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龍與虎,true tears,那朵花,選擇感染者,花開伊呂波,鐵血的奧爾芬斯的腳本家岡田麿里?

岡媽最近很活躍啊..感覺她對青春情感的動畫寫得很細膩很出色,而世界觀龐大的動畫卻往往劇情支離駕馭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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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者在四年前寫過一篇如何評價動畫劇作家岡田麿里? - Macro kuo 的回答,四年後讓我們重新回顧一下這位腳本家的作品。

動畫考察42 戀愛,心情/話語,家族——腳本家岡田麿里的戀愛劇和《心欲呼喊》《鐵血的奧爾芬斯》的關係 - 動畫考察 - 知乎專欄

0. 序言

儘管毀譽褒貶參半,從2016年8月的目前來看,恐怕人們很難否定動畫腳本家岡田麿里的絕頂人氣。而同樣難以否定的,則是她目前的地位是由「以青少年為主角的戀愛劇」這個類型作品的成功而確立的事實。

然而,從2014年到2016年春季番之間,在日本開始播映的岡田擔任系列構成的作品裡,卻找不到這種戀愛劇。這期間經由她手的唯一的戀愛劇並非是電視系列動畫,而是劇場版動畫的《心欲呼喊》(2015)。

在觀看這部《心欲呼喊》時,該作與岡田擔任系列構成的其他作品的共通點和相似性比其獨特性給筆者留下了更為強烈的印象。這種印象卻並不僅僅停留於角色或者劇情上這個表層的水準。本文第一個目標就想解明「女主人公的失戀」、「真正的心情/話語」、「家族(親子)的和解」這些岡田戀愛劇的特徵要點,並揭示出這些要素也是被充分地融入到了《心欲呼喊》這部作品當中的。特別是「真正的心情/話語」這一點,可以說《心欲呼喊》這個標題就彷彿在直截了當地指出了其在岡田作品中的重要性。同時,這部作品和可稱為岡田戀愛劇的原點的《true
tears》(2008)的極度類似性也很有趣。正是因此,本文將把《true
tears》作為和《心欲呼喊》的比較對象,重點進行對比引用。

同時,儘管共有了「戀愛」、「心情/話語」、「家族」這些主題領域,將這些主題的主要描寫手法相對差別化的視點或是全然不同的描寫手法也是能在岡田的作品裡找到其蹤影的。而其中,將這種差別化升華至對這些主題的否定、拒絕,採用了最為對照性的手法的,就得數《機動戰士高達 鐵血的奧爾芬斯》(2015)這部作品了。本文的第二個目標就是想要明確《奧爾芬斯》在岡田作品裡的這種與過往作品極端相對的位置。

如果將《心欲呼喊》作為岡田過去的戀愛劇作品的總括式作品,而《奧爾芬斯》作為與其極端相對的作品的話,這兩部作品幾乎在同一時期發表的這個事實,又有著怎樣的意義呢?這個事實難道只是表明了岡田創作的靈感之豐富,功底之深厚么?也許並非如此,岡田在《心欲呼喊》里難道不是在想為自己的「戀愛劇作家」的這段仕途畫上一個休止符么?本文最後筆者將就此作答。

在《心欲呼喊》、《奧爾芬斯》、《true tears》之外,本文將主要涉及《花開伊呂波》(2011)、《那朵花》(2011)、《來自風平浪靜的明天》(2013-2014)、《selector
infected WIXOSS》以及其續篇《selector
spread WIXOSS》(2014)(參考閱讀:動畫考察28 「循環」動畫的「懷舊」——從《魔法少女小圓》到《selector infected》(中日雙語) - 動畫考察 - 知乎專欄)。對於《龍與虎》(2008)(參考閱讀:怎麼評價《龍與虎》這部動畫? - Macro kuo 的回答)這部作品,本文將僅觸及原作小說里沒有的劇情。(本文將要引用的上述作品的劇情,將不可避免地對各自故事結局和核心部分有所觸及而導致劇透)

