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一個植物人,怎麼叫醒自己?

就是我現在生活的的世界是我假想出來的一個世界,其實我的本體是在另一個世界裡的植物人,如果是這樣,我該如何從那個世界中醒來?(感覺似曾相識的場景都是我在本體世界經歷過的呢?)為什麼各位都在編故事?說點有用的好嘛!


我曾經是一名運動員,曾經沒有一個人比我跑得快。

那時我第一次來到這所學校,跟我同一屆的學生清一色的沒有生氣。但是越到後來,你會發現他們的氣色越來越精神了,曾經一聲不吭的少年現在廢話連篇,曾經愁眉苦臉的女孩兒現在發了春似的花枝亂顫,曾經憤世嫉俗的惡霸現在會在同學面前光明正大地講黃色笑話了。曾經……歷史上有許許多多個曾經,但對我真正有意義的是我見到隔壁班的李飛腿同學在田徑塞上衝過終點線的那一刻,大家都叫他李飛腿,因為他在100米短跑時跑出了11秒46的成績破了當時學校的記錄。當時我剛升上初一,一切還剛開始,而他已經是學校田徑隊的了。

「這不是隔壁的娘娘腔嘛。」他們看到了站在跑道邊的我。李航遠正在壓膝蓋。

「每次都看到他,站在一邊,體育課從來不動的。」

「別理他。」

他們交頭接耳,這麼大的嗓音,我都聽到了。但我沒有因此離開,我討厭他們,我討厭這裡的一切,我們的世界像是假的,即便如此仍有人虛偽地追求著什麼。

李飛腿向我走了過來,「喂,你這是什麼眼神?」

他比我高半個頭,我沒說話,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盯著他。

「看什麼看啊!」他向我又靠近了一步,鼻子快貼到我頭髮了。

我沒有後退,任他的喘息吹到我的頭髮,他的呼吸聲加快了,然後狠狠推了我一把。

我一個沒站穩,摔在了地上。手掌上傳來跑道上塑膠顆粒的刺痛感,陽光很晃眼,我抬不起頭。

「路建飛!到你了!」

我聽到了老師在叫我的名字,默默地爬了起來。

「李航遠!」

叫到李飛腿名字時,他得意地對我笑了笑,「真巧啊。」於是他吹了聲口哨站到起點線上。

我百般不情願地站到他旁邊。

「你能跑得比我快嗎?」他歪過臉對我說。

討人厭的傢伙,我低頭握緊了拳,為什麼這裡的人總是那麼討厭呢?

「預備——」體育老師抬起了手。

李飛腿彎下腰做好了準備動作,像只剛放進鍋里的大蝦。

「能。」我輕聲說。不過李飛腿似乎沒聽清。

「跑!」老師就在這時一聲令下,我們兩個人像箭一樣飛了出去。

所有人都不會相信結果的,我虛脫地躺在地上,感覺大腿上的肌肉在瑟瑟發抖,心臟彷彿跳到了嗓子眼兒,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汗珠順著我的發梢流到耳根。陽光穿過樹葉間的縫隙,在我的白色短袖校服上投下一塊又一塊。

李飛腿難以置信地低頭看著我,「你剛才說了什麼?肯定是因為你說了什麼,所以才害我分心的。」

「我說我能贏你的。」我對他說。

「不可能,你一定是故意害我分心了,不然你這個一副死人樣的怎麼可能贏我?」

「可我已經贏了。」我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好熱啊,夏天來了。

李飛腿一臉的不服氣,「有種我們在跑一次!」

「測試已經結束了。」我說著穿過周圍驚訝的人群,他們飽含期待地指望我能跟李飛腿幹上一架。

「路建飛,你留一下。」老師突然叫住了我。周圍的人不歡而散。

「有興趣參加田徑隊嗎?」老師問我。

我為什麼要參加田徑隊,就因為我贏了李飛腿?這才是這個世界討人厭的地方,他們的眼裡只有結果。

「考慮一下吧。」老師拍了拍我的肩膀說。

放學後,李飛腿和他的朋友們等在校門口外,等到我走到校門口時,他們一個個向我圍了過來。

「路建飛,要麼我們再比一次。」李飛腿指著我的鼻子說,「要麼我讓你今天爬著回家。」

我不會跟他比的,如果我跑得比他快,那他肯定追不上我。於是我推了他一把,擠開人群,飛也似地跑了出去。他們迅速跟了上來,但是很快道路上就只剩下我和李飛腿兩個人了,我在前面跑,他在後面追,我拉不開他,他也追不上我。剛開始確實如此,只是越到後面,我的腿就越像是灌了鉛,有一隻手拉住了我的腿,扯著我往後退,我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泥潭裡。

李飛腿漸漸地追了上來,「你跑不過我的。」他在我背後喊。

然後我眼前一黑,彷彿真的陷進了一個泥潭。我轉過頭,李飛腿向我撲了過來,我們兩個同時跌倒了,扭到了一塊兒。不過我們兩個已經都沒了力氣,沒滾多久就分開了,肩靠著肩,仰躺著。日光洋洋洒洒地穿梭在白雲中。

「我說了你跑不過我的。」李飛腿上氣不接下氣地說,「至少你永遠無法跑得比這個世界快。」

「你是這裡跑得最快的嗎?」我問。

「怎麼可能,我想大概有一百個跑得跟你我一樣快,但是他們無法跑得更快了,你也一樣,我也一樣。」

「我討厭這裡。」我說。

「為什麼?沒人會討厭這裡的,可能一開始會,但是到最後大家都會捨不得離開這裡,大家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

「所以才討厭,如果找不到呢,如果你跑得沒那麼快呢。」我問。

「你的問題沒意義,因為我跑得就是這麼快。」李飛腿說著呵呵呵地笑了起來,「既然你討厭這裡,你為什麼要來。」

「沒有選擇,我們都沒有選擇。」我轉過頭看著李飛腿的側臉。

他突然爽朗地哈哈大笑,「對你而言,這是一個討厭的世界,對我而言,這是一個11秒的世界。全國大約有一百個學生人跑得比我快,卻沒有一個人跑進過11秒,11秒就是這個世界的極限。只要我跑到11秒,這個世界就再也沒有人比我快了。」

「11秒之外的世界。」我若有所思,「為什麼沒人能跑進11秒?」

李飛腿露出略微詫異的表情,「事實就是這樣的啊,沒有初中生能跑進11秒內的。」

「如果跑進了呢?」我問。

李飛腿靜默了片刻,然後望著藍天白雲,「如果跑進了呢?」他自言自語,「那你就超越了這個世界。」

初一的夏天我成了一名短跑運動員。每天放完學,我就留在操場上練習,沒人給我掐秒錶,我只是不停地跑,即便我不知道自己跑得多快。

「你是認真的啊?」李飛腿躺在草地上喘著粗氣說。

我風一般地在他眼前停下,「這一次呢?」

「比上次慢。」他說。

「你怎麼知道,你又沒給我掐時間。」

「不用掐我也知道,你以為跑步不用花體力啊。」

「至少我跑得比你快。」

「瞎說!」他跟彈簧一樣地坐了起來,「有種你再跟我跑一次。」

「你都已經休息十分鐘了。」其實我知道他連站都站不起來了,而我也已經挪不動步子了。

初一的夏天,我和李飛腿成為了這個學校里跑得最快的兩個人。但我們都認為跑得最快的不應該有兩個,就像李飛腿覺得他跑得比我快一樣,我也覺得我跑得比他快。

李飛腿的目標是跑到11秒,我的目標則是跑進11秒,因為有一種說法,如果你突破了這個世界的限制,你就能超越這個世界,從而脫離這個世界。

不知從何時開始,這裡的人都察覺到了這個世界的虛假。不是那種有意識的察覺,而是一種自然而然的知曉,而我們都習以為然地接受這個世界。一則我們脫離不了這個世界的約束,二則我們隱隱約約察覺到了這個世界之外存在著什麼,這使我們對那裡感到恐懼。而在這裡,我們都能找到自己的位置。李航遠和我是數一數二的短跑運動員,二班的長著一副大餅臉的劉大餅下圍棋從來沒輸過,四班的譚詩詩能完美地彈出只聽過一遍的曲子,除此之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強項。這裡沒有自卑,沒有失望。但我一開始就說過我討厭這裡,因為它讓我感覺不真實。

每次我一回到家,桌上就擺滿了菜肴。爸媽和藹地坐在我桌子兩旁,他們時不時地跟我聊天,談起學校的事。

我說:「我加入了學校田徑隊,我現在是一名短跑運動員了。」

媽媽自豪地笑笑,夾了一塊紅燒肉放進我碗里,「你終於會笑了。」她跟我說。

難道我以前就不會笑嗎?我沒在意。「明年我會參加全國比賽,我會跑得比誰都快。」我對她說。

「嗯,嗯。」媽媽眯著眼睛,不停地附和。

「不止如此,我還會跑出一個全所未有的記錄。」

媽媽停下了筷子,爸爸也放下了報紙,

「怎麼了?」我問。

「沒什麼,繼續吃吧。」爸爸頓了一下說。

你知道為什麼我覺得這個世界不真實嗎,因為這裡溫暖得讓人感到殘酷。

體育老師成了我們教練,我在市級100米跑比賽跑出11秒25的成績,李航遠11秒28,一跑完,他非但沒有為我們能夠進軍全國比賽而感到高興,反而一臉不服地看著我,這是他對我最常使用的表情。

「行了,如果你像路建飛練得那樣勤快,你也不會每次都跟在他後頭了。」教練過來拍了下他的腦袋說,「我看你飛腿的頭銜是時候該讓人了。」

李航遠呼呼喘氣,說不清是跑的還是被氣的。

「犯不著啊,想想看你們明年就能在全國比賽上出風頭了,該為自己感到自豪才對啊!」教練安慰著李航遠說。李航遠拿過一杯水,嘩啦啦地倒在自己臉上,甩了甩頭。

初二的夏天被他甩落,水滴折射出渺小的光。我和李航遠都跑進了11秒30,這速度,毫無疑問已經能進入全國大賽的預選。

我問教練全國有多少學生能比我跑得快。

教練伸出了三根手指,然後皺著眉頭考慮了片刻,收回了一根手指,「20個,大概。」他說,「因為越到最後,你們就越會發現自己越難以突破原來的速度。」

「那全世界呢?」我又問,「全世界最快的速度是多少?」

「10秒00。」教練說,「這是這個世界最快的速度。」

10秒00,奇怪的數字,為什麼全世界最快的速度仍然無法突破10秒,就像我們這個水平級的難以突破11秒一樣,越往前跑,你越能感覺背後的漩渦。而你沒法回頭看,因為一旦你回頭,你就覺得自己會失去逃脫的力量。是的,每次向前跑的時候,我都有這種感覺,感覺自己在擺脫這個世界,進入真實。

