敘事結構對於小說質量有怎樣的影響?

如何創作一個多線敘事結構?

剛剛看了上面這個帖子,知乎上各位說的都很好。

但是許多單線敘事結構的小說,比如余華的《活著》王小波的《黃金時代》(這個應該也能算吧)等等,也是上佳作品。包括張佳瑋的許多文章,也大都結構簡單。

許多有名作家,例如朱天文或是老舍,的作品裡面,敘事結構往往都很簡單。

所以,敘事結構對於一篇小說的質量究竟會產生怎樣的影響呢?


敘事的原則是「相對簡單」和「豐富複雜」。

所謂「相對簡單」是指例如能在一個場景里發生的事,絕對不在兩個場景里發生;一個人格能完成的人物關係,絕對不用兩個人格。

這樣就可以減少讀者的理解成本。

這也是為什麼很多故事用單線比用多線更好,因為單線滿足了「相對簡單」。

所謂事件複雜是說複雜的故事更容易吸引人,而複雜的故事就需要複雜的結構去支撐,比如「A,B,C三個人各自有著其他人不知道的信息」就不可能用單線完成(其實也可以,但是會變成非常機械的故事),只能用多線去完成。

敘事結構對小說質量有怎麼樣的影響?

基本可以看作:質量=內容*結構

也就是好的結構可以發揮好內容的能量,真正成就好作品。

大概就是這樣的影響級。


一,是什麼。

我們討論的是小說水平而不是敘事學問題的話,那麼我們只來討論敘事結構對於小說的影響,而不討論各種敘事結構的使用方式和表現效果的目的。

二,主論點

我幾乎可以這麼說,小說水平和實際上的敘事結構沒有太大關係。而跟創作者對於敘事結構的選擇有極大的關係。

意思就是:

敘事結構都是平等的,並不是環形敘事就比線性敘事高級。

而選擇合適的敘事結構則是一門學問,對於一部小說來說,只有合適的敘事結構而沒有高級的敘事結構。

三,瞎說部分

選擇合適的敘事結構取決於故事內容,人物和作者希望表達的主題。

任何故事都可以用任何的敘事結構來呈現,其本身並不是什麼大問題。只要有了故事從什麼角度上開始敘事以及用什麼結構來寫都是ok的。

(順便一提,單線敘事,多線敘事並不是敘事結構的問題)

往往我們會在有一個主要主角的情況下,故事有明確的上升發展線,會選擇線性敘事。但是這也不一定,畢竟這不是定理。線性敘事可以提供明確的敘事脈絡,更容易引起移情作用,至於幾條情節線那是另一個問題,我們不在這裡討論。

我們會用環形敘事或者其他非線性敘事來解決一些有重大懸念,故事情節比人物發展線更為重要的故事。這樣可以提供更大的懸念感受,並且複雜故事。

還有散文式敘事結構(其實是我不知道名詞)即並不用主線索線性來敘事,而是拆散故事,分散敘事,更傾向於平時講故事的方式,發散性得敘事、並作補充倒敘等混用。這種在意識流小說居多,當代小說也有不少這種寫法。這種寫法重點基本不放在故事上。

合適的敘事結構配合好的故事才能組成一部優秀的小說,任何敘事結構不存在複雜簡單的問題,完全掌握之後都是一樣的。

結構我們稱之為骨架,但是也只是骨架。如果把骨架搭好了那麼如果是一個專業創作者那麼基本成功了一半以上。(原因是在構思階段已經完成了很多內容,其中也包括敘事結構的選擇。)

例如:史詩敘事結構

開端,開場,代入,發展,次高潮,延宕,高潮,死亡,重生,尾聲。

(大概如此吧)

按照這個結構來寫,線性敘事,腦洞大一點,寫作的時候符合邏輯一些,基本完成一個三流網路小說問題不大。想要更高級的話那就有更多的問題了。

四,關於瞎說的總結

說敘事結構重要麼?肯定重要。影響大嗎?給個結構基本寫個小說沒問題。

但是這個很小說水平真沒多大關係,好的小說是一個融合整體,大師的作品不可能僅僅在一個結構上出彩,所以也不必糾結結構上的問題。掌握基本結構,並且知道選擇敘事結構就可以了。如果更深層的東西我也不太懂,等高人補充。

以上基本為個人創作經驗的總結,和部分寫作理論。如有問題一笑了之。謝謝。


看《我的名字叫紅》,大概能知道敘事結構對小說有多大的影響。


強答一番。

沒有所謂好的結構,只有複雜和簡單的結構。

而什麼是好的故事的質量,暫無定論。

以人物線來劃分不同結構會有不同強調的點,如

單線《金鎖記》《審判》集中體現一個人的心理或人生狀態。

雙線會賦予對比的節拍。小說忘了...電影里比較多,也忘了..