1. 戀愛——吐露真正心情的地方

(1)乃繪的眼淚、成瀨的聲音——作為隱喻的障礙

岡田戀愛劇的女主人公里,乃繪和成瀨十分相似(相似點將在第四節里進行具體說明)。她們的容貌、性格相對她們的實際年齡都顯得很幼小,可以看出都有缺乏社交性、愛幻想的傾向。如果去看她們的生活環境,就會發現她倆都在一開始沒有任何交友關係,家庭也幾乎都沒有起到應有的作用。而重要的是,乃繪沒法流淚,成瀨則難以發聲,兩人都懷有感情表達上的障礙。最後兩人則都通過對於男主人公的失戀,克服了障礙。

那麼,乃繪的眼淚和成瀨的聲音又是被什麼給抑制住了呢?《true
tears》最終話里真一郎一語道出玄機——「乃繪,你奶奶肯定想要這麼說呢:當想起真正重要的人的時候,眼淚就會不由自主地流出來」。我們反過來也就能推出,乃繪之所以沒法流出眼淚,是因為祖母的死在自己心裡成為了陰影,內心深處產生了障礙而無法對他人抱有強烈的感情。反觀成瀨,就像作品片頭所表現出來的,她沒法發聲是因為父母離婚後在父親搬出家時對自己所說的那句「這一切不都是怪你么?」卡在了自己的喉頭。在《心欲呼喊》的後半,「多嘴」不再是原本的言之無忌的意思,而是被改成了「內心的多嘴」,於是我們就可以看出,這裡被否定的並不是感情的表達,而是這種感情本身。綜上所述,我們就可以將通過眼淚或聲音的障礙所表現出來的意象解釋為——失去了重要的人或者家庭而引起的,一種對於與他人情感上的深交的恐懼或躊躇。

於是我們也就可以預想到,她倆若想要從障礙恢復,就需要變得能夠從心裡為他人著想,能夠去肯定與人深交下去的這種生活方式。

下面讓我們解讀一下她倆所經歷的戀愛故事。首先,對於女主人公們來說,作為在自己家庭外接觸的「最初的他者」的主人公可以說就被理想化地代替了自己現實中或者心理上缺失的雙親。乃繪通過確信真一郎是「能夠飛翔」的存在,會幫自己奪回失去的眼淚,全面肯定了真一郎的繪本創作和他作為麥端舞的主角的才能,從而成為了鼓勵他的存在。成瀨和坂上的相遇則是從成瀨誤以為坂上能夠讀出自己的內心開始,之後在一直受到坂上的鼓勵的過程里,她就將坂上置於了自己妄想里的「王子」這個位置。(這裡考慮到小時候的成瀨將自己偶然目擊到的從情人旅館走出來的父親當成了王子,我們就可以看出她將自己妄想中理想化了的父親形象重疊在了坂上身上)

女主人公們和主人公的關係進展下去的同時,她們與他人相處的方式也在開始發生變化。乃繪以真一郎的繪本作為線索,更新了自己用養的雞類比「土地——地上,雷轟丸——天上」這種對於人的兩極分化式的評價方式,到最後甚至和極為普通的同級生們結成了朋友關係(《true
tears》的廣播劇CD里有詳細描繪)。而在《心欲呼喊》里,在坂上等人的幫助支援下,成瀨也是漸漸融入了班級里。

然而,這種對於主人公的理想化,卻會在得知他的內心所想之人的同時不幸幻滅。就彷彿再次體驗過去的心靈創傷式的喪失一般,女主人公們陷入混亂而選擇逃亡。然而,不再被理想化了的主人公卻叫停了她們。女主人公通過與主人公的對面和真摯的交流,開始接受自己的失戀和主人公的接近現實的形象。就像這樣,就算品味著與他者交流所時不時帶來的痛苦,女主人公們也就不會重新返回自己自閉的狀態,而能夠與主人公建立新的關係了。此時心靈創傷就被克服,障礙也就解消了。

