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導為什麼不奪取司馬家的天下?


問為什麼不之前,不妨反過來想想王導憑什麼奪取司馬家的天下呢?從這個角度切入,寒某認為王導幾無能夠賴以奪取天下的資本,也便解釋了王導為什麼不奪取天下。

首先,王導的功業不足,扛不起一代新朝所需要的威勢:王朝的法統並非一朝一夕的偏安之功便可輪替的,魏晉南北朝時期雖然是國史上禪代頻次最多的時期,但歷次禪代,無不需要在開疆拓土的功勛基礎上組織起軍政機構霸府來架空朝廷方能完成。王導之政治平衡術雖然堪稱精妙,但其功業不過是維持偏安、毫無進取。反觀成功禪代的案例:曹魏有整合北方之功、司馬晉好歹也有吞蜀之功、劉宋有北伐至河之功、齊梁陳各有平定南方內亂之功、宇文周有吞巴蜀襄漢之功、高齊有吞平內亂定江淮之功;再看不成功的禪代案例:桓楚好歹也有桓溫西征北伐的功業餘蔭。所以說,王導謝安充其量能算作是諸葛孔明公一類的名相,而無法憑藉「維持偏安」的守成之功開創一代新朝。

其次,琅琊王氏在兩晉之際並非傳統強族,撐不起野心家的貪婪。琅琊王氏在漢代僅僅是琅琊一地的大族,並非全國性的世族,其門望從琅琊一地走向全國級別,靠的恰恰是其家族通過兩晉之際的成功投機而開啟的東晉南朝壟斷地位發展起來的。換句話說,王導時期的琅琊王氏,剛剛取得東晉門閥政治的入場券並有了躋身一等士族的形勢,擁護皇室、平流進取才符合其家族利益

再次,司馬睿合法性脆弱,江東政權經不起折騰:司馬睿本身並非司馬氏皇族的嫡系(司馬懿-司馬伷-司馬覲-司馬睿VS司馬懿-司馬昭-司馬炎-司馬衷),在宗法上其家族早已在皇族直系父祖司馬昭時便成為旁支小宗了,加上司馬炎時期打擊司馬攸的舉措,皇位繼承權已然排除了落入司馬炎子嗣之外宗室的可能。西晉末代二帝,分別為司馬炎其子、其孫,讓司馬睿這個族兄或族叔父繼承皇位,在宗法上是說不過去的。而且司馬睿與王導實為東海王司馬越插到江東的一手坐鎮地方的棋子,其繼位本身並無西晉朝廷的官方文書認可,充其量只是東海王用來鎮撫江東的地方要員而已,只是比其他地方要員多了個司馬氏家族身份而已。正可謂名不正言不順,司馬睿本身的若干合法性缺陷,就為江東乃至荊州提供了公然對抗的口實。而王導本身在江東地位的合法性,恰恰是與司馬睿相結合的,一旦二者內訌,誰主江東,也會成為一個可以爭雄的局面。

而且,王導必須代表北來士族整體利益與東晉皇室合作,方能頂住各方面壓力:東晉初建,不僅在皇帝「合法」性上存在重大缺陷(宗法+名分),而且還面臨著北方胡人政權軍事壓力、荊州軍隊的形勢威脅、江東土著豪族因不滿政治地位而可能發動的內亂威脅(吳土入晉方才三十年而已)、江淮一帶流民軍的不穩定因素。王導必須在扶正司馬睿這個晉室僅存的坐鎮地方的遠支宗室以獲得名分大義(雖然充滿瑕疵,但有勝於無)的同時,代表整個北來士族統治集團的利益,方能制衡荊州、壓服土著、運用流民,進而抵抗北胡。那麼如何代表北來士族的利益呢?總得本著利益均沾的原則搞搞均衡吧,總得發揮平衡術大法擺平各種刺頭吧,必要時把不懂事的自家王敦當做棄子唄。這種境況下的王導,必須依靠司馬睿的瑕疵名分與北來士族的政治分量方能穩住局面,談何禪代稱帝?

