所當然的流勢。而若你的自我一旦同化為他者的自我,你的物語也不得不同化於他者的自我所生產的物語文脈之中。

那到底是怎樣的物語呢? 那沒必要是洗鍊而複雜的高檔物語,亦無需文學韻味,莫如說,粗糙而單純的更好。進一步說來,說不定越是junk越好。因為大部分人早已筋疲力盡,已經無法接受「既是那樣的又可以是這樣的」綜合多重的——而且含有悖論的——複雜物語。正因為已經無法將自己置身於那種多重表達之中,人們才要主動拋出自我。

……與此同時我認為還有處於地下狀態的另一個世界。你可以在你的意識中進入這個內在的世界。我作品中的大部分主人公都是活在這兩個世界——這個現實生活中的世界與這個地下狀態中的世界。如果你受過訓練,你就能找到路徑,在這兩個世界之間往來遊走。要找到進入這個封閉循環的入口很容易,但要找到一個出口卻很難。很多宗教領袖都會免費為你提供一個入口。但他們不會提供出口,因為他們希望追隨者上套。在他們命令自己的追隨者成為士兵時他們就可以為自己衝鋒陷陣。

——《沒有標記的噩夢》

「物語」,硬要我說的話也許能近似為「信念」「自我意識」「一個人對世界的理解」。羅素說:參差多態,乃是幸福的本源。在現實或曰正常的世界裡,充滿殘缺和未知,以及由此帶來的不安、困惑和壓力。「在大多數情況下我們都談不上幸福,但至少情況是開放式的,你有選擇權,你可以決定你的生活方式」。而在奧姆真理教的世界中,物語是封閉的,只有入口沒有出口,並且「如果你有疑問,總會有人提供答案,只要你繼續相信,就會一直很幸福」。「人一旦捲入原教旨主義,就會失去靈魂柔軟的部分,放棄以自身力量感受和思考的努力,而盲目聽命於教旨及其原則。因為這樣活的輕鬆,不會困惑,也不會受損。他們把靈魂交了出去。」

不僅奧姆真理教,要我們交出靈魂的體制其實無所不在。這就是《牆壁和雞蛋》里的牆壁。

現在,讓我們回頭再看看《高牆與雞蛋》里的這段話,是否能明白,他所用的「體制」這個詞,不是中國網友常說的「體制問題」里的意思,而是指一種扼殺個人獨特性的系統,一種裹挾著人的環境:

「我們每一個人都或多或少分別是一個雞蛋,是具有無可替代的靈魂和包攏它的脆弱外殼的雞蛋。我是,你們也是。再假如我們或多或少面對之於每一個人的堅硬的高牆。高牆有個名稱,叫作體制(System)。體制本應是保護我們的,而它有時候卻自行其是地殺害我們和讓我們殺人,冷酷地、高效地、而且系統性地(Systematically)。

看完《1Q84》我是相當的鬱悶,除了青豆、天吾、牛河的背景和歸宿交代清楚了,其他人一概棄之不顧。深繪里和阿翼後來怎樣了?老婦人的身份是否和青豆看到的完全一樣?邪教的下場如何?甚至「小小人」是什麼東西、是善還是惡都無從知曉。這些草率、殘破的未解之謎,一度讓我以為村上沒有能力組織起龐大的故事情節(並且其實也不龐大,只是語言太羅嗦才導致該書要分三卷出版)。

《海邊的卡夫卡》也是同樣,很多沒頭沒尾莫名其妙的人物和情節,譬如星野就彷彿是作者寫到一半時臨時想起來需要增添一個識字的人物來幫助智商捉急的中田完成任務才添上的,看到星野拿著各種菜刀亂剁從中田屍體里爬出來的巨大蟲子時感覺好無語。——不過更糟的是,並非全書都完全莫名其妙(那我就可以當成《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那種東西看了),田村卡夫卡君、中田、大島、父親等人物又脈絡清晰、鋪墊充分。

這嚴重不平衡的結構,就是村上春樹的物語,以他的方式描摹這個真實世界:不安、殘破、荒謬的同時也似乎合情合理。

剛看完時,我沒法給這兩本書打很高的分。失望是因為,我以為村上春樹那裡有答案,關於一切問題的完備的答案,但他的世界也是破碎的、充滿可能性的。他說,地鐵事件過去15年之後,他甚至還沒搞清楚「小小人」是什麼。

也對,提供現成的物語,那不是村上春樹,而是奧姆真理教。村上春樹只是想幫我們找回或保持自我製造物語的能力。從這個意義上說,這結構上的敗筆也許並非失誤,而是他的了不起之處。

有興趣者繼續閱讀:

1. 解讀《1Q84》:日本新興宗教、邪教

2. 《地下》林少華譯序的兩段:

多年後的2008年,村上開始以「精神囚籠」這一措辭批判奧姆真理教及其封閉性物語的恐怖狀態:「我認為當今最為可怕的,就是由特定的主義、主張造成的類似精神囚籠那樣的東西。多數人需要那樣的框架,沒有了就無法忍受。奧姆真理教是個極端的例子,但此外也有各種各樣的圍欄或囚籠,一旦進去,弄不好就出不來了。」因此村上認定物語必須是對抗體制及其造成的「精神囚籠」的武器。自己作為小說家的指責就是打磨這種武器,即寫出開放性的好的物語——「好的物語會加深和拓展人的心靈。有了這樣的心靈,人就不情願進入狹窄場所了。」

他說「我寫小說的理由,歸根結底只有一個,那就是為了讓個人靈魂的尊嚴浮現出來,將光線投在上面。經常投以光線,敲響警鐘,以免我們的靈魂被體制糾纏和貶損。這正是物語的職責。對此我深信不疑。」

3. 村上春樹《沒有標記的噩夢》里的幾段:

……皈依奧姆真理教的大部分人看上去都好像為了獲取麻原授予的「自律性動力程序」而將自我這一寶貴的個人資產連同鑰匙一併交給了麻原彰晃這座「精神銀行」的外租保險柜。忠實信徒主動放棄自由、放棄財產、放棄家人、放棄世俗性價值判斷基準(常識)。正常市民想必大吃一驚:「何苦做那樣的傻事!」但對於他們則相反,在某種意義上那時極為愜意的事情。為什麼呢?因為一旦交付給誰,往下就無須自己一一冥思苦索和控制自己了。

他們通過將自己的自我同麻原彰晃擁有的「平衡受到深重破壞」的個人自我完全同化、完全連動起來,而得以獲取模擬自律性動力程序。亦即,不是以個人的力量和戰略將「自律性動力程序對社會體制」這一對立模式付諸實施,而是將其無條件全權委託給作為代理人的麻原:「一切拜託您了!」一如吃他選套餐。

他們並非如加金斯基所定義的那樣,「為了獲取自律性動力程序同社會和體制進行了果敢的戰鬥」。實際戰鬥的只有麻原彰晃一人。大部分信徒被希求戰鬥的麻原彰晃的自我所吞沒,所同化。而且,信徒們並非單方面受到麻原的精神控制,並非純粹的被動受害者,而是他們本身在積極地尋求被麻原控制。精神控制既非僅僅被尋求又不是僅僅被給予的東西。那是「被尋求、被給予」互動性質的東西。

美國作家拉塞爾·班克斯在小說《大陸漂流》中這樣寫道: 當人委身於具有比自我更大力量的東西,如歷史或神、無意識等東西的時候,人勢必極為輕易地失去當下事件的脈絡,其人生失去作為物語的流程。(黑原敏行譯)。

是的,假如你失去了自我,你也就喪失了自己這個一貫的物語。問題是,沒有物語人是不可能長命的。物語這東西超越包圍、限定你的邏輯性制度(或制度性邏輯),它是你和他者進行共時體驗的重要秘密鑰匙和安全閥。

……

這就是奧姆真理教=「彼側」所提供的物語。也許你說傻氣。想必傻氣。實際上我們大部分人也曾嘲笑麻原所提供的物語是多麼荒唐無稽一錢不值。嘲笑製造如此物語的麻原,嘲笑被如此物語吸引的信徒們。儘管是餘味不好的笑,但至少可以一笑置之。這倒也罷了。