這兩部作品裡的失戀雖然沒有強調「克服過去的喪失」這個側面,這個主題卻是展開在了《那朵花》這部作品裡。首先,我們注意到障礙在主人公這一側以家裡蹲(沒精神)的形式登場。接著,面麻的目的之「讓仁太哭出來」則很明顯是《true
tears》的主題的翻版。然而,這裡的障礙與其說是面麻的幽靈化,不如說是仁太的感情面的問題比較恰當。《那朵花》的另一個特徵就是,成為仁太障礙之因的喪失對象與現在失戀的對象是以原本無法實現的方式集聚在了同一個人物(面麻)上。通過「作為重複喪失的失戀」實現的這個障礙解消的過程雖然是和《true
tears》、《心欲呼喊》一樣的,就像上文所述,《那朵花》里焦點卻是被放在了最初的喪失上,「接受重要的人的死這個現實」就成為了故事的主題。

回到《true tears》《心欲呼喊》。在與現實中的他人相處的時候,沒有任何保證使得自己的願望能夠得到實現,感情能夠獲得回報。儘管如此還是能去肯定把他者當作重要的存在的態度——就這樣乃繪和成瀨第一次成功適應了與他者們的相處這個人類的現實,也就克服了各自的障礙。也因此,兩人才需要突破失戀這個「試煉」。

雖然《花開伊呂波》里在緒花和民子決意將各自的單相思持續下去的劇情里也出現了同樣的主題,將這一主題作為作品的主要主題的則是《來自風平浪靜的明天》。在故事的前半部分,美海無法接受父親與潮留明的再婚的最大的理由就是自己對於會再次失去重要的人(母親)的恐懼。在故事後半,也出現光悔恨自己沒能察覺美海的心情而去否定「喜歡」這種感情本身的情節。更有甚者,我們甚至能在《來自風平浪靜的明天》這部作品裡找到喪失「喜歡」這種感情和與其相關的記憶這個向井戶愛花的障礙的存在。這一障礙的真相原來是海神為了使得回到地上的御女子不受傷而給她施加的詛咒。而作品裡美海對於愛花的障礙的獨白則很明顯地繼承了《true tears》,並預見了《心欲呼喊》的主題:「愛花里『喜歡上誰』的心情被奪走了,原本有著喜歡這種心情的地方就被掏空了,那個空蕩蕩的地方在呼喊著呢」。最終愛花的障礙就在她介由美海觸及了「喜歡」這種心情,並且得知溶解在海里的無數人們的心情——特別是御女子的真心後而解消了。同樣的,自己對於光的感情沒能獲得回報的美海也斷言道:「喜歡的心情,沒有什麼不好」。

(2)真正的話語,真正的眼淚——成就失戀的儀式

上文我們草草確認了女主人公從墜入情網到失戀的故事是被描繪成了作為「直到能夠肯定真正心情的價值」的這個過程。下面讓我們具體來看失戀這個負面的體驗是如何讓女主人公實現這種確信和肯定的。

岡田戀愛劇里比較明顯的,就是相較作品裡「戀愛成就」的主題有過之而無不及的這種失戀的體驗。就像前文所舉出的乃繪、美海、成瀨的例子,岡田戀愛劇里的女主人公們往往無法與男主人公結合。就算是在最終會成為情侶的《花開伊呂波》里,緒花也曾一度經歷失戀。

岡田戀愛劇里失戀的特徵就在於,僅僅因為知曉主人公喜歡別的女性是不足以促成這種失戀的。也就是說,女主人公雖然會在不經意間得知男主人公喜歡的人,卻都不得不從男主人公本人處直接問得真正的心情,才能實現這種失戀。

《來自風平浪靜的明天》里,得知愛花和光是兩相思後,美海就明白自己失戀了。明知如此,在第二次舟引的前夜,美海卻有意多次讓光說出「喜歡愛花」。同樣的場景也有在 《龍與虎》動畫版里登場,龍兒和大河在終於互相確認了感情之後,亞美卻有意重新讓龍兒道出自己對於大河的感情。這種女主人公們的行動,可以說就是自己禁止了吐露自己心情的人物為了徹底切斷和放棄自己的單相思而進行的一種儀式了。相反,在《true
tears》里卻是回絕這一邊的真一郎,對背朝自己向醫院往回走的乃繪唱出了「真一郎的心底是湯淺比呂美」——這其實是在對難以割捨對乃繪的情感的自己行使了這種儀式。