而多線更容易織出一副浮世繪《紅樓夢》《海上花》,電影如《白絲帶》《毒品網路》

再算上時間個維度《色戒》《黑暗的心》:一個時間線里,分層嵌套不同時間段故事。這種敘事結構,有點難評價,不知各位怎麼看。

總的來說,小說的結構會給故事一種形式感,單線形式感最弱;雙線強調交錯,而多線的優勢在於其圓滿性。

但也就僅此而已,是一種與故事無關的欣賞,別無作用。正真有意義的是,結構和內容融合出的意境。

如何證明?請閱《紅樓夢》後八十回。

請觀《公民凱恩》最後一幕


小說樂趣的根源是陌生化,無論是情節、主題、還是敘事,都為此服務。


我是電影唯剪輯主義,小說唯語言主義,樓上這些我真的看到吐出一口血。倒不是說除了講故事的方法別的都不重要了,但是結構平等這話真的難以苟同啊,好的講故事方式對故事的加成是爆炸性的,再好的東西流水賬敘述也是要撲街的


我認為1.敘事結構應該服從,或者說配合內容;2.刻意做結構或者多線敘事出不了傑作。


要看複雜的敘述結構,你看後現代小說啊,巴塞爾姆,品欽,法國新小說的眾多作家,西蒙大名鼎鼎的《弗蘭德公路》。

「小說不再是敘述一場冒險,而是一場冒險的敘述。」

敘述方式將直接改變文本思想。在西方體系下,小說經過了漫長的敘述變化,從最早的現實主義,到現代主義,再到後現代主義(這是教科書常用的歸類方法),敘述方式是一直在變化之中的。


推理小說中有有個專門的分類叫做敘述性詭計小說。


最近剛看了吳念真的短篇小說《遺書》,深感一個好的講述者對敘事結構的駕馭簡直是深入骨髓的能力。

《遺書》是吳念真懷念自殺的弟弟的小說,是作者一段不堪回首的回憶,有一定虛構的成分。用第三人寫自己,因為「用第一人稱寫,我會死掉」( 老先生語)。全文9700多字,寫盡了弟弟這個「命苦的男人」一生,弟弟如何一步一步走向自我毀滅,弟弟與哥哥之間的羈絆與心結,手足親情的深重與哥哥愛莫能助的傷悲。而作者將這些深厚的感情與弟弟兩人數十年的回憶統統壓縮在不到一萬字之內,我看完之後很詫異,這麼短的小說是怎麼容納這麼大的信息量的?

作者從接到警察電話寫起,小說一開頭就點明了哥哥對這件事(弟弟自殺)早有預料,哥哥對弟弟的事情一問三不知,焦躁或者冷漠?奠定了小說的情感基調

他不知道警察是怎麼找到公司電話號碼的。總之,當聽到話筒的那邊說「請問是梁先生嗎?這是xx分局……」的時候,他知道事情就如同他所預料一般地發生了。

警察說在濱海山區一條荒僻的道路上發現了登記在他弟弟名下的一部車子,有人死在裡頭,死因可能是廢氣中毒,因為現場看到的景象是車子的排氣管明顯接著水管拉進車內。

「你弟弟的車是Mondeo 沒錯吧?」

「對不起,我不是很清楚……」他說。

「他多久沒跟家人聯絡了?」

我不知道。

「你們有報案嗎?」

「這你們不是可以查出來嗎?……我不知道其他人有沒有,我個人沒有。」他說。

警察或許從他的語氣里感覺出他的焦躁(或者,冷漠?)吧,沉默了一下。

發生在同一場景之內,哥哥掛了電話之後,馬上轉到弟弟最後一次來辦公室跟哥哥訣別的場景。

「弟弟就像自己此刻一樣」,利用哥哥與弟弟相同的動作「抽著煙,背對著其他人安靜地看著窗外」,完成場景轉換,利用「相同的地點和動作」進行場景轉換。按羅伯特麥基的《故事》中場景轉換原理,兩個場景之間要有共有或對立的第三要素,這個場景轉換用的就是「共有」要素。