最後,王導無法給予北來士族以更大的利益,無法說服北來士族冒險砸鍋:綜合上述各方面的名分與實利,王導能夠憑藉新興世族與瑕疵皇室勉力維持住北來士族的基本支持與南方政權的半穩定局面已然不易。除過僑郡僑縣這種寄生式的利益輸送,王導根本沒有新的實際利益(新版圖上的治權、利益、庶民)來收買北來士族為禪代冒險。畢竟革命不是請客吃飯,革命是要流血犧牲的。現代語義的「革命」尚且如此,何況古代語境的「革命」(王朝替代)呢?

古人云,德不配位,必有災。通俗地講,就像曹操對孫權勸進信的經典評論那樣「是兒欲使吾居爐火上耶?」,皇位作為古代中國人有生之年的名分之極,需要的是最為充足的「德」方能駕馭,這裡的「德」,不僅僅指道德水平,其含義應當是「遵循本性、本心、自然、社會的趨勢」,也即順勢而為。「德」、「勢」,或者說其所憑藉的資源不充足,甚至會在野心家有生之年給其所在整個家族帶來滅頂之災,莽新、桓楚這種被揭穿的「紙糊的長者」便是最典型的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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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王導沒有把握。

第一,他沒有兵權,這在亂世是非常致命的。雖然王敦有兵,但渡江之初他的兵還沒到,而且即使穩定下來後,有兵的不止王敦一個,比如郗鑒等北方來的流民帥手上都有兵,而南方土著也不是無人,所以王敦的兵權也沒有絕對壓倒性優勢。

第二,渡江之初,司馬氏名正言順,要對抗北方非漢民族的進攻,只有司馬氏有這個號召力。北方還有祖逖等義軍,還有無數奉南方為正統的塢堡主,甚至鮮卑拓跋氏也一直奉司馬氏為主,如果王家奪位,要以什麼名義去號令北方這些力量?而若沒有北方的牽制,以渡江之初東晉政權那近乎光桿司令的實力,分分鐘胡馬飲江。

第三,其他士族不支持。對於士族來說,要動員他們大力支持反叛有難度,除非大局已定,他們大多數會跟著大勢走,但是正常情況下,他們沒必要支持別人奪位。原因非常簡單,新朝能給他們的東西,舊朝也給了,沒必要冒這風險。

第四,東晉的統治脆弱,南方主客矛盾嚴重,王導奪位容易把船弄翻,讓本來就不爽的吳姓豪強有名正言順的名義來勤王,最後得不償失。

其次,王導沒必要。

王與馬共天下,他位極人臣,要啥有啥,大權一把抓,王敦造反,他在京中都沒有收到牽連。說實話,這日子過得不比皇帝爽?

當時東晉政權朝不保夕,誰知道司馬氏啥時候就被別人給一鍋端,這皇位搶來幹啥?對比劉宋以後,司馬氏被殺得差不多的慘況與琅琊王氏繼續當高官的盛況,大士族比皇族保險。


因為以當時的江左情勢,要照顧到如此複雜局勢的均衡,只有姓司馬的才是唯一有資格成為天下共主而不至於崩盤的,這也是在王導主導琅琊王上位江左順勢的原因。準確來說這個姓司馬的琅琊王都不是很夠格,更不用說王導擼著袖子自己上了。且不論王導那點所謂定江東的功勞是緊跟琅琊王休戚與共撈來的,只要江左是偏安的局勢,就沒有任何人能代替司馬而家天下,只有等待破此局者才有這個資格。這也是祖逖立志重拾河山但落得隻身渡河,艱難支撐,身死旋即功滅的原因。


數年天子,何如百世諸侯?


這個問題其實可以推廣一下,那就是從永嘉之亂到劉裕篡晉這百餘年間,為何有很多江左權臣似乎無限接近最高權力,卻最終並沒有染指晉鼎。在五胡亂華的時代,東晉雖然能夠卓然立於江左,但其實內部政治軍事鬥爭不斷。王導王敦兄弟,桓溫桓玄父子,謝安謝玄叔侄,還有郗鑒、蘇峻、陶侃這些人,在一般人看來或有篡位能力,或有篡位野心,抑或兼而有之,但真正踏出最後一步並成功坐穩江山的一個也沒有。為何東晉能夠在看似不穩定的環境下一直存在,這是個非常深刻的問題。

