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憤怒的香蕉的小說《贅婿》?


看書也有7,8年了,年齡不大,還在上大學,所以看書多喜歡看書里描寫的感情戲。

看過一些書後,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還是那些感情戲描寫的很好的作者。比如蕭鼎的《誅仙》,江南的《上海堡壘》,煙大的《塵緣》,烽火的《陳二狗的妖孽人生》,貓膩的《朱雀記》,《間客》,《慶余年》。可惜的是,雖然喜愛,但總沒有哪一本網文或者說玄幻小說能讓我回過頭看第二遍,因為他們都寫的太「虐」了。

很喜歡一些能把感情戲寫的細膩的作者,但玄幻背景下的感情,雖然或美好,或飄渺,或悲壯,或浪漫,卻沒一個作者寫出真正平凡感情的溫馨清水和回味無窮。

蕭鼎愛走虐的路線,虐心,虐主,看著主人公揪心,自己也揪心。煙雨江南文青出了名,不光讓讀者難受,他自己也難受。烽火才氣無雙,文筆繁雜不堪,掉書袋嚴重,並且時不時地用散文手法來煽情,《雪中》後期抹不開的悲壯英雄主義色彩,太過沉重。江南,印象特別深的《上海堡壘》里那條簡訊:晚安,好好睡。從那以後再也沒看過如此平淡又鋒利地直戳人心的感情描寫。可惜此人是個NTR愛好者,《龍族》《九洲》《涿鹿》讓讀者深深地感受到作者滿滿地惡意。貓膩,又愛又恨,當初《朱雀記》里那個肆意瀟洒的易天行讓我印象深刻,《間客》浪漫主義情懷包裹下的一堆仰望星空的少年,《將夜》里肆無忌憚的真小人寧缺,全都讓當時滿腦子熱血的我心潮澎湃。可惜隨著貓膩文筆越來越舉重若輕,對於劇情的設計和架構的把握已經.....越來越划水了,有的時候雞湯味濃得讓人不忍直視。而且....說實話貓膩所有的書,人物性格刻畫都是一股子古龍氣息,看多了也審美疲勞了,尤其是女性角色,臉譜化有點嚴重。

這裡想說的就是至今為止唯一一個我願意看他書看好幾遍的作者:憤怒的香蕉。對比那麼多的網文作者,他當然不能算是最巔峰的那一個,但卻是我最喜愛的。

在我20歲的時候,偶然間接觸到焦姐的《贅婿》,吸引我的是這段簡介。

「有人曾站在金字塔高點

最廉價數不清妒忌與羨艷

走過了這段萬人簇擁路

逃不過墓碑下那孤獨的長眠」

讓我感覺,嗯,很有逼格。於是我就看了,老套的魂穿,老套的扮豬吃虎情節,但是感覺得出這個作者每一章都是下了功夫的,一章三四千字,足足有一半做鋪墊和景物描寫,一開始看的我心裡氣悶,雖說意境締造的很好,文字功底樸實無華,在我看來比烽火那種堆砌華麗字眼的文筆還要好上一分,但是尼瑪真心看的想睡覺啊。

所以《贅婿》這本書實際上我棄了三次,每次開頭三章就棄,直到我前段時間終於書荒無書可看的時候拿起來看了下去,唉,從此香蕉門下腦殘粉多我一個也~

我這人看小說最注重感情戲,其次合理性。男女主的感情戲必須寫的水到渠成,也不反對後宮,最主要的還是寫的合理。在我沒遇到香蕉之前真正讓我感動過的感情戲寥寥無幾,而文青們哄哄烈烈的感情戲一邊讓我覺得悲傷一邊又讓我覺得不真實。

就像《誅仙》里張小凡和碧瑤的感情,來的太快,太火烈,然後碧瑤一死到底,虐心無比。所以我討厭文青,討厭這種自以為是把女主寫死只為了升華這段感情的無聊筆墨。華而不實。

但是《贅婿》給我的感覺不一樣,這本書主線是家國天下,所以前期花了大量筆墨書寫武朝繁華,江寧晨風,足有一種暖風熏的遊人醉之感,而在家的篇幅中,主人公寧毅和幾位女主角的感情戲也是平淡中升華的。

要我說,我從來不信什麼一見鍾情,真正的生活從來就是你讓我一點,我退你一步,才能長久地走下去。

本書第一次打動我是聶雲竹的感情戲,這種平平淡淡的感情戲我是第一次看到。從一開始有點誤會的相識,到後來巧合的相處,寫的很真實。

雲竹每天早上起來在小樓里做些家務,男主跑步經過打個招呼,喝一碗水聊幾句話,風輕雲淡。而雲竹喜歡上寧毅的原因也不是因為寧毅王霸之氣外露,作為一個見慣各種才子金玉其外的女人,吸引他的反而是男主的淡然隨性不做作,做朋友時不擺架子,也從未因為自己的才氣傲然過。

這種感情看來清淡如水,實則就像涓涓細流,不做作也不花哨,我還記得我看的時候也會不自覺地嘴角上揚。

摘錄一段兩人相處的感覺:

「雲竹輕柔的嗓音只是淡淡地哼,腦中卻想起許多事情,想起方才兩人一同推車回來時的情景,

她放下手的松花蛋,走到門邊,輕輕開了門,風雪自外面鼓舞進來,

她站在那兒朝遠方的路上望過去,那道青衣長袍的身影撐著油紙傘,在風雪裡漸行漸遠,已然只剩下一個最後的模糊影像了。」

就是一種很淡然很溫馨的感覺,腦海里不由自主地就出現橘黃色燈光下雲竹托著腮哼著歌發獃的情形。營造意境,尤其是這種溫暖的意境,如同一部治癒的無聲電影,在暖色調的包裹下的日常生活和瑣碎小事。

我覺得這種感情區別於給人一時心靈震撼的情感,更適合看完以後翻回去回味,並且,香蕉的書里,男女主角的感情不假於外物,也不起於衝動。

就像蘇擅兒說的「 相公是個怪人」 。

這位寧毅名義上的妻子,一開始覺得寧毅就是個普通的書生,想要控制他,但發現做不到。自己相公是個大才子,偏偏性子淡泊,喜好一些奇技淫巧,最主要的是他還能理解自己的「古怪」,一對怪人就這樣相處了下來....

偶爾小樓上聊聊天,下下五子棋,說些有趣的話兒。後來蘇家大變,寧毅把事情一肩扛下,又輕輕放開,被他折服,喜歡上他,又想了解他,也自認為已經了解了這個古怪的相公。

這在我看來是很合理的感情升華,其實他們的日常相處就像我們現代的談戀愛,總要了解一個人才有可能愛上他,蘇擅兒崇拜詩詞,崇拜大才子,但他不會因為寧毅有才而喜歡他,她只會覺得驚訝。

她喜歡寧毅是因為他的古怪,是因為寧毅每晚在她對面的小樓里等她入睡才熄滅的小燈,是偶爾小樓上陪她解悶談天的隨意,是在她病倒之後幫她扛起責任的堅強,所以才有了她燒樓同房的可愛一幕。

很久以前看一本小說,裡面一段感情戲讓我哭笑不得,女主人公和男主人公陰差陽錯睡了一晚,然後女主對男主冰冷至極,結果後來男主牛逼起來,大殺四方,女主瞬間被打動,甚至非君不嫁,看到那裡我直接棄書,你要是喜歡實力強的,書里那麼多牛逼的人,當時比男主強的也不少,你直接找個最厲害的嫁了不就好了?

然後就是合理性了,很多開後宮的小說都不注重合理性,有的穿越到古代的小說,先一見鍾情娶了一個女的,然後那女的就沒了戲份,至此淪為為男主主動找女人上的可憐炮灰,男主帶一個女的回家她第一反應不是生氣吃醋,反而是高興,還尼瑪說什麼「我知道相公這樣的奇男子是不可能只有一個女人云雲」 我大霧,這是女人還是NPC? 沒有腦子嗎? 你在玩網遊嗎?

本來我也是很擔心作者處理不好後宮的,但是看到後來的章節,我才發現,我低估這個作者了。你可以看到蘇擅兒一開始知道雲竹的時候是心慌的,她一開始是逃婚了的,並且還想要控制寧毅,後來慢慢愛上寧毅懷孕之後想要好好當家庭主婦,補償寧毅。

這段心理變化是在初到杭州就開始鋪墊的,

她開始越來越覺得「入贅」這兩個字刺耳,

寧毅和她開玩笑說「入贅的」時她氣的得流眼淚,

直到杭州淪陷之時她開始慌了,她懷孕了.....

但是他們卻被困在戰亂之地,

她開始懷疑這是不是一開始她逃婚的報應,

如果一開始她就接受寧毅,老老實實相夫教子不去想那些生意是不是就不會有這些事情了?

直到杭州篇結束之後她知道聶雲竹的事情,她才第一次感受到那種「距離感」,那麼多事發生了之後她發現自己根本不了解這個丈夫,是不是都是因為自己一開始的「不本分」才導致丈夫在外面和別的女人產生了感情?

她不怪寧毅,她怪自己當初逃婚,自己當初的「不本份」....

但是....

老天啊,為什麼是這個男人呢?

你直接娶我就好了啊,你幹嘛要入贅啊....

你入贅我才會覺得可以控制你,才會「不本份」 的啊...

又不是我要故意的啊,我喜歡上你,想要給你相夫教子的時候你又讓我知道你還愛著別的女人,

甚至產生感情的時候比我還早,你讓我怎麼辦?

「暴雨」 章節里擅兒的哭訴,發現自己的錯讓丈夫和別的女人先產生感情的痛苦和悔恨,表現的淋漓盡致。

我突然發現第一次想要去憐惜一個小說中的人物。

所以,開後宮也是要注重邏輯的,一本小說,每一個重要人物都應該要有自己的思想的,不是說什麼收了就拉倒了,後宮就琴瑟相合,和和美美,呸!那是你收了一堆NPC! 剛剛說的感情轉折作者足足用了100章左右來鋪墊,這一卷穿插地寫著女主的心理變化,轉折來的突兀又合理,讓人感覺不到不合理。

以前看別的網文的感情戲,總覺得缺了些什麼,很多寫的還算好的感情戲,比如月關的小說,感情戲是不錯,女主也算有個性,但總是那種需要她們了,個性就出來了,不需要的時候只是一個暖床的感覺,流於表面,只有甜蜜卻沒有太多心理變化的轉折。 藝術來源於生活,貼近生活的感情才是最能打動人的吧。

《贅婿》是我最喜歡的歷史類小說,不是說他的歷史知識多麼高深,事實上其中對於儒家的看法,戰爭的描寫都是上佳。

但是相對於歷史知識,比如《草清》實際上是勝過他的,可是《草清》我實在看不下去,原因就是看了很久我都不知道主人公以外的人物有什麼性格?感覺除了龐大複雜的歷史知識,深度的歷史解讀,人物就是白板,為了存在而存在,有一天被作者寫死了也無法引起我的唏噓....

《贅婿》最讓我驚訝的畫面感的塑造和群像描寫,我甚至懷疑作者是不是學過電影....

一開始幾卷還感受不到什麼,後來寫戰爭的時候。

「霹靂雷霆動,浩浩長風起」 這是個大高潮,

足足20幾章

主角出現的次數反而不多,而是通過毛一山等幾個班長的生死廝殺表明了「血性」

主角和李頻的辯論,和左端佑聲嘶力竭地辮法,外面是黑旗軍一萬人對上十萬西夏軍.....

一章是鐵血的戰場,血肉橫飛....

一章是無硝煙的論法,儒家思想和現代思想的碰撞....

最後塵埃落定,一萬黑旗軍大勝,房間里只傳來寧毅堅定的聲音......「 我要,滅儒!」

還有用林沖的角度去展示什麼叫「文人有尺,武人有刀」 ,

以李師師的悲天憫人展現武朝覆滅的凄涼。

當然最震撼的還是秦相的死

「一腔熱血,半縷忠魂,說於野狗聽...」

所以寧毅反了,他說

「我為這一路走來已經死去的人們,已經遭遇的事情.......痛心疾首。」

然後.....

」用九,見群龍無首,吉」

這種群像式的手法帶來的是如同電影般的畫面感,如果說一些網文的感覺就是電視劇,平鋪直敘,《贅婿》給我的感覺就像是從一開始到上半部的結尾都在鋪墊,所有的鋪墊一直到秦相之死才開始爆發,從此改變天下格局。

這種電影式的線型敘事讓我想到了昆丁和寧浩。

然而《贅婿》已然寫了四年.....作者還經常大姨媽斷更,甚至一個月只更新一章,但是月票卻經常跑進前十,不得不說真是一個奇蹟。

這四年,接近400萬字的小說,在我看來沒有一句是廢話,就是這些精心雕琢過的句子才造就了《贅婿》這本書最大的優點:畫面感。

舉個例子,我們常說裝逼要裝的清新脫俗,主角寫詩裝逼的「一夜魚龍舞」小高潮足足有8章.....

前4章作者以極其華麗的文筆雕刻了上元佳節的繁華熱鬧

後4章突兀殺入女飛賊當街刺殺,男主尋飛賊被人刁難寫詩的場景。

然後一首《青玉案》問世,看文中的描寫,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香車雕滿路....」 這上闕彷彿將上元佳節的熱鬧濃縮了數十倍,然後再呈現你面前....

下半闕的「暮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又恰好契合了寧毅發現女飛賊藏身於旁的驚喜。

這8章完全就是為了這一首詞在鋪墊,或者說這一首詞恰好契合了這8章的內容...

前四章描寫的繁華濃縮在詞的上闕,女飛賊的出現以詞的下闋點明。

這種各種線匯聚起來的爆發,讓人不禁感嘆香蕉鋪墊敘事的能力。

如此種種還有很多,「皇商」事件鋪墊轉折高潮足足二十幾章,以一首《定風波》結尾,即避免了網文那種無鋪墊高潮的突兀和不合理,又集合了網文喜聞樂見的寫詩裝逼橋段。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 一蓑煙雨任平生。」 完美照映了寧毅的布局運籌帷幄和不屑

曾經看過香蕉寫的一點心裡話,他說如今網文最缺乏的就是起承轉合,一部小說最主要的不是高潮不斷,而是鋪墊,高潮,然後結尾。現如今的網文就像一串糖葫蘆,那一個個糖葫蘆就是高潮,小高潮不斷,但是卻沒有明確的主線,永遠都是扮豬吃虎,殺人,然後日常,然後扮豬吃虎,殺人。所以,這就導致了網文無法結局,你可以不斷添糖葫蘆進去,但是你也不知道在哪裡結尾,因為在哪裡結尾都可以但是都是爛尾。所以只有等到讀者看累了,作者寫累的時候,隨意寫個結尾。

香蕉說他想在網文和傳統文學中間找出一條出路,在他的小說里YY小說的因素一點不少,《隱殺》里家明扮豬吃虎,重生,殺手,都是網文用爛的套路。

但是,最重要的還是寫文章最基礎的東西:「 起承轉合」

比如《八月火》一卷,就是小說最大的「轉」

「我花開後百花殺」

「我如朝露降人間」

家明的「如煙」,

靈靜的「風雨無阻」 ,

熏的告白

都讓本書達到一個巨大的高潮,

前面七卷其實都在一點點地鋪墊這一個高潮,這就是「起」和「承」 了:

家明偶爾的頭痛,空見之塵,

那首「東風破」 「遠去之藍」 等等等等....

這個轉折來的並不突兀,並且打破了網文的那種不斷地寫無邏輯高潮腦殘情節的樊籠。

雖然用的依然是老套的失憶假死情節,但在香蕉畫面感極強的描寫下相信也看哭了很多人,反正我看隱殺的時候哭了好幾次....

其實我感覺《隱殺》如果在八月火結尾雖然會被很多人說是爛尾,但是就是因為悲劇收尾,又很打動人說不定會被捧到一個很高的位置,就比如那些文青作者總喜歡寫的祭奠逝去的青春之類的啊。

可是既然是網文就不應該悲劇啊,所以香蕉更加努力的把轉折之後的「合」寫的更好。

家明靈靜沙沙的重逢,熏當護士,雅涵的守節,東方婉的迷茫,中間再混合一些扮豬吃虎的爽的情節,大結局也是點出了主題,家明想要的自由和幸福。這個「合」在我看來很合理,也不能更好了。畢竟這算是逆了網文傳統又逆了青春文學的我一種新路子,香蕉用了足足兩捲來寫這個「合」,最後以電影畫面落幕結尾的那一種感覺,突兀又顯得合理。

不得不說,感情戲上來講《隱殺》比贅婿還要好很多,贅婿感情戲只能說合理,溫馨。《隱殺》的感情戲可以說是我看過網文里最好的的了,有種韓劇的即視感但是有不覺得太過狗血。

要做到網文和傳統文學的結合其實是很難的,很多小白讀者根本接受不了《隱殺》的八月火,覺得太虐,雖說後來結局還是好的,但是這種不爽的情節是不能出現在網文里的。

而出現了又要把它圓回來就更加有一種畫蛇添足之感,因為我們看過的描寫感情的傳統小說,悲劇出現一般就收尾了,不這樣寫無法賺取讀者的遺憾和眼淚,最出名的就是瓊瑤。

所以這種兩面不討好的行為導致香蕉寫書很慢,他有時候會花一個月的時間構思一章,然後推翻再度重來,也是這種認真讓他第一次成功寫出了《隱殺》,呵呵,也是他幾本書里現在唯一完本的小說.....而且尼瑪還寫了四年.....

說到底,《隱殺》是我看過感情最細膩的小說了,這也是香蕉最大的優勢,他的小說感情真的細膩到很多女作家都難以忘其項背。

我還記得隱殺里打動我的無數畫面....

靈靜背著家明 「 我就是想看看家明你一路背著我和沙沙走過來,到底有多累」

家明說,「呵,那是你們一直在為我打傘啊。」

熏說「 我喜歡老師,喜歡的不得了,老師如果不要我了,我就沒有意義了。 」

雅涵的最好的冬季....

東方婉的「謝謝你一直邀請我去玩」「可是你一直都沒有去過啊.....」

還有靈靜從維也納回來以後,「煢煢白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 我好想見到他....」

沙沙說「我們都是傻子......」

隱殺這本書,描繪的場景就像一個滿身疲憊風塵僕僕的旅人,他背著行囊,突然間就看到前面出現了一座閃爍著橘黃色燈光的旅店,他累了,不想走了,於是就在這裡停留下來,就像在一片可怕的鋼鐵叢林中找到了可以停下來不用走那麼快的棲息地。

這些場景我看了一年都還記得,然後基本每年還會拿出來重溫。後宮寫的這麼清新脫俗,YY寫的這麼打動人不快餐,我第一次見到。

《隱殺》這本書,香蕉說給自己打60分,確實裡面有很多問題,YY元素運用的不純熟,文筆對話有點偏日漫風格,前面鋪墊過長,好在感情戲絕對壓制住了這些不足,如果說在香蕉心中隱殺總體60分,那麼單獨拿感情戲來說絕對在90分以上。

然而這還是香蕉用好幾本太監書磨礪出來的第一本完成之作。這也是香蕉試圖把傳統和網文爽點結合的第一次成功之作。

可以看出《贅婿》里香蕉依舊把持著這條路去走,《贅婿》有大量網文所不具備的景物描寫,情景塑造,線型敘事,各方鋪墊,配角視角,人物心理刻畫等等等等,

說白了這些都是網文不需要的情節,同時還有很多傳統文學沒必要的扮豬吃虎,寫詩裝逼,後宮美女等等等等....

只能說,贅婿這書寫到現在還在越寫越好真的是太讓我感動了....

如果《隱殺》的情節架構和爽點結合還有一些不熟練,文筆文風還有很多的模仿日漫的痕迹。

《贅婿》就是真正意義上的大成之作了。從第一卷《江寧晨風》的黑水之盟,「從無以弱勝強」 開始鋪墊到「 用九,群龍無首,吉」 的大高潮....

香蕉的功底愈發深厚,除開感情戲,香蕉在運用鋪墊,群像,「起承轉合」等寫作技巧上已然超越《隱殺》太多。

而能在寫這些的同時保持感情戲的細膩,雖沒有《隱殺》那般打動人心,也讓人只感覺到細水長流,溫馨動人, 也可以算是80分左右的感情戲了。

看過很多不錯的歷史文,歷史文里能把感情寫好的幾乎沒有,《宰執天下》布局比《贅婿》好太多,但是幾乎沒有感情可言,《草清》,歷史背景知識,清穿文第一,但是我一直覺得除了主角以外的人物性格都很迷......

《贅婿》真正打動我的,是小人物在戰爭里的悲歡離合,是武朝百姓的風雨飄搖,

是「撕心痛哭,不凈蓮華」里西瓜抱著寧毅不斷地哭喊

「寧立恆,我爹爹是被朝廷殺死的啊!」

是周老前輩的那一句「文人當有尺,以之丈量天地,釐定規矩,武人要有刀,世事不能行....殺規矩!」

是錢夫子的,「我等文人,最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殉道!」

也許香蕉沒有很深厚的歷史功底,沒有複雜的布局和專業的造反理論,但是這一幕幕如同電影的畫面,深深地鐫刻在我腦海里,造成這些畫面的原因是作者絞盡腦汁地鋪墊,描寫,再鋪墊,再描寫......

景物描寫,各個小人物的視角描寫,最後匯聚起來,一波高潮,「轟」的一下打動你,如同耳鳴般炸響......

我想這就是小說應有的風采,一個不斷進步的作者,也是對讀者的尊重,我只在這部小說上看到「 向上」 兩個字。

就像香蕉自己說的,這不是一出歷史正劇,這是一部TVB休閑劇。也正是很合我胃口的一部大戲。就如小時候我特別不喜歡六小齡童的《西遊記》一樣,我不否認他的經典和對經典的解讀,我只是覺得猴戲真的很悶...我那時最喜歡看的是TVB的《雲海翻騰孫悟空》,也許真正的佛學理論不如中央《西遊記》高深,但是裡面每一個人物都讓我哭過笑過,轉折起伏也比《西遊記》多了太多。

所以我覺得,感情戲,畫面感,故事性,才是最重要的。

主要在於網文終究是流水線產品,很多作者有實力,但不會花費很多精力,以上作家除了江南是走實體書路線的,其餘基本靠網路讀者,然而文學這個東西,終究還是需要打磨的。

所以很尷尬的就是,網文和傳統文學貌似是兩個矛盾的個體,完全無法相融。

這是一個在網文和傳統文學之間艱難求存,路越窄越要走的一位作者。以傳統文學的手法寫出爽文的元素,如同用一堆垃圾的食材做出法國大餐的味道。當然路必定是越走越窄,但我很慶幸地看到香蕉一直沒有停留在原地,從都市異能題材直接轉型穿越歷史,從最擅長的家的描寫到天下爭霸,民智討論,儒家思想。香蕉一直在嘗試,一直在練習。

我想天資縱橫不是最重要的,是處在山腳依舊有爬向山頂的勇氣,是腳踏實地不斷學習的謙卑,也是不聞窗外事的犧牲。

香蕉說他不知道這種事他還能堅持多久,他寫了7,8本書,換了好幾個馬甲,最終成功的只有《隱殺》一本,贅婿他花了最多功夫,四年寫了300多萬字還只寫了半本.....

到現在剛剛結婚還不得不連續7天就為了想出一章來,他說他每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想下一章的內容,然後推翻再重新想,然後再推翻....如此反覆

我只能說原來現實里真有這種固執到極點的理想主義者,原來為藝術獻身真的不止脫了衣服去拍三級片。

那是需要多大的毅力才能堅持走不一樣的路,只為了「 向上」 兩個字?

我以前看過一段話,一位科學家說,「 我們在實驗室里,四十年,五十年,晝夜不分地做實驗,整理數據,最後得來的結論也就是書架上薄薄十幾頁的論文。」

事實如此,「向上」,「進步」 ,永遠都是高投入低產出的事情,永遠都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以香蕉的文筆,他完全可以摒棄那些網文不需要的轉折,傳統文學的架構去寫一本實實在在的爽文,那樣他就不需要用十天半個月的時間想一個章節的內容了.....

可是TMD這就是一個不願意向現實妥協的人!香蕉放棄了賺更多錢的機會,放棄了身體健康,寧願被人謾罵說他故意拖更,水字數,太監,也不願意為了能多討好幾個讀者,改變哪怕一點他的小說。

我也不知道香蕉能堅持多久,他堅持寫不一樣的網文,堅持YY的同時不丟棄傳統文學的架構。他自己說,在他死前,希望寫出如同村上春樹那樣的文字,真心希望他成功。

他說他其實完全可以憑藉自己的文筆去寫那些沒有架構的YY文,一天萬字更新,稿費成千上萬地漲,這樣的機會就在他的手邊,也就不用再為了新婚房子的裝修費費神了。

但是他還是不願意,因為他已經堅持十幾年了。

我想香蕉能夠在只完結過一本小說的情況下還能一直月票前十的原因就是連我這樣以前只看盜版的人都會被他這種固執打動花很多錢去購買《贅婿》和《隱殺》的正版吧。

也許《贅婿》這本書以後會遭遇凈網之類的的政治原因而腰斬,也許等香蕉老婆懷孕了,生活壓力更重了,他就會放棄自己的堅持,選擇向現實妥協,不再費力地按自己的窄路走下去,《贅婿》也許會急轉直下,也許會爛尾太監,但是我真的無所謂了。

那時候我會對香蕉說: 「辛苦了,保重」

「有人曾站在金字塔高點

最廉價數不清妒忌與羨艷

走過了這段萬人簇擁路

逃不過墓碑下那孤獨的長眠」

編輯於 16:30

著作權歸作者所有


挺好看的……

更正一下,我說的是香蕉本人挺好看的……


文位元組奏保持的非常好;相對的,更新速度非常沒節操。

我非常喜歡香蕉寫作的態度,以及主角寧立恆的人生態度。

主角有智慧,有擔當,更有血性。

文筆和主角寧立恆一樣,擁有一種溫文爾雅的智慧,以及突閃一現的暴戾。(高潮部分總會出現一點戾氣,我表示我真的很喜歡,很真實)

在一片升級打怪流的主角里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凡人,凡人的思維,凡人的苦惱,凡人的真實。

在龍空發現很多對《贅婿》嗤之以鼻的評論,我也能看的進去並且有一篇值得認同。

就像角色一樣,有優點值得愛,有缺點值得改。

總之,香蕉,加油啊!


