橫為什麼讀heng,為什麼不讀huang?

在吳語方言裡面是huang,演化到普通話里怎麼會變成heng的?而且從構詞來說也是huang,比如璜。有對語言學比較懂的朋友來解釋下嗎?


除銳音聲母三等字(如「張」等字)入陽韻以外,上古陽部帶-r-介音(以下統稱二等型)的字入中古庚韻,考慮以下幾組字:

唐-庚

涼-京

亡-氓

央-英

光-觥

當-鐺

行háng-行xíng

與之相對的還有入聲韻裏鐸部入陌韻:

泊-白

各-客

這也是後世宕攝無二等的原因,二等都轉入梗攝了。

一些上古押韻例子:

《詩·邶風·二子乘舟》:

二子乘舟,汎汎其景。

願言思子,中心養養。

《詩·鄭風·將仲子》:

將仲子兮,無踰我墻,無折我樹桑。

豈敢愛之,畏我諸

《詩·小雅·黃鳥》:

黃鳥黃鳥,無集於桑,無啄我粱。

此邦之人,不可與

言旋言歸,復我諸

《詩·小雅·甫田》:

曾孫之稼,如茨如梁。

曾孫之庾,如坻如

乃求千斯倉,乃求萬斯箱。

黍稷稻粱,農夫之

報以介福,萬壽無疆。

《詩·大雅·大明》:

摯仲氏任,自彼殷商。

來嫁於周,曰嬪於

乃及王季,維德之

大任有身,生此文王。

《離騷》:

朝飲木蘭之墜露兮,夕餐秋菊之落

苟余情其信姱以練要兮,長顑頷亦何傷?

《九歌·湘夫人》:

蓀壁兮紫壇,播芳椒兮成堂。

桂棟兮蘭橑,辛夷楣兮葯房。

罔薜荔兮為帷,擗蕙櫋兮既張。

白玉兮為鎮,疏石蘭兮為芳。

芷葺兮荷屋,繚之兮杜

《九歌·大司命》:

高飛兮安翔,乘清氣兮御陰陽。

吾與君兮齋速,導帝之兮九

《九章·懷沙》:

玄文處幽兮,矇瞍謂之不章。

離婁微睇兮,瞽以為無

宋玉《風賦》:

獵蕙草,離秦

概新夷,被荑楊。

東方朔《七諫·初放》:

高山崔巍兮,水流湯湯。

死日將至兮,與麋鹿如

張衡《思玄賦》:

占既吉而無悔兮,簡元辰而俶裝。

旦餘沐於清源兮,晞餘發於朝陽。

漱飛泉之瀝液兮,咀石菌之流

翾鳥舉而魚躍兮,將往走乎八荒。

過少皞之窮野兮,問三丘於句芒。

注意張衡去世時距離東漢滅亡只有不到一百年了。

至漢末(可能是在某些方言裏)仍有押韻例子,曹操《蒿里行》:

關東有義士,興兵討羣

初期會盟津,乃心在咸陽。

軍合力不齊,躊躇而雁

勢利使人爭,嗣還自相戕。

淮南弟稱號,刻璽於北方。

鎧甲生蟣蝨,萬姓以死亡。

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

生民百餘一,念之斷人腸。

(「鳴」字本在耕部,因此也有可能是下面所說的方言因素。)

《薤露行》:

惟漢廿二世,所任誠不良。

沐猴而冠帶,知小而謀強。

猶豫不敢斷,因狩執君王。

白虹爲貫日,己亦先受殃。

賊臣持國柄,殺主滅宇

蕩覆帝基業,宗廟以燔喪。

播越西遷移,號泣而且

瞻彼洛城郭,微子爲哀傷。

而其子曹植、曹丕詩中這些陽部二等型字已不與陽部其他字押韻,曹植《銅雀臺賦》:

從明後而嬉遊兮,登層臺以娛情。

見太府之廣開兮,觀聖德之所營。

建高門之嵯峨兮,浮雙闕乎太清。

立中天之華觀兮,連飛閣乎西城。

臨漳水之長流兮,望園果之滋榮。

仰春風之和穆兮,聽百鳥之悲鳴。

天雲垣其既立兮,家願得而獲逞。

揚仁化於宇內兮,盡肅恭於上

惟桓文之爲盛兮,豈足方乎聖

曹植《孟冬篇》:

孟冬十月,陰氣厲清。

武官誡田,講旅統

元龜襲吉,元光著

蚩尤蹕路,風弭雨停。

自此之後這些字在詩歌和韻文押韻的反映中皆轉入耕部。可能這種轉變就發生在漢末,也有可能只是反映了方言區別(曹操詩中耕部字「鳴」也入陽部韻了),不過這已經能表明這種變化在漢末三國之際已經存在了。

回到正題,「橫」就是這樣一個字,聲符是「黃」,上古在陽部,而中古在庚韻。不過它本為合口字,普通話應音hóng,héng是失去了合口介音的結果,沒有什麼大問題。

若方言中音「黃」,注意到曹丕的《雜詩》(其一)中仍以「橫」與其他普通陽部字押韻:

輾轉不能寐,披衣起彷徨。

彷徨忽已久,白露沾我裳。

俯視清水波,仰看明月光。

天漢迴西流,三五正縱

草蟲鳴何悲,孤雁獨南翔。

鬱鬱多悲思,綿綿思故鄉。

願飛安得翼,欲濟河無梁。

曹植《贈白馬王彪》:

謁帝承明廬,逝將歸舊疆。

清晨發皇邑,日夕過首陽。

伊洛廣且深,欲濟川無梁。

泛舟越洪濤,怨彼東路長。

顧瞻戀城闕,引領情內傷。

太谷何寥廓,山樹鬱蒼蒼。

霖雨泥我塗,流潦浩縱

中逵絕無軌,改轍登高崗。

修坂造雲日,我馬玄以黃。

可能「橫」是一個演變中的特字或另有一等讀音也說不定,這樣的話現代方言裏音「黃」或相近的音的情況可能就來自此音。

另外反對上面說粵語讀ang(實際上粵語「橫」讀waang)是因為南方漢語變化慢一點保留了「橫」的陽部讀音。粵語aang對應的就是梗攝二等字,上古陽部一等字即中古唐韻字在廣州話里該讀ong了;橫讀waang和普通話讀heng在各自的韻母體系裏無本質區別。

附上我處方言「橫」讀音:文讀hun2[xu?n??];白讀huan2[xuan??],可能也跟「黃」音有關。


《廣韻》「橫」「黌」都是戶盲切,匣母梗攝二等合口字。普通話「橫」本來應跟「黌」一樣讀hóng,現在讀héng屬於白讀。

一些北方方言將韻圖四等(不是《切韻》系列的四等。主要包括純四、重四(含清韻)、以母字、精三)見系合口字讀成開口,比如「遺疫役畦季尹縣沿血營螢穎傾頃」。山東、山西等地往往又將韻圖四等字和二等字混在一起。

「橫」是二等合口字,讀成開口估計是跟韻圖四等見系合口字一樣的變化。

「黌」不是口語常用字,所以沒發生這種變化。《笑林廣記》有一則《紅門》:「三秀才往妓家設東敘飲,內一秀才曰:『兄治何經?』曰:『通《詩經》。』復問其次,曰:『通《書經》。』因戲問妓曰:『汝通何經?』曰:『妾通月經。』眾皆大笑。妓曰:『列位相公休笑我,你們做秀才,都從這紅門中出來的。』」紅門與黌門同音,黌門即學校校門。2006年連戰在廈門大學題字:「泱泱大學止至善,巍巍黌宮立東南。」廈門大學校長念成「巍巍皇宮立東南」,這倒是合於諧聲。


是的,橫,先秦時候的確屬於陽韻。

但是大約到了東漢,包括橫在內的部分陽韻字就開始向耕部分化。

(你要問為啥,我也不知道,讀音相近是個原因)

然後呢,兩個讀音一直存在,一直到宋代似乎還是如此。

宋元之後,北方語音變化更大一些,慢慢只剩下heng。

南方變化慢一點,比如粵語裡面橫的韻母就是ang(不過粵語裡面黃卻變了)。

謝謝邀請。


中原官話關中片秦隴片讀踅音,蠻橫和橫豎都讀這個音,是中古秦音的變化


陽部往梗攝 庚韻 和 唐陽韻兩個方向分化。。分化條件暫時無定論。。最可靠的猜想是 i/r介音。。


我們那就讀ong二聲


橫這個字在吳語里和黃依然同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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