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琦有哪些故事?
唱《回來》的那個搖滾女歌手——羅琦~
網上流傳的說是洛兵寫的羅琦和指南針,不知道真偽...
洛兵關於羅琦的文字(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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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一年,冬天,很冷。我沒有工作,但是我不能回成都。話都說死了,死也要死在異鄉。
北大哥們李方找到我,說,介紹你認識一個人。我抱著一把吉他,一大摞歌本,在酒仙橋找到趙健偉。一個下午過去,趙健偉說,帶你去見一個人。
王曉京說,你的音樂太朦朧了,可以先從歌詞入手,進這個圈子再說。又說,過兩天我這
里會來一個樂隊,你可以跟他們認識認識。兩個月後,一天下午,王曉京讓我去辦公室。安貞西里那時候還很不發達,出了三環,就
好像到了郊區一樣。一會兒羅琦要來,王曉京神秘地說,你要是給她寫好了,肯定就火了。
火不火無所謂,我年輕氣盛,還有點大咧咧:關鍵要唱出這個時代的感受。
門當地一下,生生被撞開。一個渾身墨綠,曲線凹凸的女孩衝進來,身體很活力,眼神卻
很冷漠。這就是我對羅琦的第一印象。
什麼時候給我錄音?羅琦口氣很沖。
指南針在幫你寫歌,田昀也在幫你寫,你著什麼急?王曉京看來習以為常:還有這個,北
大的高才生,專門找來給你寫詞。就他?羅琦上下打量我一番,王曉京,你覺得穿這麼正兒八經西服的人,可以給我寫詞兒
?那時候,東直門外的外交人員大酒家和日壇公園們一樣,每周都有火爆的搖滾PARTY,是
樂隊、老外、尖果尖孫的天堂。王曉京對我說,你聽聽看,他們技術多好啊,都是音樂天才,但沒有你成熟,你要在歌詞
上幫他們一下。我詫異地望著他:你比我想像的懂得多。
我很看重你,王曉京說,這個圈子要改朝換代了,老崔正火,但他只是一個人;唐朝黑豹
都火,但是歌詞都不如你。你們好好搞這個樂隊,只要跟著我,肯定有出頭的一天。我很激動,連連點頭。
四處很擁擠,燈火昏暗,人頭攢動。幾聲親切的吆喝後,演出開始了。一會兒是黑豹,一
會兒是趙牧陽,一會兒眼鏡蛇樂隊又熱鬧兩把。那時候的PARTY沒什麼功利色彩,是一種直接,淳樸的展示,只要能獲得觀眾的喝采,獲得自我宣洩的快感,就足夠了。燈光突然黑下來,大家也躍躍欲試地期待著什麼。
一聲高亢的女聲在煙霧繚繞中噴薄而出:我的淚水已不再是懺悔——我一驚,急忙向台上
望去。羅琦沒有穿那件深綠的外套,而是一身黑皮搖滾勁裝,渾身掛滿亮閃閃的金屬飾物,長發
蒙面,雙手緊緊握住話筒架,看上去完全不像個十六七歲的小女孩。
我很暈乎,感覺一個全新的世界在眼前等著我大叫大鬧,大肆瘋狂。台上一群青春年少,
雄姿英發的少年正在引吭高歌,台下無數看不清的臉龐歡呼四起,無數手臂瘋狂揮舞。霧氣氤氳,濃煙撲鼻,彩燈狂閃,氣壯山河。我想在這種環境中保持一種寧靜,但是做不到。我被深深地感染了。我或許真會出名,因為有這麼好的歌手,有這麼好的樂隊。在這之前,我從未聽過一個中國歌手有這麼天才的嗓音,沒見過一個中國女孩可以這樣在逼人的青春氣焰中自由自在,隨心所欲地把激情發揮到極致。指南針所有人都被一種光輝的前景激勵著。我們很快找到了靈感的宣洩口。於是,就有了
第一首作品,我根據羅琦的思路整理作詞,周笛作曲的《不想是小孩》,以及源源不斷的《請走人行道》,《隨心所欲》和《回來》。《回來》無疑是樂隊最經典的作品之一。從詞曲到編配,演奏到演唱,讓我們洋洋自得,