直接轉發專欄的書評吧,贅婿評分6.5

作者:玄玖爺

鏈接:《贅婿》|別讓「半步名著」扼殺未來的半步名著 - 知乎專欄

來源:知乎

著作權歸作者所有。商業轉載請聯繫作者獲得授權,非商業轉載請註明出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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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香蕉(起點作者憤怒的香蕉)的老讀者了,從《隱殺》追到如今的《贅婿》,《隱殺》還看了兩遍,對這個作者,我是有感情的。我當然知道《隱殺》挺爛的,不僅爛俗,而且爛尾,而同作者的《異域求生日記》和《異化》都太監了,但一路走下來,香蕉的進步是有目共睹的。

本書是香蕉6年心血匯聚的作品,從11年寫到今年才寫了一半多一點。這個過程對於讀者和作者都是漫長的,中間香蕉拍拖一次,分手一次,結婚一次。我還記得某章最後推薦了貓膩的《間客》,那個時候《間客》還是新書,現在貓膩寫作水平已然爆炸卻不自知,而香蕉實力穩步提高,回想當年真是恍若隔世。

我上次因為高考棄書了,這次重新撿起來,是因為在知乎看到了有腦殘粉吹捧《贅婿》「距離名著只差半步」,這種言論真是令人啞然失笑。本書雖然沒有「半步名著」這麼誇張,但也算得上是香蕉突破自己的作品了。這次他選擇了歷史題材,選取了北宋末年這段歷史,這給他帶來了各方面的突破,不僅僅是商業成績上,更是寫作技巧上的突破。

主線明晰,高潮迭起

香蕉寫作理念的核心是「爽」,但當他在用「爽」這個概念表徵自己的寫作技巧的時候,他到底在說什麼呢?

在他剛入行的時候,「爽」對於他來說,就是某些可以滿足讀者慾望的橋段(一般是低級慾望),但是在長期的寫作中,他決心追求更深層次的爽,他決心通過鋪設劇情線的方式,寫出更有衝擊力的橋段。

在他構思每一卷的開始,他會設想某個最有衝擊力的情景作為高潮,這就是他的寫作動機。然後他開始設想人物和環境條件,接下來用劇情線的工具來構思情節走向,一步步把讀者引導向高潮段(這是我根據其後記臆測所得)。《贅婿》這本書,寫作動機就是當殿殺皇帝這個情節,就我個人的閱讀體驗來說,讀起來確實很「爽」。

所以,我們知道,香蕉的寫作秘訣就在於結構的安排,尤其在主線的安排上。

《贅婿》的背景是一個虛構的王朝,武朝。武朝就是北宋,這點從它對北宋內憂外患的復刻上就能看得出來。主線就是主角寧毅等人救亡圖存的努力,寧毅寧立恆投入左相秦嗣源麾下,先後滅方臘,平梁山,平抑糧價,抵禦金人鐵騎南下。此等國之棟樑,卻在政治傾軋中被打壓,秦相也死於昏君奸臣之手,主角匹夫一怒,金殿之上讓皇帝血流五步,反出朝廷。至此,第七卷結束,前半本《贅婿》完結。

主角從開頭的淡漠虛無,但最後投入實務救國的事業,激情是在不斷蓄積著的。從武林一步步上升到廟堂,一腔熱血又因為奸人掣肘而逐漸壓抑,激憤鬱積在心中,最終在殺皇帝這一情節中完全爆發,衝擊力不可謂不強(竊以為大高潮省略太多,其實傷害了情緒的釋放,不過這等問題無傷大局)。

不僅在全書結構上有明確的布局,就其每一捲來說,布線上都有可取之處。比如周侗刺殺完顏宗望的情節,先有周侗和其弟子四處奔走卻報國無門的線索,再有九紋龍史進定居北地的線,接下來是金兵入侵的背景,最後彙集到周侗帶人刺殺金人將領完顏宗望失敗的情節中,因此才有這個情節的悲壯。

用劇情線調動讀者情緒,這就是香蕉自己摸索出來的技巧,竊以為對娛樂文學這個行業還是有貢獻的。

結構臃腫,主線跑偏

在上文對主線的概括中,你會發現我沒提到平方臘之前的江寧三卷。

因為我覺得,這三卷和主線是割裂的,除了提供幾條背景信息外,和後文關係不大,風格上也和後面的苦大仇深不怎麼搭調。而在行文中,也常見冗長之感,這點在追更中體現得不明顯,但要是一起看完,這個問題就凸顯了出來。這兩個問題都是結構上不太嚴整的表現,而究其根本,則要追究到作者對於主線的理解上去。

還用周侗刺殺完顏宗望的情節舉例子,在第五卷的卷尾語中,香蕉說這段情節沒有出現主角,不是主線,寫了這麼多支線是犯了錯誤,以後不能再犯。從這段話中,我們可以看出,香蕉認為,以主角為視角敘述的情節才叫主線,或者更糟糕的,主角出現的情節才叫主線。

然而主線是用來概括劇情用的,如果我們承認「一書寫一事」這個論斷,那麼概括主線就是用一句話去描述整本書講了什麼事。中間各個分卷的事件,都是這個大事件的不同階段,所有的支線都要能編織到主線裡面,成為主線中的支線,這才是最嚴整的結構。而出現哪個人物,和是不是主線沒有任何關係。

一般來說,我們說一本書不知所云,或者說一本書太「水」,就是在表述這本書結構上不夠嚴整,主線不清,中途更改主線,或太臃腫。本書所犯問題,大抵如是。不過因為是更新制的網文,在灌水這一點上倒可以寬鬆一下,對於閱讀體驗的影響沒有那麼大——也就是說,網文讀者對「水」的抗性更強一些,而實體書那邊對這點要求更高。

扯淡的劇情內容

布線手法的純熟讓香蕉志得意滿,讓他覺得自己可以寫任何敘事題材。於是,在這本書里,他寫商戰,寫武林,寫謀略,寫戰爭,寫政治,還自以為是不拘於常規——然而他根本連這些題材的常規都沒接觸到,不過是主觀臆斷而已。這種錯誤很多作者都會犯,以為自己能夠駕馭各種敘事題材,各種設定背景,然而他們都沒有煙雨江南的積累,能自如地遊走在多種題材之間。

這也是《贅婿》這本書的主要黑點,《贅婿》最毒的地方,就在於它的劇情內容。商戰謀略就是引君入瓮,然後就主角就得了個「十步一算」的稱號;平梁山用的謀略就是反間計,主角又得了個「心魔」的稱號;抗金戰爭合理正兵寫不出來,擊敗敵人只是想當然,一點不知道游牧軍隊的可怕。(附錄有對本書戰爭的評價)

當然有文筆罩著,各個情節段落寫得還是有氣勢的,但是轉過頭仔細想想,在實際內容上太不講究了。當然香蕉是不自知這個問題的,他說「我又不想當軍事學家」,以為這樣就能搪塞過去。是的,沒人要求你要去研究戰爭,但是你要對你涉足的敘事題材負責。

寫某個敘事題材意味著什麼?首先,你要對這個題材深入了解;其次,你要把這個故事寫得好看。在寫得好看上,本書還是不錯的,但壞就壞在前一項上。謀略上的缺乏智商讓人看得還是挺尷尬的,我知道你想寫一個心思陰沉、足智多謀的主角,但是只有這個水平,吹成「十步一算」......只能說還是too young too simple, sometimes naive.

而對於劇情內容的不講究,也體現在橋段的選取上,抄詩裝逼這個真的挺low的,雖然你寫得一波三折,效果不錯,但是這個橋段本身爭議就大,不如不用。舊體詩其實不難寫,兩三個月突擊訓練就能拿出來不錯的習作了,大不了外包給明白人啊......還有全處全收的執念之類的,你說你能摸索出結構上的高級爽點,怎麼就對內容上的低級爽點那麼執著呢......

最後說一個爭議最大的情節,就是殺皇帝。殺皇帝爽不爽?爽。整本書的情緒在一個點爆發,自然是爽的。但是合理嗎?不合理。你背景設置到漢末什麼的,那種政治完全崩壞的時代,你殺皇帝沒有什麼不妥。北宋末年殺皇帝,還是爭議太大了。任何一個對歷史有系統了解的人,都會盡量迴避這種情節。另外寫宋朝強說武朝的行為,還不如直接全架空吶,不要扭扭捏捏,沒有底氣地說什麼「這是武朝,所以這是合理的」......

細膩的精液流感情戲

香蕉有個外號,叫蕉姐,因為他的感情戲寫得尤為細膩,故得此稱號。這個評價是沒有錯的,香蕉的日常感情互動看得確實舒服,人物的心理描寫,那種細膩的小心思真是讓人會心一笑。所以本書寧毅和蘇檀兒、雲竹的感情,寫得還是很成功的,因為這兩條感情線都是以日常戲為主體的,這也證明日久生情確實是香蕉適合的感情發展模式。

然而在細膩的日常下,難以掩蓋的是狗血的精液流本質。精液流是我們的笑談,一開始是用來評價禹岩的《極品家丁》,嘲諷那些追求全處全收的後宮寫手,腦子裡一定灌滿了精液。自然的,後宮在男頻網文里不是罕見的玩意,我們也不會特別在乎——但是為什麼我們不這麼詆毀月關呢?月關寫的難道不是後宮全收,見一個收一個嗎?

你可以寫後宮,人之常情,我們懂。但是兩個錯誤你是不能犯的,一個是強行倒貼,一個是吊炮征服。

強行倒貼指女性角色突然變成痴女,倒貼主角,從而造成人物塑造的崩壞,本書中西瓜、錦兒和紅提屬於這種錯誤。角色的魅力就在於她們的形象,一旦開始無腦倒貼,她們就只剩下「痴女」這個屬性了......尤其是陸紅提,一開始千里奔襲刺殺仇敵的剛直形象,突然變成了滿腦子就想上徒弟的痴女,人塑大崩壞啊......

這是一匹用於繁衍後代的馬

吊炮征服同樣出自於《極品家丁》,一開始代指「通過征服女人來進行勢力征服」的情節,後來指用垃圾感情戲進行劇情破局,這傷害的是劇情合理度,而本書中西瓜屬於這種錯誤。在平方臘的劇情中,寧毅寧立恆因為巧合誤殺包道乙,於是被羈押要償命。這可是主角的大危機啊,這一卷積蓄很久的矛盾爆發在這個情節上,結果是怎麼破局的呢?方臘朝的公主劉西瓜說喜歡他,大家馬上口風一轉,開始歡歡喜喜地籌備婚禮,這是在侮辱讀者的智商嗎?你一開始還讚賞劉西瓜「殺人償命」的樸素正義觀,然後就毫不遲疑地讓她拋開一切世俗價值,倒貼主角來救他......

我不覺得從事後宮精液流的寫作和閱讀有什麼丟臉的,但是大部分後宮流的受眾太「本質」了,立足性別角色征服的爽點太「本質」了,「本質」到讓我覺得,有能力的作者確實還是不寫後宮的好。因為後宮不丟臉,丟腦。

另外,後宮敘事的模式其實是立足於一種夫權話語的,那麼就必然有解構這種話語的另一種敘事——群里的朋友說要給《贅婿》寫綠帽同人小黃文,這叫以毒攻毒,而我總是幻想著陸紅提怒殺姦夫淫婦的劇情走向......

優劣參半的人物塑造

人物的形象只能通過事件來塑造,人格不是別的,而是動機的集合,動機就是人物在事件中的能動性。這是人物塑造的基本原理,也是為什麼在我們的評價標準中,劇情比人物更基礎的原因。小說,畢竟是敘事的藝術。

這在現實生活中也是這樣的,人是沒有自性的,和他者的共在總是優先於虛假的自在。人只不過是各種意志進行鬥爭的場所,自我意識不過是意志達到穩態的幻覺。而意志流淌在人類的生命中,穿過微不足道的個人,匯成名叫歷史的長河,從創世奔向末日。

接下來,秉持這個原則,讓我們結合主線劇情,看看誰的形象最突出。是左相秦嗣源。他主持和遼人的議和,並因此引咎去職;他籌備了密偵司,奠定了諜報系統的基礎;他務求做實事,為武朝殫精竭慮;最後他的功勞被竊取,他的清譽被污名化,連性命也不能在政治傾軋下得以苟全。秦相的風骨用七卷三百萬字凝結成,讀罷激憤、喟嘆和崇敬湧上心頭,這個人物是真的立起來的。

一說秦嗣源原型為北宋政治家寇準

依託主線還塑造了一批豐滿的次要人物,比如志大才疏帶著點神經質的皇帝,比如報國無門血灑北地的武道宗師周侗等等,這裡不一一細表。

其餘人物里,主角是萬年不變的香蕉式主角,本來目標是心機陰沉足智多謀的政客,但是因為附加了太多的求爽劇情,形象無限接近於香蕉之前作品裡主角的形象,可以說這個塑造是失敗的。

另外,燕青盧俊義這種浪費了筆墨,卻沒有什麼用處的人也有,不過總體上人物利用率還不錯。

精鍊有風格的文筆

香蕉有寫卷後語和隨筆,同讀者交流的習慣。有一次他寫道,他在第一卷到第三卷,主要磨練的是文筆。他說他對於文筆追求的目標是簡練精確,他的訓練是成功的。

對於長篇小說而言,文筆到底意味著什麼?的確小說不過是一堆符號連綴起來的文本而已,但這絕非是說,文筆——也即對文字的運用,是小說中最根本的東西。重複一下那個論斷,小說畢竟是敘事的藝術。文筆也好,筆力也罷,都是用來輔佐敘事,輔佐人物塑造(對話、外貌等),輔助設定背景(半文言、古風等),甚至輔助思想表達。

精鍊準確,敘述流暢,無歧義不混亂,這是長篇小說對文筆的第一要求。在大江大河般的敘事慾望之下,雕琢文筆遣詞造句不過是雕蟲小技。而對文筆更高的要求則是寫出風格,香蕉的風格是寫日常敘事的淡雅清麗,以及寫武打戲的爆裂氣勢。比如陸紅提打林宗吾,那段戰鬥雖然寫的有點混亂(我一開始也以為林宗吾是被榆木炮打飛的),但是氣勢很足,所以效果也還可以接受。打戲上的筆力,對於武林劇情的情緒調動很有幫助的。周侗刺殺完顏宗望為什麼尤為悲壯激烈?就是因為作為高潮的打戲寫得神氣完滿。

另外,香蕉的文字略帶古風,對於歷史小說來說很有益處,用那個專有名詞來說,就是有環境代入感。雖然這方面並不突出,但是從前三卷看,還是經過有意訓練的。

意氣風發的思想

我始終認為,《贅婿》的思想表達是個優點。

大體上說,有歷史打底,主線劇情放在那裡,救國的悲壯還是表達得不錯的,這是思想表達效率上還行。小處上說,對於《水滸傳》的重新闡釋真是佔了大便宜,完全解構掉原文本的意義,在加以重新利用,賦予新的意義,這一手做的真心漂亮。

就是在表達思想的方式上,香蕉還是要盡量剋制住發表長篇大論的慾望。講理學那裡,直接用了一整章來議論古今,還是影響劇情節奏的。議論還是最好編織在劇情中,比如寧毅和秦紹謙談國運,最後說服秦將軍惜命,這段說理有意識地嵌入到故事中,雖然還是有點生硬,但總比強行議論要好。

講道理我還是喜歡看香蕉的論述的,看了點宋代的歷史,有一點激昂的私貨,其實還是不錯的,如果集中放在卷末,也許會更好吧。

一根親切、執拗、有追求的香蕉

說點有的沒的。

娛樂小說界,需要什麼樣的作者?我覺得香蕉是一個典範。

他真的把讀者當回事,會寫點隨筆和讀者嘮嘮嗑,會和讀者分享生活中的點點滴滴,這樣一個人是很親切的。這一點表現了娛樂小說的本質——文學就是用講故事完成一群人的自娛自樂,而不是把讀者當牲口,用某些機械化的橋段收割月票和訂閱。

文學是群體的自娛自樂,僅此而已。作者是這個娛樂共同體的中介,用自己的勞動完成這個共同體自然的生長和運作,這就是槍城講「娛樂小說」的根本理念。注意的是,娛樂不是媚俗,落腳點在「勞動」上,用作品說話。

而香蕉就是這麼一個尊重自己職業的人,一個對提升自己勞動能力有追求的人。這從他的隨筆中就能看出來,他磨練自己構造劇情結構的能力,磨練自己的文筆,這才是娛樂文學界需要的職業素養。

他也是執拗的人。只相信自己經驗的總結,這在當今的市場環境下是一件好事。雖然進步慢一點,但是免去了受到干擾的危險,尤其在現在網文輿論場烏煙瘴氣群魔亂舞的現在,這種執拗尤其珍貴。

現在太多作者企圖轉型,去已經驗證過的商業紅海里搏殺,賺點奶粉錢。有成功的,成功的人把粉絲群洗了一遍,拋下了一路陪著他的老讀者,換來一群只會喊666膜拜大神的小白粉。沒成功的更多,想要的沒拿到,手裡的也丟了,寫作技巧都餵了狗,真是可憐啊。

所以香蕉的堅持,以及他現在取得的成績真是件好事,起碼告訴大家,一個作者是怎麼站著掙錢持續進步的。

打榜短評:

《贅婿》優點和缺點都很明確,喜歡的找到明確亮點,討厭的人看來黑點也同樣突出,所以口碑趨向於兩極分化。

劇情上,布線和節奏的技巧是香蕉幾本書著重修鍊的內功,也是香蕉一貫的優點。表現出來就是主線高潮推得上去,衝擊力強,劇情記憶點多。

而本書通過依託歷史,相較從前更有了思想上的閃光點,結合主線劇情更是如虎添翼,雖然思想深度未見得很高妙,但勝在中氣十足。

文筆一直是優點,本書在這方面更上一層樓,個人風格更加突出,對於其他方面有很強的增益效果。

劇情內容上短板明顯,而且遺憾的是其本人並未察覺到。謀略戰爭經不起推敲,配上文中無底線的吹捧尤其喜感。

感情戲除卻日常互動外,倒貼的問題很嚴重,對於人物劇情的傷害明顯。

最後,「開頭學紅樓,中間學水滸,最後學太祖」這種瞎JB吹的言論真讓人無語,希望作者少受到這種肉麻吹捧的影響,寧可原地踏步,也別頭腦發熱,走偏了路。

參考給分:6.5

評分者:玄玖爺

複核者:小天后,緋萌萌,無銘醬,寂寞三嘆,嘗食二三

附錄:緋萌萌評《贅婿》的戰爭

香蕉太小看游牧民族了。

這種懸殊比例的戰爭,或者裝備代差在兩個世紀,或者對面菜如雞,他寫打宋朝打贏都很合理。但他面對的是阿骨打剛剛死後的金,宋軍的戰鬥力沒這麼爛,裝備精良,特別是上三軍,戰鬥力相當可以的。

金能破城只能說明金強的爆炸,這樣倒推一下,香蕉的那隻仿造紅軍的部隊,在裝備還不如宋軍的情況下打出這種戰績壓根就不可能。

還有一處可笑的,你自己軍隊的後勤呢?他根本不知道騎兵的後勤是啥樣的,或者牛馬混合,或者步兵後勤,他根本不存在後勤純屬瞎寫。紅軍是有水,才能有魚,我不明白香蕉這隻軍隊的水在哪裡(無銘醬:在香蕉的腦袋裡啊)。

最好笑的就是香蕉根本分不清潰敗和全殲的區別,在他的眼中,大概潰敗後單位就削減了,和rts遊戲差不多吧。

歡迎投稿,要求有意識地運用標準對作品作出評價。


馬克,修改了標題和標籤,這題目測要答很長,但是家裡網路不穩定,所以先挖個坑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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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算有網了,先寫一部分,陸陸續續補完。

下面正文

———————————2016/4/22———————————————————

這次反著來,先說我覺得做得不夠好的幾個點。

注意,這裡我說的【不好】並不是說香蕉沒處理好,而是我覺得沒有異域隱殺異化里做得那麼突出。個人看法,我一說你一看,不用當真,因為其實相比贅婿我更想分析異化。。不過這書要等贅婿完了香蕉才可能動筆。。。

1分鏡頭細節敘事。

先說明觀點,我覺得在【都市題材】,香蕉是最如魚得水,也發揮得最好的。其中一個很大原因就在於,香蕉的分鏡頭敘事能力搭配都市戰鬥(無論是隱殺里的體術槍術對決或者異化的異能亂斗)這兩者的契合度幾乎是滿載的,或者說都市題材按臨場感來說分鏡頭寫法基本可以算最優解了,九把刀在沒廢掉之前就是分鏡頭敘事的佼佼者,徹頭徹尾的漫畫式,筆記本鍵盤當畫筆,下筆就是分鏡頭,看小說等同於看電影,當年的《打噴嚏》,分鏡頭+第一人稱,這書直接就是可以出漫畫的玩法,當然,同樣因為珠玉之前寫得太好,導致城市英雄系列至今也只有打噴嚏一本,是為成也風雲敗也風雲。香蕉的寫法和九把刀不一樣在於九把刀強調戰鬥的【勢】,香蕉則強調戰鬥的[法],簡單說,同樣一場槍戰戲,九把刀讓你看大局,最後誰贏了誰死了,台詞穿插情節輪轉。香蕉讓你看子彈離膛,玻璃碎裂,一把槍從扣下扳機到命中目標,風中白鴿,髮絲飄動,人物從靜謐到瞬發,周邊環境的突變,香蕉的描述都是清清楚楚的,細節感爆棚,信息量瞬間滿格看的時候會非常過癮,這種寫法對於寫現代劇目優勢得天獨厚,而到古代則被受制於題材硬性壓縮。

香蕉的能力毋庸置疑,但是歷史古裝題材就是這樣,花樣不多,槍是鐵尖槍,炮是土炮,硬體的寡淡註定了視覺上不會太華麗,同樣一組人,刀對刀,和同樣一組,肩扛火箭炮對ak加特林,香蕉會寫ak加特林寫得更精彩。加上寫歷史要寫好一定會牽涉【家國】概念(尤其是中國主題的歷史小說),宏觀上需要保證敘述的話,細節上就有所犧牲,在異化里香蕉也嘗過過同時布控宏觀微觀,後來的結果也是眾所周知的,異化這書斷更,香蕉差點寫成抑鬱症。

2配角群像

四本書,贅婿隱殺異域異化,贅婿歷史,隱殺異化都市,異域西幻,三本書里配角群像最好的是隱殺。三個原因,1,閑筆立配角,2,自由意志,3,完本了。下面逐一解釋,1,閑筆,隱殺異域異化這三本,異化如果寫完應該會是一個非常宏大的題材,但是香蕉每每寫這種大題材的手法,都是從一個很小的角插進去,越寫越大,靠大量的閑筆來確立人物,配角們往往都是在非正式場合完成了立論,諸神無念,御守喜,暮村廣樹,納塔麗都是如此,而大量的閑筆的加入會導致情節上的舒緩以及不能牽涉過於宏大的【家國】概念,而贅婿,香蕉之所以寫贅婿就是為了寫【家國】,基於這個前提,配角的塑造,並沒有之前三本小說那麼突出,而且贅婿里寫到現在,也沒有出現能和主角在行動或者思想上分庭抗禮的反派,估計後期也不會出現,這是一個小遺憾。

2,自由意志,作為作者,香蕉是相當注重故事中角色所擁有的【獨立的自由】這麼一概念的,就是你過你的我過我的,井河不犯就相安無事,一旦你干涉我的生活,無論好壞,我都會以行動來捍衛自由。這一點無論在隱殺異化異域里都有體現,異域里最後唐憶硬杠整個光明神教就是因為文森特的死,隱殺里家明殺御守滄因為裴羅嘉會對靈境懷沙造成威脅,異化里藍梓直接就是有人威脅芥末珊瑚,誰威脅誰去死,基於這種前提,香蕉在贅婿之前的配角描述都非常有意思,當一個角色行動的同時保全了意志的自由,並且當書里大部分角色都保持這種【獨立的自由】的時候,角色的灰色屬性會極大增加,就是你想談可以,想打也可以,高度自由,正反雙方都高度自由,一旦自由,角色的人格魅力就會倍數增加。但同樣的,這種自由屬於個人層面的自由,一旦寫家國,個人自由就必須讓路,魅力也自然而然減低。

3,字面意思,完本了,蓋棺定論,沒寫完的則說不好。

  「……今天,我們因為如此特殊的事情,在一個如此特殊的場合,以如此特殊的方式歡聚一堂,按照中國人的說法,這就是我們大家的緣分,為了讓大家感受我心
中的誠意,更好地表達我心中的激動與榮幸,我在這裡將帶給大家一首優美的法國歌曲,《愛是生命永遠的點綴》獻給大家,讓我們在歌聲中一起來讚美愛。讚美這
有愛的世界,好了,讓我們開始吧……」

  之後,隨著「這個東西該怎麼弄」、「那位同學……就是你,美女,麻煩你幫忙播一下這首歌,嗯,謝謝,非常感謝……」中間夾雜著女孩壓抑的哭聲,輕靈而
富有節奏感的旋律響了起來,覆蓋了整個學校的巨大範圍。槍聲、殺戮、哭泣伴隨著輕靈的音樂,聽起來真有幾分瘋狂的意味,此時圍在學校外束手無策的人們都有
些目瞪口呆。公安局長一拳打在警車的頂蓋上:「他媽的……這個瘋子……」
  隨即,一張有些女性化的面孔出現在他身邊,望著校園的輪廓,贊同地點了點頭:「嗯,你的看法很正確,王局長……這傢伙的確是世界級的重症病人,我們這次有麻煩了……」
  而在接近學校邊緣的某個樹林當中,一身灰色偽裝的東方路聽著音樂聲抬起了頭:「開什麼玩笑,這傢伙是瘋的……」
  在他身邊的顧家明倒也是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不過贊同的明顯是另一邊的觀點:「哦,說得沒錯……讚美愛……」

諸神無念,立住了。

 「哈哈,這麼幾年沒回丹瑪,竟然有這麼多喜歡佔道的雜碎了嗎?讓我來教教你們在丹瑪誰才是老大!」

  隨著那個清亮囂張的聲音,一名風塵僕僕、衣著頗有些襤褸的少年踏上了橋,其實那倒也算不上有多破爛,只是在一大群貴族與上等平民之間這身打扮顯得格外
礙眼而已。身材也算不上高大粗壯,頭髮蓬亂如草,看起來倒像現代感十足的爆炸頭,背後背著一隻中等的旅行包裹,兩把長刀交叉在包裹與後背之間。當更多的仆
從以戒備姿態圍上來的時候,他回頭往了好幾眼,因此唐憶等人也望見了他的樣貌。

  說起來,那人的樣子看起來與唐憶竟有幾分相似,由於頭髮厚了,臉型顯得格外小,雖然臉上有兩道明顯的交叉刀疤,卻能夠看出原本有些偏於柔弱無害的面
容,只是他形於外的氣質要比唐憶張揚得多,口中叼著一跟草莖,臉上也是帶著邪氣的笑容:「唷,群毆嗎?我喜歡啊。」