可問題是,在這種情況下,「此側「的我們究竟能不能拿出有效的物語呢?我們果真掌握了足以驅逐麻原荒唐物語的堅實力量的物語——亞文化領域也好主文化領域也好——了么? 這是相當大的命題。我是小說家。眾所周知,小說家是職業性講述「物語」之人。因而,這一命題對於我是大而又大的東西,就好像是懸在頭頂的一把利劍。以後我恐怕也將一直就此切切實實認真思考不止,必須製造我本身」同宇宙通訊的裝置「,必須將我自身內在的junk和欠缺性一個個窮追猛打下去(寫到這裡我心裡再次為之一震,說實話,這才是很長時間裡我作為小說家一直想做的事!)。

那麼,對於你(姑且請允許我使用第二人稱,那裡邊當然包括我)情況如何呢? 你沒有向誰(或什麼)交出自我的某一部分而接受作為代價的「物語」嗎?我們沒有把人格的一部分完全託付給某種制度=System嗎?如果託付了,制度不會遲早向你要求某種「瘋狂」嗎?你的「自律性動力程序」會達到正確的內接點(「內的合意點」)嗎?你現在擁有的物語果真是的你的物語嗎?你所做的夢果真是你的夢嗎?不會是可能遲早轉換成荒誕噩夢的別人的夢嗎?

對奧姆真理教和沙林事件我們之所以無法徹底消除不可思議的「不好的餘味」,歸根結底是不是因為上面那種無意識的疑問尚未真正化解的緣故呢?我總有這個感覺。


《1Q84》是音樂。音樂是想不明白的。

「領導」已經暗示得很明確了。當他說出了青豆自慰時會想著天吾時,青豆問:「爲什麼你會……」

「爲什麼我會知道這種事情嗎?只要側耳傾聽就知道了。因為聽聲音是我的工作。」

人們喜歡蒐集村上春樹小說中出現的各種流行歌曲名字,但《1Q84》把村上對音樂的敬畏用深刻得多的方式表現了出來。「王」就是「聽聲音的人」?The Golden Bough 裏真的有這麼說嗎?誰在乎?《1Q84》不是學術作品。

『For twenty-five centuries, Western knowledge has tried to look upon the world. It has failed to understand that the world is not for the beholding. It is for hearing. It is not legible, but audible.』 — Noise: The Political Economy of Music, Jacques Attali.


剛剛看完《1Q84》,看了高票答案感覺有很多和我理解不一樣的地方,所以來答它一票(哼)。

說實話,剛讀完的時候有些費解,甚至有點失望,於是開始試著把問題一個個列出來。

BOOK3的結局裡,有很多問題沒有得到實質性的解答。

1.從死去的牛河嘴巴里出來的小小人正在製作空氣蛹,然後呢?

2.Tamaru沒有讓青豆與先驅面對面會談,先驅採取了怎樣的方式解決?

3.青豆與天吾逃往的世界,不是1Q84,也不是1984(伊索老虎廣告牌的方向暗示),第三個世界裡,小小人如何存在?

4.天吾的小說到底將怎樣影響到小小人?內容又是什麼?

5.寫出《空氣蛹》原稿的深繪里是母體還是子體?戎野老師如何採取下一步行動?

6.失去了天吾和青豆,先驅該如何繼續「聆聽聲音」?

這些本該直擊要害的問題猶如一顆顆裝在契訶夫的手槍里的子彈一樣,拉開了保險栓,等著在故事高潮的時候大顯身手,結果卻被人裝在皮質挎包里,不忘加上一句「二十世紀現在已經接近尾聲。和契訶夫生活的時代相比,情況總會有所不同。」

我實在不懂,因為這樣的結局與以往看的村上小說結局又有不同。這不僅僅是開放式的結局,更是謎團重重的結局。

《海邊的卡夫卡》沒有結局,但少年經歷這些事之後衝破了家庭、帶來的禁錮得到了成長,「一覺醒來,你已經成為了新世界的一部分。」符合了村上自己的期望:「希望描寫一個少年經歷冒險得而成長的故事。」他本身渴望描寫的就是這個過程,過程結束,結局自然已經不再重要。

《挪威的森林》沒有結局,渡邊躲在世界中心的電話亭里打電話,他有沒有和綠子在一起這個事實並不再重要,這個不多說,連村上自己也表示這是最沒有他風格的一部作品。

「尋羊三部曲」與《舞舞舞》這樣經過作者反覆續寫之後,開放式結局的特性依舊沒有改變,更不用說《奇鳥行狀錄》,雖然沒有談及肉豆蔻、笠原MAY的下落,但給讀者裂開的縫隙已經算小了。

讀慣村上春樹的書,我也習慣了他「只把自己想講的事情講清楚,其他事情都無所謂」的感覺。雖然知道他的習慣,我捧著紙質書,望著剩下的那薄薄幾頁,看到天吾剛剛遇到青豆,還是不禁鬱悶了起來。很明顯,這個結局,既不像林少華所言「對善與惡的界限變得曖昧」,而使主角放過了「小小人」;也不像以往的村上小說的「發展性結局」。

「作者只應描寫「冰山」露出水面的部分,水下的部分應該通過文本的提示讓讀者去想像補充。」海明威提出的「冰山」原則曾經提到:好的作品只能留八分之一浮於水面之上。而這樣的結局大多都是作者已經點明了方向,示意這是「冰山」,而促使讀者自我思考的作品。《1Q84》則更傾向於,村上本人也無法抓住這座「冰山」的實質,哪怕是八分之一。

巴金先生寫罷「激流三部曲」之後,有很多痛恨封建制的熱血青年來向他請教出路。後來,他卻在自述中寫道:「我無法解答他們的疑惑,我能夠將那些事寫出來,自己卻沒有答案。」

在我看來,《1Q84》即是這樣一本無法給出答案,卻足夠給予人們警示的書,就像書中所提到,1984年離1Q84隻有幾步階梯之遙,甚至也許我們早就生活在了這個危機四伏的世界,只不過像書中人物一樣習慣於忽略「兩個月亮」。而新新世界的「大反派」——「小小人」與《奇鳥》代表日本戰後暴力意識的「綿谷升」不同,與《尋羊》帶著資本色彩與歷史陰暗的「羊」不同,與《1984》里的極權主義的「老大哥」更不一樣。

它是新新世界的反派,存在於另一個世界「1Q84」,能夠賦予人類超乎自然的力量,同時也離不開人類的信仰。它並不完全代表著宗教狂熱的信仰產物(先驅一開始的無信仰以及小小人的三次出現方式),而是可以產生於任何具有缺陷的生物體內。與思想控制的老大哥不一樣,小小人能夠十分自然地洞察你的想法,並利用一個人自身的弱點給予其致命一擊,毫無破綻。

想到這我感覺有點意思,便又去翻書,梳理了一下全書的脈絡。

我試著把它分成四條線,再用主線聯繫起來試試看,結果發現這部書里幾乎每個略加筆墨的角色都是一種典型的「問題兒童」。

1.青豆線

青豆線牽扯到的幾個角色:Tamaru、老夫人、大冢環、中野亞由美、天吾

青豆是一個出生在宗教團體家庭的孩子,幼小的她便被灌輸了很多「證人會」的鐵律,而在同學之間受盡冷眼。

她的轉變發生過三次,各有各的契機。

第一次,在小學教室里,青豆握了天吾的手,從而獲得逃離宗教家庭的勇氣。

第二次,最親密的好朋友大冢環的死,使青豆轉向暴力,並結識老夫人與Tamaru,使得暴力行為「擴大化」,並且從那時起,變得「時不時非常想和男人做愛」。

第三次,中野亞由美的死使青豆轉向考慮暴力,並在殺死領袖之後,感到「胸中的激憤蕩然無存」,與男人做愛的慾望也隨之消失。

這三次轉變中,我們看到青豆逐漸克服自身弱點,不管被動抑或主動變得逐漸強大的過程。作為書中第一個意識到「兩個月亮」的人,青豆有著敏銳的感知能力,1Q84出現的預言也最先傳遞給了她。