如果剛才接電話的那個鏡頭約三分鐘,接下來哥哥回憶弟弟訣別的場景約三~五分鐘,吳念真不愧是大編劇,連寫小說也把握了這麼好的鏡頭感。

今天哥哥所望的,和當日哥哥與弟弟共同所望的山頂,就是弟弟的自絕之所。弟弟死在了哥哥站在辦公室窗前每天眺望得到的地方。

掛上電話之後他招手要助理進來。 助理拿著筆記本隔著辦公桌安靜地站著,等他開口,但他的腦袋忽然一片空白。

「那個……」他說,但不知道接著該說什麼。

助理有點不知所措地看著忽然暴躁地站了起來,走到窗口抽煙的他。

窗外是細雨中的城市,被灰濛濛的雲層覆蓋著。從十五樓的高度可以看到城市邊緣墨色的山脈,由濃而淡層層疊疊隱現在雲霧之間。

以前……,我們曾經從那邊的山上遠遠看向這邊,你記不記得?」他想起弟弟最後一次來公司的那天,他透過會議室的隔間玻璃遠遠看到的弟弟就像自己此刻一樣抽著煙,背對其他人安靜地看著窗外。當會議結束他走進辦公室時,弟弟回過頭看他一眼笑笑地說:「沒想到現在我們卻站在這裡看向那裡……」

他走向窗邊接過弟弟遞過來的煙,窗戶上反射著兄弟倆淡淡的臉孔。

「哪天——,應該再去那邊的山上往這邊看……,不過,那條路說不定都不在了。」弟弟說著,他看到弟弟的眼眶有隱約的淚花:「三四十年沒有人走,早就被蘆葦掩沒了吧?」

下面這一段真是能看出吳念真對場景的轉換技巧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嫻熟,鏡頭從定格在哥哥身上到擴展到整個辦公室,引出弟弟作為社會屬性的人,與他人相處的細節,也從這裡開始埋下另一條暗線:弟弟社會地位的不斷滑坡,導致他逐漸走向絕路。

他忽然想著,那天站在這裡等候他開會結束的漫長過程中始終沒有轉身的弟弟,是不是就如同此刻的自己一般,是因為不想讓人家看到自己的眼淚?

整個辦公室陷入一陣死寂,所有人似乎都僵立不動,MSN招呼的聲音此起彼落,但好像沒人回應,沒有鍵盤滴滴答答的聲音。

公司的人大多跟弟弟熟,曾經也都喜歡他,因為這一兩年來差不多每隔一陣子他都會出現。每次一進公司總習慣帶一些點心、小吃過來,然後熱切地招呼大家吃喝,把辦公室的氣氛搞得像夜市一般。尤其是他總有辦法把他經歷過的人生大小事當成笑話講,即便是最窩囊不堪的事。

接下來是一段弟弟與哥哥大段人生的對比,作用至少有三:一、追溯弟弟多舛的命途,二、一順一逆的對比成為兄弟之間心結的激化,三、通過不同完成場景轉換,將時間回溯至弟弟剛出社會的狀態。前面是運用場景之妙,後面則展現出作者敘事結構的精巧,敘事時間線從這裡轉到弟弟剛剛進入社會的狀態。

因為後來他們都知道弟弟是來跟他調錢或者找理由借錢的,數目愈來愈大,理由愈來愈牽強,而且被拆穿的次數愈來愈多。比較起弟弟,老實說,在人生的路上他是走得比較平順一點。

雖然同樣是初中畢業就離家到城市工作,每一步都走得辛苦,但如果用一種俗濫的比喻說人生像摸著石頭過河的話,至少他都摸得到下一顆石頭而且也都可以踩穩。而弟弟的每一步好像都會落水一次、掙扎一番才勉強摸到另一顆,而且摸到的可不一定比先前的寬闊、穩定。

比如同樣是當學徒的階段,他換過幾個行業之後就找到可以半工半讀的工作,而弟弟卻始終四處流蕩,不是碰到苛刻的老闆就是兇狠的師傅。

退伍之後他很快找到工作,並且順利考上夜間部大學,甚至還因為發表了幾篇文章而多了一個兼職的收入,但晚他兩年退伍的弟弟卻偏偏遇到石油危機的普遍不景氣,半年多之後才勉強找到工作。