  「簡直像是邪惡版的浪客劍心嘛……」唐憶喃喃嘆道。

  騷動之間,幾十名武者已經將那人圍了起來,原本在弔橋上決鬥的四名貴族也停下了手,其中一人說道:「我是科爾家的巴克利,你是什麼人?報上你的名字,為何要干涉神聖的決鬥?」

  「唷唷唷唷……我只看到一群瘋狗在攔道撕咬,神聖的決鬥么?這個詞真有愛,居然連瘋狗也喜歡用了……至於科爾家,那是什麼?可以隆胸咩?」

  說出隆胸這個詞時,他的語調變得格外怪異,引人發笑。就在這一句話之後,一名壯碩的大漢直接沖了過來,想來便是屬於那巴克利的隨扈。能夠成為貴族家隨
從的,基本上都是平民中的出色人物,這人的武藝看來也是不差,兩步便跨過四五米的距離,轟的一拳擊出。就在下一刻,那背負雙刀的少年旅者身形動也未動,只
是右腳直接踢出,以一個高難度的動作踢上那大漢的下巴。身形旋轉飛出,那大漢直接飛出十餘米的距離,掉進了河水之中。

  就在這個動作之後,周圍幾十人都做出了準備進攻的姿勢,少年右手拔出肩上的一把長刀,身形隨著微風輕輕擺動起來,片刻之後,那身形化作幻影,呼嘯而上,霎時間,彷彿整片空間的陽光雲氣都被他調動了起來。

  「記住我的名字!因為從今天開始,貴族也好,平民也好,沃爾也好,伊夫利特也好,在這個名字面前都得給我靠邊閃!我叫——」

  「——菲利克斯!」

菲利克斯也立住了。

二零零零年九月,法國協和廣場噴泉邊。
  「先生,要買花嗎?」踩著輪滑,充滿活力的賣花少女在他的面前停下,笑容很有感染力,樣貌卻有些偏於中性,原本是對花沒興趣的,然而開口時,卻用英語說了一句:「一朵玫瑰。」
  「好的……先生你是中國人嗎?」流利的英文,少女一邊拿出那朵最紅的玫瑰花,一邊好奇地問道。
  「嗯,沒錯。」
  「看,我猜對了。」很難想像一個普通的賣花少女會懂得幾門外語,因此當同樣流利的中文從少女口中說出時,當時的他雖然面色不變,卻下意識地做出了戒備,隨後只聽那少女問道:「先生,你懂法語嗎?」
  「呃,不會……」
  「真可惜,漢語和法語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兩種語言,如果兩種都會,會讓你的人生變得更美好哦……再見,祝你法國之旅愉快。」

  在另一段人生中,這是一場純粹意外的見面,對於兩個人來說,恐怕都只能算是人生中的一次巧合。數年後他學會了法語,其中是否有這個少女的暗示成分在內
很難說得清楚。漢語和法語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兩種語言——他很少聽見有人這樣說,或許也是因為奇特而令他記在了心裡,又過了幾年,他在威尼斯的那間黑暗大廳
里再度見到當初的少女時,倒真是將他嚇了好大的一跳。
  納塔麗·安妮斯——幽暗天琴,女皇。

  作為黑暗世界中排名前三的強大異能者,幽暗天琴的女皇據說是不朽的存在,每一次肉體死亡之後,據說她的靈魂都能再次投胎轉世,這件事的真實性無從考
證,第二次見到她之後的再兩年,在那個面臨坍塌的黑暗大廳里,他將手中的匕首,刺進了對方的胸膛。這位號稱不朽的存在倒在他的懷裡,緩緩地說著話,直到心
臟漸漸的停止跳動,說了什麼他已經全然記不起來,在撫上那雙終於失去神採的眼眸時,他只喃喃地說了一句:「別這樣看著我啊,我只是個殺手……」

納塔麗更是不在話下,幾千個字就立住了,簡直神來之筆。

「在酒吧里認識,然後發生一夜情,之後又連續有過幾次來往,這個女人想要跟羽然有更進一步的發展,簡單來說,她跟羽然表白,希望羽然當她的男朋友,被拒絕了,接下來發展成這樣……」

「這、這麼厲害……」

「不是第一次了……」白石有些無聊地撇了撇嘴:「這個傢伙,我們都知道的,有需要的時候,就去酒吧找那種一夜情的對象,有時是一個,有時是兩個,第二天做
完閃人,女生一般對他有好感,留電話啊之類的,如果下次再有興趣,畢竟比較方便解決,但是一旦對方想要進一步,他就明明白白地拒絕了,有的女人立場簡單,
喜歡之後表白被拒絕也很乾脆,有的女人呢,用情比較深,本來是從一夜情過來的,想要進一步發展被拒絕之後,覺得女追男隔層紗,死纏爛打著不肯放手,一哭二
鬧三上吊的都有,這就比較凄涼了……」

藍梓聽得有點目瞪口呆,白石攤攤手。

「我基本上是不認同這樣的人生觀的,但有的時候,你也不得不佩服他,他心裡比誰都清醒。對他來說,一夜情這種東西跟有需要的時候自己用手解決根本是一碼
事,他有需要,酒吧里的那些女人也有需要,所以大家各取所需。自己解決的話,只是解決自己的問題,去酒吧找個女人,可以順便也顧及一下別人的需要,舉手之
勞。呵呵,我最佩服的一點,是他對女人的樣貌根本不挑,當然大多數時間勾搭的都是美女啦,不過有時候也會帶著樣子很醜的女人跑去開房,一臉坦然的樣
子……」

他說著喝了口水:「應該是跟他的家庭環境有關,很嚴肅的軍人家庭,但是跟一般電視上的軍人不同,電視上多半會講軍紀啊打擊不正之風啊之類的,但在他的家
里,最重要的是要認清重點,解決問題,軍人是一把刀,不是給人看的,是要解決問題的。所以他這個人在某些方面清醒得過分了,他對素心的感情……譬如說素心
是他的戰友,這樣就解釋得清楚了。」

「戰友?」

「嗯,類似戰友吧,就是說,他對素心的愛情,首先是源於認同,他認同素心這個人,是朋友是親人而且是家人,他認為彼此可以結合在一起,所以就求婚了,結婚
之後,他肯定會放棄外面的女人,而且肯定會儘力讓素心幸福,事實上就算現在素心說一句,讓他不要再這樣幹了,他也絕對能夠做到,只是素心也了解他的性格,
所以根本不要求這個而己……這麼多年了,如果說我認識的人當中有什麼人在吸毒之後單憑意志力就戒掉的話,那恐怕就是羽然這樣的人了……呵呵,只是比喻而
已,沒有試過,肯定也不會去試,這很難說……,」

白石側面描述譚羽然,字多了點但是也立住了。

甚至是龍套也立住了

於此同時,城市另一側的一處偏僻破舊的廠房中,失去一隻手臂,流血過多的寄生者正半躺在地上,後背靠著牆壁,從短暫的昏迷中醒了過來。
星光從外牆的破口灑進來,他靠在那兒,似乎已經連呻吟的力氣都沒有了,口中偶爾發出「嗬」、「嗬」的呼氣聲,過了好久,他的身體才微微顫抖了一下,僅剩的右手緩緩抬起來,顫抖著伸進了衣兜里。
他掏出了錢包,極為艱難地打開,在微弱的星光下審視著裡面那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是名為席凌紅的女子的笑臉,笑得很燦爛、很漂亮,他看著看著,就開始流眼淚,聲音暗啞地哭了出來。

今天費歌說得對,這的確是個太操蛋的故事,連爛俗的愛情故事都算不上,那的確是個糟糕的女人,她從頭到尾都沒喜歡過自己,為了錢給人當情婦,因為貪心不足
連情婦也當不好,然後被人賣去越南,最後死掉了,就是這樣的女人……可他還是為了這樣的女人走到了這一步,很多次想起來,真不知道自己這輩子值不值得。
可現在也沒有後悔這些事情的心情了。

他也不是什麼好人,不是什麼情聖,當初知道席凌紅過得不好的時候心裡也有幸災樂禍,不止一次:嘿,席凌紅,你當初沒選擇我,現在變成這樣子了吧,後悔了
吧,我雖然沒什麼錢沒什麼出息,可我至少……到後來神使鬼差地找費歌算賬,還找去越南,知道對方死了,心裡不知道是什麼感受。
喂喂喂,我可還沒聽到你說後悔沒接受我的話,沒看到你後悔地哭出來呢……
神使鬼差地就到現在了,凄涼得像只喪家之犬,不,不是像,根本就是,而且是只正在等死的喪家之犬。
他放開了手,那錢包啪地掉在地上,呼、吸,看時間艱難地流過去,右手挪動時,忽然碰到了什麼東西,他將手伸進衣兜,緩緩掏出了那隻魔方。

坦克也是,幾千個字,躍然紙上

子彈撕裂胸膛的瞬間,整個世界都變得冰冷了起來,就好像全世界的冷一股腦地煮在了同一個地方。
他靜靜地躺在了地上,目光中最後所見的,只是夜空中那一片漆黑,鮮血脫離了血管,湧入肺里、湧入喉管、湧入胃……這是他生命最後的瞬間。他以前聽說過這一瞬間往往很短暫也會很漫長,漫長到一瞬地時間便能濃縮人的一輩子。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個代號一三六八的,曾經將所有都給了他的女孩子,他們曾經策劃著要得到自由。那的確是太幼稚的少年的夢想,那個幼稚的計劃沒有實現的可能。當最後發現這個事實時,為了掩蓋自己地行為。他向教官告了密,隨後……殺死那個女孩子……

他因此而活了下來,女孩死後,關於逃離、關於背叛的事情也變成了另外一個版本的故事,流傳在裴羅嘉中成為笑話。不過無論如何。純潔的小坦克總比懦弱膽小加
背叛的小坦克來得順耳。從那以後他沒有接觸過任何女人——男人也沒有——受到諸神無念驅動,背叛裴羅嘉高層決議時,他心中似乎有一種解脫感。彷彿能因此擺
脫曾經地一切,然而他說得對,自己依舊沒有覺悟,自己應該第一時間讓手雷爆炸的,無論過了多少年,自己依舊是那個在最後關頭下不了決心地懦弱男人……
「就算你會害怕也沒關係,因為我會帶著你一塊逃的……」
對不起啊……
「怎麼會被知道的……我們快走……就我們兩個……」
對不起啊……
「我死了……你會好好的活下去嗎……」
對不……
一切的一切,化為眼中最後一抹諷刺地神情,那諷刺或許一如方才他想要公平決鬥,衝上去時對方從容掏出地那把小型衝鋒槍,當年她面對自己的衝鋒槍時或許也是這樣把,先是錯愕,隨即恍然……

贅婿里因為香蕉必須顧及他對整個歷史和國家的理念,需要花大量精力要描述深入【家國】相關,所以配角塑造上難免不如之前那麼出彩,而且因為是家國概念,一開戰就是【戰爭】級別,和隱殺異化里的個人戰鬥都不一樣,【戰爭模式】需要大量武力相近而性格又不過分突出的角色來輔助戰場渲染,祝彪陳凡王山月,三個人的性質其實有重合,身份也有重合,都是作為寧毅的高級單兵出現,尤其陳凡那個角色,應該是定位到菲利克斯諸神無念那個型,當然香蕉自己說他預想是按趙雲的型來定陳凡,文武雙全,風頭配角,但是贅婿里陳凡對我的印象完全沒有菲利克斯諸神無念那麼突出。不是塑造得不好,而是陳凡在那個環境下,註定不如諸神無念菲利克斯那麼邪魅。 當然, 也許到這裡還是覺得男性角色沒問題,但是女性角色就已經相當明顯了,聶雲竹元錦兒蘇檀兒陸紅提劉西瓜,但凡寧毅明確收了的,自從扯大旗造反以來,都已經沒怎麼見過她們的正經戲份了,為什麼都讓其生孩子?也是上面說的,在【家國】面前,即使是男女主角,感情戲份也要讓路,生孩子正好可以轉移注意,鏡頭落到下一代變成閑筆,再一個增加男女主之間心有靈犀的氛圍,家國上的話一多,兒女情長上的話就少,此消彼長。

3,網路熱詞
這一點從溫州動車事件開始,說實話我也沒搞清楚香蕉是怎麼考慮的,或者身邊有沒有人給他提過這個事,但是在動車事件之後,香蕉開始在每一章,或者每幾章之間,若有若無開始插網路熱詞了。
網路熱詞有一個問題在於,熱度會隨著時間降低,基本上一個熱詞就流行一個禮拜,之後又會有新的湧進來
而過於貼近時代的熱詞,在其火熱度降為零之後,其正面作用就開始變成負面作用了
也就是我們常說的,齣戲

「……二叔說,都是一家人,不分什麼大房二房三房的,那都是外人看著熱鬧。他幾個兒子不懂事,這個家,將來終究是你掌最好,所以最近看你太累了,讓我叮囑你多休息……哦,對了,他還說,天下的生意,一時之間是做不完的。」

  提了熱水過去,寧毅口中說著這些話,牆壁隔開的房間里,蘇檀兒微帶笑意的話語傳出來:「相公信嗎?」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寧毅笑著點頭。

  這樣的回答大概是令蘇檀兒覺得賴皮,一時間有些氣結,走進浴室外的大門時,寧毅道:「天下的生意,一時之間做不完,這句話撇開了說還是有道理的。」

  「那也分時間緊迫的和時間不緊迫的啊……」蘇檀兒在裡面呢喃一句,隨後道:「不管這句,其它的呢,相公信嗎?」

  「……做人要實誠。」

  兩人告辭轉身,聲音傳來:「一刀砍了頭,聽說還飛了出去,使的該是剛猛的刀法……」

  「若是你我在裡面,使的霸刀,可以出一招斬卻雲山,最是剛猛……說不定是莊主……」說話間,旁邊一位名叫劉元芳的武者也正好過來,被兩人拍了拍肩膀,「元芳,此事你怎麼看?

  「今早也已經聽說了,我覺得此事必有蹊蹺……」那劉元芳回頭看看寧毅,嘿嘿笑笑,雖然有善意,顯然也不信真是寧毅斬了那一刀,三人說著,在晨霧中走遠了。

  「我去……」寧毅望了那邊片刻,待三人不見了,方才偏過頭去盯劉天南,「你不會也這麼想吧?」

 這兩天的時間裡,寧毅與周圍的人說起來,多有這樣的情況出現。一方面固然是因為他的話語之中頗有道理,但對於相對樸素或者相對暴躁的鄉民來說,真正能夠
理解他話語中涵義的並不多。但是寧毅說起來時,自有一股能夠輕易折服他人的氣勢。對於這些庄民來說,聽到一些新的名詞,或是將一些能夠理解的情況與對面對
照,看起來似乎是那麼一回事。內心中對這雷少爺的觀感,便儼然是高端、大氣、上檔次

而反過來說,祝家莊那邊三千多人,自己這邊,卻從未用過攻心之策,話語喊出來,人數壓上去,哪怕動搖的人不多,程度不深,對於祝家莊來說,也是一個可觀的比例。眼下的情況,等若是換血互刺,吳用相信,自己這邊可以佔到便宜。

  吳用的想法,其實是有道理的,即便將寧毅拉過來,首先他恐怕也只會說上一聲「跟我學做菜吧」。不過,假如他能夠看到方才宋江說話的那一刻還在石牆下後祝彪的欣喜若狂,然後衝上去把自己大哥祝龍拉到一邊連說:「該我了該我了。」的興奮神情,也許他就會後悔得早一點。

 他嘆了口氣,走向書桌,整理上面的一疊稿紙。

  「我本來不是這麼婆婆媽媽的性格,但現在確實變成這個樣子,我也很不喜歡。有些麻煩事,
以前就想避開,實在是厭了,但這個世界就是這樣,什麼事情,最後都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現在外面二十多個人守著,還要防尋仇防人刺殺,一幫傻子還整天到
我這裡來玩勾心鬥角。接下來恐怕還有更麻煩的事情,比以前做生意還麻煩,進,跟退,都不太容易。今天早上我吃個豆腐腦,居然還是鹹的。嘖……豆腐腦,怎麼
能是鹹的……」

  他整理著東西,語氣倒是一直都還算平靜,臉上還帶著些笑容,像是自嘲。此時將一疊稿紙整理好放在旁邊,過得片刻,才點點頭,笑著開了個玩笑。

  「他媽的,遲早有一天我煩了,弄死所有看不順眼的王八蛋……」想了想,聳肩、搖頭,「嘁,咸豆腐腦……」

 「我等眼下還未與城外接觸,待到女真人離開,怕是也會有些摩擦來往。薛兄弟帶的人是咱們捧日軍里的尖子,咱們對的是女真人正面,他們在城外周旋,打的是郭藥師,誰更難,還真是難說。到時候。咱們京里的隊伍,不仗勢欺人,軍功倒還罷了,但也不能墮了威風啊……」

  「倒也不必太過擔心,他們在城外的麻煩,還沒完呢。有些時候。木秀於林不是好事,得利的啊,反倒是悶聲發大財的人……」

  幾人說著城外的事情,倒也算不得什麼幸災樂禍,只是軍中為爭功,摩擦都是常事,彼此心中都有個準備而已。

眾人看著他的身影搖搖晃晃地轉身走遠,有古怪低吟的歌聲從風裡傳過來。

  「在那……左腿的右邊……右腿的左邊……黑色的大森林……他們調皮又聰明,他們活潑又機靈,他們自由自在生活在那黑色的大森林……噠噠噠噠忘記怎麼唱了……」

後面還出現了兔子鷹醬,懵逼,種種熱詞,問題在於香蕉不是沒有自己製造熱詞的能力的,於其用別人的不如自己造,因為用網路的實在是淘汰得太快了。

——————壞話說完了,下面是好話部分——————————
先說說香蕉的目的是什麼?
香蕉很早前就說過一件事,他每一本新書都是練筆,異域練yy和道理之間的尺寸,隱殺練家庭描寫+個人戰鬥,異化練大規模械鬥,到了贅婿,開始練歷史和國家了。
贅婿在說什麼?
——————落後就要挨打,落後就要挨打!
贅婿的故事,就發生在這句話的前提上,落後就要挨打,香蕉鋪墊了這麼長,甚至到了中期直接金鑾殿弒君(在香蕉之前從沒有一個寫魂穿的敢讓主角殺皇帝,因為後邊牽涉的制度,乃至社會層面的利益關係實在是太多了,牽一髮尚且動全身),都是在闡述這句話,落後就要挨打 !
贅婿里主角發生了哪些事?
1,十步一計騙得烏家爭奪皇商,烏家毀,蘇檀兒開始真正掌權。
2,一己之力毀了大半個梁山,當面殺死宋江,報梁山滅族之仇。
3,目睹秦老的死,謀劃周全後果斷造反,金鑾殿弒君
4,拉隊伍入山,與西夏人交戰
5,繼續壯大革命隊伍,與女真人交戰
6,已經開始玩部分地區的全民公投了。。。
7,開始正面硬杠女真
如何評價贅婿這書?
如果最後香蕉真的能按照他最開始預設的完全鋪開,並且徹底完本,那麼贅婿,應該就是起點第一歷史架空文。
————然後下面具體說說贅婿的三條大思路線
還是需要說明,目前四本書,隱殺異化異域贅婿,贅婿是香蕉寫得最露骨,表達觀點最鮮明的一本了。在贅婿里香蕉做到了深入和一目了然,基於這種前提,贅婿里需要我【解說】的部分其實真的不多(覺得沒異化多),我只需要大段摘錄原文就能說明香蕉想要表達什麼,而各位也只需再看一遍原文不用聽我二道解釋,當然,在這個章節結束以後,照慣例我會在人物設定上侃幾句,不過現在回歸主題。
贅婿有三條隱藏,但又明擺著的思路線索,也可以說三個面向,這三個面向正好構成了寧毅在書里所展現的一個系統的,完整的世界觀。
1,描述大家小家社會惡象的【群氓時代】
2,分析儒家是怎麼走到今天以及如何影響中國社會結構的【儒家精神】
3,教導如何去獲勝和做事的【正奇之路】

————————————————2016/5/11————————————————————
第一條線,群氓時代
……不管他們在個體來源和其他方面有何不同,群氓都具有某些共同特徵。這
些特徵包括非常的偏執、可怕的敏感、荒唐的自大和極度的不負責任。其原因就是因為他們過分自負、過分狂熱。對群氓來說,在恐懼和興奮、「萬歲……」與「打
到……」的呼喊之間沒有任何中庸之道。
——塔德

——————什麼是群氓時代?字面意思理解,就是集體耍流氓的時代唄,作為中國人應該深有感觸,當一個人不再作為個體而是以集體的一部分加入到集體中時,他個人的智慧,理性,思想,就都會被集體取代,群體的惡也由此產生。
之前說過,香蕉四本書,題材之外,香蕉本人,是相當注重故事裡角色所獲得的【獨立的自由】這麼一概念的,個體需要被尊重且不能被其他意志干擾,誰干擾了誰就死,在這種前提下,【社會意志】對上【個人意志】,會產生相當強烈的對抗性,當然這種對抗性在其他小說或者影視里多半以角色屈服於社會意志而告終,最好的結局也是以巧妙避開社會意志而告終,絕對不可能產生正面對抗。君不見古往今來這麼多年以淫亂罪(還他媽是不成文的鄉間道德罪名)被浸了豬籠的可憐男女填補了多少條江河,從秦漢一直到現在,群眾的道德前提永遠是那麼理直氣壯,因為你是姦夫淫婦,所以我(作為一個不相干的人)打你罵你都是應該,因為你是喪風敗德,所以我(作為一個不相干的人)捉姦拍視頻發到網上都是我的自由,因為你為富不仁,所以我(作為一個不相干的人)奪你家產殺你妻兒都是替天行道。
在集體意志的催眠下,群眾的任何罪惡行為都被冠以道德,這種顯而易見的惡即使到了現在,到了現在居然還會產生爭議,也是他媽的是滑稽的很。
男女分手,男的想不開跑去澆了女方一身汽油並點火,女方毀容,然後男方說【她是綠茶婊她一腳踏兩船】,旁觀者就能自動幫男方洗白並說女方罪有應得(周岩),這個邏輯遞進詭異就詭異在於,劈腿並不違法(就算她真的劈腿了),可你毀人家容是違法的,那麼在辯論的時候,怎麼能用一個明顯違法的結果來混淆並不違法的起因呢。
香蕉要反抗的就是這種東西,反抗已經存在在中國三千年的道德暴力,暴力從來都不是合理的,罪人不會因為悔改或者從未動搖的信念就可以得到幸福的結局(by《十日黑暗將至》)

自以為是的人最後都要為了自以為是而去死,因為自以為是這件事本身就該死。

——————無知和弱小不是生存的障礙,傲慢才是。(by《三體》)

「他們問我……要是烏家抱成一團,寧肯冒著全家死光的危險也不給我們蘇家佔便宜,我怎麼辦……」
  廳堂之中,寧毅說出這個問題來,雖然弄得許多人有些摸不清頭腦,但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得上先聲奪人了。生於商賈之家,大伙兒對於經商之事,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一份興趣在,當初的皇商事件揭露之後,眾人也不免將自己代入進去,幻想自己若處於寧毅的位置能夠怎樣,或者是幻想自己位於寧毅的對立面能夠怎樣,這樣的幻想總是不需要負責任的。

  甚至在蘇家的一些人看來,當初的情況下若是烏家能夠稍微撐一撐,都能找到破局的方法,畢竟什麼抄家滅族的危險聽起來也像是在嚇人,幾率並不大,烏家後來竟然會妥協,只能證明烏家毫無拼搏進取精神……這事情還不是?連個入贅的傢伙都能孤注一擲地拼成這個樣子,烏家竟一點膽子都沒有,讓他僥倖翻盤,實在不知道他們怎麼做到布行行首位置的。

  從某種程度上,大家當然也都傾向於寧毅還有諸多後招,這些後招大都狠辣狠毒,眾人的心中也都幻想過許多。因此當寧毅問出這個問題,不少人都已經想要聽到那答案,或是目光交匯或是交頭接耳。蘇文興等人自然不想讓他將話題帶走,喝道:「寧立恆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今日說的是你跟那個聶雲竹的事情,諸位,二姐才生完孩子……」

  蘇仲堪也道:「別想插科打諢,我告訴你,今日會有家法在此,你在外面再厲害,在此地也撒不了野……」

  屬於二房三房的許多人都開始吵吵嚷嚷地吼起來,寧毅坐在那兒環顧四周,笑了起來:「你看,他們還真的想了……你們給我閉嘴!」他語氣陡然轉厲,片刻後又笑出來,「都是一回事,二叔,都是一回事……你看,他們還真的去想了,哈哈哈哈,你有沒有想過啊,還有文興,你呢?你想過嗎?」

  「你們看看現在自己的樣子。」話語仍舊嘈雜,不過,雖然有那麼一些人想要打亂他的說話,但他說出來的,大部分人還是聽著的,寧毅靠在椅背上,舒了一口氣,目光卻明顯有些厭惡,隨後一字一頓地說道:「你們看看自己現在的樣子!烏家也好,薛家也好,樓家也好,你們也好,都是些什麼東西。」

  「寧毅你放肆!」

  「跟人賭命?就是你們這樣的人?烏家這樣的人?為什麼要去想這個事情?你們不是已經把該幫我做的都做完了嗎?今天是什麼事?你們站在這裡幾十上百個人哪一個不是心知肚明?現在是在幹什麼?鴻門宴?三堂會審?就你們?你們他媽的在幹些什麼噁心齷齪事?對上外人你們就跟雞一樣,只有對上自家人你們像是狼狗,你們毫無開拓進取之念,只有當大房像檀兒這樣的女人掙回來一塊地盤之後你們就覺得理所當然要分你們一塊。你!你、你、你、你還有你!」

  寧毅已經站了起來,目光冷峻,手指幾乎是從蘇仲堪的臉上一直點過去了:「你們這些人,屎都不如!蘇文興你給我過來!你來說你能幹什麼?」

  「太放肆了!」

  「給我抓起來!」

  他已然說出這種話來,上方的兩位老人中也有人坐不住了。蘇仲堪大聲叱喝著讓家丁過來將寧毅抓住的同時,砰的一聲響起來,寧毅拔起戰刀插在了一旁的茶几上,刀鋒進去大半,從下方穿出來,他的目光盯著兩名要衝過來的護院,那兩名護院一時間不敢往前沖。蘇仲堪已經氣得手指都在發抖:「你你你你你、你造反了……」

  回過身去,寧毅緩緩坐下,一隻手按在膝蓋上。

 「我告訴你們你們能幹什麼,你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見到有好處就要來分一杯羹,分得少了,你們還心生怨氣,當檀兒跟我計劃著如何對付薛家、對付烏家的時候,你們在想著怎麼對付檀兒,因為你們知道,你們做不成任何事情,但至少可以給自己家裡人搗亂,你們不能成事,卻能敗事,你們就像是蛆蟲,就像是辦喜宴的時候堵在門口的乞丐,不給你們錢,你們就打爛自己的腦袋,讓人家喜事也辦得不痛快,你們就是這種人……」