Tamaru、大冢環、中野分別以自己的方式與「暴力」相關聯,他們在這一層面影響青豆的同時,又從側面體現了「小小人」對人性弱點的利用。

2.天吾線

天吾線牽扯到的幾個角色:父親、前女友、安達久美、青豆

天吾自身的大多問題來自於家庭。對母親的唯一印象以及對父親的不理解成為籠罩他童年的巨大陰影。在青豆給予的勇氣下,他毅然地擺脫了父親的控制,變得自立。但同時,遠離父親也就同時意味著沒有機會無法直面自己的疑惑,噩夢將永遠是噩夢,為了完整,天吾必須重返「貓城」。

父親代表著童年天吾最厭惡的一類人,他思想淺薄,唯利是圖,無法提供給幼小的天吾安全感,同時他自身也映射著日本軍國時期遺留的一代人。而父親在病房對天吾的所言「空白」和「不解釋就不懂的解釋了也不會懂」只是為了給天吾疑問一個終結,當天吾自己學會與父親和解時,就已經在心中明白親生不親生早已不重要。

所謂「養父」不過是他為了保護幼年自己的一個借口(用這一點推測生父是領袖的,不想多說什麼)。恰恰在這樣溫情難覓的人身上,帶兒子去收款是因為只有這點值得炫耀,收藏的天吾獎狀以及去世後留下的錢,無不體現了父愛。最終天吾在病床旁對昏迷的父親宣布:「你已經不是NHK收款員了。」而使父親執念所化作的收款員消失掉,戰勝父親正體現著村上小說中常出現的「弒父」情節。

前女友與安達久美則代表了天吾的「母親」。

前女友穿白色襯裙他洶湧的射精與安達小姐讓他毫無感覺的陰毛代表了天吾的「長大」(突然有點不好意思,太露骨會不會被摺疊(′▽`〃),即「戀母情結」的消失。小說前半部分曾在年長女友出現時提到母親以及後來她的消失;而在牛河線提過天吾母親是在溫泉旅館被人勒死之後,負責幫天吾收拾父親後事並對父親有好感的安達久美馬上在下章表示:「我感覺自己前世是被人勒死的」。

恕我直言,中野亞由美=安達久美這個說法我是接受不了,雖然死的方式一樣,但天吾的母親線就沒有辦法收場,並且,中野死之前的安達久美是誰?明明歲數差不多,除非你告訴我這不是普通的輪迴機制。。。

3.牛河線

牛河大叔Σ( ° △ °|||)︴。

我先看的《奇鳥》所以對他印象頗為深刻,在《1Q84》中,他被賦予了比《奇鳥》中更多的使命以及意義,這一點book3這一村上第一次出現的三線敘事就能看出來。

如果說,書中出現的各類角色都能或多或少地提供缺陷對比,那麼牛河無疑是對比最為明顯的一個。牛河不同於其他角色的點是:他始終是清醒的,與Tamaru類似卻有過之的地方在於牛河從未得到任何一個人真正的愛。牛河生於富貴家庭,卻因奇怪的腦袋形狀和矮小身材被家人所排斥,更不用說,在學校也沒能交到什麼朋友。然而外貌醜陋的他找到了自己的生活方式與天賦,並清醒地認識到了支撐自身運轉的冰冷核心。

毫不誇張的說,我認為牛河是小說中最勇敢的人。不僅僅是因為他的結局比其他任何人凄慘得多,更因為在沒有任何人的幫助下直面生活的勇氣。正因如此,當他懷著對世界的不解死去,小小人從他嘴中爬了出來。

4.先驅線

先驅線中的重要角色有兩個:深繪里和先驅團體

深繪里是母體還是子體這件事各有爭議,我認為應該是母體。深繪里有著自己明確的意識,雖然沒有月經這點無可辯駁,但根據領袖所說,留在先驅的女兒一樣作為了「傳達者」,而母體的特異有可能來自於自身被賜予的「反小小人」的力量。

深繪里的目光能夠融化牛河心中的堅冰,能夠讓天吾怦然心動。這樣的力量來自於她對人們弱點的補償作用(與利用弱點的小小人正相反),在這裡,她的意義更接近於一種符號:純粹的意識,如同一張無暇的白紙。

先驅團體的演變史應該和村上春樹早年大學時期經歷的罷工運動狂潮和他對奧姆真理教的研究相關。他為宗教團體做了一個警告,一直奉行著的無信仰原則卻最終淪為邪教,揭示任何過度的意識形態(甚至是原生態)在狂熱之時都可能引來「小小人」。領袖的死提出了「小小人並非純粹的善惡」,並不是企圖模糊善惡界限,而是在進一步解釋「小小人」,狂熱的善亦有可能成為「惡」,而小小人便是這個過程的催化劑。

再回到剛開始的那些問題,我們發現,我們還是沒有什麼鬼答案(霧)。

但是,你會發現這些問題都圍繞著一個中心——「小小人」,而產生於每個人內心的小小人無法被完全剷除,這些問題就算有答案,也是沒有意義的不重要的,更何況村上本人也只能儘力去描寫一些它的出現以及作用方式,卻對它所代表的實質一樣無法確定。

「小小人」不如說是一種象徵。

也好,這就是一本「警示書」該有的樣子。

Ps:在網上找資料的時候看到有人說「青豆」與「green peace」組織諧音,有著狂熱的意味。

而「青豆」實際上是村上和插畫家安西水丸吃飯時看見桌上的青豆突發奇想(⊙ε⊙)。

目前就想到這麼多,碼字辛苦,求贊。。。。


很感謝目前排名第一的答主 @殷末簫 的答案,我覺得很受啟發,順著她的思路我想再來回答一下這個問題,歡迎各種指正和討論。

下面的回答有部分借鑒 @殷末簫 ,再次表示感謝。

簡單地說,《1Q84》這本書是想說,宗教會讓我們交出靈魂,成為盲目的機器——就像小說裡面青豆的父母,所以不要輕易相信宗教。一旦相信了,或者被迫捲入其中——就像青豆和天吾,那麼逃離的方法是:保持一顆有愛的心,即使身處絕望的深淵,也要相信愛。

《1Q84》里有一章讓我印象非常深刻,那就是BOOK2 第十一章 青豆 平衡本身就是善

有一段青豆和領袖的對話我覺得非常重要:

【「可是,人的肉體——所有的肉體都是——儘管存在著微小的差異,都是無力而渺小的。這不是不言自明的嗎?」青豆說。

  「完全正確。」男人說,「雖然存在程度上的差異,但所有的肉體都是無力而渺小的。總之,不久就會崩潰、消亡。這是不折不扣的真理。但是,人的精神呢?」

「對於精神,我盡量不去思考。」

  「為什麼?」

  「因為沒有必要。」

  「為什麼精神沒有思考的必要呢?先不管這樣是否有實際作用,思考自己的精神,難道不是人類不可缺少的行為嗎?」

  「因為我有愛。」青豆爽快地說。

  哎呀,我這是在幹什麼?青豆想。居然在和自己即將動手殺害的傢伙談論愛情。

  像風拂過平靜的水面,男人臉上溢滿了微笑般的東西,表現出自然的、應當說是善意的感情。

  「你是說,有了愛就足夠?」男人問。

  「是的。」

  「你說的那個愛,是以某個特定的人為對象吧?」

  「是的。」青豆說,「是針對一個具體的男人。」

「無力而渺小的肉體,和毫無陰影的絕對的愛……」他靜靜地說,然後稍微頓了一下,「看來你好像需要宗教啊。」

  「也許不需要。」

  「因為,你現在這種狀態可以說就是一種宗教。」

  「你剛才說過,所謂宗教不是提供真理,而是提供一種美麗的假設。】

這大概就是村上為我們指出的一條路:

高牆也好、體制(system)也罷,這世界上有太多的東西是我們所掌控不了的,甚至是在不停的掌控著我們的;而我們只是「無力而渺小的肉體」,就像脆弱外殼包裹著的雞蛋,這是不可爭辯的事實。那我們要怎麼辦呢?很簡單,不需要思考精神——因為沒有實際作用、不需要託付於宗教——因為會奪走我們的靈魂,我們需要的是保持自己的靈魂並且具備愛的能力。


《1Q48》,一部鮮花與板磚齊飛的小說。日本上市1周銷售突破65萬冊,創造歷史紀錄。與此同時,鋪天蓋地的疑惑、抱怨、憤怒接踵而至,謾罵聲一片。同一部小說,如此巨大的反差評價。究竟問題出在哪裡?