弟弟的生平全都在作者的回憶中展開,用回憶嵌套回憶的方式,既增加了人物和故事的縱深,又是生活本來的節奏。在得知弟弟已經死亡之後,哥哥回憶著曾凝望弟弟的睡顏,而在凝望弟弟睡顏的時候心裡卻在回憶弟弟年少時吃過的苦。這段弟弟挨打的插敘也加深對弟弟人物命運悲劇的展示。如果按照時間順序來寫人一生的際遇未免會有太零散的感覺,也讓讀者失去讀到此刻的感動。這樣回憶嵌套回憶的寫法,後面還出現過一次。可見作者雖並非是有意運用,但是對這種嵌套式寫作技巧十分熟稔。 (這段後面寫弟弟如何挨打、如何耳朵差點打聾,身上都是紅黑交錯的鞭痕)

(第一層回憶:)記得有天晚上他開門進宿舍的時候,弟弟已經睡了。書桌上放了幾袋他帶回來的夜點,臭豆腐、蚵仔麵線、當歸鴨之類的,而且分量總是多到誇張。

洗完澡之後,他一邊吃著那些已經涼掉的東西,一邊看著弟弟沉睡著的臉,看著看著他忽然想起幾年前還是學徒時候的一段往事。

(回憶之中嵌套的回憶:)記得是冬天,過年前不久的半夜,弟弟忽然從工作的基隆跑來台北找他。

也許怕吵醒老闆一家吧,他不敢按電鈴,撿了一根樹枝敲他房間外的氣窗,不知道敲了多久 他才從夢中驚醒。當他開門看到弟弟的第一眼時,眼淚就忍不住流下來了。

上面插敘結束直到這段,是在講述弟弟進入社會之後種種不順利,甚至短暫入獄,與哥哥相濡以沫的感情也因為生活身份和地位逐漸拉開差距而產生隔閡,用大段概要敘述來加速文章敘事速度,在一兩段敘事中,夾一段對弟弟的描寫(以動作描寫、語言描寫為主),這些描寫就如一連串快速敘事鏡頭中的特寫,讓讀者/觀眾不斷加深對弟弟這個人物的印象。

用一句算命師的話,引出哥哥和弟弟的童年生活和原生家庭,三個「記得」,本文的記得就如同編程中的{,記得後面就要嵌套另一段往事。

這段兒時的描寫極盡生動,夏天午後、屋外榕樹、祖父煙斗的顏色,弟弟的短褲,汗水和泥塵在他額頭和腿上縱橫的痕迹,跟前面大段快速地敘述弟弟的不幸遭遇相比,童年生活就像一幅定格的畫,記憶中的童年時光好像從來不曾離去。這段後面寫兒時的家境,因為父親生病母親在醫院照料,哥哥跟弟弟互相照應,帶著兩個更小的爬山,哥哥在山頂發誓以後要掙錢,讓弟弟妹妹不再挨餓。那個山頂就是現在哥哥辦公室的窗外,也是弟弟自絕的地方。

隔著玻璃他都還沒有開口,弟弟竟然透過話筒說:「你是名人,不要到這裡來!」然後就在所有人詫異的注視下轉身離去。 ——敘事中插入對弟弟動作和語言的描寫

他從沒有問過弟弟當時那種詭異的反應的理由,即便是弟弟出獄不久有一天忽然出現在他家裡,跟他借錢說想買車當計程車司機,在開車去銀行領錢的路程中他寧願忍受彼此之間那種尷尬而痛苦的沉默,也不敢開口問弟弟為什麼。

「長大以後,這個弟弟是要替哥哥提皮包的。」他記得一個夏天的午後在屋外的榕樹下,那個瞎眼的相命師曾經這麼說過。

他不確定那是幾歲的事,但他記得那時自己跟祖父坐在樹下的竹椅上,甚至清楚記得祖父抽煙的樣子和煙斗的顏色。記得坐在地上的弟弟短褲滑到肚臍下,汗水和泥塵在他額頭和腿上縱橫的痕迹,記得他不停地把快流到嘴巴的鼻涕給吸回去的樣子。