  「蘇文興你為什麼不敢走過來?你怕我打你?那你躲在那邊算是什麼?樓近臨你知道吧?以前跟蘇家有過來往的,方臘造反,他投了方臘,成了當時杭州第一的商家,搜羅綠林人士,豢養家奴,去年快過年的時候,他抓了檀兒,沒有一個時辰,在他家裡也是這樣的地方,我當著他家所有人的面打死了他的大兒子,一槍打爆了他的頭!」寧毅伸手轟的拍在椅子的扶手上,「他當時站得比你遠!」

  周圍鴉雀無聲,寧毅在杭州的事情雖然大家或多或少都知道了大概,但有些詳細的細節,蘇檀兒等人往外透露的終究還是不多的。當然,再兇狠的人,也不至於在自己家裡真發狠,大伙兒還只是有些震驚,寧毅攤了攤手,語氣已經轉得平緩。

 「過來啊……在這種情況下,我不管對你幹什麼,大家的觀感上都是對我不利,你們這些人不是自詡天才橫溢嗎,要是我,就會不顧一切地挑撥我,讓我失去控制,你們想乾的一切就都光明正大了。你們這些人,有哪一個不是一樣的?為了做成事情連挨一頓揍都怕,卻可以大言不慚地談論跟人死磕。現在回到開頭,你們知道他們如果要拚命的話我們能怎麼樣了,我告訴你們,只要還有一線希望,超過了一百個人,他們就沒法拚命,因為你們這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廢物在哪家哪戶都有,有人要往前沖就一定有你們這樣的人要拖後腿,我現在說的,大家都聽懂了嗎?」

他這樣一說,周圍二房三房的人頓時都嚷了起來,有的喊抓他有的喊打他一頓、家法處置等等。寧毅看著這些人笑了笑:「你們還以為我說的是這個,我剛才說的話,你們一個都沒有聽懂是不是!」他這句話還沒說完,家中的大夫也已經過來了,正要蹲到蘇文興身邊,砰的一聲轟然響起,震耳欲聾,大夫藥箱的肩帶被打斷了,藥箱轟隆隆的滾出好遠。大夫愣了愣,被嚇傻了,與此同時,「啊——」的一聲慘叫再度響起來,一直在地上哭號的蘇文興被霍然站起的寧毅一腳踢在大腿上,身體轉了半個圈。

  這兩聲巨響倒是令得廳堂里再度高漲的吵嚷聲又熄了下去,寧毅手中的火銃對著那大夫,槍口還在冒青煙,片刻,只見寧毅放下了槍口,周圍已經安靜下來,他聲音倒是不大,只是一字一頓:「死不死我不管,腿一定是斷了,你看著辦。」

  那大夫還在愣著,蘇仲堪「啊」的一聲怒喝,朝後方走出幾步,到一名護院手上拔出一把鋼刀:「我殺了你!」蘇雲方推了推那大夫:「快救人啊!」這邊寧毅退後一步,在椅子上坐著,看著持刀要衝過來的蘇仲堪:「二叔,你最好聽我說完這些話,到時候要殺要剮,我都奉陪。」蘇仲堪哪裡肯這樣罷休,正要過來,旋即被蘇雲方拉住:「這傢伙真做得出來你看不出嗎……」

  他們對於寧毅的了解畢竟沒有蘇檀兒那樣深,一貫以來,寧毅表面上雖然溫和,但對敵時從來狠辣,他此時又不是那種離開蘇家就一無所有的人,背景已經很深了,要是這個時候要是蘇仲堪再跟他砍殺起來,不管傷了誰,以後寧毅跟蘇家恐怕都是不死不休的局面。蘇雲方畢竟還有些理智:寧毅只要還是蘇家贅婿,許多事情按規矩來還是可以整到他的,若真的離開了蘇家,雖然一時會被譴責,但恐怕蘇家真還未必斗得過他。

  他這樣一阻,蘇仲堪終究還是沒法衝過去了。大夫手忙腳亂地撿回藥箱過來看顧蘇文興,寧毅低頭收起火銃,片刻又收起了戰刀,想了想,雙手一撐,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我對你們這些事情,還真是有些煩了……」

  他這句話聲音不高,像是在對自己說的,但隨後的,就是跟周圍的人說了:「去年上半年擺平了烏家,下半年去杭州,後來杭州兵禍,我跟檀兒回不來的事情一直在傳,你們這些人,就自以為看到了機會,開始挖大房的生意,佔大房的便宜。你們這些事情,所有人都看在眼裡,烏家薛家開始在這件事上推波助瀾,蘇家的生意雖然少了,但你們都很得意!畢竟到你們手上的東西是多了……」

  「寧毅你少……」寧毅還沒說完,有人站了出來便要插嘴,寧毅陡然望了過去:「蘇文季你再說話我打斷你的腿!」

  那蘇文季瞪著眼睛與寧毅望了片刻,終究是不敢說話,寧毅的目光掃過一房的人:「你們做的這些事情,我那岳父,還有老爺子都看在眼裡,當時沒有辦法說,是怕我跟檀兒真的死在了杭州,但既然我跟檀兒回來了,事情就要開始清算,你們吃下去的,要開始吐出來。老實說,就算吐出來了一部分,比起我跟檀兒從這裡離開的時候,你們在生意上,還是佔便宜了。」

  「畢竟是一家人,檀兒無心讓你們吐出太多來。但就是有人人心不足蛇吞象,反過來以為大房對不起你們,吃了你們的利益。你們也好,薛家、烏家也好,意識到問題出現在我們夫妻身上,開始想辦法,要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就是讓我們自己出問題。很巧,你們找到了辦法,我跟聶姑娘的事情。正好檀兒又要生孩子,而老爺子那邊清算也已經開始了,這是你們最後的機會……具體誰牽頭,誰做事,你們都能看到……真他媽是群天才……」

  「寧毅你要說是誰就說清楚,別在這裡含沙射影,你要是沒有證據……」

  「我今天就是沒有證據!我就是要含沙射影!因為你們都是參與者!或多或少!我今天不是要跟你們證明這件事!我是要跟你們交代以後會怎麼樣!」寧毅看著那出來說話的人,手掌拍在茶几上,「所以你最好聽我說完。」

  「從來都不缺你們這樣的人!不敢真刀實槍的從外面拿東西,只敢對著身邊人打主意。為什麼,身邊的家人、親人不會打死你,欺軟怕硬欺善怕惡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今天,你們這幫廢物做的就是這樣的事情!別人只能忍氣吞聲,我不一樣。」

  「我是入贅的,我知道你們看不上我,我也從來看不起你們。所以以往我不想參與到這些事情裡面來,你們要怎麼把這個蘇家搞垮,那也是你們的事。因為檀兒生病我才接下皇商,我從來不介意你們能力有限,哪家哪戶都有平庸之輩,以前家裡勢力不夠,拿下烏家之後生意會更好做,你們二房、三房也大可以趁機借勢。覺得自己沒法經商你們可以遊山玩水吟詩作對,缺錢你們可以在家裡拿可以找檀兒要。蘇家有錢,你們到外面去抱抱粉頭聽聽小曲幹什麼不行!」

  「怕的就是你們根本看不清自己沒有能力!自詡厲害,勾心鬥角,什麼壞心眼都使在自己家裡人身上,對上外人卻毫無辦法,偏偏還總覺得有辦法的是自己!我跟檀兒不同,我最噁心的就是這種事情!今天我斷他這條腿,不是因為他做了什麼事,而是因為他存的這顆心!」

  他目光冷峻地說完這些:「我以往不在乎入贅的這個身份,那是因為我根本就沒期待跟你們打交道,可若你們覺得這樣就可以拿捏我,或者是逼著我忍氣吞聲這樣那樣,那你們就搞錯了。今天不是你們在等著我,而是我要過來跟你們說清楚,我最討厭的,是這種事情,家裡人背後捅刀子,比外人更可惡,若再有下次,我保證他一定不止是斷一條腿。過不久我就要上京,所以今天跟你們說清楚這些,你們可以想想,或者試試。」

 宋江沉聲道:「知人知面不知心。燕兄弟,我宋江自問並未虧待於你,你卻如此對我。善惡終有報,今日你被我等揭穿,也算不冤!那寧立恆今日便在戰家坳,我等殺過去,便要置他於死地,這裡不是獨龍崗,周圍地勢開闊,我等殺過去,也不是為了全殲那兩千人,便是要以三千人全力殺了他!他難有幸理。你若悔改,便早早投降,束手就擒吧,到時候如何處置於你,或許還有兄弟給你求情。」

  宋江說完這些,有人牽馬過來,他也不理會燕青的回答,騎上馬準備走,後方燕青低頭笑了出來:「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宋江……」

  這笑聲顯得荒謬,宋江偏了偏頭,後方燕青沉聲道:「你替天行道的鬼話喊多了,不是自己也信了吧!?」

  這話語幾乎是咬著牙關喝出來,宋江看了他一眼,燕青站在那兒,直起身子,整個人都挺拔起來,從懷中拿出一卷油布來,打在手上,緩緩地纏繞。他微微跨了一步,戴宗等人也改變了方向,預防他逃跑。

  「沒錯,我燕青是身份卑賤之人。但宋江,你就是個土匪!未曾虧待於人!?你把人都當成傻子一樣么!我家員外本是大名府富商,有房有田有家有室。你說他是英雄好漢?所以就要讓他上山落草?一句反詩一個計謀,將員外弄得家破人亡!爾等可知,員外第一次出門時,我就曾經苦勸於他,不要逞一時意氣過來梁山……」

 油布卷在手上,燕青握下拳頭,發出「咔——」的響聲,月光下,目光銳利如虎。

  「員外不聽我勸,最終落入爾等計謀,走投無路了,我也只得勸員外上梁山……燕小乙確是身份卑微之人,在哪裡都無所謂。可我還分得清好歹,知道這事情是誰幹的!宋江!虧你能大言不慚地說出你未曾虧待於人!你害得旁人家破人亡,卻還理直氣壯地想要他人感謝你!梁山上有多少這樣的人,秦明的家人是如何被害的!徐寧又如何!他們是不是如豬如狗,怎麼想的,我不知道。但我告訴你,燕青自上梁山起,就在心中盼著你們全部死光!」

「蘇文昱,你記好,人性這東西,本來就是無善也無惡的。」片刻之後,寧毅開口說道,「你之前覺得人性本善,那不見得對,如果這樣的一件事就讓你覺得人性本惡,那也只能說明你的狹隘。人性混沌,無善無惡,但它並不堅定,易受誘惑,會變成什麼樣子,全看外力。要到這一步,固然不易,但是要讓人變好的辦法,也不是沒有。如果一心覺得人性本善或是人性本惡,那是一點努力都不想付出的懦夫的想法,他們沒有想法也沒有自我,只得推諸本質,這種想法,你想做事,就不要有。」

  目睹梁山崩潰的這一幕,在眾人眼中,寧毅的心緒其實也不見得好,他並未將事情的重心放在梁山的這些普通人上,此時等待的,也是更為關鍵的一些情報。想了好一會兒,蘇文昱才道:「我會記住。」寧毅笑了笑,坐到船頭的一張椅子上,望著遠處燃起火焰與混亂的島嶼。

  「看見這個,你應該想到的是秩序的寶貴和道德的偉大,一個世道的精神文明、文化、道德,這些東西加起來,保護了所有人,道德之後才是法律。它們一旦崩潰,很容易就會變成梁山上的這個樣子。不管我們能將人性操縱到怎樣一種程度,對於人性,對文化、道德,你我當心存敬畏。如果不想讓自己也變成這樣,就得記住這一點。」

  船隻漸漸往前,越過一艘大船的殘骸,水面上燃燒著火焰還未熄滅,一具具的浮屍從船舷邊飄過去。寧毅搖了搖頭,看著前方的點點火光,皺著眉頭,話語低緩。

  「我以前……其實見過很多人,總以為自己很厲害,叫囂著要性格,要殺伐果斷念頭通達,不知道德為何物的。這種人其實是世道上最底層的一類人,既無力量,又無智慧,唯一擁有的只有自大和愚蠢。」

  寧毅嘆了口氣,伸手指了指梁山上的火焰,「只知些許眼前利益,卻看不到自身的脆弱。其實道德真正束縛住的不是升斗小民,那些有能力有力量有智慧的人,才是被束縛得最多的,道德這東西一旦放開,普通人沾點蠅頭小利,沾沾自喜,他們不知道這個時候那些大人物,枷鎖每放開一點點,他們傷害的就是千百人的利益和人命。人性這東西,很有趣,也很殘酷,好與壞都是混在一起的,如果你想要好的東西,那就要努力,總覺得跟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的話,也許忽然有一天,道德降到某個程度以下,就什麼都沒有了。」

「今日……今日還有我呂梁山的事情,豈能到此就算,寧人屠,山下還有五千多人……」

寧毅的身影定了定,片刻之後,他朝著前方走出去,聲音響起來。

「呂梁山?這才幾年,你們就忘了遼人打草谷的時候把你們打成什麼樣子了!武朝數百萬軍隊,只因勾心鬥角,戰陣之上畏遼人如虎豹,二十萬人打不過人家一萬人,而女真,兩萬人可敗八十萬遼軍!如今朝廷設招安詔,專為防女真人南下,一旦情況如此,呂梁山首當其衝。而你們這些烏合之眾,想往青木寨摻沙子!玩爭權奪利!?感受一下吧!外面!現在已經打起來了!」

他站在了紅提的身側。

「要加入青木寨,合作?可以,你們把話帶出去。一切都按照青木寨的規矩來。肯出力肯拚命有手藝的,保你們有飯吃,你們出力多,自然有位子,有榮華富貴也有這一方平安。就憑著你們,要來爭權奪利的……我踩死你們。」

————————2016/5/25————————————————
經過幾次思考,發現一個現實,其實也該早就發現的。
就是,這篇東西之所以遲遲沒完結,除了家裡沒網外,另外一個原因則是我終於我本人的思維能力目前來說是不可能比香蕉思考得更深刻的,然而我每次在寫新的解讀部分時總想順著文本去進行更深層的剖析,那麼結果也是顯而易見,卡。
這裡想通了,還是按照之前說的,就摘錄文本,稍微解析,畢竟香蕉已經寫到這個層次了。
多餘的部分我搞不定了,見諒。
好了,來第二個命題【儒家精神】

子曰:"參乎!吾道一以貫之"曾子曰:"唯。"子出,門人問曰:"何謂也?"曾子曰:"夫子之道,忠恕而已矣。」 ——《論語里仁》

儒家精神,意思當然是,儒家的精神。
儒家什麼精神?克己復禮?天地君親師?仁?也許都對,也許都不對,但我顯然要說的不是這個對吧,而是,有儒家的地方,就有漢人王朝,或者說,有了漢人王朝,儒家也就更加煊赫,千年朝代更替,興百姓苦,亡百姓苦,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則憂其君,儒生最終的目的,一定是入世,以理念影響君王,從而改變朝堂,這裡面有一套可供漢民族統一分裂自洽的完美邏輯,可以確保無論王朝更替,底層都不會發生過於重大的動亂,底層不亂則民族根基沒有動搖,然而卻也像寧毅所說的,儒家對於漢族來說,很好,是一套穩固的思維邏輯,但是它有一個極其大的隱患,就是不能遭受外亂,一旦外族人入侵,儒家所構建起來的天下江山就會瞬間分崩離析,所以寧毅要改,要變革,要從內部瓦解儒,當然,要瓦解儒,先要理解儒。

 時間其實已經漸漸從三伏天轉出來,但天氣仍舊未有脫去暑日的炎熱,豫山書院的這間書房裡,李頻倒了兩杯茶水,遞給寧毅一杯。
  「國事天下事,有時候見多夸夸其談,又自信無比者,總覺可笑。不過許多想法,總也是從這夸夸其談中出來的,若真埋頭苦幹,從不與人議論,那也難免偏頗。景翰三年我赴京趕考,中進士及第,皇榜第十一名,可惜……當時因策論過激得罪了吏部侍郎傅英,雖中了皇榜,卻難得實缺,數月之後我心灰意冷,離開東京,輾轉回江寧。」

  李頻說起這個,隨後拿著茶杯搖頭笑了笑。

  「旁人求官,中了進士,在東京一呆數年求各種門路的也有,幾個月便走了,有時我都不願跟人說起,怕被人笑話。不過在東京的那段時間,見到那官員與官員間的利益網,心情著實複雜。東京風貌與江寧稍有不同,若去了便能感覺到,皇城所在之地,彷彿所有地方都被那感覺籠罩一般,自御街附近你能每日看見那巍峨的宮牆,即便在見不到那皇宮的地方,你往那方向望過去,皇宮似也矗立在你眼前一般……」

  「求官的、求門路的、談論國家大事的,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茶樓酒館、各種煙花之地談論的也都是這些,到哪裡你都能看見官的影子,一方面朝氣蓬勃,另一方面,卻又暮氣沉沉,總之,大家都在干著急,都不得要領。但日子總得過下去,我也試著走各種門路,想各種辦法,或許找那傅英的政敵之類的,能得到提攜。可到頭來,還是無甚大用,或許也只是我路子未走對,原本以為第十一位總該有些價值,可人家並不拒絕你,只是推諉,給你安排些位置,但全無實缺,人家的安排也滴水不漏,於是幾個月後,大概明白這條路暫時是走不通了。」

  「何必在人家的地方想著鑽那一點空子呢,鑽不進去的。我家境尚算不錯,若真要在東京住下等著機會,也不是無錢,倒是覺得沒有必要了,不妨趁著這段時間再安心沉澱思考。於是我離開東京,輾轉許、唐、伸、安幾州繞回江寧,當時也遇上水患,見了不少的事情,回來之後這幾年,倒也在思考,這世事何至於此……」

  他喝了口茶:「之前百年我武朝也有大小數次變法革新,失敗者多,可論及原則,總是不離富民、強兵、取士三項,若要做事,以這三者為入手,確是有道理的。然而究其根源,使我武朝軍民皆弱,取士不得其法的根本原因到底為何,最近每每與人談論,皆在思考這等事情。」

  寧毅喝口茶,隨後聳了聳肩:「這個理由……不是很簡單么?」

  李頻原本等著他的看法,聽他這句話,微微愣了愣,隨後倒也笑了出來:「確是簡單……立恆當初所說,凡事皆有基本規則,有其根源,若能看清,或許對之後的發展把握,就能更加清晰,我覺得很有道理……其實如今看我武朝,因由也是相當清晰,誰花點心思都能看得清楚……」

  他稍稍頓了頓,拿起粉筆,在一邊的小黑板上畫出個三角形:「我朝原本以武立國,立國之初,武力強盛,只是隨後的幾次叛亂讓太祖看清此事弊端,隨後抑武崇文,以強幹弱枝的方式治理我朝,此等方法令我朝消弭了內亂之因,一度令國民富庶,國祚延綿。可到得如今,卻也造成諸多弊端,令我朝難敵外侮,諸多的壓力之下,為保強幹仍強,卻也令得弱枝更弱,財富仍然流向尖端。武力原本便因強幹弱枝而被抑制,如今便更加虛弱,武力愈弱,外來壓力也愈大,壓力愈大,武力再愈發弱,由此形成循環,不得解脫……」

  李頻吐出一口氣,看著那黑板:「若能解決商業上的問題,稍微估計一下弱枝,我朝自然有餘裕顧及武力,此為任何富民之策皆需解決的問題……若能讓武力強盛,外侮不敢侵,我朝自然也能得喘息,此為強兵之策需解決的問題。取士也是為富民、強兵、令國祚延綿……可惜,皆是空話。」

  他扔掉粉筆:「若單說一策,似是誰都有方法,便是幾策並行也毫無問題。可我朝強幹弱枝局勢已成,譬如是棵大樹,強幹未飽,稍有養分,弱枝這邊也被那強幹奪取一空。如何引導這強幹,讓其自然而然地將養分流往弱枝,這才是問題所在。立恆認為呢?」

  寧毅想了想,笑著點頭:「嗯,很有道理,而且你是在說……讓那些已成強幹的大地主、大商人——就好像我們蘇家這樣的——還有那些皇親國戚啊,富貴閑人啊,把他們賺到的錢心甘情願地拿出來,還富於民……」

  李頻笑著,並不否認:「確是有些書生意氣,不過除此之外別無他法。當然,世事皆是向前,不可能退後,世人皆言恆帝、惠宗之時我武朝興盛,國富民強,可想著後退是不可能的,問題在於如何引導它到達下一步,讓這些人心甘情願拿錢出來,不成循環,不切實際,也無甚大用,凡事皆需考慮一環環的推行流動。因此,需得有個方法,讓這些人拿錢出來,投入貧窮之所,然後必須得保證雙方皆能賺錢,然後繼續下去,生生不息,不令強幹財富減少,卻可令弱枝情況得以緩解……或許,可以考慮讓朝廷先做介入。」

  「王安石變法了……」寧毅微微皺了皺眉,喃喃低語,李頻自那邊轉過頭來:「嗯?」

  武朝沒有王安石,但是數十年前有一位名叫譚熙譚子雍的宰相也做過類似的事情,變法試圖讓朝廷介入諸多生意,以盤活經濟,寧毅笑笑:「德新此言豈非與當年譚相想法類似了么?」

  李頻點點頭:「我確曾反覆思索當年譚相變法之事,啟發甚多,當年譚相所想,或許也是如此,只是他當年未曾料到阻力之大,政令不行,下方陽奉陰違,所以國事之首,終是肅清吏治……」

  「這句話倒沒錯。」寧毅點頭,「不過辦法錯了,經濟不能這樣玩的。」

  「嗯?經濟?」

  「呃,也就是商業體系,貨物的流通、貨幣的流通,整個體系……」寧毅笑著解釋一番,「任何讓特權介入的商業體系,都不是正常的商業體系,特權在這裡,只能是毒藥,特別是朝廷、官府這樣的特權。」

  「立恆也認為不該與民爭利?」

  「不是這種原因。」寧毅搖搖頭,「你不是要有基本規則嗎?經濟的基本規則就是貪婪,商人逐利,目的只能是利,其餘的都可以含糊以待。貪婪這種東西在很多情況下是積極的,我在店裡做事,我想要買件衣服,於是我努力做,努力想辦法賺錢,或者得到主家賞識賺更多的錢。這就是好的貪婪。他其實有很多辦法的,偷啊搶啊,可是那要坐牢,划不來,所以只能按照遊戲規則來辦,我做了這麼多的事情,它值那麼多錢,就值那件衣服。能讓人留在遊戲規則里的貪婪,才是好的貪婪……」

  「可朝廷不在遊戲規則里,他們還在當著裁判,你卻讓他們加入這個遊戲,到頭來別人就都玩不下去了……前面說過,商人逐利,目的只能是利,你讓一個人看見了利,教會了貪婪,他們一回頭,看見手上有塊免死金牌,有把刀。如果我簡簡單單就可以把利益拿回去,你憑什麼讓我不去拿呢?如果真能這麼理想,那麼不也跟直接讓大地主大商人們拿錢出來一樣了嗎?」

  他稍稍一頓:「譚公變法並非因為法治不夠,人總會鑽空子的,貪婪太強大,一旦有這種情緒,那麼他眼中除了利益就什麼都沒有了。這種情緒可以讓人很積極,它的推動力很大,可唯一的關鍵是:最好別讓有特權的存在有了這種情緒,如果這特權抑制不夠,到最後就誰都玩不下去了……」

  「只要有任何小空子可以鑽,那這法治就永遠不會有夠的時候,特權階級做生意,只能是放狼入羊群。與其考慮讓更多特權介入,不如打掉原本就已經進來的特權,或許反而會有些促進作用……簡單來說也就是一句話,讓裁判下場玩遊戲,那這遊戲怎麼玩?要說監督,也只會讓原本簡單的事情,變得更複雜,破壞不可避免。」

  窗外,一對姐弟蹲在窗檯下的走廊上偷聽,男孩點了點姐姐的肩膀,小聲道:「姐姐姐姐,他說的是不是應該打掉我們家的生意?」

  「這蠻子……」周佩眨了眨眼睛,有些氣惱,隨後看了弟弟一眼,「不過他說的有點道理,你要好好記住想想,不可輕信,但也不可因人廢言,這樣將來才能做成大事。」

  「哦。」周君武點了點頭,隨後解開腰上的口袋,拿出一隻糯米糕來,小口小口地吃著,周佩在旁邊恨鐵不成鋼地瞪著他。

  「讓裁判下場玩遊戲……」房間里,李頻沉默良久,隨後笑了出來,神色有些複雜,「立恆這句,確是正中那基本原則了,我若是裁判,一旦下場,那的確是……」

  他是會想事情的人,雖然未必會放棄關於經濟引導的想法,但寧毅說了這句話,他卻多少能想到其中的後果:「倒想不到我苦思幾年,立恆倒是一眼便看出其中最難解決的一點,或許,這也是立恆見事方法的不同?」

  「這畢竟是個很有趣的事情,我朝每年交予遼國數十萬歲幣,通商所賺,卻有數百萬之多。到頭來,卻還是我們佔了便宜。商人之重要,商業之益處,如今不光是德新兄明白,許多人都已經明白。我朝與之前數朝都有不同,我朝並不抑商,譚公的變法,雖然有問題,但也正表示了朝廷對商業的重視,可是……」寧毅想了想,忽然道,「哦,對了,我剛才在想,那個傅英如今怎麼樣了?」

  寧毅說著商業,忽然轉到這句話,李頻也愣了愣,片刻後,陡然大笑起來:「立恆果然厲害,真是什麼事情都瞞不了你,吏部侍郎傅英今年三月因貪墨被查,上月已被大理寺判流放。待到這次水患之事過去,我大概……」他微微有些惆悵,但終究是高興的,「我大概也打算再去東京一趟,上下打點一番,看能否得補實缺。此時已等了五年,立恆莫要說我官癮太重才好。」

  寧毅也笑了起來:「既是如此,恭喜德新兄了。」

  「尚早、尚早……倒是立恆何以看出此事的?」

  「商業機密。」寧毅只是從對方表情察覺一些端倪,於是隨口問一句,此時開個玩笑。李頻在那邊搖頭笑一會兒,喝了口茶:「言歸正傳、言歸正傳,立恆既能明白其中利害,不知可有想過,若只讓朝廷引導一番,有何折中之法呢?」

  「那……玩笑之語。」

  「便是玩笑之語。」

  「好吧,反正你要去當官了,討論一下也好。」寧毅笑著點點頭,「我個人認為,有,也沒有。」

  「何出此言?」

  「其實很簡單,讓朝廷讓儒家有意識地提升商人地位,那麼行商之風自然更加盛行,若要主動引導,而又不去干涉破壞,這是唯一的途徑……」

  這話說出來,李頻皺了皺眉:「商人地位……這事……畢竟商人重利……」

  「不在於商人重利,」寧毅喝了口茶,「國家也重利,這些年來,商業發展,商人的地位比之前幾朝也有改善。若然主動放開一點,商業必定增長,可這也是沒有可能的地方……他們不敢。」