乃繪和成瀨也是在得知主人公真正喜歡的人之後,在直接傳達真正的話語——心情的同時,通過心情以明確的形式得到對方(負面的)回應的這種儀式,才開始肯定自己懷有的這種心情的。在真一郎放棄與乃繪的關係而道別的場面里,他的眼淚是為了乃繪而流的。此時,乃繪由此就感受到了被誰「真切地當作重要的人對待」的喜悅,變得可以肯定自己曾經為祖母流的眼淚了。成瀨認為「話語是會傷人的東西」。這裡故事的焦點並非是要去否認這種認識,而是在於就算是會傷人的話語也還是會去肯定它的這一點。正因此坂上應該對她說的就不是「並不存在什麼蛋」,而是作品中的那句「可以傷害我沒關係的」。成瀨挖空心思對坂上惡言相向,卻發現這種謾罵出乎意料沒能持續多久。(從田崎沒能在這些言語里成為被罵的對象就讓人能夠預感到之後兩人的關係)之後坂上的回應就覆蓋和更新了分別時成瀨父親的那句「全怪你」的影響。由此,成瀨就獲得了明知不會獲得回報也還能去勇敢告白的勇氣。在音樂劇的前夜,偶然聽到坂上的心情的成瀨的戀愛就已經破滅了。然而,就像上文所述,失戀是必須得「正式地」通過道出和回絕來實現。於是,成瀨才不得不在情人旅館的廢址里為了重新確認自己沒有希望的戀愛而向坂上告白。

岡田戀愛劇的核心裡,恰恰有著這種從「欲呼喊」的心中自然吐露出的話語,這種哪怕有可能會傷人也還是不得不去肯定的話語。而《心欲呼喊》這個標題可以說就直接表達出了貫徹於岡田戀愛劇中的這個主題。

2. 另一種發話行為——被貶低的真正性

這些作品的高潮里所描繪出的真正的告白(失戀)的場面遠離了違心的謊言或者單純的表面功夫上的語言的寄生式用法,這些場面同時也可以說是這些語言獲得了它們發出時所應有地位的瞬間。然而,在岡田經手腳本的其他作品的特徵里的另一種發話行為卻有著與此截然相反的性質。在這種行為里,話語就被定位為了只不過是為實現目的的手段而已。發話行為的重點在於其能夠隨心所欲地操控別人的效果,而其話語內容的力量就只被賦予了附屬性的地位。與此同時,發話對象的他者的真正心情和話語就會被行使這種發語媒介行為的人物所利用。

說到這種人物自然容易讓我們聯想起《死亡筆記》和《叛逆的魯魯修》之類的作品。這兩部作品在將心理戰作為了故事的中心的同時,主人公們各自都有著操縱他者的行動的能力。筆者在動畫考察9 從碇真治到夜神月的想像力變遷——家裡蹲式的心理主義到生存遊戲中的決斷主義 - 動畫考察 - 知乎專欄引用過的宇野常寬的《00年代的想像力》(2008)這本書就以9.11為背景,從正義這個觀點出發,將類似作品的傾向稱為「決斷主義」。我們對於這種從「90年代式的世界系」到「2000年代的作品風格」的變化其實也可以不妨以「圍繞心的手法的迴轉」來進行解釋。前者是「心理主義」式的,將登場人物的心主體化(或者說是絕對化)。後者則是「心理學主義」式的,將心客體化(對他人可控)。接下來,我們看到之後的作品傾向里生存(遊戲)式的主題就漸漸浮出水面,人物的微妙情感本身可以說就漸漸退出了作品的關注視野。這樣去注目動畫作品對於心的描寫方式的話,我們就可以找出一個「心的價值在下降」這麼一種一貫的方向性了。