後來他才知道,弟弟竟然也記得那句話。

全文一共9790字,一共出現了18個「記得」,這一串記得不但是對弟弟的深切懷念,也是敘事結構上的嵌套、閃回、追溯。

那個時候我們都一樣,現在呢,不一樣了。——不斷加深與哥哥之間的鴻溝是把弟弟推向自絕的一隻看不見的手。然而這又是誰的錯呢?哥哥也生活在同樣的社會。人生如樹花同發,隨風而逝,或墜入席宴,或落進糞溷,也許一連串隨即事件才是弟弟命運悲劇的緣由。

他當然記得

記得他背二弟,弟弟背小妹,帶著只是白飯拌醬油的飯糰走上山,然後沿著山上的小路,穿過陰暗的相思樹林一直走到盡頭明亮的山崖。

那天午後天氣清朗,從那裡可以看得見山下的火車站,看得見無聲移動著的火車,以及它即將奔赴的在疊疊山脈遠處的城市。

記得他跟弟妹們說:「那裡——,有大煙囪的那裡是基隆——,還有更遠更遠的地方就是台北——,以後,長大以後,我們要到那裡賺錢——,然後拿錢回來給爸爸媽媽,這樣我們就不會沒錢買菜了……」

記得這樣說著的自己忽然忍不住流下淚來。

他看到小弟小妹一口一口開心地啃著飯糰,而弟弟和他一樣,淚流滿面。

「我都還記得你在哭……,」弟弟抽著煙說,「然後我也跟著哭……,我喜歡那個時候……,那時候我們都一樣,現在呢,不一樣了!」

下面這段敘事結構比較複雜,用圖片來說明了。在高潮之前,作者用了一個非常複雜的三層嵌套式敘事來揭示弟弟死因。

第一層敘事:賭館的小房間,賭館老闆和兩個女孩,老闆交代了弟弟總共欠下五千多萬的賭債,也這是弟弟自殺的直接原因。而兩個女孩交代了弟弟生活中的另一面,以及弟弟對兄弟關係真實想法的袒露:

「他說你以前都會跟他講話講很久,現在比較忙,都沒機會說……,」女孩說,「不過,他好像很敬重你,因為他跟我們說過,如果下輩子的兄弟可以挑的話,他還是希望再當你的兄弟。」

賭場是弟弟離開哥哥公司之後經常出入的地方,賭場的環境描寫展現了弟弟離開之後的生活。

第二層敘事:地下停車場,哥哥與地下錢莊的對峙,地下錢莊就像弟弟的催命符。

第三層敘事:在高利貸的催逼的氣氛中,朋友和會計分別揭露了弟弟在財務上不斷作假,從哥哥這裡颳去不少錢。終於哥哥忍無可忍,意識到已經不能在金錢方面為弟弟填補窟窿。跟前面哥哥用錢來幫弟弟善後的態度比較,當時哥哥覺得只要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不是問題,但是終於——

(弟弟最後一次來辦公室跟哥哥訣別)

那一天弟弟在窗口抽完煙之後,第一句跟他說的話是:「你都知道了……,那我講什麼都沒有意義了。」

弟弟的眼神和表情出奇的平和。

「我不會再跟你拿錢了。」

「我也不會再給你了。」他說,「那樣的數字對我來說,請你相信,我沒有這能力。」

弟弟在本文中第一次正式發出了自殺的預告,這篇小說的題目叫遺書,弟弟的這句訣別之言也是他所留下的遺書。

他找到弟弟,跟他說:「之前我相信你所有理由,但,現在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會懷疑你是在騙我,我不喜歡這種感覺,所以,你可以找我幫任何忙,但,錢的事,你不要再找我。」

弟弟低著頭沉默了一下,冷冷地突然跟他說:「我不會找你了……,說不定你們再也找不到我了。」

梳理完這段複雜的敘事,我在想,吳念真究竟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寫下的。

這樣複雜的敘事,如果完全不經過巧妙精心的設計和修改,說是作者自然而然的情緒流動,似乎有點誇大其詞,但是吳念真寫作本文的背景是這樣的——

2007年的一天,一家雜誌的主編約吳念真「寫一個像樣的東西」,吳念真答應了。直到交稿最後三天,吳念真還沒動筆,「你知道到最後,你還不知道寫什麼的時候,有一個東西就會說,離哪一個情感最重,就會寫哪一個。」