「11秒。」我默念。

教練把手放到我的肩上,「別妄圖超越,這就夠了,對你們來說已經夠了。」

我「嗖」的一聲跳了起來,教練的大手自然地從我手上滑落。

「不夠!」我失態地高呼。

教練狠狠地敲了一下我的腦袋,然後扔給我一條毛巾。「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那麼想超越11秒。」他背過身,一邊整理包袱,一邊說。

我站在那裡,捏緊拳頭。

「超越自我,這也沒什麼不好的。」教練把一件件T恤塞進包里,「但是或許,或許你會後悔的。」他站直了跟我說,然後瞥了眼正在換衣服的李航遠。

李航遠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我明白了,」他突然說,「怪不得我跑輸了,跑進11秒,即便這不可能。但是這傢伙要跑的話,我也奉陪。」

他扔給我一瓶水,又甩了甩濕漉漉的頭。

教練無奈地搖搖頭,「兩個蠢貨。」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見無數條黑乎乎的觸手抓住了我的雙腿,將我拉向一個深不見底的洞穴,我拚命地掙脫。周圍的一切霎時間變黑,腳下只剩下一條狹窄的跑道,前方沒有終點,只有不斷縮小的圓窗,細微又脆弱的光線從圓窗口擠進來。我拚命地想握住那道光線,突然卻感覺不到我的雙腿,後方的道路一點點塌陷,落進見不到底的深淵。我在跑道上摔倒,開始往前爬,觸手從我的小腿一點一點往全身蔓延,漸漸地,我連爬行的力量也失去了。我恐懼地回頭看,發現自己的雙腿被分解成了碎片,不斷消失。我只能絕望地大喊,圓窗漸漸封閉,最後連光線也消失了。

我從床上彈了起來,大汗淋漓。咔擦,一條細細的光線從門縫間鑽了進來,隨後探出我媽媽憂心忡忡的臉。

「建飛?」

「我沒事,媽,只是個夢。」

只是個夢而已……我對自己說。門合上,黑暗中安靜的沒有任何聲音,連腳步聲都沒聽到,連腳步聲都沒聽到……我握緊拳頭,攥緊了被子。我想下床上個廁所,卻發現自己無法動彈。

「昨晚我做了個夢。」我仰躺在操場上說。

「真巧,我也做了個。」李航遠說。

「我夢見我自己被許多觸手抓進來一個黑洞,最後他把我吃了。」

「真巧,我也是。」

「我還夢見我的腳沒了。」我又說。

「真巧,我也是。」李航遠依然心不在焉地說。

「最可怕的是,我醒來時,大概有半分鐘的時間發現自己的腿動不了。」

「真巧,我也是。」李航遠突然對著我,睜大著雙眼說。

「你能認真聽我說么?」

「我本來就是認真的啊,我真的也做了一個夢,醒來時發現自己不能動。」李航遠連連點著頭說。

「你的意思說你跟我做了一樣的夢?」我問。

「也許大概可能不太一樣,管它呢,我忘了,但是醒來後我確實發現自己動不了了!」他說完,然後躺到了我旁邊。

我們都隱隱約約地知道這個世界是虛假的,可從來沒有人真正拆穿這一點,也是,誰會否認一個美好的世界?

「11秒,我們真的能跑進11秒嗎?」李航遠望著白雲喃喃自語。

「會的,不管花上多久,會有那麼一天的,到時候,全世界都會向你喝彩。」我對他說。

不過,那一天彷彿距離我又遠了。別再跑了,我媽突然對我說。

我的筷子「啪嗒」一聲掉在了桌子上,「為什麼?」

我媽看看我爸,我爸依然低頭看著報紙。

「你想拿命去跑嗎?」我爸突然開口了。

我愣了一下,一時什麼也說不上來。

「你太拼了,腿會受不了的。」他翻了一頁報紙說。

「我可以的。」我忍住想要嘶喊的嗓音。

「你最近沒感覺自己的腿比以前遲鈍了么,收斂一點吧,你瞞不了我的。」他從報紙後鑽出腦袋說,厚厚的金絲邊眼鏡遮住了他的視線。

我低下頭,合了合自己的腿。別跑了,我媽對我說。別跑了,我爸對我說。別跑了,這句話像是詛咒般在我腦海迴旋,別妄圖超越11秒,教練也這麼說。

或許你會後悔的。

跑吧,我的右腿對我說。跑吧,我的左腿對我說。超越他們,我十根蠢蠢欲動的腳趾這麼說,超越這個世界。

這不是你一直希望的嗎?

「建飛,你有沒有聽我說話?」我爸敲了敲桌子。

我盯著碗里的白米飯沉默不語。

「先把學習跟上去吧,在畢業之前別分心思了。」

「嗯。」我扒了最後一口飯,然後離開座位。

「在初中畢業之前,」我走到卧室門口,突然又轉過身,「我一定會跑進11秒。」

爸媽用難以言說的表情望著我。

於是我練得更勤快了。

風變成了一個個舉著大盾牌的戰士,齊壓壓地擋在我面前,我每跑一步就像是在穿過一個屏障。戰勝他們,我的內心在喊。黑洞的侵蝕感又向我襲來,一個身影從我身邊以慢速趕來,我抬起腿,猶如在跟地面撕扯一般。前所未有的重量感,跑!我弓起腳尖,他離我很近,快!我加重了呼吸。快!我催促著。快快,再快點!

有一瞬間,我以為自己快要突破那一界限了。

呼——呼——風的戰士一個個倒下。教練掐下了秒錶,我又向前緩衝了五六米。

李航遠對我打出了「V」的手勢。「我贏了。」他說。

大腦的缺氧感還沒散去,我恍恍惚惚地看著他,「我……我感覺到了。」

「教練,時間!」李航遠卻異常興奮,屁顛屁顛向教練跑去。

「11秒13。」教練驚訝地捏著秒錶。

「教練!」我喊了一聲。

「路建飛,11秒 20。」

這大概是我和李航遠差距最大的一次,但我想說的不是這個。

「教練,我覺得我的腿……動不了了……」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地說。

100米的前70米,李航遠始終落後於我,我甚至有種感覺,如果我找這個速度跑下去,11秒的界限馬上就會如玻璃一般在我眼前碎裂。可是終點線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我看到了另一種幅場景,無數人獃滯地站在一個全白的空間,面無表情,猶如木頭一般,我想逃離卻發現自己動彈不了,原來我也是其中的一個木頭人。眼前出現兩個熟悉的身影,他們圍著我,忽遠忽近,有人握住了我的手,溫暖的觸感從手掌流入我的心臟,最後我感覺到了自己心臟的跳動,愈跳愈烈,陽光照進來了。包裹我的枯皮從頭至尾一一剝落。

再快點,我催促自己,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界限,超越它,進入到真實。

枯皮一直褪落到我腳跟,突然停下了。夢中的恐懼感又向我襲來,不——我大喊。觸手拖住了我的雙腿,黑洞再度將我吞噬。

我眼睜睜地看著李航遠從我身邊超過,率先越過了終點線。

「你說你的腿動不了是個借口吧。」李航遠坐在我旁邊說。

我趴在長椅上,教練按摩著我的雙腿,我悶聲不吭地鑽在雙臂間。

「問你話呢。」李航遠輕輕推了我一下。

「還記得你第一次輸給我時說的話嗎?你說你輸是因為我的話害你分了心,如果你承認那是借口的話,那我也承認。」

「切。」李航遠愛理不理地扭過頭。

「好了,你試著動一下吧。」教練拍了一下我的屁股說。

我抬了抬小腿,下了長椅,輕輕跳了兩下。蹲下身壓了壓膝蓋,又蹬了一下。

「教練,讓我再跑一次吧。」我說。

「不行!」教練厲聲喝到,「禁跑一個禮拜。」

「為什麼!」簡直難以置信,11秒的界限就在我的可及之處,只要再跑一次。

「你訓練過度,再跑下去對你的身體是沒好處的,好好休息吧。」教練拍了拍我的肩。

「好好休息吧。」李航遠也拍了拍我的肩。

有人說,如果你知道要去哪裡,全世界都會為你讓路。現在我知道即便我知道要去哪裡,世界也不會為你讓路的,他們會想法設法地擋在你前進的路上。爸媽、教練全都成了我前進的阻礙,更別說那個幸災樂禍的李航遠。

教練不讓我跑,我就偷偷地訓練。原本我確實是這麼打算的,後來我發現只要我一開始跑,我的雙腿就開始難以言喻地疼。連它也開始阻礙我前進。

沒有人可以阻止我往前跑的,連我自己也不行。夢境越來越頻繁,阻礙我前進的人都似乎變成了噩夢的一部分,它想將我拽入黑洞,那麼我只有比他跑得更快才能擺脫它,無法在現實中跑,我就在夢境中跑。我一刻不停地蹬著雙腿,連黑暗都被我甩在後面。噁心的觸手去死吧,你抓不住我!呼——呼——呼——終於只剩下了我自己的呼吸聲,黑暗漸漸褪去,四周開始變白,我在一片虛無的空間中奔跑。

突然一個身影擋在了我的面前,誰也擋不住我,管他是誰,我繼續跑。可是卻發現無論如何也超越不了那個背對我的身影。

是誰,究竟是誰?

我的腿並沒有停下,我甚至能感覺到來自身體的疲憊感。

「停下吧。」那個身影說。

呼——呼——

「停下吧。」

呼——呼——

「停下吧。」

「你閉嘴!」我揮了揮手,想趕走他。

「你為什麼要跑?」他問我。

從來沒想過的問題,在這個世界裡我只能跑,只有跑才是屬於我的。呼——呼——

「就算你不用跑,你也可以在這裡快樂地生活。」

快樂?和藹的同學,溫柔的老師,溫暖的家庭,我細細地回憶起一張張臉,他們在我四周的虛無中排成一張張圖像。這就是快樂嗎?我思考著,胸口像是被什麼堵住了。呼——呼——

「不如停下吧,如果你一直跑下去,他們會被你遠遠地拋在後面的,你會失去這令人羨慕的生活的。」

停下吧——停下吧——是啊,我的生活如此美好我為什麼要跑?停下吧,我已經不知道跑了多久,夠了吧,我跑的已經夠遠了。

我停下了,周圍的圖像展現出了笑臉,可是為什麼呢?我胸口的缺失感源自哪裡?我停下了,但卻發現無處可去。他們發出各種各樣的笑聲,如果我超越自己,全世界都會為我喝彩,但這不是喝彩。這是一種……

憐憫的笑聲。

為什麼憐憫我,我做了什麼值得你們這麼同情?為什麼所有人都披上了幸福美好的外衣?為什麼這裡沒有痛苦、失望與責難?

你不應該停下的,只有跨過終點的那一刻,我才會成為自己。我又抬起了腿,我差點忘了,從一開始我就是討厭這裡的。一開始,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呢?清晰的記憶是從我升上初一那天開始的,但是之前呢?為什麼我想不起來?

