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死士是怎樣煉成的?


@王凌珊
對社會背景的分析我無比同意,怒贊。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仗義輕生、慷慨任俠的風氣確因亂世而起,但是即便在春秋戰國時期,也不全然是為大義或追求自我價值而死的死士。所以我稍微補充一下。就這個題目來講,很多時候除了社會因素這一土壤之外人為因素也是必不可少的,比如權謀之道、馭下之術、私相授受、金錢利誘、遍施恩義以期將來有所報(典型的就是後期權貴的大量食客)等等也都是需要納入分析的。

關於春秋義士,江淹《別賦》里有這一段。

乃有劍客慚恩,少年報士,韓國趙廁,吳宮燕市,割慈忍愛,離邦去里,瀝泣共訣,抆血相視。驅征馬而不顧,見行塵之時起。方銜感於一劍,非買價於泉里。金石震而色變,骨肉悲而心死。

文中講的是死別,引了《史記刺客列傳》里最有名的4個典故:聶政刺殺韓相俠累,豫讓為智伯報仇入宮塗廁刺趙襄子,專諸為公子光以魚腸埋劍刺殺吳王僚,荊軻入秦報燕太子的知遇而後高漸離再入秦宮為荊軻報仇。點題的是這些人只是因為恩義才以一劍舍己相拼,而非要換取身價而埋首黃泉。

《史記刺客列傳》講了5個春秋戰國時期的著名刺客,除了上面四位還有魯國大將曹沫:曹沫盟柯,返魯侵地。專諸進炙,定吳篡位。彰弟哭市,報主塗廁。刎頸申冤,操袖行事。暴秦奪魄,懦夫增氣。這5個人我們可以一一分析下,看看春秋戰國時期的死士追求的是什麼。

魯庄公以曹沫為將與齊戰,三戰三北,喪地千里,庄公並未責罰而復以為將,於是接下來齊桓公會盟之際,曹沫報效的舞台來了——劫持齊桓公,強迫其許下了歸還所侵佔魯國土地的承諾,「三戰之所喪,一朝而反之」。齊桓公以天下霸主的姿態會盟諸侯,曹沫不畏死劫之,兩個原因:1、報君恩。2、雪前恥。而之所以能夠如此除了曹沫自己的原因(魯連對其的評價是不惡小恥故能立榮名,實際上事後分析曹沫此舉對自身的安危影響實際並不算大),魯庄公的馭下之術也是一方面的因素,類似的例子有著名的楚王絕纓的故事,這體現的是:在事情已經發生的情況下,不對有能力的大將做無謂的處罰,將來也許會有所報。

專諸刺吳王僚就頗有豢養之意了。伍子胥入吳後和專諸結交,吳王僚即位後,公子光認為應該他繼承王位,因此秘密培植力量謀反,而伍子胥因為吳王僚不幫其報私仇伐楚而支持公子光,將力士專諸推薦給他,公子光待其甚厚。時機到來之際,公子光對專諸說:「時不可失」,聽專諸陳述厲害之後頓首曰:「光之身,子之身也。」,最後公子光以宴請吳王僚為名,專諸藏匕首於魚腹之中進獻,刺殺吳王僚,專諸也被吳王僚的侍衛殺死,而公子光則順利成為吳王——整個過程我們看到的更多的是伍子胥和公子光的私心表演,而專諸更像是被利用的工具。順便一說,公子光就是夫差的父親闔閭,而後其主導的要離刺慶忌更是有些顛覆人倫了。

豫讓的故事則是最接近春秋之「義」的。豫讓是晉國權傾朝野的卿大夫智伯的家臣,智伯「甚尊寵之」,由於之前有過追從范氏、中行氏但都「無所知名」的經歷,所以對豫讓智伯甚為感激,這體現在他後來的行動和所說的話中:「范氏、中行氏眾人遇我,我故眾人報之;智伯國士遇我,我故國士報之。」三家分晉是春秋一件大事,趙﹑韓﹑魏共滅智氏瓜分晉國,最恨智伯的趙襄子把智瑤的頭蓋骨塗漆後做成了酒杯,於是豫讓決定為主報仇。第一次在趙宮廁所中的行刺失敗後趙襄子放了他,但他依然不甘心,於是漆身為癩,吞炭為啞,繼續謀求機會行刺,但是依然被發現了——於是取了趙襄子的衣服三躍擊之後,伏劍自殺。這個過程中,豫讓便是為求下報智伯,捨生取義,並沒有任何利益關係在內。