  回到家,吳念真坐在桌前,從晚上9點一口氣寫下去,寫到早上6點。寫完以後,吳念真平靜地洗了一個澡,開車去基隆演講。車到海邊,太陽剛剛升起,世界突然變得漂亮起來。吳念真停下車,伏在方向盤上,已經泣不成聲。

從晚上九點一氣寫到早上六點,沒有設計劇情,沒有把兩段文字挪來挪去,比照放在哪裡最打動讀者的匠心,然而這樣巧妙的結構就自然而然地誕生了。我想可能有兩個原因吧,其一,故事是生活的比喻,無論多複雜的敘事結構,都是回憶中生活本來的結構;其二,吳念真編劇的基本功已經深入骨髓,運用自如,已經到了無招勝有招的境界,結構方面已經不需去刻意構思。喬西維茨金在《學習之道》裡面提到過「以數字擺脫數字」,「以形式擺脫形式」 ,對吳念真而言,寫作技巧已經融入他的潛意識了。

場景一中賭館回憶結束,通過女孩的殷勤囑咐,回到最重要的場景:辦公室訣別。弟弟臉上短暫的笑容,就像給辦公室訣別這一幕畫上了一個 },這段回憶在弟弟與所有人一一道別聲中,結束在哥哥的頭腦中,這也是兩人的最後一面。

他抬起頭茫然地看著那女孩。

「真的。」另外的女孩說,「我也聽過他這麼說。還有——,你跟他說,如果以後不來了,也可以打電話給我們,我們很想念他呢。」

那天在辦公室告訴弟弟那些女孩殷勤的囑咐時,他的臉上短暫地閃過久違的笑容。

「過去式」、說再見的聲音,每一句都是弟弟的遺言,此時所有的回憶都結束了,哥哥來到山頂,黃色的警戒線和警察,都是不得不面對弟弟殞命這個真相的預告。

「拜託哦,」他聽見弟弟說,「都是過去式了!」

然後聽見他跟所有人逐一說再見的聲音。

山區多雨,台北都已經是那樣的天氣了,一如他所料,山上更是斜風細雨濃霧瀰漫,視線很差。當他轉入山路看到前面有黃色警戒線和警察時,距離已經近到差點來不及煞車。

警察靠了過來,認出是他,如釋重負地說:

弟弟的遺書,全文結束,除了時間順序之外,和弟弟社會地位滑坡的邏輯線之外,弟弟與哥哥的心結組成的第三條線,也在這裡結束。

聽起來就像男人的哀號一樣,弟弟的外號叫Tora桑,那是日本有名的系列電影《男人真命苦》里的男主角名字。他們說弟弟不僅個性像,甚至連長相也都有點像。

上面是他熟悉的弟弟的字體,幾個字就寫滿了一張紙。

大哥 你說要照顧家裡,我就比較放心

辛苦你了

不過

當你的弟弟妹妹

也很辛苦

這時濃霧深處忽然傳來山下火車喇叭的長鳴,聽起來就像男人的哀號一般。


寫於2017年9月13日

這篇小說寫出了生命的痛感,宿命的無奈,生活的無常,

有血有肉活著的人們,只能用脆弱的肉身去承受種種生活的輾轉恣睢、喜怒哀樂,有的人承受不來,如樹上柳絮,被吹落糞土,只願我們常人在看的時候,心中多懷一絲憐憫。


順序在情,倒敘在結果


影響在於讀者看完知不知道這篇小說講了啥。


影響很大了,舉一例子,熱奈特劃分了兩大敘述層次,就敘述層次而言,多層次的敘述會給讀者更深入品讀的效果,博爾赫斯的巜交叉小徑的花園》就有供詞,余准以及艾伯特講述祖父交叉小徑的花園的故事,三層敘事結構,而恰好這種多層次的敘事也照應了交叉小徑的花園裡面提到的平行交叉的時間觀念,使得這部類似於偵探小說的作品敘事性高於了故事性。


結構方面會想到《1q84》。

如果按照普通寫來,大概那種迷幻的宿命感會消失。


有一門學問,叫敘事美學。你可以去好好看看


難道就沒人提《羅生門》嗎?


寫到後面忘記前面寫了什麼還能跑得回來以至於這種東西可以被稱之為小說


對質量並無直接影響 只是閱讀起來體驗不同 好的故事怎麼讀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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