這種發話行為經常出現在欺騙主人公少年少女們的世故狡猾的大人們的身上。《心欲呼喊》里雖然沒有明確出現類似的敵對角色,主人公們的班主任城島一基可以說就體現出了這種狡詐大人的人物造型。就像故事開始的契機是城島指名這四人擔當地域溝通交流會的實行委員這個事實,在某種意義上他也就可以說是故事的黑幕了。與此類似,我們也可以回想起石動純為了讓真一郎和自己妹妹交往而自己虛情假意地與比呂美交往,鱗大人利用舟引想要將先島明當做活祭品祭出之類的情節。

這種話語的道具式使用在近年岡田腳本的動畫《WIXOSS》和《奧爾芬斯》里可以說更為明顯了。在《WIXOSS》中,從「卡片精靈LRIG會利用selector的願望實現自己的目的」這個設定被事先埋設在了故事裡,就能明顯看出此點。與此相對,說到「真正的心情/話語」的價值下跌以及話語的道具式使用顯著,直到故事最後都不會被否定或者陷入失敗的作品,就得數《奧爾芬斯》了。該作里我們可以明顯從對抗鐵華團的加里奧、艾因、卡爾塔等人的滑稽言行里明顯看出這種真正的心情/話語的價值下跌。他們反覆掛在嘴邊的自己的信條和心情卻不會得到任何人的理解,只會在主人公的三日月自始至終的冷淡反應里一次又一次地映顯得更加戲劇和諷刺。最終他們的「心之呼喚」也是只會被道具式地使用了話語的麥基利斯這個黑幕所玩弄,而只能在各自狠狠被騙了之後,迎來非命之死。

女主人公的古荻莉亞在《奧爾芬斯》里也是作為真正的話語的發聲者登場的。看到她面對敵人的包圍一觸即發的狀況下奮不顧身的賭博式的演說奏效,三日月驚訝道「我們拼了命一個個擊倒的敵人她卻只用聲音……就叫停了」,並接受了她的真摯話語——這個場景可以說讓觀眾印象深刻。然而,她想要提升火星人地位的這個願望,對於生活在爾虞我詐的世界裡老謀深算的幕後老狐狸們來說,卻也只不過是為了維護自己權益而被利用的手段而已。

3. 戀愛的相對化

對於岡田戀愛劇里戀愛的相對化這一點,我們可以從失戀在作品裡相對戀愛成就被置於了同等甚至更甚的主要地位的這個普遍事實里看出。其中特別值得一提的是,在《那朵花》里所有登場人物抱有的戀情全都是徒然無果的。關於這點,就算是在描寫了TV版動畫一年後的劇場版里也沒有改變。松雪集→面麻,安城鳴子→仁太,鶴見知利子→松雪集,就連面麻和仁太的兩相思也難逃無果的下場。在《那朵花》里,就像本文第一節里所說,面麻的升天成佛才是究極目的,而故事的核心也就在於「他倆最終接受要不得不永遠分開的這個現實」。(參考閱讀:動畫考察36 《那朵花》三探:蘊含在捉迷藏里的願望——在「明天」發現的面麻)


在《花開伊呂波》以及《奧爾芬斯》里,戀愛的優先度則更加下降了。在這兩部作品裡,主人公們的關心很大程度上就被「在共同體里日復一日地工作」所佔據。在這種情況下,女主人公構建戀愛關係的可能性雖然會一度被提起,卻也還是逐漸退入到了故事背景當中。儘管《花開伊呂波》在故事結尾也結成了戀愛關係,《奧爾芬斯》則是隱約描寫出了三日月和古荻莉亞之間戀愛的徵兆後就無下文了,故事最後古荻莉亞選擇了作為鐵華團這個「家族」一員的身份,就與岡田其他的作品有了根本上的區別。