回味不已。它彷佛早已存在於某個神秘處,我們很幸運地,不是創造,而是發現了它。這也讓我有更多的動力跟指南針,跟王曉京合作下去。我是個極度渴望自由,放縱恣肆的
人,曾經因為不能親自上台宣洩激情而沮喪,卻在合作中學到了一種克制,一種幕後操縱,甚至主宰的快感。這或許不是非常過癮,卻比單純的喧囂更有意義。那時的生活很艱苦。王曉京提出,為了更好促進創作,應該住在一起。於是,我們在三元
橋那幾間小平房的居住條件是:羅琦住一間偏房;吉他周笛,鍵盤郭亮,鼓手鄭朝暉,薩克斯苑丁,貝司胡小海(後來是岳浩昆)和我擠在另兩間屋子裡。具體生活是:小碗喝酒,小塊吃肉,有衣大家穿,有錢大家花。當然最重要的是,有唱片一定要大家聽。從U2到EXTREME,從TEARSFORFEARS到ENIGMA,從PINKFLOYD到PRINCE,從ENYA到小紅莓……活活聽壞了王曉京好幾台音響,他卻只能睜隻眼閉隻眼。幾隻蠟燭,幾瓶啤酒,一把箱琴,幾個又狂妄又熱情的小孩談天說地,指手畫腳,這一幕場景,曾經給我那麼多的溫暖。
有些時候喝高了,也說點別的。
你別聽他們的,我沒那麼壞,羅琦舌頭跟牙齒打著架。
我知道,我說。
他們都說我戲了多少孫,我龘操,他們戲我還差不多。
我知道,這不重要,我說。
反正沒有那些,我其實……對愛情是很珍重的,你信不信?
我想也是,我也是,我說。
他們說我戲完了指南針,我龘操龘,我……沒有戲你吧?所以他們,就是造謠……羅琦迷迷糊
糊在地毯上一躺,睡著了。有些時候,我跟他們不是很談得來。他們一直都很順,在成都就是眾人矚目的黑馬樂隊,
號稱「黑馬獨佔天涯」,很有名的。而我從大學退學就一直在流浪,當然,也在積累一些東西。我們都很喜歡音樂,但他們大都是科班,而我,在北大甚至想轉中文系都沒能成功。我的鬱悶漸漸讓羅琦發現了。
這幾個人裡面,你的心最大,羅琦說。
誰知道呢,我說,現在什麼都說不上。
你想成為一個北京人。
可能吧,我說。
我看得出來,羅琦說。
你厲害,我說。
羅琦說,你要給我作證啊,《你的柔情我永遠不懂》是我先錄音的,首唱是我,不是陳琳
。羅琦說,從我們認識到現在,我覺得你永遠都把自己綳得太緊,放鬆一點好不好?
你要勾引我嗎?我說,哦不,你要——戲我嗎?
不,羅琦說,你不是我喜歡的那種類型。
火了以後,也有問題。那麼多樂隊一直在默默努力,卻混不出名堂,只能借著PARTY風光
一把,指南針剛到北京,馬上光芒四射,當然就有人不幹了。有一天,北京音樂台著名DJ阿達邀請王曉京,羅琦和我去做節目,是個直播,還有聽眾熱線。我們講得很帶勁,跟聽眾交流得也很舒坦。快結束的時候,導播切進一個男孩的電龘話,先是找我,讚美了一通我的歌詞,然後說,我非常佩服羅琦,非常喜歡她的作品!我假模假式謙虛兩句,正在回味電波給我帶來的快感,他突然冒了一句:你們丫有什麼牛逼阿,聽說你們樂隊的主唱——是只雞!
直播間所有人一震。我沒有去看王曉京,而是盯著羅琦。她的臉猛然慘白,卻一言不發,
恢復了最冷漠的眼神。這種形象便成了後來我對她最深刻的記憶。更多時候沒這麼沉重。除了演出,排練,做節目,我們還有各自的私人生活。羅琦有個瑞
典小男生,有時候回國,她要給他寫情書,就找我代筆。她用一張巨大的美輪美奐的ROXETTE海報來誘惑我。這個樂隊我很喜歡,尤其喜歡那種復興老搖滾的生擰勁兒。這是那個瑞典小男生留下的。那是瑞典籍華人,很老實,也很純真。他們倆在一起,男孩俊俏挺拔,女孩妖嬈白嫩,白得要命。羅琦曾經不止一次得意地吹噓:我就是一白遮三丑,怎麼著吧?當然,她的表情不管多麼熱烈,神情卻一如既往地冷漠著,任何事物,哪怕在她懷裡,也離她很遠。所以我幫她寫的情書,也就不求深情,但求熱鬧了。
親愛的,我想你!你要再他媽不來中國,我就去戲孫!