聶政的事迹則更是赤裸裸的」為知己者「了。韓大夫嚴仲子與韓相俠累結仇,聞聶政勇猛有名,獻巨金為其母慶壽,與其結為好友,求其為己報仇,目的一開始就很明顯。但是聶政也有自己的原則和堅守:「老母在,政身未敢以許人也!」。等到聶政的母親去世後,聶政說了一番話:「嗟乎!政乃市井之人,鼓刀以屠;而嚴仲子乃諸侯之卿相也,不遠千里,枉車騎而交臣。臣之所以待之,至淺鮮矣,未有大功可以稱者,而嚴仲子奉百金為親壽,我雖不受,然是者徒深知政也。夫賢者以感忿睚眥之意而親信窮僻之人,而政獨安得嘿然而已乎!「——簡單地講,聶政認為嚴仲子以公卿之尊與其結交,並且認為其價值百金,那麼便可引為知己了,其後接受了嚴仲子為其報仇的提議,單人仗劍成功刺殺韓相俠累,死前怕牽連家人又自毀容貌以免被人認出,但最後其姐姐認出了她並死在屍體前(也就是《別賦》里的那句骨肉悲而心死)。

最後就是有名的荊軻刺秦了,故事不用不用細說,且說初衷。荊軻為何刺秦?因為自我抱負和報答太子丹。秦舞陽為何參與刺秦?因為太子丹之命。你看也是太子丹有意用之:」燕丹善養士,志在報強嬴。招集百夫良,歲暮得荊卿。君子死知己,提劍出燕京。「,太子丹是怎樣對荊軻的:」太子日照門下,供太牢具,異物間進,車騎美女恣荊軻所欲,以順適其意。「多麼赤裸裸地物質拉攏。反倒是荊軻一同在燕市高歌的好友高漸離築擊秦王的舉動更純粹一些,為好友荊軻報仇,也為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

在我看來,這種義士事迹多數逃不過兩個字:用命就是必然有這麼一個人存在,他們讓他人用自己的命來為己成事(雖然結果未必是成的),手段則很多,可以是金錢利誘,可以是上下級命令,也可以是用恩義來換取,實際上在一開始都是有直接的目的的。沒有公子光,沒有嚴仲子,沒有太子丹,專諸、慶忌、豫讓、荊軻這些人雖然在亂世掙扎求生,但也不會這樣慷慨赴死。

所以春秋之義,我認為最有代表性的還是這位:鉏麑(chú ní )。晉靈公為君無道,大臣趙盾經常勸諫,於是晉靈公派鉏麑去刺殺趙盾。鉏麑凌晨時分潛入趙盾家中見趙盾穿好了朝服準備上朝,因天色尚早便坐著閉目養神。鉏麑因此嘆息道:"不忘恭敬,民之主也。賊民之主,不忠:棄君之命,不信,有一於此,不如死也。"於是撞槐樹而死。——雖然這個邏輯今人理解起來略顯困難,但是體現了難能可貴的一點:那就是刺客有著自己的價值觀和操守,當這個價值觀和自己要承受的使命產生矛盾的時候,他選擇了死亡而不是推翻自己的價值觀,但這也很難說是追求自我實現。

這種故事在其後之世也有。東漢初年隗囂命刺客殺杜林,刺客見杜林親自以木車推了弟弟的棺木回鄉,嘆道: "當今之世,誰能行義?我雖小人,何忍殺義士?"自行逃去。東漢後期梁冀令刺客殺崔琦。刺客見崔琦手中拿了一卷書在耕田,耕一會田,便翻書閱讀,不忍相害,告
知真相,說道:"將軍令吾要子,今見君賢者,情懷忍忍,可亟自逃。吾亦於此亡矣!"唐《傳奇》中著名的聶隱娘的故事,《太平廣記》里所載的李龜壽不殺王鐸,《宋史·張浚傳》記載的秀州刺客,都是如此。雖然有些是歷史有些是傳奇故事,但是都是黑暗亂世中難得的閃光點。

半吊子歷史愛好者,見笑。


以眾人待我,我以眾人報之,以國士待我,我以國士報之。


我覺得頭篇答案,是最偏離事實的。

也恕我直言,沒有人講到點子上。

絕不因為死亡隨時都會降臨的背景;

也不因為想要留名千古;

也不因為我們認可的「意義」,大家都在揣測「他們當時怎麼想的」,可是,不是這麼回事。

死亡對於我們,和對於他們的意義,是不同的。那是當時的一種思潮、以及普遍認可的高尚的價值觀。

要解釋這個問題,我覺得,可以先看看兩個概念:什麼是風骨?