就在我疑惑之時,灼熱的疼痛感鑽進我的骨髓。「啊——」我抱著膝蓋倒下,大腦已經懵了。

那個人漸漸轉過身,同時又隨著花白的空間一同消逝,最後定格在了他那張模糊的臉。

「我說過你會後悔的。」他最後對我說。

那是教練的臉。

我慘叫著醒來,汗流浹背。燈早就亮了,爸爸媽媽一臉擔憂地坐在我身邊。我全身發熱,慌張地喘著粗氣,好像我真的從夢裡跑到了現在。媽媽摸了摸我的額頭,緊張地問我哪裡不舒服?

我搖了搖頭,含糊不清地說:「腿,我的腿。」

「沒事的孩子,可怕的事情不要去想就行了,只是個夢。」她替我把腦袋放正在枕頭上。

「不是的,媽媽,幫我看看我的腿,我的腿還在嗎?」我緊張地問。

她摸了摸我的腿,一臉疑惑地看著我。

「我的腿……沒感覺了……」我說。

「你是不是還在跑?」爸爸問我。

我點了點頭,避開他的眼光。真是奇怪,我明明沒有做錯任何事。

「只要你放棄跑步,你的腿就會好起來的。」爸爸說,「什麼也別想的好好睡一覺,明天你就能繼續走路、上學,過著平常人的日子。」

我低頭沉默,零散的幾根頭髮黏在我的額頭。媽媽的嘴唇上下啟闔,我已沒心思聽他們說了什麼,所有人都像是電子圖像一樣布上了一層模糊的馬賽克。

對虛假世界的疑惑越來越深,甚至讓我開始懷疑起身邊的人,甚至讓我開始懷疑起自己——我發現我14歲之前的記憶是空白的。這世界是不是按照它自己的規律運行,所以不允許有人打破它的界限。同學是不是虛構的,爸媽是不是虛構的,我是不是也是虛構的?

以及,教練是誰?

如果我衝破了它的界限,所有人是不是都會消失?包括我……

第二天我如往常一樣上學,記憶中的我們一直重複著同樣的生活。上課、課間時間、聊天打鬧、放學、訓練、回家,這樣的規律從來沒變過。

「真遺憾啊真遺憾。」李航遠攤著雙手出現在我面前。

我倏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伸出雙手捏住李航遠的臉,上下撕扯。

「啊……哦……啊……」李航遠咿呀大叫,腦袋隨著我的手掌移動,「你幹嘛啊!」他一把甩掉我的手說。

「你是真的還是假的?」我問。

「廢話!」

「他們不讓我跑。」我說。

「不就禁跑一個禮拜么,至於么?」

「你不明白事情的嚴重性,我爸媽也不讓我跑。」我嚴肅地說,「甚至我一想起跑步這件事,我的身體就有點不聽使喚……糟了,我的腳又開始麻了。」

「你這是被害妄想,是病,得治!」李航遠一字一頓地說。

「病……病……」我瞪大了雙眼,「對了,自有記憶以來你有沒有生過病?你記不記得到這所學校之前的事兒?」

李航遠托起下巴,歪過腦袋思考,「沒,我沒生過病?以前的事也……」

沒等他說完,我就離開了座位。這不正常,我和李航遠都沒有生過病。

「你有沒有生過病?」我逮住每一個從我身邊的人問道,「你記不記得入學前的事兒?」

清一色的搖頭與否定的答案。不可能這裡的所有人都沒生過病,不可能所有的人都記憶確實,在那段空白的記憶之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我飛也似衝出了校門,跑回了家中,街道上見不到任何人。一到家門口,我就匆忙地取出了鑰匙,一顫一抖地插進了鎖孔。爸爸媽媽這個時間應該在上班,但我必須知道在我身上曾經發生過什麼。我偷偷地潛進爸媽的卧室,翻遍了他們的衣櫃和儲物櫃,什麼都沒有,除了幾件一成不變的衣服之外什麼都沒有,沒有我們的照片,沒有他們的結婚證,也找不到我的出生證明。

一陣痙攣的刺痛從我的腳底涌到我的牙尖,我抑制不住叫了一聲,摔倒在地。一陣白光在我頭頂恍恍惚惚,我的神志有點不清。

「你不應該懷疑你父母的。」卧室門外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隨後是腳步聲。

我會想起那天突然在我門外消失的媽媽的腳步聲,冷汗如瀑布般從我額頭流下。

「誰?」我問道,沒有轉過頭。

「他們是你的親生父母,也是真實的,你也是真實的。或許是當初我不應該邀請你加入田徑隊。」那個聲音說。

我這時才緩緩地轉過頭。

是教練。

距離全國比賽還有一個月,我的記錄停留在11秒03,每次跑完我都要躲進更衣室,在膝蓋上敷上冰塊,強忍著等待痛苦散去。

更衣室的門「嘩啦」一響,那陣輕緩的腳步聲慢慢地踱到我背後。

「李航遠呢?」我問。

「他退出田徑隊了。」

我用濕毛巾擦拭著雙腿,我和教練之間的空氣凝固了片刻。

「我來幫你吧。」教練走過來說,想從我的手中接過毛巾。

「不用了。」我站起身,與他擦肩而過。

「即便我與你們不屬於一個世界,可我依然是你老師。」教練在我身後不滿地說。

我停下了腳步,冷冷地說:「我不需要生活在一個虛構的世界裡。」

「你剛進入田徑隊時矮我一個頭,現在倒是能跟我平起平坐地說話了……你長高了,但這並不代表你真的能飛出這裡。」

外面颳起了狂風,吹著樹梢沙沙作響。

「能。」我輕聲說。

「什麼?」

「能!」我抬高了音量,就像當初對李航遠說的那樣。風吹的大門哐當哐當地摔打著門沿,半個世界突然變暗,隨即是一聲響徹天際的悶雷。

轟隆隆——

房間里再次亮了起來,我握緊掛在脖子上的毛巾,一路小跑回到了操場。天上下起了磅礴大雨,豆大的雨滴落在跑道上把跑道淋得濕滑。李航遠全身濕透地站在跑道的對面,他的劉海留到了眼角,水流順著發尖爬上了睫毛。

我默默從他身旁跑過,回到起點線上,準備新一輪的起跑。

「你知道等在你前面的會是什麼嗎?」李航遠遠遠地問。

「我不用知道前面有什麼,在我前面的只不過是終點線,而我要做的就是跨過那裡。」說完我蹲下身,狠狠地踩了下腳後跟。腳下迸出一朵朵水花,由於地面濕滑,在衝過終點前,我摔倒了。

「你不在的時候,我跑出過11秒02。「

「所以呢?」我爬起身,彎腰撐著膝蓋頓了一會兒,好緩解腿部的疼痛。然後再次默默地走回到起跑線。

「所以你還不明白嗎?我們不可能跑進11秒。」李航遠說,只不過過了一個禮拜,他就從一頭矯健的獵豹變成了一隻低落的鼴鼠。

「很久以前你問過我為什麼要來這裡,我回答說沒有選擇。現在我要修正那個答案,我們一直都有選擇,可是你怕了,你懼怕在突破了界限之後重新變回一條不起眼的毛蟲,所以你是跑不過我的,即便是在這個虛擬的世界。這個世界的規則不是為了要束縛我們,而是因為它本身的局限,它只能做到這個地步。我們都太習以為常,所以在界限前不知道要做什麼,所以走到最後你發現自己必須得停下了。因為在它後面你不知道還有什麼更可怕的東西,李航遠,這所有的原因都只是因為你害怕!」

「是啊是啊,畢竟對你來說這是一個討人厭的世界!「

「不,對你而言這是一個11秒內的世界,對我而言這是一個受限制的世界,我要的是真實,不是一回到家爸媽就準備好了所有東西一切和諧地等著我,而他們其實根本就不在這裡!11秒外的世界,就在終點線那邊,我看到它了,我必須跨過去!「

「什麼11秒外……歸根結底,你還是沒聽教練說了什麼……」李航遠幽幽地說。

「沒有,我選擇不去知道,因為我自己會見證那一刻的。」我回到了起點線,再一次起跑。

我拖著滿身的泥濘回到家,一進門就摔倒在地上,大腿好像在被無數只蜜蜂蟄著。似乎是聽到了什麼動靜,一陣腳步聲慌亂地向我走來,在我面前站住,又靠近了幾小步,然後又停下。

「別過來!」我呵斥道,艱難地爬起身,踉蹌地回到自己的卧室,然後鎖上門。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建飛,建飛……」

我記不得敲門聲持續了多久,它在突然間戛然而止,然後又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我把耳朵貼在門口,外面依然沒有絲毫動靜。我扭了扭門把手,打開門,躡手躡腳地走出房門,爸爸不在客廳里,媽媽也不在廚房裡,哪裡都沒有他們,房子里除了我之外空無一人。

我不知道他們現在在外面的世界做什麼,但至少在這裡,我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人。這個世界的所有人都被困在外面世界給我們創造的幻境里,分不清誰是真的誰是假的,就像我分不出我真實的父母是怎麼樣的,就像我分不出李航遠究竟是一頭自負的獵豹,還是一副慫樣的落水狗,我確信他在我禁跑的一個禮拜內經歷了與我同樣的痛苦和疑惑。可當教練站在我們眼前時,我們卻做出了不同選擇,我的選擇使我繼續勇敢地往前跑,李航遠的選擇迫使他停下了腳步。我選擇由我自己去發現外面是一個怎麼樣的世界,而李航遠,他顯然已經知道了那個世界的姿態,我的時間不多了,我能感覺我的身體正在崩塌。

我並不後悔我做出的選擇,即便最後它讓我失去了自己的雙腿。

我調整了一下輪椅的方向,伸手拉開了半掩著的窗帘。他仍然睡著,陽光灑在李航遠消瘦而皺跡斑斑的臉上。我回來了,而他留下了。他還在跑嗎?有時候我會幻想他在那個11秒內的世界裡正過著什麼樣的生活。我不能說他做出了錯誤的選擇,因為在真實的世界中我們可能連抬起腳的資格也沒有。距離我衝出11秒外後又過了三年,曾經我是全國比賽的冠軍,曾經沒有一個人比我跑得快,而現在,我只是一個半身殘廢的殘疾人。

時至今日,我仍然記得李航遠那天對我說的話。

我在場外熱著身,低下身檢查鞋子的舒適度。李航遠默默地走到我身後。

「你現在一定覺得我是個懦夫吧。」李航遠說。

「你一直都是。」我頭也不抬地說。

「建飛,如果你來的時候沒有跟我比賽,你也一直沒有發現你有多能跑,你只是像個普通人一樣默默地活在人群之中,沒有人看你一眼,你無所作為,最後老去,那樣的世界對你來說還會是一個美好的世界嗎?」李航遠問。

我抬起了頭,那天的天空跟我來時一樣藍,陽光在枝叉中旅行。

「我覺得……生活本來就是這樣的……」我站起身,在起跑線上做好準備。

全國比賽的跑道跟我們平時跑的並沒有太多不同,只是觀賽台坐了更多的人,掌聲雷動。那巨大的嘈雜像是洪濤一般將我從一個人的溪流推向了洶湧的大海。在一個月內我習慣了完完全全孤獨的生活,爸爸媽媽從這個世界中消失,教練時不時出現在我眼前但我選擇視而不見,每次跑完回頭時,我總會在無意間瞥見李航遠默默地站在遠處,欲行又止。

我痛得開始麻木,也出現過放棄的想法,可我知道已經沒有回頭的路了,或許有,但是誰又甘心終點就在眼前時,你卻轉而回過頭往回走,明明前面只有一步而已。

明明前面只有一步而已。

砰!