不行,這樣不好,羅琦有點扭扭捏捏,我,我,應該很淑女么。
你那樣兒,淑什麼女?
唉,羅琦有點著急,他以為我很淑女么,我應該更有女人味。
不行,我寫不出來,我實在寫不出來你那個樣子。
求你了,哥……
只能這樣,我尋思半天,只能用一種堆砌辭藻的方式,讓他覺得你很書香門第,很知書識
禮,怎麼樣?可以!我會感謝你的!羅琦非常高興。
我寫完了,寫得龍飛鳳舞,詞藻泛濫,但說了半天,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這……行么?
行,行!你丫太有學問了!羅琦讚美道。
高興一會兒,她安靜下來,坐在我的桌邊,一邊翻看小男生的信件,一邊輕輕地哼唱著一
首歌。——脫下寂寞的高跟鞋,赤足踏上地球花園的小台階……
她唱得很投入,比唱搖滾還投入。我很奇怪,但是並沒有打斷,因為那非常好聽。
那個早上,我正熟睡,突然有人瘋狂射門。王曉京大喊:快跟我去醫院!羅琦眼睛讓人打
瞎了!那天雨很大,風很急,但是並不冷。夏天的天氣總是濃烈,就像某種情緒,更像某種命運
。我和周笛岳浩昆坐上王曉京那輛搖滾吉普,開到半路,突然熄火了。幾個人冒著瓢潑大雨,叫了輛車趕到朝陽醫院,說已經轉到同仁了。趕到同仁,過道里全是人,眼科那邊全是殘缺的目光,茫然射向我們。曉京啊!何勇醉醺醺撲上來,放聲大哭:我他媽怎麼就、怎麼就那麼忪啊!我從來沒那麼
綏啊!姜昕和侯偉則是一臉冷漠,疲憊,失神地靠在長上。
我到處尋找,衝進急救室。我從來沒見過,一個人眼睛流出的血,會在她身下汪成如此之
多、如此濃厚的一盆,連急救床都快盛不下,都要溢出來,溢在地上。她總是給我驚奇,總給我展示許多新鮮的東西,但是這次,我多麼希望什麼也沒有看見,而她,什麼也沒有發生。她跟一個女伴過生日。她喝高了,跟人掐,言語過激,那人抓起一個啤酒瓶,在桌上一磕
,握著剩下的半截直捅向她的臉。她小時候跟一個男孩騎摩托,曾經摔飛出去,腦袋裡現在還有兩塊合金,所以玻璃尖戳來的那一瞬,她忘了保護眼睛,而是本能地抱住腦袋,生怕再度受傷。但這個動作卻讓鋒利的玻璃尖刃穿透她雙手,扎到她眼皮上,刺穿了她的左眼珠。必須摘掉,主治醫生對王曉京說,你是她親屬?簽字吧,不摘,那一隻也保不住。
沒有其他辦法嗎?王曉京迫不及待地問。
沒有,她那眼珠子裡面都流空了,就像個葡萄皮一樣。
羅琦還沒完全從酒醉中醒來,還汪在血里,微微抽搐著,安靜地叫著:媽媽……媽媽……
幾分鐘後,王曉京在手術書上籤了字。
又過了幾分鐘,手術室里傳來驚天動地的慘叫。
我不要摘啊——痛啊——
我們去找醫生,想多給羅琦打點麻藥。
醫生惡狠狠地說,她就是那個唱搖滾的吧?你們這幫人,平時一貫服用麻醉品,真到了關
鍵時候,看看她吧,打了多少地卡因了?一點兒作用都沒有!回到三元橋,我們換班,輪流陪著羅琦。那顆摘下來的眼球用福爾馬林泡著,也陪在她身
邊。人家說過的,身體上的東西,是不能丟掉的,羅琦艱難地笑著。
嗯,我們說。
我要是丟了那顆眼珠子,就像你們當了太監,哈哈,她居然還有力氣笑出來。
嗯,我們說。
大家都很沮喪。兇手抓住了,但卻住進了某所醫院的高幹病房,說有精神病,又傳說跟上
頭有關係。我們陪著她吃藥,打針,漸漸地,她在恢復。但是,另一個問題又來了:什麼時候,指南針才能東山再起呢?零點,AGAIN這些樂隊都虎視眈眈,實力也不容低估。我們要是不前進,
就會被他們拋在身後。不要著急,王曉京很沉重,但還是不斷安慰我們。
但我們都知道,除了羅琦,最痛苦的恐怕就是他。一支像指南針這樣的樂隊,沒了歌手,
就沒了演出。那時候指南針跟劉崢嶸已經有了接觸,但在這種敏龘感而關鍵的場合,什麼都不好繼續,只能等著羅琦康復。有人甚至擔心,如果羅琦不能重新振作,站到台上,那麼,指南針完全有可能淪為二流的伴奏樂隊。就像成立時間不可謂不早,卻始終不能噴薄而出的螢火蟲樂隊一樣。
你說,我能……好起來嗎?