  「誰?」

  「上面的人、朝廷、聖上、儒家……你我,或者所有人,都不敢放開……」

  窗外的走廊上,蹲在牆邊的周君武微微愣了愣:「姐姐,他又胡說八道了,我才沒不敢呢,我們家就也在做生意啊,駙馬爺爺家做得更大……」

  「閉嘴。」周佩小聲地何止他的說話,隨後想了想:「我也沒不敢……他這是激將法。」

  然後他們聽見裡面傳來寧毅微帶調侃的聲音。

  「若然放開,砰的一下,武朝、這個國家……就都沒了。」

  房間里,寧毅做了個「砰」的手勢,李頻皺起眉頭:「豈會如此?」

  寧毅沉默了一會兒:「李兄可有想過,儒家發展這數千年來,為何要一直重複商人逐利的說法嗎?」

  「聖人提倡德行,反對自私逐利行徑,豈非理所當然么?」

  「一部分是這樣沒錯。」寧毅點點頭,「可另一部分,在於商賈之學不利於統治,三個字:不好管。一個人一輩子,你在山村之中種田,沒什麼,按照祖祖輩輩的方法去過,成親、生子,死了葬在山裡。可有一天你進了縣城,看見那些花花綠綠的,又有一天你進了省城,看見更多讓你反應不過來的東西,就好像你看見了那件衣服,你想要,你就去想辦法……貪婪哪……

  寧毅笑了笑:「當然大部分情況下你會老老實實打工賺那買衣服的錢,可一旦你有了慾望,有空子你就總會去鑽的。李兄,你覺得到底是一個面朝黃土背朝天一輩子老實巴交的農民好管,還是一個心中已經有了慾望的人好管?我朝數千萬子民,李兄,我朝的法治,真能管住的有多少?他們有多少人,其實就是這樣安安分分過一輩子的?商業再往前發展一步,要多出多少慾望來?」

  「這其實是一個很有趣的系統。自諸子百家開始,便有法治與德治之辯,法治之說應該能佔上風,可一直以來,秦、漢、三國、兩晉、南北朝、隋、唐……再慢慢過來,你就會發現一件事:以前的法治,能管住多少人?呵……其實多數靠自覺,民風淳樸啊,小鄉村裡自己有一套規矩就成了,若將現在的江寧放去秦朝,李兄,你覺得,以那時的律法和手段,能太太平平管住這裡多久?也許秦朝很嚴苛,可江寧……聰明人太多了,可鑽的空子也太多了……」

  「儒家是個很偉大的東西,數千年的發展,李兄,商人的好處,不是直到武朝才會有人發現的,若放開了商賈,那滾滾而來的利益,肯定也不是今天才有人知道。陶朱公的例子都擺在那裡了。可為何千年以來,舉世皆抑商,其深層理由,他們看見了後果。法治能力……跟不上。」

  「我朝也是如此,意識形態。」寧毅點了點腦門,「世人越有慾望,行為越是難測,越受誘惑,越是逐利而往,有空子就鑽。我朝不抑商,有其好處,可文官貪錢武官怕死,民眾貧弱,官兵得過且過,焉知不是這甜頭帶來的些許後果?其實……至少也要佔一部分原因吧。」

  李頻瞪了眼睛,在那兒愣著,此時就連「意識形態」這種辭彙的意思都沒什麼心思去問了,只是能夠聽懂的部分,就足以讓他震撼,過得好半晌他方才說道:「立恆此言……可是指那商人逐利之學,才是我武朝積弱的罪魁禍首?」

  「沒有。」寧毅喝了口茶,「絕不是這樣,這是一種發展,我朝底蘊有了,法治規條在商人發展過程中也在跟著發展,這本身是互相促進的過程,只能說,很多東西沒能配合著跟上來,這就很麻煩,太複雜……要解決如今武朝的問題,再盯著商人、貨幣這些,希望國家介入經濟,把什麼歲入翻一番翻幾番,國富民強然後解決所有問題,這個不可能。總不能在商業上嘗到了甜頭就死盯它一個,再發展下去,整個平衡只會更加傾斜,這太畸形了,遲早出事的……」

  寧毅搖搖頭,李頻在那邊想了好久:「那麼,立恆覺得若要尋其關竅,應當注重哪裡呢?」

  「若真要實幹,我不知道,可若只當做玩笑,不負責任的話,呵……」寧毅笑笑,「何不從儒家入手呢?」

  「儒家……立恆莫非是指如今的冗員冗生?」李頻想想笑起來,「以往常與人聊,也有說過,我朝的問題根源,可能就在於這學子官員真是太多了,是個大問題,不過……此事若要解決,只怕比商事更難……」

  「若我說……不是太多,而是太少了呢?」

  「啊?」

  李頻眨眨眼睛,一臉迷惑。寧毅扭頭示意了一下課室的方向。

  「李兄覺得,那些學子讀了書,將來可以幹些什麼?」

  「以立恆的教法,不光教其學識,也教其見事、決斷之法,其中數名將來為一方良吏,當無問題。」

  李頻說得認真,寧毅坐在那兒忍不住笑出來,然後喝了口茶,拍拍手。李頻疑惑道:「不知立恆所想,他們能做何事?」

  「這裡面,那蘇文義大概可以當個小官,他成績不好,但性格最為跳脫,與人來往交際不錯,其餘的人……我其實將他們當成掌柜或者夥計來教的,當然,讀了書,既然有機會當官,也大可前去試試,畢竟當官福利好……」

  寧毅掰著指頭算:「正俸、祿粟、職錢,春冬服、從人衣糧、茶酒,廚料、薪炭、牲畜飼料,這年月一旦當官,衣食住行,家眷從人的開銷全都國家包了,國家還會發給良田數傾。工作輕鬆,刑不上士大夫,不以言治罪,三年一磨磡無大錯便可升遷,誰不想當官呢……」

  李頻沉默半晌:「立恆竟說,此等學生,只能當掌柜?」

  「並非只能當,而是適合當。他們的性格多半木訥老實了,當官很難。為官之道,審時度勢與人來往最重要,若再加上有能力有抱負,方可為能吏良吏。德新知應對進退,有能力抱負,有權衡辨別的能力,可為良吏,他們多半不行,這些事情可不簡單。」

  寧毅搖搖頭:「富民、強兵,接下來是取士。取士之道其實專人專用便可解決,為何不能開些專業學堂?凡有技藝無需敝帚自珍,可安排人學木工,安排人學冶鐵,安排人學廚子,安排人學管理——也就是當掌柜。最重要的是,可安排人學軍略,安排人學水利,安排人學採礦……」

  李頻明顯疑惑,不怎麼認同這個:「若能有錢讀書者,誰又願學這些?」

  「這便是問題所在了,當官多好,有機會讀書的都沖著當官去了。書中自有千鍾粟書中自有黃金屋,可是……如今為何會有如此多的冗生冗員?古時候有機會讀書的只是一小撥人,識字的人不多,學問要傳承下去,國家需要他們來治理,千金易得一士難求,因此,這士只存在於最高的那一團,因為本身便沒多少,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太忙了……」

  「可如今呢?幾千年了,世事在發展……譬如說世上有許多事情等著人去做,有一件是最重要的,我們首先做這一件,於是一直提倡。但現在,德新,做這件事的人已經多出來了啊,我並非指儒學,而是說為官。為何不能分出一些去做其它事情了呢?讀了書,他們就會想事,如今水患到此等地步,若能有專人去研究水利,整理一套學說,後人再繼續學習、研究,這些人若不研究其它,就專研水利,儒學只當修身養性,如今每年水患還會至於此嗎?」

  「專人專用,任何事情效率都可提高,少走許多彎路,譬如說以往織布,娘親教給女兒,那些農婦在家中弄個機器慢慢織,有快有慢,質量參差不齊,如今布行皆有作坊,聘請女工在其中做事,有人教她們如何用那機器,有何等訣竅可以更快,另外還有人在考慮織機該如何改造。一個人可以發揮以前幾個人的作用,質量統一,效率翻上好幾倍。若任何事情的效率都能翻上好幾倍,那如今的武朝,會是什麼樣子?強兵豈非也是易如反掌?」

  「當然,這也只是玩笑。其中的困難,大到你無法想像,你說儒生多了,我說能讀書之人少了,若真專人專用,那就實在太少。如你所說,家中有能力上學之人,不會去學這些商賈、匠人的學問,儒學也不會做這種如同放開其地位一般的事情。不過,既然已經飽和了,多了,這武朝若真要往前走一步,或許就只能考慮從這裡走,譬如說,漸漸烘托輿論,先將軍略、水利這等迫切的項目先做上來,抵禦外來壓力,保證民生,到大家不那麼苦的時候,更多的人可以讀書的時候,再考慮專人專用。這個不像那些呆板的強兵之策,他們的地位一上來,自然會有懂的人去想、去做的,如今其餘事情皆無地位,大家當然只能都讀書……」

  房間內外靜悄悄的,李頻低頭苦想,房間外蹲著的姐弟都托著下巴有些苦惱。寧毅拿過來茶壺,給自己斟了一杯茶。

「儒學是很偉大的體系,除了修身之外,它也是管人、權衡人與人之間關係的學問,十數萬的學子,如此之多的官員,隱形層面上,全國數千萬的子民,都在它的權衡、掌控之中,特別是在我朝,冗生冗員已經明顯超出,佛家道家各種學說的衝擊,它稍稍轉變之後弄出的這個遊戲規則,不僅讓這超多的官員之間的利益聯繫得以平衡,還能不斷壯大,讓眾多學子前仆後繼地朝這上面撲來,十年寒窗苦,一朝成名天下知,近乎完美的權衡……」

  他深深了吸了一口茶香:「我很崇拜這種學問,無論其功過,能記錄一些人以某種形式在某地生存過的東西,可稱為藝術。儒學絕對是古往今來眾多藝術中最為偉大精巧的一項,如此大的一片土地,如此多的人,以如此極端而又和諧的方式將他們統合在一種遊戲規則之下,幾千年的智慧,高山仰止……」

 走出房間的時候,寧毅嘆了口氣。
  李頻還在房間里呆著,可能是在消化那些想法,甚至可能記下一些。那也無所謂了,說出來的一些東西,便不在乎他去想,將來去推敲,那也是李頻的思想和路了。

  有些想法他說了,有些想法他沒說,如同他所說的那樣:「都是玩笑。」這並非只是一句故作姿態的避嫌的話,而是這一切,在他看來真的只是玩笑,不負責任的玩笑。

  要在眼前的這個政體里彌補缺陷和漏洞,近乎痴人說夢。當然,若純粹去說面臨的問題,他自然也有想過,例如商業,商業在武朝不是迫切需要發展的短板,它已經是一塊長板了,而且比誰都長,以平衡發展的觀念來說,其餘的許多制度眼下已經跟不上商業的發展,再發展商業,就算能嘗到甜頭那也是畸形,對一個國家來說,這個畸形真是太危險。

  而儒學已經到了眼下這個飽和溢出的地步,若真有可能積極地往前走一步,細化分工也是一個很好的方向,一方面合理分流溢出的教育能力,另一方面迎接接下來可能的工業革命。當然,看上去很美,問題在於,這就是個玩笑。

  一切的原因也就在於儒學。

  寧毅說他崇拜儒學,這不是什麼奉承話或是反話,這是發自內心的高山仰止。他以前是做慣管理的,能夠看清楚各種管理學科的優劣,一個公司幾千人幾萬人,他可以將制度完善,將人管好,大家照著制度去做,循環建立起來,一切無事,可人生不是這麼簡單,一個國家也絕非如此膚淺。

 儒學不是什麼孔老二的迂腐無用的學問,孔子的論語,只是教人修心養性的道理,一些人生的規律。而後來的統治者們在這樣的規律里找出了關竅,找到了如何去制定規則,利用和引導這些規律的方法,然後一代一代的完善、增補,若遇上了問題,就修改、微調,找出折中的方法,數千年來,每一個朝代的頂尖人物都投入到這套統治哲學的完善中來,如同大浪淘沙……

  撕去表層看來溫和迂腐的外皮之後,這是一套真正實幹到極點的統治系統。現代的管理哲學中,譬如一個公司,能夠培養出公司文化,讓人產生歸屬感就已經要花極大的力氣,幾乎已經是終極目標。如果說現代管理學是一套八位的計算機程序,儒學就是一整套的基因樹圖,它管的是幾千萬的人心,而且根本讓人感覺不到,人們只會覺得理所當然。

  幾千年的發展,進化,物盡天擇適者生存,如果將漢民族作為一個整體,這幾乎就是他發展出來的其中一道基因束。即便是此後千年,任何人統治這片大地,最終都只能變化式的使用儒學,並不是說誰誰誰真的心慕漢族文化,而是不用這個模式,就只能被淘汰,在其精巧與複雜的程度上,無論歐洲君主立憲、議會制、教會統治,日本的武士道,或是印度的種姓制度等等,與儒學相比都遠有不如。

  像是一個大的蜘蛛網,你動一下,旁邊的人就會拉著你,一環扣一環層層疊疊。想要內部改良,誰也不知道要往哪裡用力,誰也不知道要用多大的力氣才能達到成果,好像你一拳打在水面上,濺起再高的水花它們最後也會推回來。一個人想要改革,面臨的是幾千萬人組成的巨網,是數千年來每個朝代每個年月最頂尖的人物智慧的集合體,一個碩大無朋的太極圖,這等若是一個人的力量想要在這樣的體系中翻個花繩。

  作為寧毅來說,他會坐在那兒思考和欣賞這樣的體制,甚至為其中的精巧絕倫感到戰慄,他將之當成一種藝術品來看,可是要讓他在其中做改革,他也不存在這樣內部革新的自信。有些朝代會有些天才絕倫的人找到其中的關鍵點,可到底那關鍵點對不對,沒多少人能有信心。北宋的王安石變法,一個天才得到了皇帝的支持,堅持了許多年,最後還是被反饋過來的巨大壓力壓死,秦朝的商鞅變法找對了一個關鍵點,他成功了,但作為個人的一部分,他還是得罪了太多人,最終被五馬分屍。

  中國的哲學中有太極陰陽,用力越大,反饋回來的力量越大,想要在儒學體系中做大力改革的人多半沒有好下場。當然,有一定想法的人,可以以自己的努力在這個體系中推一下,李頻有這樣的資格,想做就去做,因此寧毅才會跟他隨口說出那些東西。

  不過在寧毅本心之中,內部改革吃力不討好,他就算再擅長勾心鬥角權力鬥爭,有現代理論支持,或者可以耍著太極拳帶動一個朝廷亂跑,但當這力量反饋回來,他也沒有自信能擋住。

  當然,何必去擋呢。如果真要做些什麼,寧毅只會考慮成為另一個遼、金,從外部將整個武朝打垮,統治體系一定要依附於人的存在,國家被打垮之後,儒學體系陷入僵化狀態,人便能趁機將想要塞進去的一些東西塞進這個體系里,順便這個統治系統運行這麼多年產生的諸多沉冗也能一掃而空。就像是電腦系統重裝,然後……看它再度運行起來的時候慢慢消化會變成什麼樣子……

  這是寧毅真心覺得最簡單的改革方法,當然,即便閑聊,也不可能跟李頻說這個。李頻想要的是有關內部革新的手段,他便說說內部革新的看法,李頻不是那種盲從而不懂思考的人,即便自己危言聳聽,他被嚇到一次,此後自然也會漸漸消化,轉化成他自己的觀念。若將來這人真能有所建樹,寧毅大概也會在旁邊看著這一切的變化,感到有趣罷了。

「而在老夫,是要引人慾、趨天理。」

  溫暖的書房裡,秦嗣源緩緩地說出這段話來,那一邊,寧毅偏了偏頭,目光之中,閃過了無比複雜的神色。

  「在這世間,但凡是人,皆有私慾,私慾膨脹,人便被蒙蔽,看不到他所行的對錯。我等儒生這麼多年以來,各種學說紛繁嘈雜,所為的也不過是求一條道,大同之道、君子之道。這些道,終究是相通的,最終能令這萬物有序,令天下之人各司其職,他若貪婪,當教化他何物該貪,何物不該,當教會他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他若沮喪,當教化他前行之間,何為正途。」

  他頓了頓,續道:「這世間為何如此,何以要如此,最終能令世人找到答案,不至迷惘。這是道理,也是天理,老夫此生六十餘載,猶然磕磕絆絆的,找不到一條直路,但為人者要如何,為何要如此的一些淺見,籍著註解這幾本書,便都已經寫在裡面了。」

  堯祖年說了句似乎是褒美的話,秦嗣源搖頭笑了笑,寧毅在這邊,卻是低聲道:「存天理,滅人慾……」

  「立恆所說的,卻像是老夫所想的聖人之境了。」秦嗣源呵呵笑了出來,「引人慾與天理相合,也正是使小我大我相一,可在這世間,真能做到相一者,又能有幾個?我輩寫書,推行教化,最重要的並非告訴他們道的終點為何,而是道理的本身為何。由他們自己去理解,讓他們自己去走,他們若能聽懂其中道理,自然能使人慾逐漸趨向於天理。至於能存天理、滅人慾者,也只能說是人慾與天理已然相合一致,如同孔聖人一般,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本身的慾望,已然不會偏離大道。如此倒可說是。滅人慾了……但孔聖人至此一步尚且年至七十,我輩……怕是此生難到。只能將一得之愚,說與他人聽聽。」

  說到這裡,他也頗有些遺憾地嘆了口氣:「說些題外之話。老夫這數十年來。見過人之愚蠢。數不勝數,可從另一方面看來,他們每一個人。又都好像是些聰明人。他們……看起來每個都明白大義為何,可又總是迫不得已,為官者貪,何能不貪?身邊的人都貪的時候,你怎敢不貪。為將者怯,何能不怯?當身邊的人都要往後跑時,你怎敢不跑。聽起來,似乎大家都是迫不得已,你該指責他,似乎又不該指責他,老夫這一生用謀過甚,每每想起,總覺得身後難得好名,可若不這樣做,又總是難以成事……」

  「老夫又想,究竟是否有一方法,可將此事糾正。最後思前想後,只能將道理說清楚,若每一個人都能明白道理,私慾或許便會少些。若兵將能通其理,則兵將不畏死戰,官員通其理,或能少貪墨,若如今這些屯糧的商人,也能通其理,或許便能知道他冇們所行之事,於家於國,大有損害,或許這手段便能輕些,也或許……林趨庭,便不會死了。」

  他搖頭笑笑:「當然,這也是老夫想得太多了。這幾本書,雖然註解有時,但能得幾個人看,還是難說。立恆你那邊書社辦得還不錯,待到老夫修完,可得替老夫印一印、發出去,若能得三兩好友認同,老夫此生,也算是留下些什麼了。」

  寧毅看著他,片刻點了點頭:「……當然。」

  秦嗣源對這些書的說法基本便到這裡。他的思想已經在書里,口頭上不用解釋太多,只在堯祖年、聞人不二等人偶爾詢問時,解答一二。寧毅埋頭翻書,從中尋找一個一個的註解,推演出去,腦中閃過的,是那兩個年頭。

  引人慾、趨天理。存天理、滅人慾……

  這是……理學啊……

  寧毅在後世,對於理學並沒有仔細去研究,對儒家,也僅僅是欣賞。但是以他的能力,有些東西即便是欣賞,也是能夠稍稍解構的。理學在後世頗遭詬病,但對於寧毅來說,一個能流傳千年不斷發展的東西,如果有人說這純粹是糟粕,其中是沒有道理的,他只會直接將這個人看做是智商為零的白痴。

  理學和儒家,純粹是被五四運動盲目拋棄的。在後世的一些學者或憤青眼裡,有一句話叫做:中國人沒有敬畏之心。這不是假話,五四運動前,中國人遭受了最為巨大的屈辱,於是在外來文化入侵時,迫不及待地推翻和打到了自己原本的一切。這種外來文化的入侵,在當時是有先進的一面的,然而當時的國人推翻了自己以前的文化,卻並沒有學到對方文化中的核心精神,後來漫長的陣痛期,精神文明的崩潰和無處皈依,是很慘的。

  在寧毅看來,儒家,包括其他的一切學說,研究的都是人在這個社會上該如何自處,如何與人相處的問題,人該如何抑制和引導私慾,以怎樣的一種形式構成國家,能令這個國家最為輝煌,人們的精神面貌也相對最好。這是所有哲學體系的根本,從幾千年前到後世,從來就不曾改變。

  那麼,儒學到底是怎麼回事呢。如果從頭看到尾,創立它的孔子,並非是後世的那個道德宗師,他其實是很講究務實的,在一方面,他以道德的追求為最高標準,另一方面,他其實是以社會現實為考量,教人做事。從子貢贖人的故事,到以直報怨的勸誡,再到「鄉愿德之賊也」之類的論點,相對於後世儒家發展到「禮在理先」、再到更後世一味地教人謙和、退後卻從不明白地釐定個人權利「講禮不講理」的純鄉愿社會,儒家的起點,其實是「先講理,後講禮」的。

  孔子之後,儒家發展一千多年。到了另一段歷史中的宋朝,社會生產力已經發展到一個程度,利益開始更大程度地引導人們的慾望,商業發展,階級開始變得混亂時,社會需要一套更加明確的規範,甚至於需要一套更加精細的枷鎖,去告訴別人,你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你的位置在哪裡。你能追求的東西在哪裡。在當時,這樣子來確立一個國家,本身確實是最合理的。

  理學,其哲學中心便是理、天理。一億個人組成一個國家。以怎樣的方式。這個國家最和諧穩定,這是就天理,而即便在後世。人們也知道大我與小我的分歧,個人與國家的分歧,要從小我至大我,個人肆無忌憚的慾望,就必須被壓制和引導。

  人的本身,乏善可陳,他也是可能性無限的動物。但僅以社會構成而論,最堅固的社會是什麼呢?印度的種姓制度有著最為嚴格的階級,但是數千年來,他們國家連一個說得出的起義都沒有,何其牢固。儒家在釐定規矩的同時,實際上保留了人們往上走的路,它希望一部分人能夠脫穎而出,甚至希望在「某一天」,天下大同、人人如龍。也是因此,中國在那幾千年間,創立了最為輝煌的文明,而不像印度那般安靜死寂。

  而對於大儒來說,創立一個學問,有他們本身高深的內涵在內,求的是知己。那時候講學問,有個願打願挨的準則,你願意學,我才告訴你,你不懂,那多半是你愚鈍。朱熹的「存天理、滅冇人慾」是一種聖賢追求的最高狀態,所謂人慾,並非慾望,而是私慾。他們探討的是一個國家怎樣能夠達到最理想的狀態,其中當然也有種種苛刻之處。但作為普通民眾或是平頭百姓,未必能夠明白「為什麼」,那好,我告訴你怎麼做就行了。

  到最後,框框條條剩下了,道理上理解的人,卻並不多。

  民可使知之,不可,使由之:你能理解的,我告訴你道理,你理解不了,那我告訴你怎麼做就行了。

  理學的條條框框,從來就不是一種人性或學術上的退後,在學術上,它是一次飛躍性的進步。條條框框越多,它確實讓人們失去了某些血性,可草原上的漢子茹毛飲血,最有血性,誰願意去當呢?自理學之後,儒家真正找到了一條貫穿始終的靈魂和基因密碼,以至於此後數朝,朝代更迭,儒學卻始終不滅,因為不用儒家,就沒法治國。

  及至王陽明的心學,其核心是「知行合一」,這同樣是作為聖人的最高追求,是對於善、正心誠意這些概念的最高追求,但相對來說,用作治國,他沒有「存天理滅人慾」來得有意義,這只是個人追求的最高境界。只能算是純學術發展。當然,在後世它甚至被曲解成「我們要如實面對自己的私慾」「殺伐果斷直面本心」,則是最為滑稽的一件事了。

  王陽明之後,最後的一個大儒是曾國藩,他的學說重修身待人,由於當時的世界環境,也講求經世致用的實用主義。只是一場數千年唯有之變局不久便止,儒學被推倒在泥坑之中,他的學說,則隻影響了包括毛公、蔣公在內的一大批上層領導人。而所謂聖人、君子到底有多高呢,從曾國藩的一件事里就可以看出:他曾經效仿曾參,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如此每天堅持,持續了一個月,最終導致耳鳴、眼蒙,在自我反省中吐血暈倒,因為思慮過甚。而這種嚴格三省吾身的準則,也是到他老年才能夠達到。

  及至工業革命開始,世界發生了前所未有的巨大變化。究其根由,在於科技的發展使得一個人可以使出幾十人幾百人的力量,可以創造以往幾十幾百人的生產力。而在之前的社會,無論如何,一個人,就是當一個人用的。儒家也好,種姓制度也好,都是屬於這種前提下的人治,如果沒有科技的推進,它們幾乎可以永遠自洽。

  但科技的發展要求人膨脹自己的私慾、渴望,發揮每一個人的主觀能動性,這從根本上動搖了原本人治的本質。不被禁錮的人性才能發揮出令人咋舌的巨大光芒,當然。後來變成「不被禁錮的積極向上的人性」,後世美國的自由主義、普世價值,西方的文人精神,無不由此中心而來。

  儒學終於被推翻了——它也確實該被推翻,但中國人的根子上有著太多儒家的烙印,以至於後來舊文化被統統推倒新文化未生時,有著太多的陣痛。而後世中國人的思維模式,依舊與西方存在太大的差異。

  國人分析事物的方法是由整體到部分的,而西方的科學分析法則由部分到整體,這就是所謂中西方思維形態差異的核心。但由整體到部分。首先需要一個成型的整體。若沒有,則只能想當然。而由部分到整體,則只需要嚴格的邏輯拼湊,不管最後的整體是什麼樣。總之都可以動起來。這導致了中西方在科學發展上整體差距。

  而在社會基礎上。西方的自由精神核心在於先講理。也就是說,先規定每個人有多少的權利,而後釐定美德。譬如說一艘救生船眼看載了太多人要沉,有人還要上來,你可以將他推下去。這是道理,無人指責,理所當然,你若冒著生命危險依舊救他,這是美德。而在國人方面,首先釐定太多太多的美德,你應該退讓,你應該不爭,你應該如何容讓地對待他人,讓社會和樂融融,哪怕規定社會權利是一,每個人也永遠只能得到零點七,每個人另外的零點三去了哪裡,它們則往往被那些不願意容讓也不在乎面子的人掠奪一空,於是永遠只有善人或想做善人者被指責,至於惡人……人的慾望就是這樣啊,那不是很理所當然的私慾嘛——當存天理滅人慾被打落泥潭的同時,大部分人,就徹底地去到了另外一個極端。