槍聲響了。

所有起跑線上的人都成了離弦的箭,這就是全國比賽的速度嗎?居然沒有人可以與我並肩前行,曾經有一個人可以,但是他現在正在跑道之外。迎面而來的風前所未有得暢快,與平日一樣,我的速度再次到達了臨界點,細小的鑽頭開始從我的骨骼中往外鑽,像是要將我的身體擊潰,黑洞中的觸手捆住了我的全身。

周圍的人漸漸跑到了我前面,我感到我的身體在往下陷。

這個世界的創造初衷就是為了將來到此地的人困在其中,不過它依然有自己的界限,這個界限就是按照人的身體、精神、智慧等要素經過計算生成的臨界點,打破它的唯一方法就是超越自己。而外面的世界對你而言將會是個比這裡更為殘酷的地方,我可以告訴你真相,你有選擇知不知道的權力,對所有想要逃脫這裡的人我們都會這麼做。教練那一天這麼對我說。

我選擇了不。

要衝破這裡光靠身體的力量是不行的,我深知這一點,還有精神的速度,思想的速度,把這些全都加在一起,最後才是我真正的速度。

來吧,所有的痛苦、疑惑與煩惱,都由我來承擔,給我前進的勇氣,給我面對巨浪依然張開巨帆的膽量。我不要在恐懼中輸給自己,這種痛感,這種黑暗,我已經經歷過無數次了,怎麼可能再讓它們擒住我?

無與倫比的力量灌入我的雙腿,我大口地吸氣呼氣,一口氣重新跑在了第一位。不,還有一個人跑在我身邊,我無法拉開和他的距離,不是跑道上的人,他在跑道之外,在綠色的草坪上與貼近內道的我一起在奔跑,是李航遠。

周圍的人全都消失了,他還在和我一同前行,身後的場景在漸漸逝去,前方出現一道白色的大門。

「路建飛你給我記住,早晚有一天我還是會追上你的!」李航遠用盡最後的力氣大喊,然後他的整個人消失。

我在白色的大門前慢慢停下,「10秒98。」教練站在大門邊掐下秒錶。

他把門打開,白光洶湧而來,但是一點也不刺眼。我往前邁了一步,跨過了門檻。

「對了,」教練在我身後說,「你爸臨走前跟我說過一句話。」

「什麼?」我問。

「讓他跑吧。」大門關上了,教練協同著那個世界一起在我眼中消失。

我猛地睜開雙眼,拚命地喘著氣,天花板上閃著白光,這次是刺眼的光。我掙扎著爬了起來,發現身體上連著好幾根橡膠管,連我的嘴上都戴著呼吸器。我將它們拔掉,房間里迴響著「嘀嘀嘀」的聲響,有好幾個人在我面前手忙腳亂。

「請你先躺下好嗎?」有個聲音不停地在我耳邊說。

我置若罔聞,只想從這該死的地方逃出去,但是直到我想起身下床的時候才發現我的雙腿完全動不了。正在我驚愕之餘,房間的門開了,站在門外的是我的父親母親。母親閃爍著淚花跑到我面前握住我的雙手。

「太好了,建飛,你終於醒了。孩子他爸,他終於醒了!」她語無倫次地說。

長達好幾個小時的喧鬧。

門被輕聲打開,打斷了我的思緒。醫生慢步走到我身後,「你又來了啊。」他拿著一張表格,對著李航遠頭上的儀器抄下一組組數據。

「是啊,醫生。」我推了推輪椅,給他讓了點位置,方便他工作,「我一直有種錯覺,好像我一不在,就會錯過他醒來的那一時刻。」

「你真的相信他會醒過來?」醫生問。

「嗯,就跟我那天一樣。」

醫生突然停下了動作,「我問你,你有沒有後悔過自己醒了過來,你有沒有憎恨過我們對你們做的一切?」

我遲疑了一會兒,灰塵在窗口跳舞,在李航遠的眉毛上一起一伏。「曾經,有過。」我回答說,「在我剛醒來的那段時間,我一度認為,如果這就是真相,那還不如把我一直困在那裡算了。為什麼還要設置所謂的界限?後來我明白了,所謂的超越自我,只不過是為了讓自己繼續往前走而已,有了這份勇氣,生活在哪裡都是一樣的,我們不需要偽造的滿足感麻痹自己。」

「這個工程剛開始的時候很多人都懷疑它的可行性,畢竟世界上有那麼多植物人。而我們要將他們的潛意識聯通,為他們構建一個虛擬世界,並植入人工智慧作為嚮導,讓他們在那裡像平常一樣生活。我記得你是在小學六年級時出了車禍變成了植物人,當時醫院向你們的父母介紹這一工程時,他們卻毫不猶豫地答應了,要知道這可是一筆不小的花費啊。幾乎每天下班,他們就過來與程序聯通,進入偽世界和你交流,雖然有時候會因為你腦電波的不穩定導致信號中斷。」

「嗯,只可惜我醒來時,下身還是癱瘓了。」我無奈地笑笑。

「能醒來就不錯了,你可是一動不動地躺了三年啊。很多人醒來後都會落下點殘障。」

「是啊,所以他們才選擇繼續沉睡。」

「還有一個問題,你相信那邊的人是過著幸福的生活嗎?」

我沉默了半響,回答說:「不,那畢竟是虛構的。生活在那裡早晚會厭倦的,不過嘛……」我把輪椅掉了個彎,向門口滾去,「……也不賴。」

「我也覺得,因為出來的人都不是弱者,比如說你。」

「比如說李航遠。」我補充說。

「你那麼相信他?」

沒等我回答,房間里的警報就「嘀嘀嘀」地響了起來,一陣急促的呼吸聲在我身後響起。身上的橡膠管被他一根根掙脫,我回過身時,他正在迷茫地東張西望,然後看到了我,眼睛突然發亮。他動了動嘴,發現一時發不了聲,只能撅著嘴不停地呢喃。他虛弱地靠在床頭,我能讀出他噴張的眼神激動地想向我傳遞著什麼。

「11秒?」我小聲問。

他努力搖了搖頭,顫抖著舉起右手,把右手的食指彎下來一點,再彎一點……與此同時,他的嘴角也開始上揚。

「你是說,」我的心率頓時飆高,彷彿看到了奔跑者來到門前,秒錶被掐下的那一瞬間,決定命運的時刻,「9?!」

「9……9秒99……」他艱難地從嘴裡擠出含糊不清的辭彙,「我追上你了。」


大風颳得窗戶呼呼響。

大雨突然下了起來,就像天塌了一樣。

窗外稀里嘩啦,一片雨幕遮擋視線,像是監牢的鐵欄將人困在自己的一寸三方地之中。

人大概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會覺得自己的渺小與寂寞吧。

我關掉窗戶,又回到櫃檯。

一個客人走了進來,二十來歲,一身正裝,提著個包,看起來應該是個上班族。

全身差不多濕透了,看起來很狼狽,應該是來躲雨的。

我走過去給他遞上一塊毛巾,他感激的看了我一眼,說了聲謝謝。

他點了一杯咖啡,我坐到他的對面。

他喝了一口咖啡,也不說話,咖啡廳此時就我們兩個人,氣氛有點尷尬。

「怎麼這麼早就下班了?」

我打破了尷尬,開口問道。

「那個,我是個自由工作者。」

「自由工作者?」

「嗯,作家。」

作家?我又抬頭打量起他來,他正在擦著頭髮,肌膚很白,有點瘦,眼眶下陷,黑眼圈很嚴重,看起來就是經常熬夜寫稿的樣子,但是那雙眼睛看起來很有靈氣。

他似乎發現了我在打量他,沖我笑了笑。

「我挺佩服你們作家的,腦洞那麼大。」

「其實也沒什麼了不起,就是平時想的比較多而已,所以才會想到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

「這也是一種能力啊,能想出這麼多有意思的東西。」

他被我誇感覺有點不好意思,笑了笑,從包里拿出一個本子來。

「這是什麼?」

「我的素材本,我會把我平時突然想到的與自己小說相關的東西寫在上面。」

我有點好奇,對於我來說,作者的素材本比作者本人更吸引我。

「能給我看看嗎?」

他給我遞了過來,一邊說道:

「說是素材本,不過是一些對於生活的一些細節的思考。」

我草草翻了一下,都是一些對生活細節的奇幻角度的理解,我的視線被吸引到了某一頁,上面寫著:我們活在小說世界中。

「什麼意思?」

我抬頭看向他,指著這一條,他看了一笑。

「不覺得很像嗎?」

「我們的世界像小說世界?」

他抿了一口咖啡,才開口道:

「對,我們都是小說中的人物。」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

「小說中的人物都被作者限制了,沒有任何的自由度,可我們的主觀是很自由的啊,所以我們怎麼可能是小說中的人物呢?」

「你的主觀只是看似自由,其實一直受到限制。」

「什麼意思?」

他開始解釋道:

「首先是名字,你的名字不是你自己起的吧,你一出生就被起了名字,這不是和小說里的人物被作者命名很像嗎?其次是世界觀,你一出生相對於你來說的世界格局的設定就下來了不是嗎?」

聽起來似乎有點道理。

「可是我平常的時候很自由啊,想走這裡就走這裡,想走那裡就走那裡,不像人物被限制了幹嘛幹嘛啊。」

他詭異一笑。

「因為你此時處於自由時間內。」

「自由時間?什麼意思?小說人物不是被作者限制了嗎?」

「你平時看小說嗎?」

他突然問了我一個莫名其妙的問題。

「看過,怎麼了?」

「那就好理解了,在小說中,小說的人物是有自由的時間的,比如說下面這一段。」

他指著素材本上他以前寫的一小段故事給我看。

張二牛決定去杏花村一趟,三個小時之後,他到了。

見我看完了,他又說道:

「張二牛在去杏花村所花費的這三個小時里幹了什麼在小說中是沒有寫的,所以這三個小時就是張二牛的自由時間,張二牛可以坐飛機去,可以打車去,可以走路去,也可以在家裡玩兩個小時再去,只要在三個小時之後趕到就好了。」

我咽了口口水,沒說話,他又繼續說:

「所以作者只需要寫下主線劇情就可以了,其他時間就是自由時間。你之所以覺得你自己自由那是因為你平時在自由時間裡,而主線事件你是沒有自由度的。」

「沒有自由度?何以見得?」

「在你到了上學的年齡,你會被你爸媽強制性的送去學校,畢業之後,會強制性的參加工作,結婚之後,被丈母娘強制性的要求買房。」

「還有什麼能證明我們是活在小說中?」

「我們這個世界時常會出現奇怪的事情,這恰恰證明了作者的設定沒有寫好,出現了bug。」

我陷入了沉思,又覺得有點不對。

「我倒不覺得我們活在小說中,我一直以來有個奇特的想法,感覺和你今天說的很相似。」

「哦?」

他好奇了起來,想聽聽看我的看法,估計是想當成素材。

「我覺得你說的這些也可以用夢境來解釋,世界可能是一個夢境,我是一個一直做夢的植物人人,你是我臆想出來的。」

「怎麼說?」

「植物人處於一直做夢的狀態,並且夢裡的時間和現實的時間流逝速度不一樣,正好解釋了這個世界維持這麼久不會崩塌的原因。」

「然後呢?」

「因為夢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想的一種體現,如果白天里被老師狠批某個問題,那麼一旦做夢,夢境中十有八九會於此相關,或反揍老師,或突發奇想解決此問題進而得到表揚等等,所以如果從這方面說的話,那麼夢其實就是已經預設的過場動畫,框架已經設定了。這也就是你所說的小說的主線劇情。」

他有點呆住了,又問我:

「可是夢境一般是荒誕離奇的,並且隨機多變的,世界規則並不會穩定啊。」

我感覺有點飄飄然,能在作家面前賣弄腦洞。

「你知道清明夢嗎?」

「略有了解。」

「夢境之所以荒誕無奇,是因為在夢境中,由潛意識主導,而潛意識是沒有邏輯的,而在清明夢裡,做夢的人的時擁有顯意識的,如果我是在做清明夢,但是並不知道自己在做夢,一切不就成立了?而夢境雖然穩定,但是也不可能永遠沒漏洞,也正好解釋了你說的那個作者設定沒寫好出現bug的問題。」

我不再說話,他沉思片刻,說道:

「那麼也就是說,如果世界是你做的一個夢的話,那麼當你醒來的時候這個世界就會崩塌?我就死了?」

「是的。」

他又不說話了,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半餉,咬了自己一口,確認一下自己是不是在做夢,然後又說道:

「那麼如果那個人在做夢的話怎麼樣才會醒過來?」

我沒有回答,站起身來,轉過身去。

他也站起來,拍了拍我的肩。

「誒,你還沒說呢?」

我雙眼上翻,翻了一整個白眼,面目猙獰,咬牙切齒,露出舌頭,轉過頭去。

他果然嚇得摔到了地上,我有點得意,這個老招數又嚇到了一個人,先通過之前那段猜想塑造詭異的氣氛,再趁對方全神貫注的時候突然襲擊。

我笑的不行,一邊笑一邊說道:

「當我意識到自己可能是在做夢,並且像你現在這樣受到刺激被嚇得不行,然後意識波動太大的話,就會...」

我的笑容突然僵住了,因為他的身影正慢慢變得透明,將要消失不見。

他抬起頭,又一次沖我一笑。

「謝謝你。」

窗外的雨下的更大了,就像世界要崩塌了一樣。

一陣電閃雷鳴,我大吼了一聲:

「不,不要!!!」


(圓潤女聲)下面請您欣賞相聲,《你可醒了》,表演者,郭德綱、于謙!

(圖片來自網路)(文字來自瞎編)

(掌聲雷動。觀眾:『老郭,我愛你!』)

郭:吖呵呵呵呵……你會後悔的!

於:太嚇人了這個!

郭:感謝大家的掌聲鼓勵。

於:謝謝大家。

郭:這麼多人來這兒聽相聲,聽誰呀?

於:聽您呀。

郭:不是。在座的這些位觀眾,主要是為聽您。

於:不能……

(掌聲雷動。)

郭:你看看……這都是給於老師一個人的掌聲。

於:太謝謝您了。

郭:重點的介紹一下,這位老師。

於:我。

郭:著名的相聲演員,

於:不敢。

郭:驢三樣兒……

於:哎、吖?!

郭:驢肉、蹄筋兒、板腸兒……

於:您最好再給我來一火燒夾上……改驢肉火燒了是嗎?

郭:不姓驢?

於:中國人有姓驢的嗎?

郭:那姓……?

於:姓於!

郭:哦,於三樣兒。大家都知道……

(觀眾:『抽煙!喝酒!燙頭!』)

於:改大合唱了……

郭:大家都非常的了解。

於:對,天天說還不了解嗎。

郭:於老師是一個非常偉大的人。

於:這可不敢當。

郭:非常的偉大。

於:哪兒偉大呀?

郭:他有父親。

於:哎……吖?!!!有個父親就偉大呀?

郭:於老師的父親大家很多人不了解。

於:您給介紹介紹。

郭:田木青一先生……

於:……日本人哪?!

郭:於老師有血統!

於:你看咱倆這身高,誰像有血統的?!……沒有,吖。

郭:不姓田木?

於:沒這個姓。

郭:端木青一先生……

於:端木也沒有吖……我姓於我爸爸怎麼複姓呢。

郭:那他應該姓……

於:姓於呀。

郭:也姓於?

於:對呀。

郭:這麼巧?

於:廢話,你爸爸還姓郭呢……這是巧的事兒嗎這……

郭:我說的不是爸爸是父親,就涅個,父親……

於:乜個呀?!就一個!

郭:吖?

於:就一個!

郭:這太遺憾了這個……

於:這有什麼遺憾的這個……

郭:於老師的父親,了不起。

於:怎麼了?

郭:過去在老北京赫赫揚名!

於:是吖?

郭:與肖龍友孔伯華汪逢春楊皓如施今墨並駕齊驅!

於:對……我父親是個大夫。

郭:嗯,老婦科大夫。

於:有老婦科大夫嗎?

郭:給大姑娘小媳婦看病,手到病除!

於:醫術好!

郭:病人為了感激,給於老師的父親送了塊匾,上寫三個大字,

於:什麼?

郭:『金~手~指!』

於:吖??這看什麼病了這是??

郭:老爺子一輩子飽讀醫書,有文化,戴個眼鏡,文化人兒。

於:有學問。

郭:他父親跟別的老頭兒不一樣,別的老頭兒坐那兒,衝盹兒,打蔫兒,於老師的父親不是,他好熱鬧。

於:對,喜歡看個戲呀看個電影兒吖什麼的。

郭:不是,不是普通的,看戲呀看電影兒呀看話劇呀,他不是。

於:您不說他好熱鬧……

郭:愛看大姑娘。

於:吖?

郭:職業病。老婦科大夫嘛,四門功課,望聞問切。

於:好么……

郭:頭一門就是這個望。你要不要望,別的大夫掙一百,你掙七十五……

於:這套又擱這兒來了。

郭:於老爺子出門不幹別的,就是『望』,沒事就『望』,走哪兒哪兒『望』。

於:……您還是說看吧。

郭:怎麼了?

於:您這老『望』『望』的我聽著彆扭……

郭:走馬路上,對面來一姑娘,描眉打鬢唇紅齒白搽胭脂抹粉,提鼻子一聞梔子茉莉打鼻兒清香,於老爺子來精神兒了……

於:愛看這個呀?

郭:『妞兒哎!妞兒哎~~過來!來給大爺樂一個!』

於:哎好……我爸爸滿變流氓了。

郭:『不給大爺樂一個?……那大爺給你樂一個……』

於:哪兒的事吖這都!

郭:其實人家姑娘最討厭這個,『倒霉德性,老桃毛兒……』

於:這就罵上了?

郭:津津有味!

於:別有味了就……

郭:於老爺子還喜歡看什麼?

於:什麼呀?

郭:調戲婦女!

於:這我爸爸也愛看?

郭:愛看!不光看,有人要是攔著,他還跟人家急,『嘛呢?嘛呢嘿?樂意看嗎,樂意看看,不樂意看一邊兒呆著切……』

於:嘿!!!

郭:一般有這種事兒吖,圍觀的人特別多。

於:那可不……

郭:要擱別人擠不進去,於老爺子有辦法。

於:我爸爸……?

郭:起飛智!到那兒往裡擠,『勞駕勞駕讓我進去我得看看哪……』『這麼多人,擠什麼呀?』『不是,那是我兒子!』

於:……我爸爸把我豁出去了。

郭:『我得管他!』大伙兒都有個正義之心吖,一聽說流氓他爸爸來了,那女的就算得救了,趕緊閃開一條道兒,讓大爺進去。周圍還有人勸呢,趕緊領回家吧,臭流氓,多缺德呀。再看他父親,『往哪兒領吖?跟我兒子連相兒……』

於:好……

郭:『家大人怎麼教育的呀,出來調戲婦女,嘖嘖嘖……』看美了,走了,找沒人地兒樂去了……

於:這還樂哪?

郭:也不總樂,有時回來臉上也不高興!

於:流氓太壞了!

郭:『女的太丑了!』

於:吖?!

郭:『長得比燒餅還難看了……』

於:這流氓也瞎……

郭:前幾天,於老爺子又聽說一檔子……

於:這事兒還不少

郭:接著信兒就晚了,趕緊騎車去,到那兒一看,圍觀群眾圍了個風不透雨不漏,看不著怎麼辦?還使那招兒吧,『勞駕勞駕讓我進去我得看看哪……』『你這老頭兒,擠什麼呀?』『不是,那是我兒子!』

於:又這句!

郭:『我得進去管他!』大夥一聽,是你兒子?!閃開叫他進去!進去一看,自己都樂了!

於:這樂什麼……

郭:馬路邊兒配狗的……

於:走!!!!我說你缺德不缺德呀!!!

郭:老爺子乘興而來,敗興而回……

於:活該這都……

郭:蔫頭耷拉腦,鬱悶哪,正趕上前面兒一紅燈,老頭兒沒瞧見,邁步往前就走。打旁邊過來一電動車……

於:喲!

郭:騎車的直喊,『大爺!別動!千萬別動!』duang!

於:撞上啦?

郭:怪不得喊別動呢,瞄準兒呢!

於:嗨!

郭:老爺子噔噔噔噔撞出好幾米去,正趕上路不平,

於:吖?

郭:地上有一坑兒

於:誒?

郭:腳底下咕嘰一崴,身子誇嚓一歪,腦袋duang,磕便道牙子上了……

於:都有配音。

郭:昏迷不醒神智不清……

於:那趕緊送醫院呀!

郭:趕緊送到醫院,大夫一看,腦出血,命是保住了,植物人。

於:好么……

郭:於老師這個心疼哪,在醫院樓道里就哭上了……

於:能不哭嗎……

郭:『寶貝兒誒~~~』

於:我管我爸爸叫寶貝兒吖?

郭:應該呢?

於:『爸爸誒~~~』

郭/觀眾:誒~~~

於:這還抄便宜哪?!