村上春樹是一個不喜歡赤裸裸說出真相的人,他喜歡將內核包裹得嚴嚴實實。是一個隱喻的大師。尤其對於這部蟄伏了7年之後的震撼新作,隱喻的運用可以說達到了一種登峰造極的局勢。小小人究竟是一個怎樣的存在?作為隱喻的空氣蛹,究竟意味著什麼?天吾的父親是誰?天吾的養父又隱藏了什麼秘密?深繪里的母體是誰?深繪里最後去了哪裡?天吾的婚外女友又去哪裡了?安達久美說自己死過一次是怎麼回事?NHK收款員的身份是什麼?牛河最後一章,小小人還在編織空氣蛹,有什麼含義,為何有一個小小人甚至用了牛河的頭髮?

村上把這麼多懸而未決的疑問通通留到了小說的結尾,但是並未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一排浩浩蕩蕩的懸念滯留空中,全然不顧。只將鏡頭切換到高速公路上那一段生了銹的避難階梯。然後,全劇終結。

反覆閱讀,再三思量。藉助村上自己日後的解讀和一些大師的研討。逐步摸出了一些線索。今日撰寫此文,供大家分享。

第一條思路:同樣特性的人物,在不同的關係里出現,走向相同或者不同的命運。

比如遭受男性暴力而死去的女性——大冢環,老太太的女兒,亞由美。大冢環和亞由美是青豆的閨蜜。大冢環,接起柳宅老婦人和青豆之間奇妙的合作關係。老太太的女兒去世使得女主人與青豆之間的結合成為一種可能,從而賦予了青豆刺殺家庭暴力者的暗殺身份。這三位女性均是不反抗,聽之任之,默默承受。最終導致了家暴的發生,使自身滅亡。

比如同樣是被男人勒死的女性——安達,亞由美,天吾的母親。文中安達說過自己是被人勒死,天吾看父親留下的照片那一段有過回憶。母親的死狀是被人勒脖而亡。至於亞由美則是直接描寫了其死時被勒死的慘狀。書中這些女性角色串聯起整個故事的一條線索。在全文中起著很大的作用。

比如因為年少時受到男性的猥褻而不能正常生活的女性——亞由美,深繪里,阿翼。她們均代表了作者對於日本現實社會的隱喻控訴。與家暴相結合。揭露了日本不尊重女性地位,性工具和性侵犯的事實。是作者對於日本現實社會的一種控制和指責。同時也揭示了這一現象帶給女性的創傷是永久不可磨滅的。

比如因為家庭因素童年不幸的人物——天吾、青豆、牛河、繪里子和Tamaru。天吾厭惡父親,並從根本上否認與他的血緣關係,從幼年起便堅決不要成為父親那樣的人,因此他努力成為與父親背道而馳的那種形象——一個智慧的、有情趣、懂生活、心懷愛的人。青豆厭惡自己的家庭,11歲便親手斷絕了和家庭的關係,以後20年堅持不斷的身體訓練,一方面是鞭策自己的儀式,另一方面也讓她成為一個沉靜的、穩健的、腳踏實地的人,一個不空談的技術人員。牛河雖然聰明、雄辯,卻因醜陋的外貌被家人孤立,他也同時藐視家人的虛榮、淺薄和謊言,在他心裡那顆「堅硬冰冷的芯」努力幫他維持著自卑、自尊和傲慢的微妙平衡。繪里子的遭遇更不必細言,大概是在一開始目睹了」群體「這一事物的可怕性。便本能地將自己物化為一個」感知者「的角色,感知、傳遞,僅此而已,不創造、不毀滅,一切都與自己無關。Tamaru也是,異國人的身份、毫無情感可言的天主教孤兒院、不折不扣的nowhere man,這些都讓他不安,促使他不斷在尋找自己的位置,一旦認定一個位置就忠心耿耿盡職盡責地做下去,索性他在故事一開始就找到了這個位置,而通過後面的敘述我們可以得知尋找的過程決不簡單,也正因此他才具有資格以一個擺渡人的身份保護著青豆。

根據以上敘述我們可以清晰的看出,同樣特性的人物,在不同的關係里出現,走向相同或者不同的命運。在同樣的一個大主題之下,小主題不斷的出現,不斷的循環,不斷的點亮。最後疊加在一起時,產生了豐富而統一的力量。這就是村上在人物設計上的高明之處。看似相同實則不同,不同之處又有相同。錯綜複雜,紛繁變化。從而迸發出無窮的藝術魅力。

第二條思路:不同特性的人物,在不同的關係里出現,卻構成母體與子體的關係。

NHK收視員=天吾的養父子體 。天吾的養父常年干著NHK收視員的工作,這是最直接的證據。 此外,文中還有有三次暗示,一次是天吾自己在病房對父親說你不要再去收費了,自那以後NHK收視員再沒出現過。 第二次是護士說敲床那一塊。天吾的養父在病床上敲擊床板的動作依照時間對比正好是青豆遭遇第二次NHK收拾員敲門的時間。第三次是深繪里的話「那個人很了解你的事。」NHK收視員怎麼會了解天吾?而深繪里是聆聽者,是先知,不會說謊。故而NHK收視員=天吾的養父 。

安達久美=中野亞由美子體。安達久美提到我死過一次,並且是被一個陌生男人勒死的,與亞由美的死狀高度吻合。這是最直接的證據。此外,安達對「子體」的經歷感覺非常熟悉,並且不斷重複「我是子體,我的母體。。。」「我以種種形式重獲新生」這類的話。此外,安達久美說「人不能為了自己重生,只能為了別人」,而安達重生之後實際上為天吾傳達了青豆的信息,天吾在安達身上看到了青豆的影子,這也符合亞由美的特徵。「天一亮,你必須離開,趁著出口還沒被堵上」這是安達的話,「你從貓城回來,這是好事情」,這是深繪里的話,作為亞由美、青豆的子體,她們都在幫助天吾青豆二人找到對方。故而 安達久美=中野亞由美。

領袖=天吾生父。有很明顯的暗示。青豆懷上的是聆聽者,而這個聆聽者是天吾的孩子無疑,那麼天吾的身份就是聆聽者的父親。在暴風雨的那個夜晚。青豆與深田,天吾與深繪里,各自完成了交換。深繪里作為聆聽者起著連接的作用,而深田接受了深繪里的信息。深繪里則與天吾交合,通過這種方式,青豆懷上了天吾的孩子。也就是說,青豆是在沒有性行為的前提下卻懷孕了。結合天吾在養老院與養父的對話。「那麼,我父親是誰?」「是一片空白。你母親和空白交合,生下了你。是我填補了空白。」故而,便可以肯定的得出領袖=天吾生父。

年長女友=天吾母親子體。女友與母親有種驚人的相似,而女友的喪失是子體自我消亡的過程,由於天吾新聆聽者的身份,女友很有可能是母親的子體,她的目的是通過交合替小小人採集信息。此外,年長女友喪失的時間與領袖死亡的時間發生相近。這也從側面證實了此推論。故而,年長女友=天吾母親子體。

阿翼=深繪里的子體。深繪里=青豆的子體。青豆約二十七八歲,深繪里十七歲,阿翼十歲。青年,少年,童年。與天吾交合的深繪里是青豆的子體。文中多次提到,子體可以不只一個,當然深繪里也可以不止一個,但是她應該都是各種形式的子體。據此懷疑阿翼也是青豆的子體,更確切的說,是子體的子體。她們最終都是下落不明,按原文的話說是「被回收了」。深繪里是天吾與青豆最直接的聯繫。天吾原話:深繪里寫了空氣蛹,導致領袖死亡,沒錯,但真正讓領袖死亡的是青豆。此其一證也。二:深繪里說過的話:「你不用擔心,就算你不找她,她也回來找你的」、「我感知,你接受」、「你要找的人在這裡走路就能到的地方」。很顯然,深繪里只是青豆的子體,在完成任務之後消失。此外,文中原話「聆聽聲音者需要子體作為中介」,深繪里正是在大雨夜與天吾交合,那天也是青豆殺死領袖、懷孕的日子,這也符合母子體關係,深繪里作為子體,承擔了「通道」的作用。故而,阿翼=深繪里的子體。深繪里=青豆的子體。