  當然,這也是純屬題外的推演了。

  ******************

  寧毅等人在那書房之中呆了很久,大致的將書翻過一點,堯祖年與秦嗣源已經激烈地討論起來,看的出來,堯祖年非常的興奮。

  理學……

  寧毅在心中感嘆。他確實應當興奮。

  若是由這幾本書的東西往後推演,許多的事情,都將變得有序,民權、君權、官權等等,甚至都會受到一定程度的影響。人在這個世界上,是需要枷鎖的,這枷鎖可以鎖掉一些不該有的私慾,人也需要一些形而上的追求,這追求可以令人慷慨激昂,雖千萬人而吾往。「迫不得已」「人之常情」終不能成為人做任何事都能有的理由,沒有人一到世界上立的志願會是「我要當個漢奸」,若另一段歷史裡的秦檜與這個類似,那麼,他也在種種「人之常情」里,走到最終的位置上的。

  但那就是漢奸了。

  每朝每代,人們立出一兩個來,說:「看,社會就是被他們搞垮的。」因此釐清了雙方的距離,也永遠不會覺得自己與他有任何類似。事實上,若非是每一個蛀空國家的蟊蟲將一個健康的國家蛀到快倒了,外侮必不會有,也絕不輪到幾個奸臣行事,更不會需要英雄流血。

  貪官之害、奸商之害、每一個麻木者最終彙集的傷害,其實根本是不比漢奸少的。只是罵漢奸太爽,反省自己,會吐血而已。

 他言辭懇切和睦,看來是認為寧毅已經投靠方臘,反倒想幫寧毅出些保命或是上位的意見。寧毅看了這老人好一會兒,隨後方才說道:「最近經歷的事情,老人家想聽?」

  「說說,說說……」

  「呵,我跟錢海屏,湯修玄湯老,陳興都他們,在那日破城之後……」

  寧毅原本過來的目的,自然不是為了講故事,但到得此時,卻覺得說上一說,也是無妨。待他說出這些,錢希文才知道事情有些不同。老人家聽著那逃亡隊伍一路北上,隨後陷入危局的整個故事,眼中神采也有些變化起來,待聽得寧毅設局,終於鼓舞起武德營士氣反殺對方三員大將,終於輕輕拍了拍大腿,緩緩說了一聲:「好。」隨後倒沒有再說話,一直聽寧毅說完整件事,方才又點頭道:「好。」這次望向寧毅的眼神終於截然不同,與方才以為寧毅變節但可以理解的包容目光全然兩樣。

  「非常人,方能行非常之事……好,秦相看重於你,沒有看錯。你要留下有用之身,靜待來日……方臘軍隊不佔大勢,到了杭州就可能止住,長久不了的。你要活著、你要活著……」

  他喃喃說著這句,寧毅看著他:「我以前在一些故事裡,聽說過一些迂腐文士仗義死節的事情,有些人,聽起來很偉大,也有些人,看起來沒那麼必要。錢老,如果杭州城破,不及逃走,我可以理解你。我只是不太懂,為什麼走了還要回來,你是懂治國之道的務實之人,如果走了,幫助會更大的。」

  錢希文抬頭看他:「立恆……不能認同?」

  寧毅吸了一口氣:「外面的那些人,不值得。」

  錢希文這時候也明顯頓了頓,好半晌,點頭道:「是啊……都是好孩子,可惜了……」

  「我……」寧毅正想說話,錢希文陡然又抬頭望過來:「立恆覺得,我輩文人,最該做的事情,是什麼?」

  寧毅想了想:「我不願說大話騙你,各人有各人的看法,文人有該做的,但要說最該做的,恐怕誰也說不清楚,而且……我不算文人。」

  聽得他這樣回答,錢希文笑起來:「是啊,因此你能行非常之事,能……將湖州局勢,一舉逆轉。」說起這事,老人似乎還有些興奮,「但……老朽研究儒家數十年,得出一個結論,我輩儒者,最該做的事情,終究還是……衛道。」

  寧毅皺了皺眉,錢希文笑了一陣:「自與立恆相識,你我未曾多談,但這數月之事,我已知道立恆到底是何等樣人。立恆於我,想必也聽說了一些事情,當初的立秋詩會,這次的立秋詩會,包括各種官場來往、權術,立恆方才也說,老朽乃是務實之人,是啊,務實……」

  他嘆了口氣,對這個詞似乎頗有感慨:「可是,立恆,你想啊,若非如今官場、若非如今軍中,若不是所有人都選擇了這聰明的務實之道。他們打過來了,一覺得事不可為,大家就都掉頭跑掉,杭州怎能陷得如此之快。若我們整天都在說聖賢之言,說大丈夫當仗義死節,到了城破之時,卻沒有一個人願意做些蠢事,有誰願意信那聖賢之言呢?」
  「說愛國,說死節,死到臨頭了,卻沒有人願意去,那儒者,不就成了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了嗎?立恆啊,這樣說起來可能有些太過務實了,但我輩儒者,每年都該死幾個人,死幾個……有名字的人,死在屠刀之下,死在金鑾殿上,死在這千萬人的眼前,真到該死之時不能退,如此才能提醒世人,這儒家之道是真的,為不平之事而死,我輩才算為往聖繼絕學。我死在這杭州城,也是要提醒大家,確實有些人抵抗過的,免得他們想要說起的時候,熱血之時,找不到可以說的名字……」

  他說得有些激動,手臂顫抖著,摸索著戴上帽子:「我已經老了,正是死得其所,立恆你還不該死,外面的那些孩子也不該死,但別無他法了,他們當中,也有被我教得信了這些的,也算是……死得其所吧。」

  有微微的光從縫隙里照射進來,微塵浮動在空氣中。老人說到這裡,微微笑了笑:「所以這樣說起來也許不好聽,但所謂衛道,其實也就是……在適當的時候,死給你看。已經死了不少了,我因為名氣大些,反倒屈居人後,也令得那些孩子多受了幾天罪……為虛名所累啊……」

  寧毅微微有些沉默,他對於儒家,有崇敬,也有不屑,所崇敬者,無非是這個以儒為名的系統以家天下的規則所創造出來的巨大的、自洽的統治系統,如同蛛網般的密密麻麻的統治藝術。所不屑的,則是大多數儒生讀書讀傻了腦子,什麼都不會想又或者什麼都想的各種醜態,但眼前這個老人,確實是令得儒家這個字,顯得有些偉大了。

  平日務實致用,適當的時候……死給你看。

  如同諸多儒生在殿前觸柱而死,如同後世陸秀夫崖山投海,方孝孺被腰斬後猶大罵朱棣不止。在後世看來,許多人或許都顯得有些傻,覺得他們什麼事情都沒有做成,但如果把儒家當成一項事業,終究是這些人才真正做了事情的,真正是為往聖繼絕學。若說起來,真就是「死給別人看」。

  寧毅不做這件事,卻很難不佩服,心中想了想,外面殺了幾天了,終究怕還是有很多人這樣子死了,又想起進來時外面喊自己名字的幾個人,問道:「剛才進來的時候……有幾個人在說自己的名字,他們到底……」

  老人笑了起來:「他們便是想讓人記住,有這樣的幾個人,這樣死給你看了吧……都是好孩子,喊了的是,沒喊的也是……」

「造反造定了?」李頻沉默片刻。才再度開口說道,「造反有造反的路,金殿弒君,天地君親師,你什麼路都走不了!寧立恆,你愚不可及!今日我死在這裡,你也難到明日!」

  「造反……」寧毅笑了笑,「那李兄不妨說說。造反有什麼路?」

  「你的路多了,你有呂梁山幫襯。有右相遺澤,南面,你有康駙馬為友,你有康王府的關係。康王如今便要身登大寶。無論如何,你只要徐徐圖之,所有的路。都會比你眼前走得更好。但你選了最魯莽的路……不對,你選的地方沒有路。」

  李頻搖了搖頭,看著寧毅,寧毅站在那兒,一直都帶著笑。他將茶水再度倒上:「還喝嗎?」

  「可以了。」

  「好,那我們來說說造反和殺皇帝的區別。」寧毅拍了拍手,「李兄覺得,我為何要造反,為何要殺皇帝?」

  李頻微微沉默了片刻:「為武朝衰弱,為忠臣蒙冤,為努力沒有結果?」

  「為萬民受苦。」寧毅補充一句。

  「有嗎?」

  「有的,你們總喜歡往大處看,秦老是忠臣,他受苦,就是受苦,別人就不是?我在夏村打仗,看見過被女真人強暴的女子,她被救回來,瘦骨嶙峋,非常可憐,休息了幾天,起來給救她的兵做飯,給他們包紮傷口,有人說要娶她。夏村大戰最後一天的時候,她拿著刀衝出去,你看,她學會了拿到,成了一個真真正正的人……死在戰場上了。」

  寧毅搖了搖頭:「為了守住汴梁城,有多少人死了,城裡城外,夏村的那些人哪,他們是為了救武朝死的。死了以後,沒有結果。一個皇帝,肩上有天下億萬人的命,權衡來權衡去就像是小孩子開玩笑一樣,沒有任何責任,他不死誰死?」

  「這就是為萬民?」

  「求同存異,我們對萬民受苦的說法有很大不同,但是,我是為了這些好的東西,讓我覺得有重量的東西,珍貴的東西、還有人,去造反的。這點可以理解?」

  「你雖該死,但可以理解。」

  「嗯,那麼李兄認為,造反這麼大的事,最重要的是什麼?」

  寧毅問出這句話,李頻看著他,沒有回答,寧毅笑了笑。

  「你、你們,很多人以為是如何實施,如何一步步的策劃,徐徐圖之。你們把這種事情,當做一種冷冰冰的事例分析來做,簡單的一件事,拆掉,看看怎麼樣能做成。但我不認同:任何一件大事,高遠到造反這種程度的大事,他最重要的是立意!」

  寧毅舉起一根手指,目光變得冰冷嚴苛起來:「陳勝吳廣受盡壓迫,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方臘造反,是法平等無有高下。你們讀書讀傻了,以為這種雄心壯志就是喊出來玩玩的,哄那些種田人。」他伸手在桌上砰的敲了一下,「——這才是最重要的東西!」

  他笑了笑:「那我造反是為什麼呢?做了好事的人死了,該有好報的人死了,該活著的人死了,該死的人活著。我要改變這些事情的第一步,我要徐徐圖之?」

  李頻冷冷道:「那你便要弒君?」

  「在於我有沒有能力弒君。」寧毅道,「我若沒有能力,當然是徐徐圖之,我若是陳勝吳廣,是方臘,我當然要徐徐圖之,但我不是,這個可能性擺在我面前。我要造反,他要付出代價,我能殺他而不殺,那我以後也就不必反了。」

  院子里沉默了片刻,寧毅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做人做事都是這樣,到最後,你的標準,會退到某個程度,因為世界嚴苛。你有一個最高標準,人生標準做事的標準都行,走不通,你可以退一點,你可以妥協一點,但你最後的成就,就在於你退了多少。寧死不退,熬過去了的,才能成大事,從一開始就講徐徐圖之的人,想得再清楚,也只能一事無成。」

  「你可曾想過……汴梁的百姓會怎麼樣?天下會怎麼樣?」

  「廢話。」寧毅將手中的茶水一飲而盡,「他們得死啊。」

  砰!李頻的手掌拍在了桌子上:「他們得死!?」

  寧毅目光平靜:「選錯邊當然得死,你知不知道,老秦下獄的時候,他們往老秦身上潑糞了。」
李頻已經一字一頓地吼了出來:「那是他們的錯?」

  「不是他們的錯?」寧毅攤了攤手,然後聳肩,「哦,不是他們的錯,他們是無辜的。」

  寧毅說完這句,目光中有著憐憫,卻已經開始變得嚴厲起來,緩緩的,堅定的搖了搖頭:「不,就是他們的錯!他們不是無辜的!他們是武朝人!武朝打不過女真,他們就死有餘辜——」

  他聲音渾厚,內力激蕩,到後來,聲音已經震蕩四周,遠遠傳開:「你們講情理,是因為你們組成武朝!農人耕織勞作,士人讀書統治,工人修葺房屋,商人通貨四方!你們一同生存!國家強大,人民身受其惠!國家虛弱,人民死有餘辜!這是天罰!因為國家面對的是這片天地,天地不講情理!天理只有八個字……」

  他的聲音傳出去,一字一頓:「——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這聲音隱隱如雷霆,李頻皺著眉頭,他想要說點什麼,對面如此作態之後的寧毅陡然笑了起來:「哈,我開玩笑的。」

  這一下,就連旁邊的左端佑,都在皺眉,弄不清寧毅到底想說些什麼。寧毅轉過身去,到旁邊的盒子里拿出幾本書,一面走過來,一面說話。

  「確實啊,汴梁的百姓,是很無辜的,他們為什麼不無辜,他們一輩子什麼都不知道,皇帝做錯事,女真人一打來,他們死得屈辱不堪,我這樣的人一造反,他們死得屈辱不堪。不管他們知不知道真相,他們說話都沒有任何用處,天上掉什麼下來他們都只能接著……吶,李頻,這是秦相留下來的書,給你一套。」

  寧毅將書扔在桌子上:「所以,在這中間,諸位沒有發現什麼不對的東西嗎?他們太無辜了,這本身就是不對的,做了這種錯事怎麼還能無辜呢?所以我在想,給他們一個說話多少能有用國家怎麼樣?這樣一來,再出什麼事情,人就死有餘辜了,道理也就齊了。」

  這絮絮叨叨猶如囈語的聲音中,隱約間有什麼不對勁的東西在醞釀,寧毅坐在了那裡,手指敲打膝蓋,似乎在思考。李頻素知他的行事,不會無的放矢,還在想他這番話的深意。另一邊,左端佑眉頭緊蹙,開了口。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這中間的道理,可不只是說說而已的。」

  那邊,敲打膝蓋的手指停下來了,寧毅抬起頭來,目光之中,已經沒有了半點的戲謔。

  不久之後,他開口說出來的東西,猶如深淵一般的可怖……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這中間的道理,可不只是說說而已的。」

  這一天的山坡上,一直沉默的左端佑終於開口說話,以他這樣的年紀,見過了太多的人和事,甚至寧毅喊出「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這八個字時都未曾動容。唯有在他最後戲謔般的幾句絮叨中,感受到了古怪的氣息。

  坐在那裡的寧毅抬起頭來,目光平靜如深潭,看了看老人。山風吹過,周圍雖有數百人對峙,此時此刻,還是寧靜一片。寧毅的話語平緩地響起來。

  「我的妻子家中是布商,自遠古時起,人們學會織布,一開始是單純用手捻。這個過程持續了或者幾百年或者上千年,出現了紡輪、紡錘,再後來,有紡車。從武朝初年開始,朝廷重商業,開始有小作坊的出現,改進織機。兩百年來,織布機發展,效率相對武朝初年,提升了五倍有餘,這中間,各家各戶的手藝不同,我的妻子改進織機,將效率提升,比一般的織戶、布商,快了大約兩成,後來我在京城,著人改進織機,中間大約花了一年多的時間,如今織機的效率對比武朝初年,約是十倍的效率。當然,我們在山裡,暫時已經不賣布了。」

  左端佑與李頻皺著眉頭,看見寧毅交握雙手,繼續說下去。

  「觀萬物運行,窮究天地原理。山下的河邊有一個水力作坊,它可以連接到織布機上,人手如果夠快,效率再以倍增。當然,水利作坊原本就有,成本不低。維護和修繕是一個問題,我在山中弄了幾個高爐研究鋼鐵,在高溫之下。鋼鐵愈發柔韌,將這樣的鋼鐵用在作坊上。可降低作坊的損耗,我們在找更好的潤滑手段,但以極限來說,同樣的人力,相同的時間,布料的出產可以提升到武朝初年的三十到五十倍。」

  「我們研究了熱氣球,就是天上那個大孔明燈,有它在天上。俯瞰全場。打仗的方式將會改變,我最擅用火藥,埋在地下的你們已經看到了。我在幾年時間內對火藥運用的提升,要超過武朝之前兩百年的積累,火槍目前還無法代替弓箭,但三五年間,或有突破。」

  「所以,人力有窮,物力無窮。立恆果然是墨家之人?」左端佑說了一句。

  寧毅搖頭:「不,只是先說說這些。左公。你說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這道理並非說說。我跟你說說這個。」他道:「我很同意它。」

  「這是老祖宗留下來的道理。更是契合天地之理。」寧毅說道,「有人解,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這都是窮書生的妄念,真把自己當回事了。世界沒有愚人開口的道理,天下若讓萬民說話,這天下只會崩得更快。左公。你說是吧。」

  左端佑沒有說話。但這本就是天地至理。

  「聰明人統治愚蠢的人,這裡面不講人情。只講天理。遇上事情,聰明人知道如何去分析。如何去找到規律,如何能找到出路,愚蠢的人,一籌莫展,豈能讓他們置喙大事?」

  「遠古年間,有百家爭鳴,自然也有憐憫萬民之人,包括儒家,教化天下,希望有一天萬民皆能懂理,人人皆為君子。我輩自稱文人,何謂文人?」

  「自倉頡造文字,以文字記錄下每一代人、一輩子的領悟、智慧,傳於後人。故人類孩童,不需從頭摸索,先人智慧,可以一代代的流傳、積累,人類遂能立於萬物之林。文人,即為傳遞智慧之人,但智慧可以傳遍天下嗎?數千年來,沒有可能。」

  「書本不夠,孩童資質有差,而傳遞智慧,又遠比傳遞文字更複雜。因此,智慧之人握權柄,輔佐天子為政,無法傳承智慧者,種地、做工、伺候人,本就是天地有序之體現。他們只需由之,若不可使,殺之!真要知之,這天底下要費多少事!一個太原城,守不守,打不打,如何守,如何打,朝堂諸公看了一輩子都看不清楚,如何讓小民知之。這規矩,洽合天道!」

  寧毅的話,冰冷得像是石頭。說到這裡,沉默下來,再開口時,話語又變得緩和了。

  「千百年來,人們找了很多法子,這是唯一可以走得通的路。這千百年,儒家和諸多掌權者定下了規矩,在這個規矩里,普通小民,知也好、不知也好、做也好、不做也好,擰不過大局。規矩定下來,就決定了在汴梁城破時,他們是不是無辜都要死,無辜只是一個說法,沒有意義。左公、李兄,這是你們認同的那個東西定下的規矩,搞砸了,又是你們在憐憫,說他們何其無辜,說我何其冷血,說敵人何其殘暴。我陪著死了,是否就不冷血了呢?」

  「我在這裡,並非指責兩位,我也從不想指責儒家,指責沒有意義。我們經常說做錯了事情要有代價,周喆可以把他的命當代價,儒家只是個概念,只有好用和不好用之分。但儒家……是個圓……」

  他的話喃喃的說到這裡,語聲漸低,李頻以為他是有些無奈,卻見寧毅拿起一根樹枝,慢慢地在地上畫了一個圓圈。

  「儒家是個圓。」他說道,「我們的學問,講究天地萬物的渾然一體,在這個圓里,學儒的大家,一直在尋找萬物有序的道理,從先秦時起,國民尚有尚武精神,到漢朝,獨以強亡,漢朝的任何一州拉出來,可將周邊草原的民族滅上十遍,尚武精神至唐朝漸息,待儒家發展到武朝,發現民眾越順從,這個圓越不容易出問題,可保朝廷長治久安。左公、李兄,秦相的幾本書里,有儒家的至理。」

  他看著兩人:「他的書中說的道理,可釐定萬物之序,天地君親師、君君臣臣子子,可清楚明白。你們講這本書讀通了,便可知這圓該如何去畫。任何人讀了這些書,都能知道,自己這一生。該在什麼樣的位置。引人慾而趨天理,在這個圓的框架里。這是你們的寶貝。」

  「秦相真是天才。」書還在桌上,寧毅將那兩本書往前推了推,「然後就只有一個問題了。」

  「如果永遠只有內部的問題,所有人平安喜樂地過一輩子,不想不問,其實也挺好的。」山風稍稍的停了片刻,寧毅搖頭:「但這個圓,解決不了外來的侵略問題。萬物愈有序。民眾愈被閹割,愈發的沒有血性。當然,它會以另外一種方式來應付,外族侵略而來,佔領中原大地,然後發現,只有儒學,可將這國家統治得最穩,他們開始學儒,開始閹割自身的血性。到一定程度,漢民反抗,重奪國家。奪回國家之後,再度開始自我閹割,等待下一次外族侵略的到來。如此,君王輪換而道統長存,這是可以預見的未來。」

  「……你想說什麼?」李頻看著那圓,聲音低沉,問了一句。

「你們傳承智慧的初衷到哪裡去了?」寧毅問道,「人人為君子,一時不能達成。但可能性呢?你們手上的儒學,精妙絕倫。然而為求天地有序,已經開始閹割民眾的血性。回到開始……儒家的路,是不是走錯了?」

 「我沒有告訴他們多少……」小山坡上,寧毅在說話,「他們有壓力,有生死的威脅,最重要的是,他們是在為自我的存續而抗爭。當他們能為自我而抗爭時,他們的生命何其壯麗,兩位,你們不覺得感動嗎?世界上不止是讀書的君子之人可以活成這樣的。」

  「李兄,你說你憐憫世人無辜,可你的憐憫,在世道面前毫無意義,你的憐憫是空的,這個世界不能從你的憐憫里得到任何東西。我所謂心憂萬民受苦,我心憂他們不能為自我而抗爭。我心憂他們不能覺醒而活。我心憂他們矇昧無知。我心憂他們被屠戮時猶如豬狗卻不能壯烈去死。我心憂他們至死之時魂靈蒼白。」

  他目光嚴肅,停頓片刻。李頻沒有說話,左端佑也沒有說話。不久之後,寧毅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王家的造紙、印書作坊,在我的改良之下,效率比兩年前已提高五倍有餘。只要探究天地之理,它的效率,還有大量的提升空間。我先前所說,這些效率的提升,是因為商人逐利,逐利就貪婪,貪婪、想要偷懶,所以人們會去看這些道理,想很多辦法,儒學之中,以為是奇巧淫技,以為偷懶不好。但所謂教化萬民,最基本的一點,首先你要讓萬民有書讀。」

  李頻瞪大了眼睛:「你要鼓勵貪婪!?」

  「貪婪是好的,格物要發展,不是三兩個儒生閑暇時瞎想就能推動,要發動所有人的智慧。要讓天下人皆能讀書,這些東西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但不是沒有希望。」

  寧毅眼睛都沒眨,他伸著樹枝,修飾著地上划出圓圈的那條線,「可儒家是圓,武朝是圓。武朝的商業繼續發展,商人將要尋求地位。同樣的,想要讓工匠尋求技藝的突破,工匠也要地位。但這個圓要有序。不會允許大的變動了。武朝、儒家再發展下去,為求秩序。會堵了這條路,但我要讓這條路出去。」

  「方臘造反時說,是法平等,無有高下。而我將會給予天下所有人同樣的地位,華夏乃華夏人之華夏,人人皆有守土之責,捍衛之責,人人皆有平等之權利。從此以後。士農工商,再無差別。」

  「……我將會砸掉這個儒家。」

 「我說了,我對儒家並無偏見,我走我的路。老秦的衣缽,已經給了你們,你們走自己的路,去修、去改、去傳續,都可以,只要能解決眼前的問題。」

  「假若你們能夠解決女真,解決我,或許你們已經讓儒家容納了血性,令人能像人一樣活,我會很欣慰。若是你們做不到,我會把新時代建在儒家的殘骸上,永為爾等祭奠。若是我們都做不到,那這天下,就讓女真踏過去一遍吧。」

  小小的山坡上,壓抑而冰冷的氣息在瀰漫,這複雜的事情,並不能讓人感到慷慨激昂,尤其對於儒家的兩人來說。老人原本欲怒,到得此時,倒不再憤怒了。李頻目光疑惑,有著「你何以變得如此偏激」的惑然在內,然而在好些年前,對於寧毅,他也從未了解過。

  彼時天光傾瀉,風捲雲舒,小蒼河困局未解,新的捷報未至。在這小小的地方,瘋狂的人說出了瘋狂的話來,短短的時間內,他話里的東西太多,也是平鋪直述,甚至令人難以消化。而同一時刻,在西北的延州城,打著黑底辰星旗的戰士們已經沖入城內,握著武器,奮力廝殺,對於這片天地來說,他們的戰鬥是如此的孤獨,他們被全天下的人仇視。

  而若是從歷史的長河中往前看,他們也在這一刻,向全天下的人,宣戰了。

  寧毅朝外面走去的時候,左端佑在後方說道:「若你真打算這樣做,不久之後,你就會是全天下儒者的敵人。」

  「你知道有趣的是什麼嗎?」寧毅回頭,「想要打敗我,你們至少要變得跟我一樣。」

 旁邊的鐵天鷹疑惑地看他。李頻笑了好一陣,漸漸地安靜下來,他指著那石碑,點了幾下。

  「他這是在……養蠱,他根本毫無憐憫!原本有很多人,他是救得下的……」

  「李大人。」鐵天鷹欲言又止,「你別再多想這些事了……」

  「他……」李頻指著那碑,「西北一地的糧食,本就不夠了。他當初按人頭分,可以少死很多人,將慶州、延州歸還種冽,種冽不能不接,然而這個冬天,餓死的人會以倍增!寧毅,他讓種家背這個黑鍋,種家勢力已損大半,哪來那麼多的餘糧,人就會開始斗,斗到極處了,總會想起他華夏軍。那個時候,受盡苦楚的人會心甘情願地加入到他的軍隊裡面去。」

  鐵天鷹遲疑片刻:「他連這兩個地方都沒要,要個好名聲,原本也是應當的。而且,會不會考慮著手下的兵不夠用……」

  「應當?」李頻笑起來,「可你知道嗎,他原本是有辦法的,哪怕佔了慶州、延州兩地,他與西夏、與田虎那邊的生意,已經做起來了!他南面運來的東西也到了,至少在半年一年內,西北沒有人真敢惹他。他可以讓很多人活下來,並不夠,佔了兩座城,他有吃的,真的沒辦法招兵?他就是要讓這些人明明白白,不是渾渾噩噩的!」

  「鐵捕頭,你知道嗎?」李頻頓了頓,「在他的世界裡,沒有中立派啊。所有人都要找地方站,哪怕是這些平日里什麼事情都不做的普通人,都要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站在哪裡!你知道這種世界是什麼樣子的?他這是故意放手,逼著人去死!讓他們死明白啊——」

  李頻的話語回蕩在那荒原之上,鐵天鷹想了一會兒:「然則天下傾覆,誰又能獨善其身。李大人啊,恕鐵某直言,他的世界若不好,您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呢?」