羅琦有時候這麼問我。
會的,你會好起來的,我還會給你寫歌,還有周笛,郭亮,也會寫。
對了,上次杭州我沒去,曉京好像沒推掉那場吧?
沒有,我們去了。
誰唱的啊,何天慈?
不,你想不到誰唱的,我輕輕幫她撫去落到臉上的一根髮絲。我們必須晝夜盯著她。因為
她要晝夜輸液,輸完一瓶,要幫她拔下針頭。否則空氣進入她血管,就會比玻璃尖茬可怕得多。說呀,誰唱的!羅琦有點著急。
猜猜看,我說。
真不知道啊。
那我就告訴你吧……是——我的關子也賣得差不多了——我!
哈哈哈,羅琦歡笑起來,猛地痛叫一聲,啊!你不要這樣折磨我,傷口會裂的,哈哈哈。
真的啊!我惱羞成怒,我唱得還行,不信你問他們去!真沒想到,在台上真舒服啊……
是的,羅琦止住了笑聲:你知道嗎?你其實應該很張揚的,非要把自己綳得那麼緊,那麼
小心翼翼,你是不是以前吃過苦?不說這個了,我說。
說嘛。
不了,我要走了,你要好好養傷,一會兒小耗子要來接我的班。
小耗子是指南針對鼓手鄭朝暉的昵稱。
好的,你……親我一下,羅琦有點忸怩地說。
我輕輕拂了拂她還有些發燒的額頭,低下腦袋,用嘴唇在上面輕輕觸了一下。
我看見羅琦剩下那隻眼睛中流露出來一種溫暖的目光。
這太少見了,在我認識她的十來年裡,也許就見過這麼一次。
一九九三年的「奧運——中國之光」搖滾音樂會,對指南針來說,是一件大事。
北京搖滾圈誰都不知道,羅琦居然能站起來,居然能上台演唱指南針的新歌。
大夫說過,羅琦不能上飛機,否則,氣壓一低,她的義眼就會從眼眶中爆出來。
大夫又說,不能用力唱歌,尤其是高音,一唱,就會飛出去。
我們已經可以跟羅琦開一些眼睛的玩笑了。這其實是讓她及早接受現實,放鬆自己。
台上,一陣煙霧瀰漫,王迪風采依舊,引吭高唱《幽靈重現》;竇唯也在唱,女子眼鏡蛇
,還有蔚華的「呼吸」,唐朝,黑豹……然後,羅琦上去了。
我們要演唱我們的新歌……她輕言細語地說著,這麼多天,謝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們會
用更精彩的表演來報答你們!指南針永遠和你們在一起!風停了 霧散了
一顆淚在血中飄
嘈嘈切切,如泣如訴,然後是穿雲裂帛,氣貫長虹。她好像完全恢復了,不僅有我第一次
見她那般天才和生動,還有一種漸漸成長的深厚。我欣慰不已。那個晚上令人激動,不僅是繼崔健一九八六年搖滾演唱會之後又一次北京搖滾大聯展,還
因為我們在申辦一次超凡的運動會。王曉京說,只要申辦奧運成功,什麼都會松下來,經濟會發展,政治會改革,咱們會越來越好。可惜那次沒有成功。
那年冬天,上海一家電視台要搞一個盛大的節日晚會,找到了王曉京。指南針都很高興,
但電視台說,想多要一些歌手,少要樂隊成員。王曉京只好撇下樂隊,帶著我,陳琳,陳紅和
羅琦去了。上海正在拚命建設,到處都是工地。即便如此,也已經跟兩個月前我來的時候有所不同。
我不知道以後它會怎樣的亮麗迷人。就像我的事業,正在處處逢春,卻不知道以後會怎樣,是永遠寫詞作曲,還是會有什麼變化,我說不清楚。我們住在五星級賓館裡,足見這次演出招待非凡。每天排練,跟一些大牌明星,有的已經
很老了,像潘虹。我們便暗暗叫勁,一定要演好,要表現出水準。那天下午綵排,輪到羅琦的時候,一個副導演模樣的過來,對她挑三揀四,我們一一照辦
。突然,他看見羅琦有一綹頭髮垂下來,遮住了額頭,就說,把頭髮撩上去!羅琦撩了上去,露出左眼上一塊雪白的紗布。
這又怎麼了?導演很不耐煩,把紗布摘了!