何謂母體和子體呢?據原文揭示,深繪里第一個見到了小小人,並從小小人那裡學會了紡織空氣蛹的技能,她跟小小人一起製造的第一個空氣蛹,裡面躺著少女,那個少女卻是她自己。小小人跟她說,這個是你的。也就是你是母體,那個是你的子體。子體不是一種真正的生命,不是一個真正的存在。小說里描寫子體的一大特色是語言表述不清楚,她喪失說話的功能,在介紹阿翼時作者曾明確的指出,她始終不會說話,只能說一個單詞。她不是真實的身份,是一個子體,這個子體從教團本部出來,流浪街頭的時候,被援助家暴志願者發現,最後到了避難所得到庇護。在某一天,小人人通過某種手段,最終將她回收。這點和深繪里只能說一兩個單詞,甚至沒有用語言表述自己意志的能力,閱讀障礙非常地明顯相互照應,表明深繪里也只是一個子體,故而最後的莫名消失表示她也最終被回收。同樣的例子還有年長女友和安達久美以及NHK收視員。他們最終莫名的消失均可理解為子體被回收這一理由進行解釋。

第三條思路:1Q84扭曲的世界與1984現實的世界的區分。

青豆與天吾兩個人,因為命運的安排與這一組織有了聯繫,於是進入了一個「扭曲的世界」,叫它1Q84,或者貓城。這個世界或者是因為小小人的存在而變得扭曲,扭曲世界的標誌就是天空中有兩個月亮,也可以理解為一個是母體一個是子體。在這個扭曲的世界中,青豆和天吾因為要對抗這個組織,對抗小小人,對抗奇怪的教義和「暴力」,於是他們用各自的途徑和方法,最終贏得了暫時的勝利,逃出了那個「扭曲的世界」。

關於小小人,村上在這裡用隱喻表達:小小人是不死的,並且,小小人的統領是永久的,一代接一代。這是一種罪惡的管轄,撒旦的統治沒有人可以逃離!在牛河篇的結尾,六個小小人從牛河的嘴裡出來,落在橫放著遺體的會議桌上,製作起新的空氣蛹。他們從空氣中取線,從牛河的頭上取頭髮,一面維持著安定流暢的節奏,一面利落的紡織空氣蛹。從而使得牛河的靈魂的一部分化作了空氣蛹。使1Q48這個扭曲的世界繼續運轉。而全篇的結尾青豆與天吾逃離了1Q84的世界。然而,回去的路再也找不到了。或者說,路已經被封閉了,換句話說,他們再也逃不走了。如何逃走?天吾自身就是小小人,青豆懷著小小人的孩子,他們之間的愛是真實的,然而在這樣的環境與世界中,這種愛沒有拯救的力量。

關於全篇的主旨內涵,在我看來,本書講述的是——「作為社會基層單位的家庭是通過何種手段將自己的信念與價值觀強加到其個體成員身上的」,以及「個體成員是通過何種努力去擺脫這些強加與控制,並最終達成個體的進化。」簡而言之,被壓迫→反思→爆發反抗→新自我成型→出路。這就是村上為我們描畫出的進化之路。

村上是想通過這些人的言行和命運,如天吾那偏執的NHK收款員的父親、青豆那狂熱的證人會信徒的家庭、牛河被嫌棄相貌而疏遠自己的家人、深繪里作繭自縛的教團領袖的父親、Tamaru顛沛流離的異鄉生活等等童年的苦澀記憶。揭示出社會控制通過怎樣的十字架和苦難內化在人們身上,並讓人們自覺地規訓自己的身體和意識,以順應」社會「這頭怪獸的進化步伐,並最終成為它血肉的一部分。但是這些人開始反思,通過種種努力有意識地反抗被強加在自身上的不公,反抗那些不適於自己成長的累世積習。於是,天吾根本上否認了與父親的血緣、青豆11歲便親手斷絕了和家庭的關係、牛河一直藐視家人的虛榮、淺薄和謊言、深繪里10歲便出逃跑到朋友長輩家中、Tamaru為了生存參加嚴酷的軍事特種訓練等等。他們每一次具體的動作都不是有勇無謀的,都是經過深刻地反思與分辨,才知道什麼是他們所想要的。這也正是為什麼書中有那麼多那麼多心理的描寫的原因。思考,是進化不可或缺的部分。然後,他們開始尋找並且追求自己想要的東西,天吾和青豆明白了愛的真意,於是開始了漫長的尋找對方的旅程。牛河知曉了自己的天賦,於是他輕車熟路的干起了收集情報的工作。Tamaru一直尋找著自己的位置,一旦認定一個位置就忠心耿耿盡職盡責地做下去。

全書有很多很多的未解之謎,這只是一個意向一個人一個理解。就是讓村上先生給你解釋也未必可以解釋明白。所以,以上的分析只是我個人就自己的理解和參考前輩的成果而做的一個分析和整理。


今天剛讀完第三本。跟著這個問題打算慢慢寫下讀書筆記。整理一下自己對這本書的理解。句子就是想到哪裡寫到哪裡,等有了一定篇幅再來修改,整合一遍。可能會花一些時間慢慢過來更新,但願我能堅持下來。

(劇透大預警!!!在意劇透的請到此為止吧!)

---------2015年9月29日-----------

網上搜了一圈關於這本書的評論,80%是無營養的評論。20%能看到內容的評論主要來自於知乎和豆瓣,目前還未看到一篇能夠全面刨析的評論。一篇文章里能說清自己對小小人和宗教的理解就不錯了。然而這本書里讓人困惑的東西太多了。小小人是誰?先驅組織變成宗教社團的契機是什麼?接受者和感受者需要交合來完成信息傳送?10歲的被破壞了子宮的阿翼是怎麼回事?老夫人因為制裁家暴者而和青豆合作,但通過領袖的一番話語好像領袖才是被強姦者?反覆出現的胸部描寫暗喻著什麼?相貌醜陋的牛河匆匆的出場又匆匆地被殺,調查的進展十分緩慢且無意義,這個人的作用是什麼?

這麼看來,《1Q84》這本書的整個敘述,倒真的很像《空氣蛹》的手法,後者以一個10歲少女的視角,往前走,往裡看,只是如實地把看到的寫出來,不多加解釋與描述,就連空氣蛹和兩個月亮的具體描寫都是天吾加進去的,因為對於深繪里來說,這兩種事物就是那麼自然的存在,無須描述。而村上就是深繪里的角色,他就如實地講他要講的故事,他不會在《1Q84》里去複述為什麼。讀者需要像青豆和天吾去探索《空氣蛹》一樣的探索《1Q84》。

關於深繪里的理解:書中N次提到深繪里完美的胸部(相對於N次提到青豆不完美的胸部),長相美麗,讓人心馳神往卻沒有性慾。是不是說深繪里是一個完美的母體像征?這個母體擁有完美的長相,完美的年紀(17歲),完美的第二性徵,她能看透一切並且憐憫(比如看到牛河的監視那一段)。但這樣的象徵為了說明什麼呢?