  李頻沉默下來,怔怔地站在那兒,過了很久很久,他的目光微微動了一下。抬起頭來:「是啊,我的世界,是什麼樣子的……」

  他閉上眼睛:「寧毅有些話,說的是對的,儒家該變一變……我該走了。鐵捕頭……」他偏過頭。望向鐵天鷹,「但……不管怎麼樣,我總覺得,這天下該給普通人留條活路啊……」這句話說到最後,細若蚊蠅,悲愴得難以自禁,猶如呻吟、猶如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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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條線 ,正奇之路

「偏鋒者不可使其筆正,正鋒者不可使其筆偏。」———《永字八法·八法解》

正,奇,代表的是解決問題的兩種方向
正路辛苦,奇路兇險
這一部分倒是沒有太多原文摘錄,因為這本身是一種思維方式,寧毅對正奇的理解是融合到一個個具體案例中完成的,所以要結合案例分析。比較顯著的事件有兩個,一前一後,皇商,梁山。
先說皇商
,皇商的問題有:1,蘇家大房需要拿下皇商代理權從而贏得蘇家下一任家主的威望加持,2,大房的密制特工布料在招標前夕突然褪色並無法恢復,3,蘇家有內鬼,外邊有烏薛兩家惡性競爭,4,蘇伯庸遇刺,5,皇商本身的壓力
思路無非幾種,1,想辦法把密制布料的顏色弄對,2,上京去找關係求人,3,放棄大房的家主爭奪。
上面三種的思路都是建立在【不放棄皇商】的前提下做出的選擇,這個思路也不能說錯,而是,它因為必須搞定皇商競標,且自身產品有無法避免的漏洞的基礎上,它要拿下皇商,就勢必做出非常多的犧牲和讓利。如果是蘇檀兒做主,一定會拚死拿下皇商,好在蘇檀兒病了,全權由寧毅負責,所以寧毅提供了另外一條思路。
暗地裡放棄皇商競標,而明面上讓其他人入這個套,把風險轉移到搶奪的人身上。
這個思路同時解決了兩方面的問題,1,蘇家不用硬撐吃下皇商而無力解決後續的事情,2,順藤摸瓜可以查出誰是內鬼。
寧毅的思路巧妙在於,蘇檀兒想的是蘇家如何從皇商處賺,而寧毅考慮的是,蘇家不一定非要從皇商那裡賺,讓其他家虧,對於蘇家來說就是賺。
博弈論的玩法,兩個冒險者同時遇到熊,不一定要跑贏熊才能求生,而是,只要跑贏另外一個人就能生。

寧毅在跟烏家賭,而烏家卻在跟朝廷賭

寧毅賭烏家不敢跟他賭,烏家在賭朝廷敢不敢動烏家

烏家賭不起

1,蘇伯庸遇刺,再沒有人替蘇檀兒頂住來自蘇家內部的壓力

2,蘇家有內鬼,但是不知道是誰

3,特供布料褪色了,沒辦法恢復

4,蘇愈到歲數了,蘇家內部在爭奪下一任家主位置

5,大房掌柜帶著所有錢上京打點,為蘇家求情

主角是魂穿,靈魂穿越,除了思想一無所有,連寧毅這個名字都不是主角自己的,思維分 兩部分,思想觀念和思維方式,思想觀念是對世界的看法,思維方式是對世界的做法,寧毅的思想觀念未必值得學,而思維方式則可以一探

寧毅的思路,以小見大,環環相扣

1,蘇家有內鬼,但是不知道是誰,然而內鬼會自動跳出來

什麼是內鬼,核心利益與你不在一處的人就是內鬼,蘇家大房受損,而內鬼的核心利益沒有受損,或者說,內鬼以出賣大房利益獲取自己的利益,所以,不知道內鬼是誰沒關係,當大房利益受損後,第一個跳出來的人,就是內鬼,

2,特供布料褪色了,沒辦法恢復,然而其他人並不知道這個消息,內鬼也一定會把布料的配方遞出去,

3,大房掌柜帶著所有錢上京打點,為蘇家求情,很難,但是拿著錢給烏家落井下石,卻容易

寧毅未必需要操縱所有的步驟,他只需要保證每走一步都有後手跟隨,就能保證全局上的上風

「你……」烏啟隆深吸了一口氣,指著寧毅,「你們……現在是你們要置我烏家於死地,你卻在這裡擺出與你無關的態度來幫我出主意,呵……」

  「你還是不明白?」這一次,寧毅望著他,皺起了眉頭,「這種事情……不是什麼家家酒。世界上很多的時候,你會覺得一件事情有很多很多的選擇,可到頭來你會發現選擇其實就那麼一個,你照著做就行了。置你烏家於死地?你為什麼說得這麼輕描淡寫?就好像這事情跟以前有個人拿板磚砸了我一下沒什麼兩樣?你讓我怎麼說?」

  「這件事情,是你們開的頭。你想聽這個?你們不能這個樣子,我提醒過你們了。你想聽這個?還是白首相知猶按劍,朱門先達笑彈冠?那首詩烏家世伯拿回去裱起來了,他當時還說經商就是這個樣子……你想聽這個嗎?沒有意義,從頭到尾我沒想過跟你說這些。我只是想要告訴你現在的事情到底是個什麼樣子。至於它是為什麼變成這個樣子的,那是你們之後做反省的時候要做的事情,現在你說這個,能解決問題?」

  「沒人要針對你們烏家。只是有人把蘇伯庸刺傷了——哦,別說這個跟你們沒關係,你們不知情,這是最重要的——然後你們開始打皇商的主意了,布褪色了,蘇檀兒病倒了。蘇家出了問題,後續也就都是解決問題而已,沒人想要死人,沒人要殺誰全家,解決問題,把事情做到最好的程度,解決問題就是這個樣子。」

  「布行年會那一晚之前,誰也不知道是你們,只不過是誰誰就會跳進來,你們也好,薛家也好,都是一樣。現在我告訴你,有兩條路,第一,你們全家活著,第二,你們全家死光,我難道還要詳細告訴你怎麼選嗎?而蘇家這邊,就像我說的,既然已經將死了,下一步該怎麼走,理所當然的事情,哪怕讓你來選,豈不也是一目了然?」

  說到這裡,寧毅的目光其實已經嚴肅起來,隨後搖頭嘆了口氣。

  「回到前面,我知道這很難辦,一開始很難接受,誰都一樣。事情出得太快,轉折太快,給你們接受的時間也不多,另外,你們心裡肯定有氣。我就算全家死光也不讓你佔一點便宜……大多數人一開始甚至都會這樣想,可以理解,不過,一個人是想不出什麼東西的,這事情真是太大了,要做的決定也有很多。」

寧毅從來不相信運氣,他的一切行事都歸結到信息收集,沙盤推演,必要時候的果斷,以及 ,不死不休的決心
或者說香蕉寫的主角都是這種綿里鋼的性格,平時溫和,真正遇到事一步也不退,一定要殺出血路才罷休,這種基於理性與邏輯上的行事會導致他們對人性的把握非常深邃,同時很少僥倖,都是靠謀劃,真正意義上的以弱勝強從來不存在,細分到每一步都是以強勝弱。

寧毅笑道:「這世上哪有什麼驚人計策,說到底,無非都是定下一個目標,然後解決問題而已。就如戰場之上,兵出正奇,以弱勝強,實際上哪有什麼以弱勝強,真說起來,都是以強勝弱。」
  「這等說法,倒是未曾聽過。」秦老皺了皺眉,「兵書之上,雖說用奇不如用正,提倡正道之法,避諱劍走偏鋒,可但凡兵法變化,皆是力求以弱勝強,畢竟若我強而敵弱,這兵法有或者無,也已經無多大意義了。立恆這說法,老夫不能苟同。」
  「呃,沒有這說法?」寧毅微微愣了愣。
  「確實沒有。」康賢笑了起來,「如同立恆所言,若計策皆是用來解決問題,自是敵強我弱,才有問題,我強而敵弱的情況下,何用兵法,因此兵法所載,若非軍陣之基本,則大抵都是探討以弱勢對強勢的狀況。」
  「倒也的確是這樣。」寧毅笑著點了點頭,「說法的不同,在下也只是紙上談兵而已,呵呵,見笑了。」
  「本就是紙上談兵,老夫於兵法,原也不熟……」秦老喝了口茶,似是想起些往事,笑容之後微微有些複雜,隨後道,「橫豎無事,立恆那說法究竟從何而來,倒也不妨詳述一番。」
  寧毅想了想,片刻之後,抽過來旁邊的棋盤:「原也是看法的不同,事情卻是一樣的,兵法之以弱勝強,在這裡看來,其實講究的,卻是如何將雙方的強弱掉轉而已。」
  他從對面的棋瓮里拿出十顆白棋,隨後從自己這邊拿出五顆黑棋來,然後,一份份的分割白棋:「簡單來說,敵方數量為十,我方僅有五,打是打不過的,以計策算計其分兵四份,各為一二三四,以我方五份攻其四份,將對方擊潰,我方優勢之下,損一份,餘四份,以四打三,然後以三打二,以二打一……戰局已定,以弱勝強,其實細分下來,每一次皆是以強勝弱。」
  秦老笑道:「立恆所說此事,未免太過理……」話要說完,忽然愣了愣,隨後去看那棋子,皺起眉來想寫事情。康老原本也想說這說法過分理想,真是紙上談兵,見秦老表情,也沉思起來。
  寧毅笑了笑:「太過理想,確是如此。」他伸手將白字再聚攏起來,「實際戰陣太過複雜,要得到如此的理想狀態確實不可能,不過,這只是見事之法,並非從一開始就能如此精確的計算。但是若從結果推回去,每一場以弱勝強,或是以強勝弱的戰爭,分割下來,皆是此等局面,不存在真正弱兵可以勝強兵的狀態,因為強與弱,本身就是由他們能否打敗、殺掉對方來決定的,這裡以成敗論英雄,敵強我弱,便想辦法將對方隔開、分化、操縱,盡量讓每一次戰鬥,都在局部上以強勝弱,在細部上甚至可以劃分到每一位軍士的身上,當然,再好的將領也不可能把握全局到這種程度,但是每一支部隊,對上對手另一支部隊時,到底是勝是負,終究是有簡單把握的。」
  「商場、戰場、為人、做事,我不相信有真正以弱勝強的說法,當然,諸多看不見的因素,大概也是強弱的一部分,情報、人心、好惡,乃至運氣。目標擺在前方,路或許看不到,又或許有很多條,如何達到目標的前一步,卻可以這樣逆推回來,細分成一步步的話,或許會發現每一步都很簡單,解決問題而已,因此我是不信有什麼奇謀的。」他想想,推回那棋盤,又是自嘲地笑笑,「當然,紙上談兵,那些領兵打仗的將軍,就算不這樣想,也會很厲害,總之,是事情如何去看而已,解決不了實際問題。」
  「然細部上確是以強勝弱,從無以弱勝強之理。」秦老嘆了口氣,「立恆這說法的確淺顯,但頗合大道,兵法……確是以弱變強,而非以弱勝強,若將這兩者分清楚,那倒也是……」

 「奇謀都是說書先生拿來騙人的,給那些想要不勞而獲,不肯努力的人自我安慰的東西而已。」寧毅扭了扭脖子,看著夜色中的營地,「世界上所有的事情都是按部就班,要解獨龍崗之圍,打敗梁山人就可以了,怎麼打敗,內部讓他們變弱,外部總是要打。內部怎麼變弱,讓他們分裂,打他們的士氣,手法可以千變萬化,道理上其實很簡單,一步一步地做完就行了。」

  「現在也一樣,我只讓他們感受到三點,第一、官府絕對不敢納降他們,第二、他們人人喊打,我們一定會咬死他們,第三、他們做的事情,沒有用。剩下的就是戰場上的事了。」寧毅搖了搖頭,「我從來不接受奇謀,沒有什麼是奇謀,都是做好事情的手段而已。真正能把想到的事情按部就班地做完,什麼謀都是奇謀妙計,做不好事情的,有奇謀妙計都沒用。」

  王山月如今也算是他團隊中的一員,寧毅說完這些,笑了笑:「當然,每個人看事情的方法不一樣,你若當成奇謀,這樣看待也無妨。」

前面的皇商,後面的梁山,具體措施上稍微有點不同,但本質是一致的。

三個事件,皇商,梁山,金鑾殿弒君,就真的能看見寧毅確實是做生意出來的,商業思維極其明顯,思路非常精準而又狠辣。梁山無疑也是承接了皇商展現寧毅【成本轉移】思路的最好例子。一開始正常打,打完了抓了一批,抓完了殺一批,殺完了放一批,放完了再打,打完抓,抓完殺,殺完放,實際上這個過程只要完整實行了一次,到大決戰的時候梁山就必敗無疑。

書里思路其實挺清晰的,就是長了點,在這給精簡一下。

先分析分析梁山的本質是什麼?

梁山的本質,是團結在以宋江為核心的若干個個人武裝團體集結而成的大型武裝團體,而宋江並不對梁山全體成員具有絕對的指揮權。換言之,梁山天生,就具備分裂性和妥協性。

而寧毅做了什麼?

第一場仗打完,抓了俘虜,向俘虜們提供了策反的思路,並且把其中肯定不會接受策反的一小撮死硬派殺掉,再把俘虜放回去。

這個思路狠,非常狠。

站在梁山方面看整件事,是怎麼樣的?

敵人抓了我們的人,然後把人放了回來,而放回來的人說敵人讓他們做內應。

整個事的本質,是一條猜疑鏈。

梁山面對這種事,會有三種反應。

1,殺掉所有放回來的人,確保隊伍里永遠不會出現被策反的內應(然而這是不可能的)

2,相信所有被放回來的人,依然用這幫人作為主力隊員攻擊敵人(然而這也是不可能的)

3,一半一半,相信放回來的人,但不再予以重用並給予一定程度監視(只能選這個啊)

為什麼說寧毅這一招狠毒呢,因為無論梁山採取哪種應對措施,就是在加劇梁山內部分裂的過程。

寧毅給了俘虜們三樣東西,活路,利益,以及並不艱難的任務。

你答應策反(哪怕是假裝答應了),恭喜你,你目前可以活下來。

放你回去後你真的完成了寧毅交代的任務,恭喜,你可以獲得利益。

而這任務本身又不具備過高的難度,,換言之,你可以輕而易舉得到你的額外利益。

在這種前提下,加上梁山本身就是一個鬆散的個人武裝集結團體,所以會導致大量的搖擺派出現,而只要出現了複數以上的搖擺派,整個梁山,就垮了。

寧毅從頭到尾都在是斗心,賭梁山內部間的猜疑鏈能不能自破,如果不自破,梁山就會被寧毅的計謀擊潰。

這種局面下要解只有一種辦法,就是思想建設,確保全體上下統一在一個大思路下行事,這一招在內戰時期被我黨玩得風生水起,當然,梁山這幫泥腿子是肯定做不到的,因為事實上即使內戰時期,長期脫離黨內的人員再回歸時同樣要經過漫長的審核,而梁山,一個基於兄弟義氣和某個大頭目個人威望組合起來的團體,不可能做到如此制度化的管理。

於是,梁山垮了,宋江讓寧毅斬首了。

心魔,還真是心魔,斗心成魔,這種對人性的利用,哎,不叫一聲魔王,都是貶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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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就先這樣,贅婿這書還沒完本,完本了以後我再來寫完本總結。

當然,在沒完本之前其實有一個一個關於【歷史類】的想法啦,不過有點難以展開,下次再說吧。

之前貼在這關於異化的部分已經轉移到異化的那個答案了,先這樣。


這幾天香蕉挺勤奮的呀。黑旗軍摧枯拉朽一樣滅了李乾順,三千對三萬,看到真爽。

江寧商戰,平方臘,滅梁山,一刀捅死狗皇帝。香蕉寫出了一部壯觀的網路小說或者不能說叫網路小說了的網路小說。我現在真的很期待他怎樣重寫百年近代史的壯闊場面。

1.寫的真慢,我都忘了看幾年了。每次看到更新都很開心,急著看完。但一直不敢給人推薦。_(:з」∠)_

2.目前來看肯定小說內容過半啦。還沒寫崩,香蕉一直維持著水準。而且讀著明顯感覺得出香蕉駕馭文字的本事還在進步。

3.如果保持水準完本的話,不說起點封神這種和起點四白論等級的話,香蕉這本書可以用來體現網路小說的巔峰了。(是巔峰但不能說是之一


《贅婿》我是聽的,目前大概300章左右,真的忍不住上來評論一下。

論《贅婿》在傳統穿越類型網文上,算是水平高的,作者香蕉在傳統小說寫作意義上的謀篇布局,節奏把握,人物刻畫上,都算得上是高手,甚至說得上是網文作者的一流水平(我讀過的不算很多)。我能聽下去不棄掉,也是基本上被劇情所吸引。

但是你們吹除了這之外的東西……實在……有點尷尬了吧?

我記得關於贅婿有個評論說網文分兩種,一種高級爽文一種低級爽文;低級爽文就是傳統的裝逼打臉泡妹子打天下;高級爽文就是有理想有認識有見識。於是贅婿被劃作高級爽文。

如果真這麼評,那我只能說:這是一部裝修得比較高級的低級爽文,它的爽點仍然在裝逼打臉泡妹子打天下上。這是作者的能力局限。我並不理解為什麼有人稱作者為文青。

幾個基本問題。

一,作者的基本文字素養真的……沒法看。香蕉有語感,大家會贊他描寫有鏡頭感,但是基本文字素養實在是很糟糕的。諸如「不過」「陡然」「已經」這樣的副詞可以在一段話里重複出現好多次;上下兩句完全一樣的句式,完全一樣的形容詞,這種狀況屢見不鮮。在傳統詩詞中這叫做「合掌」,屬於低級錯誤。就算我爹教我寫文也教育過不能一個詞連用兩遍。況且聽得時間長了就會發現香蕉的詞語容量著實有限,「文弱書生」這個詞在300章里用了估計得有1000遍。我有認識的朋友說香蕉高中學歷,這大概確實是教育水平所限。

二,歷史考據接近於0。作者很自覺的避開了中國歷史上任何一個朝代,架空了一個原宋代時期的武朝,這可以理解。但是在我讀過的300章中,作者基本完全沒有,注意是基本完全沒有涉及到任何宋代的細節,只是在描述一個完全架空的中國古代。宋代人吃什麼飯菜?日常如何行走坐卧?有些什麼與其他朝代不同的地方?官職政府機構是怎樣的?完全沒有。聽到方臘稱帝,將手下封為翰林,說翰林是大官,我就覺得滑稽:百度百科也查的到翰林草擬內製聖旨,並不是以大官一句就可以輕易帶過的。然而作者就是沒有一言提及。相比於我一年前讀過的《宰執天下》……那隻能說人比人氣死人了。

三,意識形態水平。如果說第二點是作者本身水平有限且心不在此,那麼作為一本傳統意義上的穿越爽文,這並不是不能理解;畢竟歷史考據這種事情並非人人都得去做。但是這本書有很多人盛讚香蕉理念,我是不能理解的:因為書中就論理水平來說,下一個定語,就是「田園馬列主義」;高度不超過高中政治教材。作者大抵知道「生產力決定生產關係」,但是理解不了這句話;如果我來轉述一遍,可以這麼說:現代性是工業革命的結果而非原因。作者描寫的這個武朝,實際上是一個披著古代的皮的現代社會,而不是古代社會,因為其中的很多場景,概念,人的觀念都是要在工業革命甚至20世紀之後才出現的。而這一點則直接聯繫到了第二點上,可以說正是因為作者沒有也無力去考據一個真正的農業社會的狀態和樣貌,他對於如何在小說中傳達他的那些理念是非常軟弱無力的。比方說頻繁洗澡這件事,甚至在船上洗澡,似乎作者就理所當然的假設了船上是有用電的熱水器而沒有考慮要在船上生火燒柴的情況——點燈是同樣的道理。還比方說兵制,作者無一言提及。但至少北宋南方軍制敗壞,這總應該是知道的吧?很好,無視了。而其中凡是真正所謂論理的部分,主角則說的完全是田園政治學理論,包括對於儒家的那些評論。而且唐宋變革時期的儒學自身也有著深刻的變化,這點作者自然是完全沒有考慮過的。我不相信當時的儒士聽到他那些話會真的恍然大悟納頭便拜——他們要麼是完全聽不懂因為其中很多概念根本沒有出現,要麼就是斥之為歪理邪說(前一種可能性更大一些)。相比之下,在這一點上真正深刻的,只能說《臨高啟明》了。

四,爽文的一些原罪。比方說抄詩(雖然從具體表現上來看還可以)。還比方說倒貼,全處全收。說實在的,《贅婿》我覺得有吸引力的恰恰也就是這些所謂的低級爽文中的爽點,裝逼打臉,我就很喜歡看主角抄詩打臉。作者在這些基本網文中,水平高的也就是這些爽文的節奏控制。

五,一些我很不喜歡的地方,比方說其中的動作戲。冗長無趣,而且最關鍵的,調性非常不合,就好比在一部現實主義電影里突然看到港產武俠片,效果很奇幻。有類似效果的電影倒真有一部,梁家輝和劉德華合演的《黑金》。梁家輝的黑幫老大部分是一部極其出色的現實主義正劇,到了劉德華的部分就突然變成特效動作戲,完全接不起來。我聽說香蕉的文學底蘊一半是路遙平凡世界另一半是港產動作片,這大概就是反映。

總的來說,結論還是那個:《贅婿》是個裝修得比較好的低級爽文。我在這裡有個槽要吐:它影視化真的很符合當下中國古裝影視行業的工業水平,因為實際上不需要任何考證……


在網文當中,贅婿很不錯,香蕉寫得挺用心的了。

不過我不認同文筆的說法,很多人都說香蕉文筆好,我卻只看到啰嗦。

真的,真的很啰嗦。

並且愛亂用虛詞。

我隨便截取幾段

上圖,我畫圈圈這句「說起來其實倒也」,這一連串古怪的用詞,呃.......有人吹香蕉文筆凝練?這叫凝練?

我簡化一下,對比對比就知道:

原句「整個比賽的規矩說起來其實倒也簡單.....而若細說起來則也有複雜的一面.....」

簡化版「比賽的規矩挺簡單......可細說起來,卻也有複雜的一面......」

原句那叫凝練?要麼是故意湊字數,要麼是水平就這樣。

沈從文、賈平凹、金庸那種才叫凝練好嗎。

如果說拿這些傳統作家和香蕉比是欺負人,那也行,拿個被人噴得比較多作家對比:顧漫。

顧漫就是《微微一笑很傾城》的作者,有很多人說顧漫文筆LOW,但她至少句式結構漂亮,該是主謂賓就是主謂賓,簡潔明快,一目了然,不會瘋狂的把一堆定語狀語補語硬塞到一個句子里(沒錯,我就是在黑烽火),也很少出現三四個口語化的虛詞連成一片的情況。

句子結構清晰、明了、無語病、無歧義,這是基本功吧?

贅婿里大量的冗餘的虛詞,會造成閱讀上的「雜訊」,讀起來會覺得很亂,注意力容易被分散。

因為虛詞都是無具體意義的詞語,不像實詞有明確的指代,如「手錶」、「打人」,我們一看就能反應過來講的是什麼。

而虛詞由於意義抽象,多為概念性、邏輯性的意義,乍一看就不如實詞那麼好理解。一旦虛詞濫用,讀起來腦子就很累很亂。

香蕉已經不是濫用了,而是瘋狂用,APM超過666的用......

繼續上例子,隨便截的:

上圖中畫圈句子乍一看有些怪怪的,仔細一瞧,原來是「或許」「也」「只是」三個虛詞連在一起。

還有隨便摘的一段:

「蘇檀兒也並非在走什麼捷徑,她終究是從技術的改良上花功夫,然後再爭取機會。這事情扎紮實實,雖然或許也有運氣的成分在其中,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寧毅也只得認為這個時代的某些女人一旦做起事來....」

加粗那句「....雖然或許也有....」,喂喂喂,大哥你這是故意湊字數吧?

偶爾出現可以接受,可贅婿中這些啰嗦的句子就太太太太太太太多了!太多了!你不是贅婿是贅句吧!

除語病之外,內容上也有很多來來去去的解釋,用上帝視角解釋他為啥這麼做,她為啥不這麼做……一大堆上帝視角,閱讀體驗很差,就像是時不時作者跳出來和你對話一樣,挺齣戲的。

香蕉都是在基本功上有問題,這絕不算文筆好的體現。

我敬佩香蕉對待小說的認真態度,但這還不夠。

除了文筆臃腫,其他方面倒還好,別人說的什麼主角理想化啦、不懂戰爭啦、YY過度啦,我都覺得沒啥問題,小說嘛,本來就是各種幻想,適度不合理很正常。

如果事事追求合理,那怎麼不去噴卡夫卡的《變形記》?

「人怎麼可能變成甲蟲,家人還養著它?不合理啦,垃圾卡夫卡!」


贅婿是一部能夠帶給我驚喜的作品,為什麼這麼說呢!首先如果大家真的認真地從頭看到尾的話,一定會發現香蕉是一直都在進步的,他是把文字當成了一件自己珍愛的物品,所以精心打磨,盡自己的能力構建起一個世界,而不是以碼字為目的!這一點已經可以強過百分之90以上的網文作者了。

創作是很痛苦的,這玩意有點像孕婦難產,孩子憋在肚子里死活生不下來,經歷過漫長的痛苦的較勁,終於順利誕下自己的孩子,其中滋味實在難言,那些以碼字為目的的網文,我只能說那些文字垃圾連創作的邊都摸不上,自己的作品假如真的是用了心血的,讀者是看得出來的,而且文藝工作者少有能夠年少成名者,無他,創作需要的積澱實在是太需要時間了,能不能成為大家,這個真的很難說,但是香蕉最少是以一個正確的標準去要求自己的,他最少已經是走在這條路上的人。

我在自己的求學生涯中,導師經常跟我說的一句話,我一直都記得、那就是:「年輕人、三十歲以前要走量,每天日復一日地鍛煉自己的技能,大量的閱讀武裝自己的思想,那麼大概是有機會出頭的」我說的走量不是說毫無質量的大量複製,而是盡自己所能的提高自己的產量,香蕉儘管每個月也就那麼幾章,但是看得出來他是走了量的。

經常逛貼吧的話,特別是網文類貼吧,會發現贅婿吧一個很有意思的現象,那就是儘管贅婿吧裡面的網路噴子超級多,但是會有很多人討論「儒家」「民主」歷史「,其他貼吧很多的是在催更與灌水ing。儘管對於很多知乎精英來說,貼吧吧友探討的知識水平太低,知識背景錯漏百出,但是我覺得香蕉做了一件很厲害的事,就是他輸出了自己的比較正的三觀,算是引導大家深入思考一些事情,開啟一些民智!我知道肯定有人會反駁我,」什麼時候後宮種馬文「也叫三觀比較正了?答主腦殘、不解釋。但是我想說,香蕉這不是傳統文學,儘管我也不是很喜歡後宮,但是香蕉至少沒讓我感覺到寧毅是那種王八之氣側漏,四方女神跪舔這種噁心的種馬,作者也需要養家,大家擔待一些吧!至少香蕉讓平時把看網文當做消遣的人,在輕鬆愉悅的氛圍中,順帶也思考了一下人生!這樣不是挺好的嗎!!!