別價,傷口還沒好呢,王曉京急忙說,她眼睛瞎了……
什麼?!導演一蹦三丈高,她是瞎子?你們怎麼搞的,給我找了個瞎子!
我們都傻了。我看著羅琦,她臉上又出現了那種久已熟悉的冷漠,只不過,這次帶著一點
嘲諷。去去!下去!你取消了!導演毫不客氣地推著羅琦,王曉京很尷尬,我急忙上去阻止他,
也被他推了一個趔趄。台上台下所有大腕小腕,工作人員,全都眼睜睜看著。
我怒火上沖,要跟他急。
王曉京急忙拉住我,算了,唉。
我甩開他的手,回頭看,羅琦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會場。
演出很成功,但是我高興不起來。我是在酒店看的電視,我沒去現場,我恨導演,也恨王
曉京。這個時候星碟文化已經成立了。傻龘逼導演,這是對我們公司不恭。我們應該撂蹄子就走人,或者等到臨頭突然罷演,給他一個好看。我抓起床頭的電龘話,撥號。
羅琦?
是我,你……怎麼想起給我電龘話?
沒事兒,突然想給你打了,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輕鬆,沒事兒吧?他們是傻龘逼,咱不理他
們丫的,啊?沒事兒,你放心吧。
有空嗎,出去逛逛夜景?
不去了,冷漠的語調傳過來,我累了。
那好吧,記著明天別晚了啊,還有電台採訪。
嗯,知道了,羅琦小聲說,謝謝你,真的。
王曉京很快回來了,也並不是很高興。
我冷眼看著他,不說話。
別那麼看著我,王曉京說,咱們除了羅琦,還有指南針,還有陳琳,還有陳紅。我不能因
為羅琦被拒絕,就甩手走人。我知道,我說,我就是氣不過。
唉。王曉京說。
我給羅琦電龘話了,我說,我勸了她,她還不錯。
她沒問題,王曉京鬆了口氣,你丫才有問題,呵呵。
我回到北京,告訴樂隊這一幕鬧劇。大家聽了都沉默不語。還能說什麼呢?都明白,必須
拚命錄好專輯,拿點真東西出來,讓導演發現自己是狗眼看人低。《選擇堅強》是對羅琦的一種紀念,也是對我們共同歲月的總結。羅琦在當時的堅強是女
孩甚至男孩難以企及的,她再也不像從前那樣貪玩了,也不像從前那樣漠然,而是眼睛放光,咬著牙,和樂隊一起熬更守夜,成天泡在一起。但凡她要在錄樂隊,而不是錄唱的時候偷偷跑出去,樂隊就要罵她,你丫沒記性啊?忘了
怎麼把你趕出場的了?每個監唱都非常嚴格,不管是周笛,還是郭亮,還是我。圈裡都知道,這樣的狀態能出東
西,對於我們這些靠實力,而不是手腕在音樂圈混的異鄉人來說,更是如此。榮譽很快就鋪天蓋地而來,對於指南針,對於羅琦,對於我,都是如此。我們一直保持著
平靜的本色,也保持著初衷:做音樂,而不是炒作,或者混飯吃。我們有熱情,包括王曉京,也是如此。他並不只是個商人。這一點我深信不疑。
但是,這個圈子總在不斷運動之中,也在倉促地變化著,讓我們難以把握。
因為諸多因素,先是樂隊,然後是羅琦,離開王曉京各自發展。關於離別的過程,我不想
多說。我會在一個合適的機會重新回憶,並且分析那個具體的年代對一支很有希望成為超一流的樂隊的負面影響。我現在只能嘆息,不過沒有太多的憂傷。畢竟,我們都有更重要的事情。羅琦的音訊漸少,然而在我這裡,始終留有一份對她的掛牽和擔憂。她的天資,她的任性
,她的孤獨,最終會帶給她什麼呢?九七年,波麗佳音從王曉京那裡買走了羅琦的合同。他們找我,要我給她寫歌,還說要制