郭:打這兒起,算是顯出於老師的孝心來了。拿個MP3,天天給老爺子放自己的演出錄音,聽聲音。每天給老爺子翻身擦背,擦屎端尿,(挑大指)都是這個。

於:應該的。

郭:大夫護士誰見誰誇,『看看人家!親生兒子又怎麼著?』

於:吖?!

郭:『也就這個意思……』

於:就是親的知道嗎!

郭:他們不知道……

於:不知道別瞎說……

郭:簡斷截說,半個月,老爺子醒了!

於:嘿!

郭:於老師喜出望外,『爸爸誒您可醒了!』趕緊喊大夫叫護士做檢查,一切正常!將養了一個來月,好了!

於:你看看……

郭:接老爺子出院時於老師還問老爺子,您昏迷的時候什麼感覺?老爺子說倒沒別的感覺,就跟做夢似的!夢見看你單口相聲專場,心裡這麼一激動,啪就醒了!於老師問,『是您太想我了?』老爺子說,『哪兒吖,說得太次了!』

於:去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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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抖個機靈

同理,乙方植物人,只要派個甲方在旁邊說:「稿定了,不用改了。」即可。

程序員植物人,只需要在床邊說:「bug都沒了。」同樣可以醒來。

但是題主問自己怎麼喚醒自己,而不是他人喚醒。

以前做噩夢的時候,在夢裡的自己知道自己在做夢,夢裡的自己想,如何才能從這個世界裡逃出呢?

想了很多辦法也不成功,最後反應歸來,只有死才能回到現實世界。

然後夢裡的我就自己尋死了。

然後我就從夢裡驚醒了。

但是有一次,我又做了噩夢,夢裡的自己被人追殺。

我一路跑,最後實在累了,不想再跑了,心想解脫了算了,然後就自己跑到一個湖邊,跳了湖。

本來以為這樣就能正常醒來了,結果發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

用一句最直白的話說,當時我感覺自己,就好像被卡在了夢境和現實之間的某個世界。

這個世界特別詭異,說是夢吧,又和夢不像。

這個世界裡沒有任何因果律,時間流逝的亂七八糟,我看看自己,感覺即是實體又很虛無縹緲。

在那個世界裡,我看見了很多奇異的影像。

後來我醒了之後,那些影像我一個都不記得了,但是我只記得,那個世界的我曾經提醒自己一定要記住這些,因為這些事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後未來才會發生的事。

然而最後醒來之後,還是一個都不記得了。


母親破涕為笑:「你怎麼不發到網上呢?」

父親也露出了笑容:「我去做飯,嘗嘗你爸我廚藝有多大進步。」

等心情鎮定下來了以後,我開始思考母親的提議。畢竟這也算是一個需要腦洞的問題。

家裡的電腦換了新的,按下開機鍵剛準備去接杯水等,發現電腦已經顯示桌面了,右下角360溫馨提示,您開機用了5秒鐘,擊敗了全國99%的用戶。

我的天!家裡的電腦已經如此強大了?這得花多少錢啊。

點開了「今日推薦」的一首《愛的供養》,我登陸了知乎賬號:

如果我是一個植物人,怎麼叫醒自己?

就是我現在生活的的世界是我假想出來的一個世界,其實我的本體是在另一個世界裡的植物人,如果是這樣,我該如何從那個世界中醒來?(感覺似曾相識的場景都是我在本體世界經歷過的呢?)

我想看看大家會有什麼新奇的想法,如果這個問題火了,我再把我的真實故事寫上去。狠狠地吸一波粉,騙一波贊。

「兒子,你朋友過來看你了。」母親推門過來說。

客廳里坐著兩個青年,雖然看著眼熟,不過說實話我已經有點不認識了。

二人過來就是個擁抱,我有些措手不及。

「真是不好意思,不知道是我記憶出問題了還是你倆變化太大,兩位我已經有點認不出來了。」

「沒事我能理解,我是小夫。」

「我是胖虎。」

我驚訝道:「小夫這麼一說我還能有點認出來。胖虎你改變太大了,我已經完全認不出來你了」

「我下定決心減肥,一直堅持下來了。」胖虎已經完全不像我記憶的那樣,現在的他,文質彬彬。舉手投足中透露著自信與成功。

這時候父親飯菜已快做好,母親在忙著收拾桌椅準備碗筷。

我們老友三人一直在談著,最近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是如何奮鬥,怎麼成功……有著聊不完的話題,每一個故事都是那麼的新鮮。

我說:「我真希望這些故事裡有我一份。」

他倆用手把胸錘得響亮:「這是必須的兄弟。」

飯後,我依然拉著他們聊天。母親對二人說:「我兒子能有你們這樣的朋友真是好福氣」

說完對我說:「他們仨每隔一段時間就過來看看你。」

「仨人?」我恍然大悟一般。問道:「對了,靜香怎麼樣了?」

胖虎開始放聲大笑,而小夫卻變得有些拘謹了起來。

我想我已經不需要知道答案了。

「我當孩子乾爹沒問題吧?」

胖虎笑聲更大了:「那你得排我後面。」

隨後又補充道:「不過孩子還沒出生,誰也不知道咱倆究竟到時候是乾爹還是乾媽。」

經過了父母的同意後我們決定出去逛逛。

胖虎小夫說要帶我去看場電影。

出了門,外面的白雪晃得我睜不開眼睛。外面的人都穿著一身白衣服,有的人背著槍在街上巡邏,有的人在對著對講機講話。

看著面前一男一女兩個小孩的玩耍,我想起了我們小時候在空地上玩耍,想起了愛欺負人的胖虎和愛炫耀的小夫。我看了看身邊的二位,這是屬於我的童年,雖然已經逝去,不過卻是那麼令人珍惜。

小男孩對我露出了天真的笑容:「叔叔你好!」

是啊,我已經成為叔叔了。

看著街的盡頭逐漸升高,逐漸對摺。我抬頭望向自己,對面的自己也在望著我。

我自己都認不出來自己了。

原來我已經長大了。

哐啷一聲,如同鏡子碎裂一般。

天空被一輛駛來的火車打破。

正是通往電影院的那班。

準備去放映廳的樓梯上,胖虎說,我有點累,在這歇會。你倆先上去吧,我在樓上等你們。

我說好的。

等再遇到胖虎時候,我彷彿開了竅一般。笑著回頭對小夫說:

「其實我早就知道了,街景啊,雪地啊,小孩啊,還有這樓梯,這不是特么明顯的《盜夢空間》嘛?」

但是小夫卻不在我後面。

我再回頭問胖虎:「小夫呢?人哪去了?」

卻發現胖虎也不在了。

我感覺事情有點不對勁。

我發現我竟無法動彈。

面前的場景在不斷地變化,有漫天的鯉魚旗,有我們常去的空地with三根水泥管子,有我常掉進的水溝,有學校的後山,有我們去過的恐龍世紀,還有我們到過的童話世界。

我想大聲喊那個藍胖子再幫我一次。

但是我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他的名字。

場景變到了家裡,熟悉的地方。電腦還開著,還播放著那首《愛的供養》。

打開知乎,赫然發現我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回答過這個問題了。

我彷彿明白了什麼,直奔我的書桌。

狠狠地抽出抽屜。

發現裡面靜靜地躺著一把手槍。

當我拿起手槍,電腦里的歌曲突然變成了《玫瑰人生》中的插曲《不,我無怨無悔》。

我終於明白了。

顫抖地指向自己。

閉上眼睛。

睜開眼睛。

看到了留著淚的父母,我已經分辨不出他倆是在笑還是在哭。

父親的眼淚是最能給人留下印象的。

我跟爸媽說:「我像是做了很長很長的一個夢。其實我給這個夢設計了很多機關,多虧了這些機關我才發現我一直活在夢境里才能選擇醒過來。」

母親破涕為笑:「你怎麼不發到網上呢?」


人們認為我是個奇怪的不討喜孩子,我總是說出一些毫無根據的話,這些話有時候會讓一些人極其尷尬或痛苦,而我不會因為他們的情緒波動而閉嘴,甚至手舞足蹈,抑或是像他們所說做出一些不可理解的行為。

於是在我19歲那年,我被幾個親戚送到了精神病院。

我清楚地聽到了親戚們對醫生誇張甚至有些失實的描述。

「他是個惡毒的孩子,從小就是,他五歲,或者是六歲那年親手打死了我兒子養的狗!卻一點都不害怕!我對他進行思想教育時他笑著對我說,說這隻狗沒死,我看到的都是假的!荒謬!難道我長著一雙眼睛,連死活都分不清了嗎?可他堅持說那狗是活的,還抱起了那隻狗像模像樣地撫摸...」

「他經常說一些亂七八糟的話!他堅稱每個人的手機里都住著一個穿白衣服的美女在窺視著我們!他還說這個世界的所有人的生活都是假的!笑話,那他自己就是真的了?」

「......」

我一點也不在乎親戚們的大呼小叫,所以他們在對醫生要求一定要把我關到精神病院的時候我只是平靜地盯著醫生面前的水杯,裡面有一枚橙黃色的泡騰片在咕嘟咕嘟地冒泡,大概是維c之類的。醫生是個長頭髮的女人,臉上塗著厚厚的粉,看不出長得好不好看。

「醫生,您的妹妹會於今年6月26日在一場車禍中喪生。」

我冷不丁地出聲,整間屋子一下子安靜到極點。

「他就是一個精神病!」我的嬸嬸用中年婦女特有的尖銳嗓音喊了出來,然後抹亂了自己的頭髮,一副小姑娘遇見拿著刀子笑的歹徒的驚慌表情。

醫生黑色鏡框下的眼睛眯了眯,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現在是,6月24日下午14:35。

我住進了這家私立的建於城郊的醫院,我住在一個只有普通病房一半大的小房間,因為我堅持一個人住,長頭髮的女醫生竟然爽快地答應了,或許是因為我說出了她妹妹即將死亡的日期,或許是因為別的。

我知道自己精神沒有問題,但如果跟一個或者幾個精神真的有問題的人住在一起,起碼得被折騰成真的精神病。

在我意料之中的,長發醫生在三天後來找了我。

「我的妹妹,真的在26日出了車禍。」

長發醫生的性格顯然不像她的頭髮一樣溫柔纏綿,冷冷地開口,要不是她話語的內容和眼睛明顯的紅腫,我都會有一種自己預測錯誤的感覺。

我沖她笑了笑,醫生今天沒有化妝——起碼沒塗那層厚厚的掉渣的粉底,倒是讓人舒心多了。

「我們院有很多像你這樣的病人,但你是怎麼預測出我妹妹的死亡的,能不能告訴我?」

我繼續笑,裝作無奈地搖了搖頭。醫生又詢問了幾次,見我堅持不說,便離開了。

笑話,我怎麼會對把我當成病人的人說出真相呢?