什麼是聖人?

聖人是這樣子的人

1、可以專註於世界的聲音,就是說,如果我有不足,我願意傾聽(有人聽到別人好的建議,他也願意去改,但問題是,馬上就忘記了),對世界正確的意見,他能辨別,並且一次性接受這樣的訊息,使得自己進步;

2、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是說,如果這件事情,我從內心不能認同,和我的價值觀有違背,就不能去做,不管給我多少錢。同時呢,會願意接受各種做事過程中的考驗,越有困難,越有熱情去克服,這種感覺,就像是遊戲機里打怪升級一樣,能不斷獲得樂趣;

3、執行力強,有什麼事情,第一時間想完就去做,不會猶豫;

4、在這些人的眼裡,精神的世界大於肉體,什麼意思呢?就是說,如果我的肉體遭受各種困苦,但是我的精神世界有提升(我喜歡去做這個事情,並且,我做到了!),那麼我就賺大了。

注意,這第四點和我們的世界觀是截然不同的:

比如我們如果想責難一個人的時候,我們會考慮對方那麼強壯,有勢力,會報復我,我們出於對肉體的保護,不敢去講自己的觀點;但是一個陽氣很足的人,就是精神世界的能量大於肉體的人,他會毫無猶豫去表達自我。

這些人覺得,我們到這世界上,是為靈魂而活著。我們的靈魂注入到一個肉體,藉助肉體這個平台打怪升級,然後靈魂的力量不斷壯大,再回到另外一個世界接受犒賞。

這就是靈魂到這世界的意義。

所以,死去這樣的事情,真是不足為道的,簡直毫無討論和珍惜的價值。這些模仿聖人的價值觀,就是風骨。

那個時代,很多人追求的就是人生的風骨,死士也不例外。為提升自己價值的事情死去,是多麼榮耀的事情;

日本的武士也是如此、有風骨的人,多了去了。

本朝例外,因為有風骨的人,遇羅克各種,都被叉叉了。

例如摘抄李承鵬的最新文章:

《左傳》里講了這麼一個故事:齊國有個大大的花花公子叫齊莊公。齊國有個大大的美女叫棠姜。有一天,齊莊公看到美得不可方物的棠姜,輾轉反側、夜不能寐。終和她暗通款曲。可這件事被棠姜的老公崔杼察覺。那天他趁齊莊公與棠姜幽會時,安排武士們將其亂刀砍死。

崔杼是個猛人,也是齊國重臣。他對前來記載的史官說:你就寫齊莊公得瘧疾死了。史官並不聽從,在竹簡上寫「夏五月乙亥,崔杼弒其君光。」崔杼很生氣,拔劍殺掉史官。史官死了,按照當時慣例由其弟繼承職位。崔杼對新史官說:「你寫齊莊公得瘧疾死了。」新史官也不聽從,在竹簡上寫「崔杼弒其君光。」崔杼又拔劍殺了新史官。然後更小的弟弟寫下同樣的話,同樣被殺。最後是最小的弟弟。崔杼直視著他,問:「難道你不愛惜自己的生命?」年輕的史官繼續寫下「夏五月乙亥,崔杼弒其君光。」崔杼憤怒地把竹簡扔到地上,過了很久,嘆了口氣,放掉史官

......那個史官保住性命,撿起竹簡走了出來,遇上一位南史氏,就是南方記載歷史的人。史官驚訝地問:「你怎麼來啦。」南史氏說:「我聽說你兄弟幾個都被殺死,擔心被篡史,所以拿著竹簡趕來記錄了。」我覺得這個結尾更震撼,前面的史官因堅持自己的工作而死,南史氏則是主動找死。這叫前赴後繼。

其實如果理解了當時人對自我認同的事業、以及對死亡的看法,就會知道,對他們而言,這是一次提升靈魂的機會罷了。沒我們這麼多矯情的看法!