作她的專輯,一半中文,一半英文。中文那一半由我來當製作人。我正在上海給電台當評委,羅琦說高小姐要找我,聊她的歌詞以及專輯製作。我很高興,
她還在唱歌,我就真的很高興。高小姐飄然而來,我們在一家燈火浪漫的餐廳聊得很仔細,很深入。我從港台到大陸分析
了一番市場,又點評了一番羅琦的歌路,然後說,現在只是紙上談兵,等我回到北京,會列出一份詳盡的企劃,正式開始合作。我再也不會認為你只是一個詞人,高小姐美麗而成熟地笑起來。我突然對她負責羅琦感到
非常欣慰。本來就不是,我說。
到了北京,我很快實現了我的許諾,傳給高小姐。佳音很滿意,決定讓我製作她的半張專
輯。緊張的找歌開始了。一段時間,我把北京音樂界攪和得雞飛狗跳。大家聽說我在給羅琦找
歌,都很興奮。能給這樣的歌手寫歌,也是每個音樂人的夢想。什麼都有了眉目,直到有一天,高小姐說,我明天到北京跟您簽約。
很好,我等你,我說。
但是,第二天,我接到高小姐一個語氣沉重的電龘話。
非常、非常的對不起,出了點意外,暫時不能簽約了。
為什麼?我驚異地說。
昨天,羅琦在南京毒癮發作,衝出酒店,抓住一個出租司機,非要人家拉她去買海龘洛因,
高小姐說,司機很有社會責任感,直接把她拉進了派龘出所。戒毒期間,羅琦更有名了。各種報刊雜誌電台電視台都紛紛報道,跟蹤不斷。這種事才是
羅琦的超級新聞啊,我有些悲哀,我彷彿看見她那冷漠的眼神,甚至知道她會滿不在乎地搖搖頭,然後走掉。她總是這麼冷漠,內心可能也是,她熱情過嗎,除了在台上?她激動過嗎,除了在音樂上?在她去國外的那個冬天,我還給她錄過音。那是王曉京給她做的三首單曲。要和以往的歌
放在一起,再發行一次。我寫了兩首詞,老實說,已經沒有當初那種激情。可能是我對這個圈子產生了厭倦,也可能朋友漸漸遠去,能夠說得來的也很少了。羅琦錄幾分鐘就要去趟廁所,我問她是否徹底戒掉了,她向我保證,絕對如此。
那次還有徐天。我錄了兩首,他錄了一首。後來王曉京把這盤帶子新舊混雜在一起,賣得
很不錯。我理解他。辛辛苦苦培養半天的樂隊,走了。辛辛苦苦培養半天的歌手,也要走,而且要
去國外。我在想,羅琦離開中國,會不會成為一條新聞?肯定不會。有段時間我認為跟全國媒體都成了兄弟姐妹,但在對待羅琦的問題上,幾乎所有人都說她叫好不叫座,所以她從未得到過應有的榮譽。這也許並不重要。但對於我,卻是一種警醒。風花雪月固然好,大紅大紫固然好,卻只是一種過眼煙雲,稍縱即逝,而我,犯得上再為了它們天天苦惱、時時綳得那麼緊,活得那麼累嗎?我在那個時候意識到的東西,可能會對我一輩子都有好處。因為那時候我很紅,很該洋洋
自得,不可一世。羅琦在遭難,陳琳在沉默,陳紅在唱晚會,而我,號稱洛一半。全國所有排行榜上,經常半數以上的詞,或者曲,或者詞曲,都是出自我手。那又怎麼樣呢。
羅琦去德國後,很長時間沒有音訊。這讓我更加熱愛我們過去那段艱難而快樂的時光。想
必羅琦也是如此。我曾經應宋小明的邀請,寫過一篇懷念她的文章,真心希望她能保持一種活力和激情,學會在最困苦的時刻,儘力珍惜和保護好自己的才華。幾年很快就過去了。有一天,我在網上看到一篇緬懷羅琦的文章,是個叫做牧雲人的傢伙
寫的:——獻給中國搖滾第一女歌手、吸毒者、與納粹同居者、地球上的流浪者、被歹徒打瞎左
眼的、許多人牽掛著的失蹤者羅琦你知道羅琦嗎?你聽過她的歌唱嗎?不管你願不願意聽,我就是想說說她,就是想。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也不想知道為什麼,