老夫人是本書里最不空靈的一個人。每次讀到老夫人出場,會覺得有踏實感,覺得這是一個正兒八經的小說中的人物,她身上應該沒有什麼暗喻的成分。因為她的出身很清楚,她做事的原因也最符合正常邏輯。她資助被家暴者,因為自己的女兒是被家暴間接致死的。她想收養阿翼,把青豆視為己出也是對女兒的思念之情吧。甚至她一把年紀學習女子防身術,費心思養蝴蝶都那麼的合情合理。但是讓我覺得不那麼合理的地方有二:老夫人家是大財閥,女婿再怎麼有暴力傾向,也不敢就明目張胆暴打大財閥的女兒吧。大財閥的女兒嬌生慣養的同時應該也是受過高等教育,見識閱歷應該不差,怎麼就甘願被打然後默默自殺?第二個不合理的地方,覺得老夫人提到「錢」的地方太多了。對於如此不差錢的夫人來說,卻不時地把「需要花點小錢」這種話放在嘴邊。比如說到養某種蝴蝶需要移植某種特殊的花,重點不是放在移植花的困難而是需要「花點錢」,當然某種意義上講,做困難的事=需要花錢,但總覺得真有錢的人應該不是這樣的思維方式。不過這兩點不合理完全是基於我自己的環境和三觀的認識上分析的。也許放在日本社會是合情合理的。


大一讀的《1Q84》,現在已經過去四年了,印象不是很深刻,但是顯而易見,村上在書中描繪了小小人,邪教,莫名牽扯進來的男主,女主是一個殺手,男主也不算完全不相干,也算是命中注定。以我當時的理解,是對當時日本社會女權確實的諷刺與反抗,對當時資本主義的黑暗面的抨擊,不過這都比較深層,我當時看的時候主要是因為高中之前沒看過小說,村上是我第一個接觸的不是上學需要看的小說,《1Q84》又是我第一部村上的小說,感覺平行線敘述很奇妙,也是我初窺成人世界小說的一把鑰匙。


1q84是一本村上春樹借鑒了諸如動漫、電影等新興媒介元素,野心極大的嚴肅娛樂小說,為什麼是嚴肅,因為裡面夾雜了太多的私貨;為什麼是娛樂?因為book1,2讀起來酣暢淋漓就像在翻連載漫畫。村上這次鋪了很多埋伏、文字也非常影像化(尤其是青豆輕巧的走下同往1q84的高速公路逃生梯時風吹起她的頭髮露出耳朵,這整一段就很像電影、漫畫分鏡)、各種所謂的「世界原理」也很像動漫里的那種「世界原理」、「創神話」、立足於現實世界的樸素魔幻主義、坑挖得越多,越不容易填,越容易爛尾,這點和浦澤直樹實在是很像。雙線有時未必有什麼互文性,而是漫畫家為了吸引讀者讀下去,不得不在章節最後讓重要角色的重要時刻嘎然而止。


這部小說我覺得是村上想要表達最多思考的一部作品,戰爭,家庭暴力,宗教,體制,太多的社會問題讓他擔憂著人類的未來。這些問題也造就了小說中的各個性格迥然的人物和奇特怪異的世界,這就是1Q84的世界。主人公面對這樣荒誕的世界(其實我們都處於這樣的世界中),分裂著,迷惘著,但最後,只要堅持尋找,你就一定會找到真實的自我,哪怕小小人從未間斷的阻礙(體制的限制),先驅執著的調查(極端宗教),NHK收費員尖銳的騷擾(家庭陰影),你最終只要有執念,你就會找到你的青豆。這也算是村上對如今千瘡百孔社會的一點希望吧!


在《1Q84》中有兩個世界,一個是真實的1984年,另一個是平行世界1Q84年。男女主人公因為被捲入宗教事件中,於是被帶入了平行世界,在這個世界有兩個月亮,有很多事情與原本的世界不同,於是女主人公給這個世界起名叫1Q84,Q是 question mark 之意。

看書名就知道這本書必然和《1984》有關,書中神秘的「小小人」也和《1984》中的「老大哥」相對應。《1984》描述了一個專權到極致的社會,人們沒有自由,盲目崇拜,從事篡改歷史工作的主人公在對所處社會產生質疑後,被強制洗腦,也逃不過死亡的命運。在 《1Q84》中,也出現了類似的級權組織,名為「先驅」的宗教,一個新興的邪教組織。村上春樹曾採訪過日本奧姆真理教毒氣事件的受害者和真理教的信徒,並出版過報告文學。因此很多人就認為 《1Q84》的主題思想即對邪教組織和恐怖主義進行深刻反思。但我認為並不是這樣,邪教雖然是書中事情發生的源頭,但絕不是主要方面,作者想要表達的是宗教背後的東西。

村上春樹在接受採訪就曾談及這部長篇的主題, 「我認為當今最為可怕的,就是由特定的主義、主張造成的類似『精神囚籠』那樣的東西。多數人需要那樣的框架,沒有了就無法忍受。奧姆真理教是個極端的例子,但此外也有各種各樣的圍欄或囚籠。一旦進去,弄不好就出不來了。」 在我看來,書中的1Q84年就是這樣的精神囚籠,整部書講的就是男女主人公逃出囚籠的過程。

宗教只是一面,隱喻深陷囚籠的人們,他們無法自拔。在《1984》中,老大哥是從外向內的給人們扣上精神囚籠,而在《1Q84》中,小小人則是從內向外的製造囚籠。在文中,小小人從死去的山羊和牛河口中來到這個世界製作空氣蛹,產生子體。空氣蛹是「囚籠」的實體化表達,子體代表了已經被精神囚籠包裹起來的人。

那麼什麼是「精神囚籠」?看看書中角色的經歷就知道,有遭到過男性暴力的女性,也有擁有不幸的成長經歷的人物。書中反映了社會中存在的女性地位低下、不幸童年導致的成長孤獨,以及伴隨而來的壓抑、無奈、痛苦。隨著社會的發展,人與人之間關係的冷淡,人們內在壓力的增大,類似書中的「先驅」就成了人們尋找釋放的出口。

囚籠無處不在,我們永遠無法擺脫,就像書中說到小小人永遠存在,不會消亡。無論秩序還是制度都將我們囚禁在一個個圈子中。囚籠讓我們無法追求內心真正喜歡的東西,或許潛伏在內心深處的孤獨和寂寞需要囚籠去隱藏和偽裝。

《1984》的主人公最後以悲劇收場,而《1Q84》的男女主人公卻最後攜手逃離小小人控制的世界,回到了現實世界,說明了村上春樹對衝破牢籠的美好期待和對人與人之間充滿善良、理解和愛的嚮往。

對所有人來說,世界都有兩個,一個是外在的世界,一個是內心的世界,也有兩個自己,一個是外在的自己,一個是內在的自己。兩個自己之間的距離越遠,越容易迷失,而我們追求的就是儘可能的自我統一吧。

--------20170208修改---------

上文中有一點寫錯了,1Q84年並非1984年的平行世界。青豆和天吾所在的世界只有一個,只不過是世界的規則和秩序發生了變化。領袖的出現導致了規則的變化,領袖的死亡又使得規則變了回去。我們習慣了在囚籠里活著,在規則里生存,忘了自己喜歡什麼,掙扎著配合這個世界,適應「領袖們「制定好的規則,月亮兩個就兩個吧,我們還能怎麼辦。


all you need is love


知乎是一個鼓勵用乾貨說話的平台,然而在知乎上也有很多的私貨展現了其獨有的價值,這成為了知乎這個原創知識平台的價值之一。這次的回答我拿出的更多是私貨,希望我個人的見解和思考可以幫助各位更豐富地理解這部作品。

我一直都在等待一個時機,可以讓我把醞釀已久的「私人感受」轉化為可以傳播並且能夠引發共鳴的文字,這個契機就是新海誠導演的電影《你的名字》。

我懷著過高的期待看完了這部我等候已久的作品,它給我的感受過於平淡,這讓我焦慮地思考到底是出於何種原因我沒能夠得到我預期中的感動。《你的名字》的製作水準無疑是極其高的,它的內涵與表現力以及給觀眾觀影時的美妙感受我找不到太多可以批評的地方,這也是媒體和大多數觀眾認可的作品。然而對於那些沒有收到「預期的感動」的觀眾們或許恰好可以在這篇關於《1Q84》的分析中得到一些慰藉,我的初衷是給自己,也希望可以給讀者。

其一——アンダーグラウンド(地下世界)

村上從《世界の終りとハードボイルド?ワンダーランド(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開始出現地下的概念開始,到《アフターダーク(天黑以後)》正式把「地下世界」的冰山一角展現出來,而《1Q84》可以說是村上村樹在「アンダーグラウンド(地下世界)」的句號,就像是離開「1Q84世界」的那個首都高三號線的長長的樓梯。如果說村上的紀實文學《地下》提出了人們不曾去思考過的那些只有在「地下」生活過才能察覺的問題,那《1Q84》已經開始解答這些問題了,。《1Q84》從來都不是現實主義的,儘管有著地下鉄サリン事件(東京地鐵沙林毒氣事件)作為背景,村上依舊在努力地做著他最擅長的事情——把「不可名狀」寫得儘可能的詳細確鑿。