那麼這裡代替戀愛的關係性又是什麼呢?一開始就由少年少女們組成的這個組織,可以說就被描寫成了一種會由內部成員間的戀愛而產生動搖發生變化的不安定的關係性。而在另一面,岡田腳本作品裡原本就有很多像是《那朵花》的製作花火,《來自風平浪靜的明天》的舟引,《心欲呼喊》的音樂劇等形式的「為了共同的目的而聚集在一起」的這種情節。在這個意義上,以「面麻升天成佛」為目的再度集結起來的超和平busters某種程度上就可以看作是展示出了後戀愛式的集體的存在方式。而《心欲呼喊》里在同學們得知成瀨消失了的理由後的那種夾雜著驚異和憤怒的反應,也可以看成是全班團結起來共同努力行動的時候個人戀愛的重要性會下降的一種敘事視角。


於是,在《花開伊呂波》或《奧爾芬斯》里就有了處於這種集體延長線上的擬態家族式的共同體登場。這種關係不僅僅代替了戀愛關係,也作為了對於親子關係(法律或者血緣上的家族)的一種替代的位置。讓我們先在下節總結出岡田戀愛劇的家族的形象後,再於第五節對這種關係進行探討。

4. 家族的糾葛和和解

(1)家族——另一個舞台


上文里我們就「心情/話語」、「戀愛」這兩個領域,確認了包含《心欲呼喊》在內的岡田戀愛劇里普遍描繪出的主題。正像上文所說,岡田作品裡也還有對於這種主題相對化的視線,《奧爾芬斯》里則甚至達到否定這種主題的程度,並且出現了別的表象主題。下面我們將視角轉向「家族」這第三個領域,展示出岡田戀愛劇里典型的家族關係表象後,並確認在《奧爾芬斯》里仍然存在的,相對這種典型有著略微不同意義上的對照性手法。


「家族的糾葛和和解」也是岡田戀愛劇里時不時出現的主題,「家族」和這些作品裡的戀愛一樣,也是劇情展開上重要的領域。特別是在《心欲呼喊》這部作品裡,家族這個主題的前台化甚至達到了難以區分戀愛和家族究竟哪一個才是核心主題的地步。故事從成瀨小時候童言無忌導致的父母離婚開始,此後擔當生命保險公司的促銷職位、工作到夜裡很晚的母親和成瀨就在沒有父親的狀況下,母女兩人生活在一起。坂上的父母也離婚,親權屬於坂上父親。然而由於父親工作很忙,父子見面的機會可謂是少之又少,坂上的祖父母才是擔當了實際上養育坂上的父母的角色。


支撐岡田戀愛劇的第二個軸線的「家族」這個主題,以這部《心欲呼喊》為典型。具體來說,這類主題是以同性的親子關係為中心展開的。下面讓我們分別從父子、母女這兩個關係來看此時具體又有著什麼樣的糾葛和和解的劇情在發生。

(2)父子的和解——關係的垂直性


首先讓我們來看父與子的關係和解。


將父子關係以明確發生進展的形式描寫出來的,也還是《true tears》這部作品。直到接近故事尾聲,真一郎也因為自己不想繼承釀酒業而一直對父親感到內疚。不僅如此,故事還描寫出了他對扮演父親年輕時在同樣的舞蹈表演里扮演過的主角花旦的退縮態度。然而,在得到了乃繪的信賴之後,真一郎就認真地開始了舞蹈練習,並在最終話圓滿擔當了舞蹈的主角。在不再逃避父親開始面對自我的過程中,他開始真心接受父親對於自己追逐繪本作家夢想的鼓勵,於是在故事後半我們就可以看到父子間肯定式的交流。


這種故事形式——或者應該說細細描繪出了父子間情緒交流的存在和其關係性的變化的、類似《true tears》、《來自風平浪靜的明天》式的作品本身——不僅在岡田腳本里少有,就算放在日本動畫這個大類別里,也是少數。同時,我們也可以指出這兩部作品的「舞台都是鄉下,主人公的家庭都是當地的名士,他們的事業(釀酒、神官)也是傳統式的存在」等的共通背景。於是,我們就很自然地可以將這種設定看成是出現在身處(涵蓋了地域共同體的)日本家族式價值觀和近代的獨立個人志向的價值觀之間的子輩身上所出現的糾葛和反抗了。而由來於這種背景的父子關係的動搖和和解,就可以說是一種古典式的素樸主題了。