翻了一遍知友們的答案,有評價把贅婿看做是半隻腳踏入了名著級別的作品,這個我先不作任何評價,我想香蕉肯定也不會承認的,這無疑是種捧殺,我想,觀眾把贅婿評價為半步名著絕對是出於對香蕉的肯定!我先不說能不能夠達到這個程度,我想說的是究竟什麼能夠達到名著的門檻,能夠歷經時間的淘洗而沉澱下來的文字,肯定是對人生,對自己生活的世界有思考的吧!至少香蕉的作品是有自己的思考的,關於儒家、關於人性、關於民主,這尼瑪在網文屆真是難得的有節操啊!我們都了解網文的主要受眾都是一些什麼樣的群體,你讓他們去讀名著,讀經典,估計會啃一鼻子灰,你讓一個網文作者去天天聊人生談理想,我估計他只會呵呵噠,所以大家知道香蕉算是網文屆的一個異類了吧!

最後,希望焦姐能夠一直堅持下去,不放水,跟名著比還是可以的,萬一真成了呢!!!!


改變我對起點看法的小說


贅婿非常值得一讀,作者在盡自己可能展示他的所知、所感、所悟

香蕉說他試著把自己帶入每一個角色去儘力刻畫,我是信的,因為我讀出了一定的畫面感且情節並不算太生硬,這也說明他文采跟內涵兼具了

我不會說他的文筆有多優秀,也不會說他的觀點、看法、意識形態有多正確,我只要知道他很真誠的在展示他眼中的世界跟其中的道理就行了。他的三觀已經自成體系且經過細細的梳理,有比照參考的意義了。

從小課本上教的,大都是自然科學知識,語言、數學等工具學的知識,智力接近且沒有搞科研去進行領域鑽研的人們,其實大家都掌握的差不多,但是人們的境遇、心態、性格、行為模式乃至日後的成就能有如此大的差距,基本就是因為」社會「了。

人心是如此複雜,專門研究的科學分支就數不勝數,可是人們依舊無法準確把握自己的軌跡,只是大致梳理出來了人們的所需、所求、一些基本的反應模式。實驗通常可以重複,但是讀了再多的人物傳記,也不會有一個可以複製的經歷。

人總是永不滿足,所以總會遇到很多困惑。

因人而起的困惑,嗯,這個在知乎就能見到太多了。。。

人生有太多的偶然,我們大部分時候能做的也只是儘可能去放大那個我們想要的結果,讓偶然儘可能必然一些,所謂盡人事聽天命。

其實我挺推崇中國古代的一些思想的,精英的頭腦沒去發展自然科學,全去謀算人心無常了,驅人以成事,謀事以成人,孫子,鬼谷子什麼的,套路簡直不知道深到哪裡去了。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了解多一分別人的思想,推演人際交流的準確性就高一分,做什麼事情也容易一分。

好看的肉體太多,有趣的靈魂太少,而能夠較為簡單直接的觀察別人看世界的視角的機會更少,畢竟不是每個有趣的靈魂都寫作,去生活中了解一個人的耗時就太。。。

不是成功者的自傳才有讀的價值,不同時間,不同身份,每個有一定差異化的個體的看世界的角度都很有價值,只不過絕大部分人寫不出自傳來分享罷了,畢竟不謀萬世者,不足謀一時,不謀全局者,不足謀一隅,大部分成功者,他們豐富的經歷對幫助他們做出」正確的「決定的意義是重大的。

把現實投射進小說且論述之,是能引發思考的,

簡單在想像中塗鴉一個世界,是單純用來放鬆的,

不過論述太累,塗鴉輕鬆~~產量必然不成比例,所以物以稀為貴咯~~

PS:默認知乎讀者基礎知識儲備量過關,基本常識掌握包括但不限於:

語文:能分辨唐詩、宋詞、元曲、明清小說話本、現代詩、散文不過分吧

數學:高考100分以上不過分吧

英語:四級不過分吧

歷史:中國人夏商周順著往後背到辛亥革命不過分吧

地理:能分清方向,認得地圖不過分吧

物綜:識別基礎的易燃易爆有毒物質,不要被朋友圈忽悠不過分吧

政治:=。。=

能進行換位思考、識別簡單傳銷詐騙、了解基本物價水平、了解出明星八卦外的重大時事新聞也不過分的哦

要是不滿足,趕緊滾回去念書充電。。。

讀書有時候找答案,有時候找借鑒,有時候找共鳴

私以為,找共鳴,偶爾為之即可,有足夠閱歷了,答案應該在自己心裡,所以找找借鑒就行

只要真實,差異越大,借鑒價值越大,切不可求同伐異,與諸君共勉。


《贅婿》一書實乃難得的人生觀導師作品,追了2年多了,一開始看覺得裝逼裝的酷炫,打臉打的倍兒文雅,舒服,反面角色也寫的很狡詐,聰明,越往後來越覺得牛X。因為逐漸逐漸意識到,寧毅做的這些除了些許運氣外,確實是有可行性的,他不是主角光環的各種牛X,是在布線,推動整個系統運作,這種推動從一開始的小小布商競爭,到後來的天下之爭,實際都源自寧毅心中的系統概念。

貫穿其中的錢希文的「道」,周侗的「道」都是有血有肉,字裡行間淺顯易懂,讀懂之後又肅然起敬,熱血沸騰,我讀第二遍的時候,讀到錢希文那段讀哭了,腦海里滿是古裝劇那種監牢里,四處破爛,抽泣難聞,一個已經沒有幾分生機的老人強睜著耷拉的眼睛,看著眼前年輕人,鏗鏘有力的說著」這就是衛道啊!我要讓後輩們知道,他們學習的,崇敬的道是這麼個樣子「……真的,心裡滿是不忍

這書我現在還在追,時不時重新看一遍,至今應當快第10遍了吧,越來越領悟到人生很多道理,領悟到社會、優勝劣汰,自然法則的道理,還有我輩人士,應當衛的」道「!

香蕉真的很牛,這個年紀有這種思維和布局,可以體會到,他寫這本書費了常人難以想像的精力腦力。

另,沒看過此書的,實在是推薦看一下,《琅琊榜》全書我看完了,或許是作者的原因吧,局面跟《贅婿》比尚差一個檔次。


我充錢看的正版哦!


2017.10.31更新

我覺得這本書目前像是失控了。主角沒出現的問題不但沒有改善,反而越來越嚴重。感覺這本書的敘事已經從以主角視角為主變成了POV手法。更甚的是寧毅的視角也模模糊糊的,華夏軍的情況介紹得很少。

這就帶來了三個問題。讀者前六七百章主要都是從寧毅視角出發的。「最近」這一百多章寧毅的作用被極度削弱,偶爾出現也是推動劇情少,作者附體多。讀者的代入感找不到支點。

第二個就是POV劇情推進速度慢,再加上香蕉的更新速度更慢。兩個問題加起來確實有點令人想棄書。還有就是香蕉為了凸顯殘酷的世道,在最近的章節里採用了這種多角色多線敘事的手法。但各個人物和個條線之間的互動卻不足,感覺不能交織成面。宏大的世界通過一個個零碎的和人物去展現,總覺得差了那麼點意思。

不是說這些情節和人物寫得不好,事實上最近的章節寫得都很好。只是我作為一個讀者,希望看到的是這些人物和劇情能夠服務於塑造主

角。

可以肯定的是,作者是刻意這樣處理的,目的是憋一個大招,打算讓讀者一次爽到極點。希望到時候不要讓人失望吧。

ps,我其實是想看寧毅怎麼以天下為棋盤運籌帷幄,華夏軍怎麼衝鋒陷陣的。現在寧毅被刻意淡化,看起來香蕉也不擅長寫戰爭。感覺確實有點小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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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越來越慢,最近有半月或者一個月更新一段劇情。

對於人物描寫,場景描寫,情節把控,懸念設置這些東西,香蕉駕輕就熟。因此我個人推測他更新得越來越慢的原因應該是隨著主角進入更廣闊的舞台,小說展現的世界更大更複雜,過去和未來的影響延伸得越來越遠。因此作者對小說的思考牽扯到太多對社會和人的思考,有對架空的武朝也有對當代現實社會的。結果就是作者開始大段大段地直接用主角的語言來輸出這些思考的結果。他自己也直言這是他輸出價值觀的方式,也知道這是在破壞作品的完整性。有人贊同他的言論,有人不贊同他的言論。對我而言,我大致上跟他有類似的思考,我也認為他思考得也比我深。但是這種思考依然是模糊的,不是讓人撥雲見日的, 成體系的理論,更像是一種濃縮的思考過程或者階段性的思考成果。

我真的不覺得這種寫法放在連載的作品上是一件好事。因為對讀者來說,作品的劇情推進變得十分緩慢(時間上而言,事實上單從有劇情的字數上說,不算慢)。而且近幾個月,主角的存在感幾乎沒有,主角的思想變化過程沒有很好地展現,一出場就是跟周圍人的價值觀產生衝突,講道理。所以這些道理講得很生硬,一看就不是來源於主角的思考,而是作者自己的思想。而且這本書書連載了好幾年,作者的思想是有變化的,這種思想的深化沒有在主角身上體現出來。所以即使作者一定要用小說做價值輸出,也應該處理得委婉一點,長篇大論的東西放在隨筆里可能更好吧。

私以為作者想要鋪開的攤子太大,想討論的問題超過了自身的思想深度,而且輕易涉及自己不擅長的寫作領域。


我覺得《贅婿》

高是在其價值觀上

一、文人在國家危亡之際在絕境時刻衛道,為後世立標杆

如錢希文,在被方臘抓之後寧死不屈,堅決衛道,只為後世文人提起來有一個標杆可說

二、人要為自己掙命人不自救,死了就死了,毫無價值,不必惋惜。

寧毅也曾一度隨秦嗣源為此奔走,然而當他看到秦嗣源終究如此結局,被他所想要拯救的百姓誣陷甚至扔石頭潑糞,他突然覺得一路來的犧牲和努力都毫無意義。於是他殺皇帝(終究是意難平),滅儒學,開民主,興格物,啟民智。亂世人民如草芥,活著也要有資格,愚昧無知的,渾渾噩噩的,死了就死了

三、格物,民主,利益驅動

用格物來提高社會生產力,用民主來啟民智,滅儒學的禮制改為利益驅動,當然了,還有黑旗軍套用的我大紅軍的一些體制

......

感人則在一些人物的刻畫上和情節的設計上,如寧毅與各女主的感情讓人感覺溫馨舒適,錢希文的衛道讓人肅然起敬,秦嗣源的奔走到頭來給人扔石頭潑糞讓人心酸不已,設計巧滅梁山讓人酣暢淋漓(這有點後現代主義的味道,現在人似乎內心深處都對戲謔解構嘲諷經典的東西有所偏好)......

當然了,《贅婿》後期還有他無處不在的一種逼格——其他網文都是辣雞,我就是如此得有深度,你要咋的。。。

要逆天了都,簡直逼乎

有逼有深度的東西大家都趨之若鶩也正常

手動結束


此書中的不經意或經意的裝逼讓我猝不及防。

再加一些吧,大魔王裝逼集錦

1.這邊薛進瞪了瞪眼睛:「你……」話音才出,寧毅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出要說點什麼的樣子,周圍李頻、烏啟豪、濮陽逸等人都凝起神來聽著,兩秒鐘後,「那道士當日……」只聽得寧毅說道:「……吟了兩首。」

2.「在下寧立恆,江湖人送匪號血手人屠。」

3.「哦,布開始掉色了。」

4.「哎,周喆。」

5.「……你們現在距離我連一百里都沒有,你們居然會覺得自己的生命是安全的!?」

6.「我過來接人的,今天有人說一個不字,我殺你全家。」

7. 陳凡聳了聳肩,小跑趕上去,又低聲道:「剛才那女人說了個不字,現在不殺光她全家就走。以後說出去會很沒面子啊。」寧毅以好笑的目光看著他:「你怎麼這麼殘忍。我開玩笑的。做人要豁達,你不能老是想著報仇跟殺人全家。」

「大魔王,快更新好嗎,求你了。」//這句是我說的,o(* ̄▽ ̄*)ブ


香蕉更完贅婿日,家祭無忘告乃翁!


原答案:

為什麼那麼多人說贅婿文筆好?在我看來香蕉是在錯誤的文字運用道路上越走越遠了。他寫景並不注重一個意象本身有多美,而是強行用詳細的描寫讓自己相信自己寫的東西是很美的,這種堆砌讀起來無疑是非常讓人難受的,通讀下來給人的感覺越發空洞。一個優秀的作家首先要是一個優秀的藝術家,香蕉沉迷在文字遊戲的小道里,無疑是大大的劍走偏鋒。

一年零五個月後更新(2017.10.22):

此回答突然被挖墳。我就問評論里某些人一句話:強行殺皇帝改變時代是不是很反智?把這種東西當全書高潮是不是超級反智?就這種文盲級別的認知我直戳傷疤不行,非得用你們所謂的評論文學的方法去評論,這種行為是不是更反智?

強行你乎的風格就是「字少不看」,是不是和流行於其它社區的「太長不看」一樣反智?

更新:

希望某個贅婿飯正面回答我的問題,不要不停的絮叨只有你自己聽得懂的話。

就一句「殺皇帝很蠢」的質疑,你來來回回水了上千字,什麼話都說了,就是不說殺皇帝為什麼不是一個蠢的劇情。這樣子我很為難噠,感覺自己就像是一個哄小孩的保姆。


很符合一些年輕人的口味,比其他網路寫手顯得更有逼格。


」網路文學常常被歸類成類型文,因為類型文很多,類型文通常是這樣的:一個人在公司里做事,出來寫文,寫他在公司里的經歷,勾心鬥角解決問題,讀者看了,彷彿經歷了他未曾經歷的生活。這就是類型文的目的,那麼,好的玄幻文讓人經歷玄幻世界,好的戰爭文讓人經歷一場戰爭,知道他曾經不知道的知識,懂得排兵布陣什麼的。

但並不是世界上所有的書,都要為這個用處服務。

路遙寫《平凡的世界》,表現人們在克服苦難時展現的光輝,讓我們忍不住學習那樣的主角。魯迅寫阿q,表現在許多國人身上都有的缺點,以這樣的形式,讓我們將來避免和克服這種缺點。安托萬的《小王子》,向人們訴說最初的那些堅持的可貴。喬納森《格列佛遊記》是為了抨擊腐敗和戰爭。

那《贅婿》這本書要寫什麼呢,又是怎樣寫的呢?

先把《贅婿》上半部的大綱和小說的結構起承轉合寫出來。

起:

第一集「江陵晨風」,是寧毅進入這個世界的溫柔視野,開始與這個小家庭和這個古老王朝肌膚相親,他跑步路過秦淮河,不是刻意保持著疏離,而是對這前現代的中國暫時還「生無可戀」。

第二集「暗戰之池」,在俗世的瑣屑與庸常之中,寧毅漸漸與這個世界呼吸相通,通過一次刺殺和一次綁票,也展開了這紙醉金迷的城池外的片片血火河山。商戰與宅斗,雖在平地起了一波小小風雷,關乎一家一姓之興衰,但在寧毅真正融入大時代的離合悲歡後,那一池之中人情的翻覆與幽微,想起來卻都是溫軟的晨光。一朝英雄仗劍起,又是蒼生十年劫。

承:

第三集「龍蛇」,寫農民起義。一群失去土地的農民在「聖公」方臘的帶領下以乞活與公正的名義將災難帶給他們席捲路上的所有人。

第四集「野火」,談草莽造反。聚義廳的梁山好漢們揮刀向更弱者。世道壞了,人要造反。寧毅被捲入到這人吃人的世道與江湖中,開始嘗試著用自己的方式,也跟隨這個世界最優秀的儒家知識分子,去挽救這個國家。

轉:

第五集「盛宴」,穿過那野火燎原般的反抗,將目光投向更上層,尋求這個世道壞掉的因由。方臘造反的終末,各世家的黑手。武朝遭災後,世家大族兼并土地的一場盛宴。

第六集「胡馬度陰山」,是悲慘的邊民、分裂的江湖與國戰的開始。寧毅作為朝廷鷹犬殺戮江湖。「我們在呂梁山過得不像人」,女真人南下了。

合:

第七集「君王社稷」,是《贅婿》上半部的收束與下半部的開啟,主角和秦嗣源拼了命的保住了汴梁,在成功之後卻並未給予其英雄的待遇,反遭清算,於是主角走上金鑾殿,打破皇帝的頭,再用自己的手開出一個新的天地。

《贅婿》的上部為我們描繪了一幅王朝的破滅的眾生相,從第二集開始到第七集依次是商人地位的低下,農民的起義,草莽的造反,士族的盛宴,悲慘的邊民,無能的軍隊,勾心鬥角的上層,沒有擔當的皇帝。所以,外敵入侵,英雄赴死,忠臣遭戮,寧毅弒君。

這是一個很完整的邏輯鏈。從商開始寫,依次是商、農、工、士、軍、君王。一個王朝的要素都寫出來了。這就是一個國家,一個時代。

重點說一下殺皇帝。

首先要說一說儒家。(以下內容在《贅婿》674章)

儒家是個圓。儒家的學問,講究天地萬物的渾然一體,在這個圓里,學儒的大家,一直在尋找萬物有序的道理,從先秦時起,國民尚有尚武精神,到漢朝,獨以強亡,漢朝的任何一州拉出來,可將周邊草原的民族滅上十遍,尚武精神至唐朝漸息,待儒家發展到宋朝,發現民眾越順從,這個圓越不容易出問題,可保朝廷長治久安。

理學的道理,可釐定萬物之序,天地君親師、君君臣臣子子,可清楚明白。將理學讀通了便可知這圓該如何去畫。也都能知道,自己這一生。該在什麼樣的位置。引人慾而趨天理,在這個圓的框架里。理學自洽而完美。

但這個圓,解決不了外來的侵略問題。萬物愈有序。民眾愈被閹割,愈發的沒有血性。當然,但它會以另外一種方式來應付。外族侵略而來,佔領中原大地,然後發現,只有儒學,可將這國家統治得最穩,他們開始學儒,開始閹割自身的血性。到一定程度,漢民反抗,重奪國家。奪回國家之後,再度開始自我閹割,等待下一次外族侵略的到來。如此,君王輪換而道統長存,這是可以預見的未來。

但儒家傳承智慧的初衷到哪裡去了?人人為君子,一時不能達成。但可能性呢?儒學,精妙絕倫。然而為求天地有序,已經開始閹割民眾的血性,人人為龍的最終理想又要如何做到呢?

然後,是從寧毅的角度上看(在《贅婿》673章)

「造反造定了?」李頻沉默片刻,才再度開口說道,「造反有造反的路,金殿弒君,天地君親師,你什麼路都走不了!寧立恆,你愚不可及!今日我死在這裡,你也難到明日!」

「造反……」寧毅笑了笑,「那李兄不妨說說。造反有什麼路?」

「你的路多了,你有呂梁山幫襯,有右相遺澤。南面,你有康駙馬為友,你有康王府的關係。康王如今便要身登大寶。無論如何,你只要徐徐圖之,所有的路,都會比你眼前走得更好。但你選了最魯莽的路……不對,你選的地方沒有路。」

「好。那我們來說說造反和殺皇帝的區別。」寧毅拍了拍手,「李兄覺得。我為何要造反,為何要殺皇帝?」

李頻微微沉默了片刻:「為武朝衰弱,為忠臣蒙冤,為努力沒有結果?」

「為萬民受苦。」寧毅補充一句。

「有嗎?」

「有的,你們總喜歡往大處看,秦老是忠臣,他受苦,就是受苦,別人就不是?我在夏村打仗,看見過被女真人強暴的女子,她被救回來,瘦骨嶙峋,非常可憐,休息了幾天,起來給救她的兵做飯,給他們包紮傷口,有人說要娶她。夏村大戰最後一天的時候,她拿著刀衝出去,你看,她學會了拿到,成了一個真真正正的人……死在戰場上了。」

寧毅搖了搖頭:「為了守住汴梁城,有多少人死了,城裡城外,夏村的那些人哪,他們是為了救武朝死的。死了以後,沒有結果。一個皇帝,肩上有天下億萬人的命,權衡來權衡去就像是小孩子開玩笑一樣,沒有任何責任,他不死誰死?」

「這就是為萬民?」

「求同存異,我們對萬民受苦的說法有很大不同,但是,我是為了這些好的東西,讓我覺得有重量的東西,珍貴的東西、還有人,去造反的。這點可以理解?」

「你雖該死,但可以理解。」

「嗯,那麼李兄認為,造反這麼大的事,最重要的是什麼?」

寧毅問出這句話,李頻看著他,沒有回答,寧毅笑了笑。

「你、你們,很多人以為是如何實施,如何一步步的策劃,徐徐圖之。你們把這種事情,當做一種冷冰冰的事例分析來做,簡單的一件事,拆掉,看看怎麼樣能做成。但我不認同:任何一件大事,高遠到造反這種程度的大事,他最重要的是立意!」

寧毅舉起一根手指,目光變得冰冷嚴苛起來:「陳勝吳廣受盡壓迫,說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方臘造反,是法平等無有高下。你們讀書讀傻了,以為這種雄心壯志就是喊出來玩玩的,哄那些種田人。」他伸手在桌上砰的敲了一下,「——這才是最重要的東西!」

他笑了笑:「那我造反是為什麼呢?做了好事的人死了,該有好報的人死了,該活著的人死了,該死的人活著。我要改變這些事情的第一步,我要徐徐圖之?」

李頻冷冷道:「那你便要弒君?」

「在於我有沒有能力弒君。」寧毅道,「我若沒有能力,當然是徐徐圖之,我若是陳勝吳廣,是方臘,我當然要徐徐圖之,但我不是,這個可能性擺在我面前。我要造反,他要付出代價,我能殺他而不殺,那我以後也就不必反了。」

院子里沉默了片刻,寧毅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做人做事都是這樣,到最後,你的標準,會退到某個程度,因為世界嚴苛。你有一個最高標準,人生標準做事的標準都行,走不通,你可以退一點,你可以妥協一點,但你最後的成就,就在於你退了多少。寧死不退,熬過去了的,才能成大事,從一開始就講徐徐圖之的人,想得再清楚,也只能一事無成。」

再系統的疏理一下寧毅對武朝的情感變化

楔子

/高處不勝寒,這一輩子走到這一步,已經夠了,就算要重來,我也希望無牽無掛,清清白白地重來一次,那些亂七八糟的骯髒事情,勾心鬥角/

第一卷

寧毅初入這個世界,對周圍的一切生無所戀

第二卷

寧毅開始與這個世界建立聯繫,遇到了危險,也找到了自己認同的人,自己喜歡的人。

第三卷

寧毅真正的開始融入這個世界,在杭州遇到了令自己感動並為之觸動的人,開始為武朝出力了。

/寧毅想著這些,他的心幾乎已經老了,已經好久沒有聽過這麼有趣的故事的,微微的,便有些感動……/(《贅婿》251章)

第四卷

寧毅真正的融入了這個世界,開始隨這個時代最優秀的人一起挽救這個國家。蘇家被梁山血洗了,梁山的出現代表這是一個已經壞透了的時代,寧毅想要要獨善其身已經做不到了,沒有好時代,難有安逸的生活。岳飛出現了。

第五卷

寧毅開始為武朝裱窗戶,化身朝廷鷹犬開始鎮壓江湖,緩解社會矛盾與世家大族交手。

第六卷

寧毅真正的為了武朝的存續開始拚命,女真入侵,他去往前線堅壁清野。

/這世上的人幾千萬上億,我希望他們能過好。但說句實在的,如果事情無法挽回,就算幾千萬人全死在我的面前,我也可以回來好好的過日子。可如果金兵真的破了汴梁,或者破了江寧,追得我們無處可逃的時候,真落到你們頭上的時候,我怎麼辦?」

「做不到什麼事情也就罷了,但我現在是能做到的,我怎麼能把你們的安危,完全寄托在這麼一群不靠譜的人身上?」他將檀兒的手指一根根地彎曲起來,握起拳頭,然後包裹在自己的手掌里,女子的手不大,這個時候,眼前妻子的身形,似乎也顯得小小的,他笑起來,「所以我要去戰場看看……」/(《贅婿》570章)

第七集

寧毅和秦嗣源拼了命的保住了汴梁,但卻在最後被清算,他認同的好東西,秦嗣源心懷天下殫精竭慮,夏村的將士在絕望之中發出的吶喊,所有的東西,都摔得粉碎,他還被加了幾個耳光。

所以,主角終於走上金鑾殿,打破皇帝的頭,再用自己的手開出一個新天新地。作者複寫中國近代史的野心才完全顯露,北宋與近代交纏在一起,最深切的屈辱、最慷慨的赴死與最悲壯的抗爭、最痛苦的思索,被熔鑄到了這一「寓言」當中。這個古老帝國是什麼樣子,它是因何衰弱、破滅,再也無力挽回。

最後我要附上一段《獨立宣言》

我們認為以下真理是不言而喻的:人人生而平等,造物主賦予他們某些不可轉讓的權利,其中包括生命權、自由權和追求幸福的權利。為了保障這些權利,人們建立起來被管轄者同意的政府。任何形式的政府,一旦破壞這些目標,人民就有權利去改變它或廢除它,並建立一個新的政府。新政府所根據的原則及其組織權力的方式,務必使人民認為,唯有這樣才最有可能保障他們的安全與幸福。誠然,慎重會使得一個建立已久的政府不因微不足道的和暫時的原因而被改變,過去的一切經驗也表明,人類更傾向於忍受尚能忍受的苦難,而不去為了拯救自己而廢除他們久已習慣了的政府形式。但是,當濫用職權和巧取豪奪的行為連綿不斷、層出不窮,證明政府追求的目標是企圖把人民置於專制主義統治之下時,人民就有權利,也有義務推翻這樣的政府,並為他們未來的安全建立新的保障。

再附上一段《共產黨宣言》

共產黨人不屑於隱瞞自己的觀點和意圖。他們公開宣布:他們的目的只有用暴力推翻全部現存的社會制度才能達到。讓統治階級在共產主義革命面前發抖吧。無產者在這個革命中失去的只是鎖鏈。他們獲得的將是整個世界。

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

下半部還沒結束,以後寫完了再更新

不過第八集的卷首語是「篳路藍縷,以啟山林。」香蕉沒寫出的下一句是「撫有蠻夷,以屬華夏」這是出自《左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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