最後在《1Q84》中村上讓我們近距離地看到「小小人」和那一切無法解釋的「聯繫」,他想要描述和表達的一直都是同一個內容:在我們所不知道的地下,在我們睡著的黑夜,在這個世界沒人去注視的黑暗之中,有著太多的事情在發生著,有著太多的人在這裡活動,有著我們永遠都沒法看清全貌的東西。我們對它似乎一無所知,或是得以窺得一斑,而村上告訴我們,這「地下世界」恐怕和我們地上的世界一樣廣闊,黑夜的時間和白天的時間相比並不會缺斤少兩;人們在黑暗中的聯繫並不會比陽光下脆弱,一切被黑暗賦予的意義都不會比我們所能看見的更容易磨滅。

時間、金錢、人脈、生活的意義,在我們看來這一切都只存存在於我們清醒著的白天。我們似乎從來沒有想過原來黑夜的時間原來有這麼長,黑市的貿易原來影響著無數人,不為人知的人脈原來是如此複雜,原來在黑夜裡,生活也有意義。而地下世界的規則和生活,則與日光之下幾乎截然相反——殘忍、欺詐、負債、囚禁…這是黑暗的一部分,也是生活的一部分,在陽光下的人們恐怕永遠也無法想像這樣的生活會帶來怎樣的結果,然而在太陽落下的時間裡,有著無數的人在體驗著這樣的生活。村上沒有回答任何疑問,也沒有告訴讀者應該做什麼,他沒有告訴我們好與不好,他只是告訴我們,在我們看不見的地下,有另一個世界。

其二——「雖然孤身一人,但我並不孤單。」

在故事的開始,天吾和青豆都有著各自的途徑來解決他們的性慾,他們就像是如今的單身男女,認為愛情恐怕是一件奢侈品,或者在穩定的獨居生活中,似乎並不應該過分期待愛情的降臨。他們保持著輕鬆的性關係,慢慢地降低著對愛情的渴望。然而當他們來到1Q84的世界中,才發現自己在這個世界裡是如此的孤單,原來以為自己擁有著想要的生活,可是當最後兩人見面前收拾行李時才發現,原來應該對自己重要的東西並不是任何的物品,而是自己存在的證明,和對未來的渴望——以及對愛人的信仰。

青豆和天吾身上具有的,便是對於愛情最終極的相信。愛情的種子在1Q84的世界裡就像是狂風中的火花,這個恐怖而黑暗的世界隨時就會終結,在不知何時會突然崩潰的危險世界裡,青豆一次次握緊那把HecklerKoch自動手槍,天吾則四處走訪探尋青豆的痕迹。他們在這個世界是如此無助,卻又如此堅強,儘管不知對方身在何處,他們仍然毫不動搖地在1Q84的黑夜裡小心謹慎地尋找對方。

恐怕如今已不再有人願意用「偉大」來形容愛情了,因為在現實的世界中,愛情變得越來越卑微。自由理念的普及和物質條件的延伸讓世人更容易獲得結合,也更容易化解孤單。然而作為人類靈魂本質的那份孤獨,卻越來越難以治癒。在日益增多的作品和文化中,承認並學會和自己的孤獨相處成為了一種共識,我們開始漸漸默認,那靈魂深處的孤獨是無法被治癒的。

《1Q84》里青豆和天吾的愛情,是村上村樹筆下最嚴肅認真,並且最完整的故事。《1Q84》里的愛情觀不再像是青春三部曲中那麼縹緲唯美,它甚至不像是村上寫過的任何一部帶有「愛情」字樣的觀念,《1Q84》想要回答的,竟然是人類愛情的終極問題——這個世界上,是否存在真愛——這個世上,是否存在著另一個人,他(她)會是你深入靈魂的那份孤獨的終結。


講真

看的是村上春樹的文筆,輕描淡寫卻深入人心。

故事的框架構造相對新奇,也可能是我孤陋寡聞書看得少。

竊以為,讀書還要寫出中心思想的那個年代已經過去了。

借用一句第二部還是第三部裡面出現頻率很高的台詞。

不解釋就弄不懂的事,就意味著怎麼解釋也弄不懂。

我就不懂。


村上較崇尚由文章引導作者,而非作者引導文章的寫作方式,也是基於此,村上的作品到最後總會以一種奇妙的姿態終結。而文中所出現的各種非現實元素,則被假定為本來就存在之物,因而作者也不會特意強調邏輯的合理性。比如尋羊冒險記中的羊男,海邊的卡夫卡中的聖誕老人以及1Q84中的繪里子,在文中所起的作用頗似歐里庇得斯戲劇中的解圍之神,其目的更多的是引導主人公(也可以說是引導作者後續的寫作),但同時也與全文的邏輯自洽相衝突(這也是很多人較難接受的點)。說回1Q84,在我看來,可以明顯感到的是1的人物,情節都是經過精心設計的,而2和3則是由上文所提到的本著文章引導作者的原則進行創作的(是不是覺得莫名其妙,雖然看似充滿矛盾,但給我的第一感覺就是如此),而提到村上在本文中究竟想表達什麼,則得考慮作品創作的社會背景(奧姆真理教引發了沙林毒氣事件),可以肯定的是,作者創作的初衷是與違反人性,企圖操縱個體思想的某些極端宗教組織有關,但其立場卻不是訴諸暴力式的抨擊,更多的是從容不迫的反對,隨著情節的深入,最後所引出的主旨貌似是像在宣揚:對愛的信仰是可以超越意識形態的桎梏的,愛通向新生。(個人淺見)

在此多說一句,村上從來沒有追求過傳統意義上的小說應有的形式,他所展現的是小說的更多可能性,可以說擁有極強的個人主義色彩,無論是作品還是作者本人。與之類似的還有捷克的米蘭昆德拉以及我國的王小波(這裡必須頂一波王二)


瀉藥,這個邀請大概是由於在下在其它答案里裝逼所以求輕噴。。。然後反對樓上絕大部分答案。

1Q84想說的,是村上春樹作為一個作家看到了這樣那樣的問題,用一個極為扭曲的故事表達了出來,並在扭曲的故事下給出了一個似是而非的解(逃離1Q84的二人同時也具備了所謂小小人的特徵)。很遺憾的是,這個扭曲的故事由於村上想寫的東西太多太雜,根本沒能面面俱到,所以這個扭曲的故事的解並不等於村上一開始所看到的那些問題的解。1Q84隻能說是拋出了一些問題,耍了個花槍,然後,off。

比較明晰的部分是,村上認為1984那樣高度極權政府能產生的根本原因不在外因,而在內因,是人們自己放棄了思考,只願意去相信那些自認為是真實的東西,這種心理便是「小小人」;而這種想法導致了每個人都在遭受壓迫,又自然而然的壓迫著別人,構成了一種群體性的壓迫,這是「先驅」的象徵意義;懂得去利用這點的或者無意識利用了這一點的,是「感知者」;去跟隨「感知者」的,是「接受者」;被「小小人」日益摧殘的靈魂,是越發殘破的「daughter」。於是村上相對於代表外在強權的老大哥,塑造了一個代表人們內心陰暗懦弱面的小小人。村上本就是擅長捕捉人們內心情感的作家,有這個思考簡直是順理成章水到渠成。

可1984的結局是極權主義大勝利,向我們做出了對於極權主義的警示。而1Q84在可以說是在有些溫馨的氛圍之中,「咔嚓」,off。可為什麼是這樣的true ending?沒人明白。村上想提出的問題太多了,不僅想展現邪教,還想聊聊女性壓迫,性,等等等等,導致太過繁雜的隱喻把原來的東西徹底蓋住了,而且村上還沒放下自己一貫的青春主題,最後的效果是,想系一個漂亮的花結卻作死地系成了一個死結。