這個世界的人都病了,而我是這個世界的bug。

陸川來看我,是在一個下著小雨的早晨。他依舊高高瘦瘦,仰著好看的下巴,把右手拎著的一袋炸雞仍到我床頭柜上。

「你喜歡吃的,吃完葯以後吃點兒這個。」

沉默了一會兒,他終於忍不住了,擰著眉毛不滿地說:「我操,陳健銘,你那幫傻逼一樣的親戚還真把你送這兒來了?他們腦子都被驢踢了是嗎?」

這話我愛聽,正要張口附和,陸川又說:「你這種神經病就跟冰山似的,露出水面的只有十分之一,底下還有一大堆沒出來呢!我老早就覺著你精神不正常,他們也太不警惕了就把你送這小醫院來..我日這小醫院能制服住你?」

「......」

我知道陸川在開玩笑,如果全世界都覺得我是精神病他也不會。因為我們一起長大,他也絲毫不覺得我說的話有多麼不正常,有時我甚至以為他也是這個世界的一個bug。

可他不是,他愛這個世界,在這個世界過的幸福而滿足,他不是我這樣的人,我仇視這個世界,我也害怕這個世界,我不屬於它,它也不屬於我。

我恨不得馬上離開這個世界,如果說有唯一的留戀,那就是陸川了。

我記得小時候初見陸川,陸川笑的燦爛,對我說:「我叫陸川,陸地的陸,山川大海的川。」

我和陸川說笑的期間女醫生還來過一趟,似乎是還想詢問我關於她妹妹的死亡,但或許是因為陸川的存在,她只是送來了葯就走了。

「陸川,你有沒有想過,這個世界是假的?」

他的眼睛裡明顯閃過一絲驚訝,隨即拍了拍我的肩膀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陳健銘你個傻逼世界怎麼可能是假的世界要是假的的話我們不也一樣是假的了嗎哈哈哈哈哈哈傻逼。」

我突然覺得我不應該和一個白痴來探討這個問題。

陸川用一個下午吃完了他帶給我的炸雞,走的時候沒有絲毫愧疚感,揮揮手說哥們兒我還會來看你的你別太想我!

說完這句以後他似乎還說了一句什麼,但我沒聽清,我只是注意到這個白痴的背影突然沒有以前那麼挺拔了,是累了嗎?

一周,兩周,一個月...我決定告訴醫生真相。

陸川在那天以後再沒有來看過我,甚至連一個電話都沒有,我無法預測他的死亡,我必須出院去找他,找我的陸川。

醫生把一頭長髮束了起來,認真地聽我的講述,挺直了腰板,像個認真的中學生。

你知道嗎,我們存在的世界,是不真實的。

這個世界的不真實就在於所有人的情感都是殘缺的,你認真,你就會一輩子認真,你善良,你就會一輩子善良,你懦弱你就會一輩子懦弱,你虛偽你就會一輩子虛偽。

沒有人想過改變,即使改變也成功不了。

就像是他們的性格都停留在某一個時間段,再也無法動搖。

人們似乎都忘記了一部分很關鍵的東西,可誰都說不出來那是什麼,人們安穩於現狀,大奸大惡大智或是大勇之人也從不會發動戰爭和改革,這是矛盾的。

而我,意識到了這些。

我是個奇怪的孩子,我同所有人不一樣,我的情感是會發生變化的。同時我發現,我所看到的世界和人們眼中的世界是有著細小的不同的。

不如那條被我「打死」的狗,事實上一直活著,活到了我十五歲那年。

但是大部分現象都一致,這令我欣慰,也令我厭惡。

我的親戚們沒有對你說的一件事情是,在我十六歲那年,我預見了我父母的死亡,時間地點原因都絲毫不差,他們似乎只認為那是一個孩子的胡說八道。

可我確實是具有這種能力。

為什麼呢,我會預見一些人們的死亡?

對,不是全部的人,但這些人之間也沒有必然的聯繫,甚至大部分彼此都不熟識。

而我卻認識他們,即使他們中的一部分是我從未見過的人。

我甚至能看到他們死前最後的神情,聽到他們最後的話,令我奇怪甚至毛骨悚然的是,他們在最後都淡淡的笑了,對我說謝謝。

我不知道這其中的原因,但我知道這世界出了問題。

大問題。

而我到目前最準確的猜測就是,這世界是假的。

我長出了一口氣,無力地用胳膊肘支在桌子上。

醫生沒有我想像中那麼詫異,她搖晃著她的水杯,裡面還是一枚橙黃色的泡騰片。

「我可以出院了嗎?」我等不及她開口,迫不及待地問。

「別急。」她用指尖在杯壁上輕輕敲打,過了一會兒,勾出一個有些媚的笑容。

「你是第三個意識到這個問題的人。」

「你是說?」

「這世界確實出了問題,你想的也沒錯,它是假的。」

我驚愕至極,我分明只對陸川說過世界是假的。

「我就是陸川,陸川就是我。」

「怎麼可能——」

「有什麼不可能的,既然這世界都是假的了,還有什麼是不可能的?」

我無法反駁,睜大雙眼看著醫生。

「可那天我和陸川談話時,你明明也進來過!如果你是陸川,怎麼和自己同時出現?」

「我已經說過了,世界是假的,沒什麼不可能的。事實上——這個世界完全是由我創造的。」

「你?」

醫生在我面前突然變成了陸川的模樣,好看的下巴依舊上揚著,眼睛卻增添了幾分狡黠。

「你是陸川?」

「我是。」

「為什麼世界是假的?」

「因為只有你和我是真的。」

陸川笑著走近我,他張開雙臂似乎要擁抱我,他給我的感覺和從小到大截然不同,他是個騙子。

他是個騙子嗎。

我的陸川,我喜歡的人,我唯一愛著的人,陪伴我多年的人。

我的理智瞬間坍塌,我尖叫著推開他,從房間的窗戶上跳了下去。

七樓,沒有生還的可能了吧。

我想我明白了那些死去的人為什麼會笑著說謝謝,或許死亡才是到達真實世界的唯一途徑。

再見,陸川。

「703床病人醒來了!」

我的床前圍著一群親戚,其中沒有我的父母,我的父母在我十六歲那年就去世了。

他們有的哭有的笑,經常找我茬的嬸嬸趴在我身上放聲痛哭。

「阿銘啊..三年了,你可算是醒來了。」

我作為植物人躺了三年,當我醒來,一切都變了,一切又都沒有變。

我出院時有一個長頭髮的醫生來看我,她長得很漂亮,不化妝,戴著黑框的眼鏡。

她帶我到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床前,少年閉著眼睛彷彿長眠,好看的下巴向上翹著,我心裡猛地一酸。

「我見過他嗎?」我問那個女人。

「或許吧。」她說。

「他也是植物人?」

「嗯。」

「我沉睡了三年,我是怎麼醒來的?」

女醫生沉默著,我看不清楚她的神情,但我卻有些緊張,我再次重複我的問題。

「如果我說,是他救你出來的,你信嗎?

「他不願意醒來,他救了很多像你一樣的人,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能把你們救醒,可他確實做到了,這是醫學無法解釋的,他讓你們脫離了那個虛假的世界。」

我坐在那個少年床前,有一種說不清的感覺。

女醫生的話沒有任何科學根據,我卻那麼自然地相信了。

臨走前,我問女醫生:「他叫什麼名字?」

女醫生為他掖好被角,背對著我。

「陸川,他叫陸川。」

「陸地的路,山川大海的川。」


是不是偶爾聽到周圍有人喊你的名字,你到處張望卻找不到人?有沒有想過這其實是你的朋友和家人在試圖喊醒昏迷的你。

只要你不斷的攻擊周圍的人、事、物,破壞但一定程度,你會發現世界開始瓦解,你就會醒來了。

快去嘗試吧少年郎,你的家人和朋友都在等你,不要沉浸在這虛幻的世界裡了!

你的家人讓我做法,到你幻想中的世界,讓你看到這些文字,這是付出不少代價的,加油!少年郎!


0.

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電子鐘,2015年3月5日,14:55,電子鐘電池沒電,停了好幾天了,我一直懶得校準它。

下樓,李建國在看著報紙吃早飯,我坐在了李建國對面,長的飯桌,我們坐在了兩個相對的短邊,默默無語地吃飯,沒有說話。

牆上掛著一家三口的照片,照片里的小姑娘兩隻小手分別抓著父母親的大拇指,清晨的陽光灑下,把灰塵細細碎碎地吹起,照片里暈成一片幸福的景象。

可那都離我太遠,我和李建國只是相對吃著早飯,好像互相不認識。

我走的時候他頭也沒有抬,只是在我穿鞋準備走的時候,像才發現我一般,問:「走了?」

「嗯。」我聽到鐵門在身後砰的一聲。

1.

下了晚自習,我拿著水壺準備出去接水,然後跟趙豪迎面對上了。

趙豪皮膚黝黑,一米九的個子,加上比較壯,在班裡的男生中間像一隻黑熊,偶爾一說話都會把我嚇一跳,之前在班裡就曾經因為一語不合把一個男生的鼻樑骨用膝蓋撞斷,但因為家裡有錢,連停課都未曾,賠了好一筆錢就完事了,在班裡面越發囂張。

我低著頭正待避過他,他長腿一伸堵在了我想要走的地方,又跟我對上了。

嬉皮笑臉,他說:「哎呀你幹什麼,怎麼我想去哪裡你都要攔著我?」說著他的手就攬過來了,然後在我胸上掐了一下,「吃個豆腐。」他依舊笑嘻嘻。

我一下子呆住了,又羞恥又害怕,從趙豪的腋下鑽走,躲到一邊,我蹲在地上開始哭。

「用不用這樣啊?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趙豪還是在旁邊笑嘻嘻。

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聚了一大幫子人,在旁邊指指點點,討論的聲音越來越大,但是沒有一個人打算把我扶起來,畢竟為了我得罪趙豪不值當。

佳爺推開圍在我倆周圍的人,」媽的「,她罵罵咧咧著一下子把我拽起來,」呼「一巴掌就扇到了趙豪臉上,趙豪笑嘻嘻的表情還沒來得及換成錯愕,僵在那裡特可笑。

看著趙豪緩過神來,漸漸要發怒的樣子,佳爺臉帶挑釁的樣子:」我只是跟你開個玩笑。「趙豪揚起手正要打佳爺,但是被圍觀的幾個男生攔下了。

佳爺是少見的有俠氣的妹子,人緣也很好。所有人圍到我身邊安慰我,一個女生抓著我的手說:」媽的我最討厭趙豪了,看他那樣子已經不爽很久了。「為了加重語氣,還捏了捏我的手,然後看了看現在在遠處的趙豪。

我沒有看見趙豪,我看見趙豪後面高考倒計時的牌子,上面寫著倒計時94天。

2.