他們,可是比我們要豁達得多啊!!

春秋戰國的人們,我們望塵莫及。


找一個現實中過的不如意的人,告訴他:有一個很崇高很輝煌的事業正在進行;這個事業可以從根本上改變某種不公平的狀態;還可以狠狠的報復壞人;但是,有生命危險。

總有人會參加的。現在IS就是這麼乾的。


洗腦、健身、絕後


從另一個角度扯淡下吧~

「死士」反映的是一種生命至上的價值觀,這也是中國(西方不了解)從古延續至今的主要價值觀。

聽起來似乎有點矛盾,這群死士不是最不珍惜和尊重生命的么?

死士,顧名思義是要死的。那麼,同樣是死亡,壽終正寢和為知己者死到底有什麼不同呢?這就涉及到生命價值的量化問題。這樣就是我說這是一種「價值觀」的原因。

我們不妨看看中國古代歷來所推崇的「仁義」為中心的價值體系。在這個體系中,最高境界就是拋棄生命,孔曰成仁,孟曰取義,也就是說,仁義的最高境界,就是為了仁義,放棄生命。這說明生命是衡量一件事情的最高價值。同理,其他方面也一樣,幾乎所有的古代價值體系里,「殉道」都是最高級別的境界。

這樣的價值觀就產生了兩個方面的結果。

第一,因為有這種生命至上的觀念,這些死士無論持有什麼樣的理念,儒家也好墨家也好,刺客也好史官也好,他們為了凸顯自己所秉持的「道」的價值,就會將其上升到生命的高度。我是儒家,我取義成仁,你看,老子的理論比生命還貴;我是史官,我董狐直筆,你看,老子的信念比生命還貴……

第二,為了凸顯其秉持的道的價值,必須尋求讓自己的生命價值最大化。你的道的確比生命還貴了,可是如果你的生命半毛錢不值,那你的道也就不過爾爾。所以生命必須非常昂貴,才能顯得道更貴。所以,刺客也好史官也罷,他們的選擇就是以小博大。一個農民為種地而死,他命的價值只轉化為了一畝地的收益;而一個死士的生命,或許會換來整個國家的利益,比如曹沫、要離、專諸等刺客。最後證明,你看,老子的命值一個國家,老子的道比老子的命還值錢,你說牛逼不牛逼?


世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

有沒有人覺得,他們是在用他們的生命在做選擇,在築路啊。即使倒在了這條正義的大道上,也用自己全部的力氣在壯大這條路。就是做烈士也在全力實現自己心中關於社會、關於道的美好藍圖。他們都是很純粹的人啊。


古代人命不值錢啊。

隨便生啊

又吃不飽啊

你給他吃幾頓好的。就死心塌地了啊


是不是家人被 贍養 起來了。


在後代的言語中煉成的。


個人認為那時候的人價值觀和現在的價值觀是有區別的


士為知己者死,真正的死士是哪種為主子赴湯蹈火的人,譬如諸葛亮和關羽!


凡事有真必有偽,有正品必有山寨。

有俠客必有黑社會。

有殺身成仁,捨生取義,則必有『恐怖分子』。

山寨必把自己偽裝成正品,比如中國的各種布斯。唯利是圖的黑社會也會敬關二爺。』恐怖分子『大概也會覺著自己是『義士』吧。

『刺客』列傳裡面的刺客,不是』死士『,不是『主人』的鷹犬,而是有自己的價值判斷,有自己的原則。其中有些是報私仇,是酬知己,未必合大義,但起碼都有自己的自由意志。而像豫讓與趙襄子,則是互相用生命,為我們演繹了生死與道義間的輕重。

怎麼煉成的? 讀《孟子。告子上》


反駁

死士關風骨屁事啊

死士多指進行最後突圍的敢死隊員

死士的賞金都蠻高的

還有就是從小專門就被抓走培養的

干一些極其危險的事情


利益需求和榮譽偏好,


古代很無聊,你不要萌它。古代沒有花花草草,不打打殺殺沒有激情。現代有花花草草,玩膩了還是想打打殺殺。打打殺殺好無聊,可還是有一戰二戰大把的炮灰。死士也是職業,入職也是要宣誓的,喊著喊著就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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