雖然對於坂上家的描寫里沒有類似背景,《true tears》、《來自風平浪靜的明天》里所能見到的這種主題性卻可以看作也是被《心欲呼喊》繼承了的。也就是說,這三部作品的父子關係里都共有了這麼一個問題:「該如何(不)去繼承父親的事業」。真一郎以作為花旦在祭典上跳舞的形式繼承父親。光則是在保持自己海中的人類這個身份的同時,反抗著父親所體現出的汐鹿生的價值觀,在海和地上之間不斷糾葛。真一郎卻對父親問道「爸你啥時候哭呢?」,並將得到的這個「在心震動的時候」的回應直接轉用在了自己送給乃繪的話語里。這種將父親的話語轉用的場面也出現在了《來自風平浪靜的明天》的最終話里:光不斷重複著父親的那句「自由了」。從這些地方,也能窺見父與子關係之間的「繼承」的主題。坂上則是繼承了父親的音樂素養:至少在心靈的距離上與父親的距離有所縮短。於是,我們大概可以將這種圍繞繼承展開的父子關係的性質稱為「垂直式」的。


在另一面,我們也能指齣兒子對於父親的相對區別化。就算要子承父業,想要從兒子這一側出發主體上實現這種行為,就有必要讓他獲得自信。真一郎、光、坂上都將為建立自信所必要的支持從自己的家族之外,也就是女主人公處尋得。可以說岡田戀愛劇的女主人公們也都是幫助主人公們的存在。就這樣,岡田筆下家族的和解,就是被描繪成了——是在有著家族外的存在的支撐的情況下才能真正得到實現的。

(3)母女的和解——關係的水平性


下面我們再來看母女的關係。對於這一點,能與《心欲呼喊》找出明確的共通性的也還是《true tears》這部作品。比呂美將真一郎母親無心的謊言當真,把自己去世了的親身母親(被誇大為)犯下的罪行當作自己的事而苦惱,無論被怎樣的惡言相向也一直忍耐了下來。然而,當看到被燒過的照片上自己母親的臉被剪掉了的時候,比呂美終於受不住那口氣而對真一郎母親怒叫出「不管怎麼說她也是我母親啊!」比呂美這種突破了自己的罪惡感的爆發和行動化就成為了一個契機,使得她和真一郎母親的關係發生了巨大的轉換。


《心欲呼喊》里成為了問題的也同樣是女兒的罪惡感。雖然也還是成瀨個人的內在心理活動,成瀨的罪惡感和障礙通過坂上的話語就得到了解消。而在另一面,她母親也是在聽到「大家都希望你無法發聲說話」這個音樂劇中台詞才第一次知曉了成瀨心中所抱有的罪惡感。


兩部作品和解的契機都在於通過女兒的罪惡感的吐露,使得母親產生罪惡感的這一點上。這就好像《花開伊呂波》里的阜月從自己女兒的緒花那原封不動地聽到自己曾對自己母親說過的「我可是一直忍過來的」這句話的時候,她就被打動而開始聽取女兒緒花的願望了一樣。


就像這樣,母女的關係就是通過「罪」的自我察覺與原諒,最終使得母親和女兒站在同一視角和位置。事實上最終兩者與其說是親子關係,應該不如說是由「女性」這個屬性結合在了一起。這一事實其實正如真一郎的母親在《true tears》的廣播劇CD里一針見血地提到的那樣:「就算如此,我自持現在也還是現役的(女人)。女人嘛,大家應該都是從很久以前就聯繫在了一起吧。從很久以前都一次又一次地陷入愛河,一次又一次地流下熱淚」。她就這樣對著比呂美說道,並把這種聯繫稱作「團隊合作」。此外,我們也能找到緒花說的「媽媽嘛,比起媽媽,更像女人呢,對於我來說」,以及在《龍與虎》最終話中經由岡田之手的與原作不同的片段里,大河對一直束縛著自己的母親笑道「什麼呀,不也還是像孩子么」,以及幸福地看著龍兒的母親說道「泰子,看著好像孩子」之類的例子。這種比起親子關係的事實更加強調女人間的共感和連帶關係的性質,我們大概就可以稱為「水平式」的了。(當然,我們在《花開伊呂波》里也還能找到例外的「祖母,母親,女兒」這種橫跨祖孫三代的垂直性的主題關係)