討論這個問題,必然離不開田慶余的《東晉門閥政治》一書。如果要簡單總結一下田先生的觀點,那關鍵還是要落在「門閥」二字上。自古朝代更替,軍事力量都是非常重要的因素。所謂「槍杆子里出政權」,從來都是真理。然而東晉歷史的特殊之處在於,軍事力量是依附於政治力量存在的。而門閥政治的特點,就是皇權與門閥既合作又對立,而門閥之間也是既合作又對立。在這種多方博弈下,一直無法產生能夠完全壓倒其他勢力的一方,所以改朝換代也就無從談起。王導晚年曾感嘆:「人言我憒憒,後人當思此憒憒」。意思就是在當時的政治格局下,「糊塗」是必要的。糊塗的目的無非就是妥協,妥協的目的則是為了維持皇室與門閥以及門閥與門閥之間的政治平衡。

王導之後的桓溫依靠在長江上游的長期經營和幾次北伐,成功聚集了足以顛覆政權的軍事力量。桓溫行廢立之事,在政治上將晉簡文帝置於周赧王、漢獻帝的地位,甚至主動求賜九錫。從種種跡象上看,他已經非常接近奪取司馬家天下了,然而他最終還是沒能邁出這決定性的一步。田慶余認為這是因為桓溫第三次北伐敗於枋頭「望實俱損」,導致位於東晉中樞的琅琊王氏和陳郡謝氏兩族可以僅憑政治力量壓制桓溫的軍事優勢。從深層次看,這正是由於桓溫的軍事優勢必須建立在一定的政治優勢之上,否則在謀求禪代這種關鍵問題上,其麾下的軍事勢力未必會絕對支持他。

東晉的軍事勢力獨立於政治勢力,或者說獨立於門閥政治,始於北府的創立和興起。然而這是一個極其漫長的過程。北府及其前身在初期依附於郗鑒、謝玄等門閥政治勢力,雖然戰鬥力強大,但本身不能左右江左政局。到謝玄死後門閥士族的軍事人才逐漸凋零,北府開始作為一支獨立的政治力量嶄露頭角,但作為其領導的劉牢之等次等士族並沒能適應這種變化。劉牢之在東晉末期的政治鬥爭中因缺少明確的目標而反覆不定,最終失去一切政治籌碼而自殺,標誌著北府中最後一股與門閥政治有牽連的勢力的覆滅。了結百年來虛弱不堪的司馬朝廷並重塑皇權的歷史任務,最終落在了以劉裕為代表的出身寒族的北府將領身上。


王與馬共天下

1:晉室雖然經歷八王之亂,但是王權正統,不可逾越。否則與劉淵石勒有什麼區別呢?琅琊王氏本身雖然是東海望族,但是要說自己要取天下,道統上什麼都不佔。否則鮮卑拓跋氏段氏一樣可以替代王氏沒差別。

2:晉室東渡之初,作為僑姓,司馬氏和王氏以及後來的潁川庾氏等要共同面對本地勢力,這個時候王氏和司馬氏考慮的問題一定是先要在江東立穩腳跟,而不是互相廝殺取代,所以結盟一定是上策。

3:到了王導後期,郗鑒開始平衡各家勢力,作為流民帥,郗鑒的兵力王導和庾亮都不能不顧忌,而郗鑒又是力挺司馬氏的人,所以就算王導這個時候想取而代之,也不可得。同樣的,有郗鑒在,蘇峻也好,庾亮也好,也都沒能耐滅了王導。大家就只能達到政治平衡,相安無事。

4:王導一輩子考慮的和王衍是一回事,就是如何發展壯大家族勢力,而不是坐江山。所以王導個人並不會把當皇帝作為一個目標來奮鬥,就算有這個可能性,王導也要先考慮王氏家族從中能否獲益。王敦之亂,王導沒有支持卻也並沒有反對,也就是這個原因。

田餘慶在《東晉門閥政治》中對郗鑒大加表揚,也是因為如果沒有郗鑒平衡,東晉初期的形式還真不好說,郗鑒王導庾亮一起死了後不久,桓溫不就出現了么,桓溫之後,劉裕不就出現了么。


「王與馬,共天下」,如果琅琊王氏敢拋棄司馬氏,也就否定了自身的合理性,也就與所有世家大族為敵,這筆政治帳怎麼可以打錯。。。。。。


你不該問王導,你應該說王敦為什麼打進了建康卻不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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