盲人賣唱的胡琴拉著,日子就咿咿呀呀地過去,桌子上的電子鐘走著,日子就滴滴答答地過去,今天跟以往的每一天都不會有什麼不一樣。

「李建國,你把你手機借我一下。」

想用一下瀏覽器,但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打不開safari,我只好略帶尷尬地找李建國藉手機。

李建國的手機上面沒有多少應用,主屏幕上的日曆上赫然顯示:星期六,5。點進去,發現是3月5日,手機的最上面寫著14:55,怎麼又是14:55?

鬼使神差地,我在safari裡面查3月5日我們這裡的新聞,一則新聞吸引了我的注意:父親在車禍發生瞬間用身體護住女兒自己遇難,概要上寫著,父女二人坐的小轎車被一輛大貨車擠到路邊水溝里,父親遇難,35歲的女兒小宇倖存下來,是因為在緊急關頭,老父親用身體護住了她……

不知道為什麼,我沒有點進去,李建國在旁邊嘮嘮叨叨:「你要不要跟我換手機,我這個手機的內存比你那個大一點,你如果想要的話我可以跟你換……」李建國的臉上帶著一點討好的意思。

「不用。」我冷冷地打斷他,把手機還給他的時候,手指碰到了他的手指,帶一點粗糙帶一點暖。

3.

「佳爺,我討厭這個世界。」我倒吊在單杠上對在草地上坐著的佳爺說。

「為什麼呢?」呆松的臉在夕陽下面看不清楚。

「因為所有的人都很虛偽,在我的周圍有一種熱乎乎的氣氛,就好像蒸桑拿一樣,每個人都很關心別人,但是我知道不能當真,他們之所以很關心你,只是因為無事可做。」

「因為這些都不是真實的啊,你不能總是躲在一個地方,有些東西總是要面對的。」佳爺走近了我,一大片陰影擋住了我的陽光。

「哎呀我去,你把我弄起來,倒掛了太久我腦袋都充血了。」

佳爺趕緊過來,世界瞬間翻轉,翻轉的過程中她一邊說:「你知道什麼是真實嗎?」

我有點頭暈,坐在了草地上,」什麼?「

」真實就是無法醒來,小宇。「

4.

我翻了她一個白眼,罵了一句傻逼,沒想到把自己的眼淚給翻了出來。

沒等她跟上來,我自己走了,走著走著我跑了起來,我回到教室,教室裡面一個人都沒有,我爬上凳子換倒計時的牌子,把時間換成離高考還有0天。

然後跑過驚詫的門衛,一路跑,好像今天是最後一天一樣跑,我知道我在這個世界呆了太久了。

跑回家我對李建國說:「爸,你把手機給我。」他的眼裡滿滿的不能置信,有點刺痛我,他可能沒有聽到這個稱謂太久了。

我把他的手機更新了一下時間,再看了他一眼。

然後回房間拿出電池準備給電子鐘換電池。

我知道我呆太久了,我知道來不及了,我知道時間全部更新了我就得走。

可是我不想走啊,我還沒有叫李建國一聲爸,我也沒有抱抱他說我早就原諒他啦。

車禍那天有一輛摩托車橫穿馬路,貨車司機躲閃不及,把我們做的小轎車擠到了溝里,我當時沒系安全帶,李建國力氣很大,把我推到副駕駛座下面,死死護住了我。

我一直在這個世界,閉著眼睛不去看,這個世界好歹有我不想理的李建國。

「小宇?」李建國在樓下喊了我一聲。

我沒有應,只是突然哭到整個人幾乎要抽搐。

我的手抖著,但還是堅定地給電子鐘換上了電池,校準了時間。

5.

「你醒了?」

其實我沒寫完噻,跟別人不一樣,我是開頭結尾寫完了,中間沒寫完,良心不?有沒有人要贊我一下?


抖機靈的,寫小說的、公共號們,能不能消停點,看不到一個專業的回答,太煩人了!!!


題主這個問題我也有過類似的感受 不過也有些不太一樣

先聲明我沒有學過什麼專業的腦或者是生物醫學方面的知識 所以都是平常自己腦洞大開的時候想到的這些 如果有完全不合理的地方還請專業人士指教

高中有一次課間操前的課間趴在桌子上睡覺(應該很多人都懂高中上課有多困 雖然下課打鈴就要去上操可是我還是抓緊那一兩分鐘的時間要睡一下科科)就是那一兩分鐘 整個人昏睡過去真是太困了啊!(其實上課就已經快撐不住了) 然後在教室的人走的差不多的時候 基友喊我去上操叫我別睡了 我當時真的是聽到了她的聲音啊!可是 我的人卻沒有真的醒過來 但是在睡夢裡 我看到我自己醒了然後站了起來 對她說嗯走 周圍的場景就是我的教室啊一毛一樣啊!基友那和善又溫柔的臉龐也是一毛一樣啊!接下來就聽到基友的怒吼你特么快點啊要遲到了!(呵呵呵呵溫柔善良都是假的!)然後整個人驚醒 慌忙走出教室 下樓的時候跟她講我剛剛做夢真的一點沒有感覺是夢和真的一樣樣的 還問她如果她不叫我後面的幾聲我會不會就在夢裡 像真實的生活場景一樣 一步一步過下去 她說 你傻了?想什麼亂七八糟的呢?

但是當時機智的答主就想到一個問題 和題主差不多是反著來的吧 我想的是 會不會很多植物人都處在一個很深的夢境中 他們不是不想醒來 而是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在夢境中 會不會夢境中他們的時間和現實生活中一樣 過著和現實中一樣的生活(最起碼他們覺得是現實)當然也不排除可能他們是真的不想醒來 比如夢境中是他們更想要的生活 想要逃避不好的現實

當時還很激動自己有這個想法 以為醫學史就要因此邁出一大步了(//?//) 會不會有什麼辦法是通過進入植物人的夢境以此來喚醒他們 本來還想大學學生物醫學之類的有機會研究一下 然後掉進了經濟的坑哈哈哈哈哈

還有一種可能很多人都有看過的說法 聽說人死前 生前的事情會像幻燈片一樣在眼前過一遍 那麼如果時間和現實時間是等效的 我們現在會不會是自己死前回憶中的自己 如果是 等到自己死的時候現在生活的其實就已經是正在放映的 (這裡可能說的不清楚 可是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用語言描述 如果有過相同感覺的可以告訴我該怎麼表述么!)

忘記說我也經常會有似曾相識的場景發生過的感覺 有的還不止一次 有些我都搞不清楚到底是夢還是現實 周圍很多人也有類似的感受


你們的故事的構思真是很好,這雖然是題主的腦洞,但我好想看一個科學 專業一點的回答。


為什麼要醒來?

萬一你在現實中是生活在病床上的殘疾人呢?

這一切是為了讓你體驗正常人的生活。

萬一人類早就像黑客帝國那樣被人工智慧當成了生物電池呢?

現實生活無比殘酷。

萬一你生活在源代碼裡面呢?

現實生活中你已經死了。

萬一你只是一個缸中的大腦呢?

你根本沒有身體。

萬一你只是一個程序呢?

周圍是一切都不存在,都是假的,都是模擬出來的。

細思極恐啊……還是繼續生活吧……


殺死已知,即得未知。還記得夏洛是怎麼醒來的嗎?


「你是誰,又來自哪裡?!」

「都敏俊,來自星星!」我打趣道。

「不是要做個天文學家嗎?大魔術師。」

「說不定是個物理學家呢。」我壞笑道。

——————————————————

「你是誰,又來自哪裡?。」想著你常說的玩笑。

「我是你最親愛的人,來自你的心裡。」

這一次卻沒有得到你的答覆。

已經是你昏迷的第39個小時了。我守著你的病床旁邊,無法入睡。

困意打擾著我,可我總覺得,下一秒,你就會醒來。

——————————————————

「起床啦。」

我眯了眯雙眼,看見了你的笑臉。

我緊緊地擁住了你,「我好想你。」

你也用力地抱住了我,「我也好想你。」

片刻過後,你掙脫了我,跑向了廚房:「我去給你做早飯啊,等著我。」

好呀。我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你就不見了蹤影。

小丫頭跑的真快。

陽光照在身上十分的溫暖,我慢騰騰地換下睡衣。

「不對!我不是在醫院嗎?」

我驚醒了過來。

你依舊沒有醒來,夢中真實的你還留在我的腦海,淚水濕潤了雙眼。

我好想你。

——————————————————

「醒了呀?」

我依舊在家中的床上。

我看著你,獃滯著。

一切都那麼真實,每一個細節都是那麼清楚,我甚至能感受到陽光的溫度。

我知道這是夢境,可一切都那麼真實,讓我又開始懷疑。

「為什麼我又在這?」

「你是誰,又來自哪裡?」你微笑看著我。

我愣住了。

「你覺得你以為的真實就是真實的嗎?」

嗡……

我再次驚醒過來,外面的太陽剛剛升起,昏迷中的你,嘴角似乎揚起了一絲微笑。

「你覺得你以為的真實就是真實的嗎?」腦海里回蕩著你的聲音。

眼睛濕潤的我,卻傻笑了起來,我握住你的手:「笨……蛋……」

———————————————————

陽光再次照在了我的身上,我緩緩地睜開了雙眼。

正擁抱我的你獃滯著,突發的情況讓你不知所措,片刻過後,

你抱緊了我:

「我好想你。」


既然題主不喜歡聽故事,那麼我就說說我的理解,我們就稱真實世界為表世界,假想世界為里世界好了。

我一開始做了一個假設:會不會在里世界死亡之後,你就會從表世界中醒來?後來這個假設被我否定了,因為在里世界死亡,也有概率會導致表世界的你直接腦死亡,這個賭可打不起。。。

那麼怎樣才能讓你從里世界回到表世界來呢?

我感覺是破解世界觀。你需要像楚門一樣破解自己所處維度的世界觀,發現自己活在夢中,自己只是個植物人,那樣的話你大概率會蘇醒吧。


當你入睡後,

你想在夢中叫醒自己,

你叫醒了自己,

殊不知你做了下一個夢。


醒來就代表真的醒了么?說不定只是從一個夢境渡入到另一個夢境罷了。植物人至始至終都未真正醒來。

答案2B版:

當然是盡量多地OOXX,

如果現世真是一個植物人虛構的腦內小劇場,那麼就如同睡者入夢,如果是夢,我願意是一個好(Chun)夢。

所以,盡情地與人嗯嗯啊啊嗯嗯吧。

說不一定,當你夢內連番雲雨之時,你的本體會發生質變,從而帶來蘇醒的可能。


小時候住一間民國時候的老木頭房子,三樓。夜裡有時做噩夢,很多妖魔鬼怪來家裡抓我。某些時候能意識到自己在做夢,我找到的辦法就是從樓上往下跳,一下有失重的感覺瞬間就醒了。只有一次,跳了下去竟然沒醒,後來又掙扎著從鬼怪中殺出一條血路上樓再跳一次……


可以看一下世界奇妙物語的箱子。


萬一本體在的另一個世界也是臆想出來的呢 萬一你根本就不存在呢(手動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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