我願意就行。有時候,站在六樓的窗前,溫暖的陽光打在我身上,有時候我報紙看累了,或者什麼理由
也沒有,我就喜歡站到窗前,看城市的一座座高樓,我就想到高樓真像人們為自己打造的棺材,矮一點的是躺著放的,十層以上的看起來就像站著放的,許多活物在鋼筋混凝土的大棺材裡忙忙碌碌。有時候就看樓下永遠車水馬龍的大街,問自己,他們來去匆匆為了什麼呢?有時候騎車路過一家大學的門前,我總是向一棵喜歡的桂花樹說聲哈羅,當然,那是在心情特別好的時候。這時候,就忽然想起羅琦。
你聽過《我是一隻小小鳥》這首歌吧?最早是台灣一個醜男人趙傳唱的。我非常喜歡,並
認為人人都是一隻可憐的小小鳥,誰不想飛高一點呢?但飛著飛著幾十年就沒啦。我聽羅琦唱過。說到羅琦就要說到指南針樂隊。請允許我引用這麼一段介紹文字:指南針樂隊成立於一九九零年,原名為「黑馬樂隊」。九一年,這支樂手全部為四川籍的樂隊由成都來到北京發展。成員為主唱羅琦、吉他手周笛、鍵盤手郭亮、鼓手鄭朝暉和薩克斯手苑丁。進入北京搖滾圈後,羅琦以一曲《我是一隻小小鳥》在一次地下搖滾Party中脫穎而出,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後來,洛兵寫詞,周迪郭亮譜曲,指南針有了自己的音樂。指南針的音樂像清新的空氣沖入久在都市奔波的人們的大腦,風格真實而自然。然而,在
九二年一次地下Party中,羅琦被人刺瞎了左眼,沉陷在一片驚慌與黑暗中。但樂隊並沒有沉淪,隨著《選擇堅強》的呼聲,指南針變得成熟起來,在中國搖滾樂壇中,佔有相當重要的地位。你知道九一年羅琦多大嗎?十六歲!還沒成人的一個小女孩,七五年在南昌出生,父母離
異幾乎拋棄了她,於是她初中沒畢業就把自己拋到社會上。她那時就用一種非常特別、幾乎是超人的高音唱歌,十六歲就赤手空拳闖天下,唱響北京,讓人震撼。你十六歲時在幹嘛呢?
羅琦音樂簡歷:1975年出生在江西,91年北京擔任指南針樂隊主唱,1993年指南針推出專
輯《選擇堅強》,1994年羅琦離開指南針謀求個人發展,推出首張個人專輯《快樂機器》。曾經一度擔任過Channel【V】「非常中國」的主持人。98年因吸毒醜聞遭受重大打擊。99年推出第二張專輯《新天》。98年羅琦在南京毒癮發作被計程車司機拉到派龘出所的時候,從媒體知道她已跟一個縱容她
的德國男友很久了。人們都在非議她甚至唾棄她。我理解通俗的人們,但我更理解羅琦。有人說羅琦總是無聲地蜷縮在人群的一角,默默地抽煙喝酒。我自己並不是一個什麼人物,但我有一種疼痛的感覺,好像離她很近,我當時很想到南京的戒毒所去再看看她,並告訴她:要好好活著,許多人在牽掛著你等你。我現在只有希望她能看到我的這些話。我還要告訴她:你還有遠方。打開這深夜 撫摸寒星光
我只想走進圓月亮
依舊太寂寞 依舊太凄涼
重複著孤單的飛翔
沒有呼喚何時才能到夢鄉
沒有回答哪裡才是我的去向……
為何不能地老天荒 是否前世只有瘋狂
帶著懺悔飄蕩 我總看到堅強在生長
為何不擁抱希望 讓我寂寞雙眼是星光
把內心變成天堂 永遠對自己呼喚
回來 回來
回來 回來
——這是羅琦唱的《回來》。
你知道洛兵嗎?好像是北大出來的,專寫歌詞,現在寫得很火,你注意一下流行通俗音樂
就能看到洛兵這個名字了。他在九十年代初為羅琦寫過不少歌,那時洛兵出道不久,還沒羅名氣大。洛兵現在是成氣候了,不知道他在榮華富貴之餘是否還能偶爾想起羅琦。