隱喻過於晦澀難懂。與同類別作品作比較,《變形記》,卡夫卡記錄了主人公寫實的生活狀態以及其中微妙而巨大的違和感,從而產生了荒誕;村上本人的書,《天黑以後》《國境》在寫實的生活中加入一點荒謬,《尋羊冒險記》有荒謬的生活但隱喻較少,理解難度不算很高;而1Q84,是在與現實生活有偏差的,莫名其妙的荒謬生活上有壘起了大量的荒謬隱喻,給人的效果是荒誕荒誕再荒誕,所有對作品的猜測分析基本上都是空中樓閣,因為除開村上本人的訪談,我們從書中獲得的線索短得要命,還弄不清楚線索的真偽。

作為村上春樹的粉絲,我覺得村上沒控制住1Q84。村上本來是個話嘮的可愛大叔,由於1Q84篇幅可以很長,村上可勁的嘴碎嘴碎嘴碎,比如各種名牌,有時細膩有時流於表面的描寫,以及大量的,在短篇中篇顯得金光閃閃而在懸疑為主體的大長篇顯得枯燥無味的俏皮話,還有一些出於村上本人的對於各路作家的致敬,你迫不及待的跳過這些想去查詢謎底,結果「咔嚓」,off。

再說整體的節奏,以Book3舉例。Book3里牛河去調查了讀者已經了解的情報,讀來索然無味。要是說牛河了解這些之後得出了一個什麼結論,這個後來加入的第三主角一瞬間解開了所有的謎,讓這個故事完整,我覺得這個構思也不是不可以,可牛河調查調查著,死了。整部小說也是,第一部謎團鋪得很開,第二部絲毫沒有收網的打算,第三部「咔嚓」, off。在有推理元素的小說中,這是最大的忌諱,沒有之一。

同意 @hondahoo 的部分觀點,這部作品爛尾了。儘管如此,有些情感性的東西還是傳遞了出來,我仍然認為村上對於人性的把握妙入毫顛,但由於缺乏掌控能力,村上在空想的世界裡沉淪了,像《1Q84》的結尾那樣,回不去了。而讀者被排斥在這個世界外。

「村上在幹些什麼呢?你知道嗎?」我問鼠。
「也許知道,多多少少。」鼠說。
「可我一點也看不懂。」我死死盯著村上的身影,那傢伙彷彿是在另一個有著奇妙引力的星球上跳著赤道幾內亞還是哪裡的舞蹈。看得久了,我犯起頭疼。村上到底在幹些什麼,我委實難以理解,大概一輩子都理解不了。
「村上那裡和我們這兒完全不一樣嘛,」鼠說,「而且那些不一樣的地方還在時時變換著。說白啦,看不懂才是正常的。村上又沒給我們到那邊去的鑰匙,甚至連個老鼠洞都沒留下。」
我默然點頭,又想起來什麼似的,問道:「那麼,你剛才說多多少少了解一些,那些是什麼呢?」
鼠無所謂似地聳了聳肩,「說白啦,那邊的世界和咱們這兒還是有一樣的地方的。我也就知道這點兒而已。」
「那是什麼?」我好奇地問道。
「爵士樂和啤酒。」

「咔嚓」,off


可以結合村上春樹的紀實作品《地下鐵事件》、《在約定的場所》和安妮寶貝主編的《大方》第一期中關於村上的訪談來看。

前兩者是村上自己對當年奧姆真理教毒氣事件的訪談和整理,這個事件某種程度上刺激了他對人性精神狀態的感知和思考,在《1Q84》中有充分體現。

後者是在《1Q84》出版之際,日本編輯松家仁之對村上進行的一個長達三天兩夜的訪談,其中村上直接或隱晦地表達了創作《1Q84》的想法。

其實我認為無論作家還是讀者,對作品的感受某種程度上是一件很私人的事,不存在事實如何,只有建立於自己經驗的真實感受。

以上作品豐富了我閱讀《1Q84》的感受,分享之,願你也有愉快的閱讀體驗。


青豆,天吾最後從避難階梯回到高速公路,離開1Q84。感覺有點逃避現實。他們朋友被小小人所害,並且走了之後深繪里,老婦人咋辦?他們倆卻逃了出去。


愛。


只有我才能把「多義性的交合」以及「驅邪」寫得如此偉光正、值得喜大普奔。

——這才是村上春樹想說的話


長期的無力感會腐蝕人。村上這麼說。看完了1Q84就想寫東西,也許這只是一個契機而已。就像心裡的水位一直在漲,急需通過什麼渠道疏散出來。寫點什麼都好,最好莫過於寫寫書里的人物。

我想之所以要做1Q84脫不了1984的關係,畢竟,奧威爾是村上極其推崇的一個作家。1984中有一位老大哥,獨裁者,世界的判決人。1Q84中的是小小人,小小人有很長很有力的手臂。似乎可以把世界環抱在內。1984中的主人公一直能幽會,志同道合,反對老大哥。然後被拘禁,在嚴刑拷打下招出對方,大聲的詛咒對方。再一次相遇時,他們發現,那些一次次的詛咒不光是在監獄催生的,彷彿是他們的心呼出的。他們已經無法回頭,無法再愛對方。我想這是一中無奈的悲傷吧。他們最後的相遇像一團火把過往中僅剩的美好付之一炬。1Q84中,主人公對對方一直念念不忘,但是一直不曾相遇,這也是一種無奈吧。只是這無奈中還有希望。當然,村上一貫拋出很多謎團,一直在寫追尋答案,卻從沒有謎底。讀著讀著反而覺得謎底到沒有那麼重要,重要的追尋謎底的感覺。

但是,我想真正能觸動人的心靈的遠不是神奇的想像力和巧妙的構思。人的生命雖然本質上是孤獨的存在,卻不是孤立的存在。它在某個地方與別的生命相連。10歲的青豆愛上了天吾,下定決心,一輩子只會愛這一個人,她挑選一個無人的傍晚,上前,握住天吾的手,10秒。然後用眼睛把承諾交到天吾的心中,轉身,再沒有回頭。我想,他們的相遇,所有讀者的心應該都在顫抖。但是,從那之後的20年,沒有任何交集的人生,青豆的心裡一定認為孤獨一人也沒有關係,只要能發自內心的愛一個人,人生,就有救,哪怕不能和他在一起。 青豆相信,她會再一次邂逅天吾,以一種偶然的相遇。當然永不相見的可能性更大,抱著遺憾孤獨死去的幾率更大。

天吾,遠沒有青豆那麼幸福。青豆一直把愛放在心裡,保存的完好無損。然而天吾,一直生活在世界的邊緣,他沒有存在感,他不愛有自己的世界,也不愛別人世界裡的自己。為什麼呢?因為他不愛自己,因為他沒有真正的愛其他人,一個人需要愛人,也需要被愛,通過這種方式來學習。直到,直到1Q84的世界降臨,他終於明白,最貼近自己內心的是10歲時傳遞到手的溫度,是青豆有力而溫暖的手心,是青豆澄澈的眼睛。這也許就是基督教中的頓悟,就像基督教徒會頓悟到主的庇護。天吾頓悟到自己始終愛著青豆,一直不曾忘記,因為青豆離自己的心太近了,反而無法解讀。

又有那麼10秒,青豆在高處俯瞰到公園中的天吾,他看的方向是獨一無二的。二十年沒見,青豆依然能辨認出天吾。青豆猶豫了,如果他忘記了我怎麼辦?如果他不愛我怎麼辦?或者他愛過我,但是不愛現在的我的樣子怎麼辦?如果是那樣,大概青豆身上的力氣會被抽走的一絲不剩吧。然後,青豆站在窗前,深呼吸,拋棄所有的疑慮,飛奔到公園。當然,和所有的故事一樣,長期相戀不能見面的主人公是不會輕易見面的,但我有那麼一刻,多希望天吾還留在那盞路燈下,給青豆一個擁抱,然後逃離出1Q84的世界。

不管是多麼沉重的背景,多麼懸疑的情節,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天吾和青豆華麗的相遇吧。就像西藏的轉經筒一樣。轉經筒旋轉時,位於外側的價值和感情就會忽上忽下,忽而閃光忽而黯淡。但真正的愛情始終固定在機軸上,永遠不會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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