我後來在一個很文人的場合認識了牧雲人。一個黑黑的、深沉的、喜歡流浪的男人。我感
謝了他,並且說,我要寫篇文章,把他這段感動了我的話引用進去。我一直在想念她,一直沒有忘記她,我們告別的時候,我對牧雲人說。
洛兵是條漢子。牧雲人對別人說。
我當時很高興,而現在,只有苦笑。歲月經常把我這樣的漢子弄得多愁善感,弄得很細膩
,就像鬍子拉碴的猛張飛捏著一根鋼針,面對滿天滿地綾羅綢緞般的紙醉金迷,不知道如何下手,才能把內心那一點隱藏得很深的感念,綉成一朵人見人愛,不太容易衰敗的鮮花。我事業輾轉,一直不能消停。離開王曉京,離開指南針後,我進了大地,後來又離開了一
些親密無間的朋友,我在漸漸遠離整個娛樂圈,而且發自內心,帶著某種躲閃和逃避。我有一點比較好:我知道世界全都是虛幻的,對每個人來說都是要幻滅的,所以就沒有什麼患得患失。我比較能在自己混得很好的時候離開,本身就是一種酷,卻不是裝出來的,而是內心驅使我這麼去做。我不喜歡當下的音樂了,所以就去寫小說;什麼時候我對小說厭倦了,或許就浪跡天涯。
這樣的生活,我是很嚮往的。只是,在很久以後,聽到王曉京再版指南針的《選擇堅強》,並且賣了據說十幾萬張的時
候,我才悄悄回味那個高亢,激越,猶如堅硬而脆弱的金屬般的聲音。我無比懷念,無比喜愛,也無比憐惜。我想,我能遇到這樣的歌手,不僅能給她寫歌,還能給她製作,這已經是多大的快樂了?放眼當今歌壇,我又能發現幾個嗓子真正牛逼的歌手?當今個個都要跳大神動輒HIPHOP、RB,又有多少能讓我衷心嚮往,真正具有靈魂和內涵的音樂?——天冷了,誰用歌聲來溫暖我們呢?
牧雲人在那篇文章最後寫道。
據英國國家氣象台報道,二零零二年,是有史以來最熱的一年。
夏天最熱的那幾天,我不敢出門,怕一踏上柏油馬路,就會像水珠一樣被蒸發掉。一個無
聊的晚上,我把空調開得足足的,正在潛心寫作,突然電龘話響了。這裡是德國,一個有些低沉,沙啞的女聲說。
你是誰?我一瞬間就做出了判斷,但是不敢相信。
我是羅琦。
我的手一抖,差點沒能握住話筒。
真的?是你嗎,羅琦?
她的聲音很磁性,經過這麼久,我還是能一下就聽出來。
我要復出了,我可以把我的新作做成MP3,放到你的信箱嗎?你可以在北京那邊給我找家
公司嗎?這都是真的嗎?我說。
我在心底,無聲地說著。
我眼前浮現她當年一身墨綠,衝進辦公室的場景。那時候,她才十六七,而我,也是風華
正茂。我們一直在拚命保住什麼,我們又保住了多少呢?就算我們保住了,但是歲月輕輕一伸手,就能把那些東西都拿走。而此時此刻,我們能做的,或許就是多保住點什麼。
什麼都還來得及,我知道。對她的懷念,對她的夢想,我都要好好地珍惜,並且努力去實現。十幾年不過一瞬,倏忽來去之間,掐指算算,她已經二十七八了。我講個最大的料:
在羅琦之後出道的大陸女歌手,二十年了,唱歌能趕上她的一個沒有=_=眼睛在北京被某官二代刺瞎了
@紅頭巾貼的答案應該是洛兵的文字,沒記錯的話出自洛兵寫的我的音樂江山 (豆瓣),這本書有很多那個年代的故事。
電視上採訪 她說的寶寶 是指已經生下來了的寶寶吧,而不是別人所說的懷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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