從這種視角看去,我們就可以說,岡田戀愛劇是主要通過描寫母女間的和解里水平關係的構築,使得作為親子關係的家族像對於其傳統形象實現了相對化。

5.另一個家族表象——危機中的凝聚性

(1)從家族的相對化到拒絕


我們通過上文已經確認了在戀愛劇里家族的相對化,而在最近的作品《WIXOSS》和《奧爾芬斯》當中,我們卻可以發現明確的對於家族的否定式描寫。


在前者里,儘管跟《花開伊呂波》一樣,故事提示出了一個「主人公的露子、離婚後拋棄了露子的母親、收養了露子的祖母」這種三世代的登場人物關係構圖,作品中卻全然不會描繪出家族的和解。恰恰相反地,故事中甚至出現了「祖母在電話里回絕期望與露子恢復關係的母親」的場面。與此相對,露子則以自己的意志參加到了與LRIG們一起拚命共斗的WIXOSS戰鬥中去。這裡強調出的關係性,大概就是一種露子和LRIG幾近同性愛般的濃密的一體感了。這種關係性應該可以算是上文里所提到的將母女關係相對化了的「女人間」關係性的一種發展形態。然而,這裡我們需要注意的是,這裡的兩人一開始甚至都不需要是親子關係。


在《奧爾芬斯》里對於家族的否定可以說更為徹底。雖然主要人物里有三組「真正的」家族關係(古荻莉亞和父親、昭弘和弟弟、比斯凱特和哥哥)登場,這三組關係里的兩者間卻被描寫成完全對立的關係,都最終不可調和而紛紛破滅。這裡對於家族關係的殘酷的描寫方式與將「家族的和解」融入了其中的岡田青春劇的強烈對比可以說是一目了然。

(2)擬態家族裡融合的形態


可以說,代替法律或者血緣上結成的正統的家族關係,岡田在《花開伊呂波》、《來自風平浪靜的明天》、《奧爾芬斯》等作品裡提示出來的是某種擬態家族式的共同體。此外,就像第三節里說到《心欲呼喊》時已經提到的那樣,這些共同體也被描繪成了可能會與戀愛關係形成對立的關係性,這個擬態家族式的共同體大概就可以看成是當時提到的戀愛劇里「為了某個目的而共同努力的團體」的發展形態了。也就是說,上述三部作品由於登場團體的存在目的已經開始左右到了其成員的生活或者生死、其活動的期間之長使得它們的凝聚力已經到了可以被稱為「家族」的地步。(當然這裡兩者的關係是與戀愛的延長線上有著家族這個概念是平行存在的)


這些作品裡共通的對於「日本式的意象」的執著也值得指出。或者比起日本,更應該說是一種對於地域性的強調,而作為加拉帕戈斯現象突出的日本來說這兩者基本可以說是指的同一種東西。在這個意義上,日本的商業動畫里時不時誇張、強調出的地域性(自然的風光明媚、傳統建築物的優雅端莊、當地祭典活動的活躍氛圍等等)同時也可以被表象為「日本式的東西」,而對於大多數觀眾來說大概也會這樣去理解。作為對於這種日本式或地域式要素的強調,我們能舉出例如作為《花開伊呂波》舞台的旅館在作品裡有跟對手的現代式的旅館進行對比的劇情,該作里從旅館內部裝潢、服務員制服再到料理,都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出一種作品整體的「和的味道」。雖然我們也能從《奧爾芬斯》里看出相對「地球=都市」來說「火星=鄉村」的這種地域性,作品其實將此更加明顯地聚焦到了日本上。首先主要登場人物的名字(三日月,昭弘等)和作品中的用語用的是日語(而不是外來語)這一點就值得注意。而作品中隨處可見的對於日本任俠電影的致敬場景更是決定性地體現了此點。


這些家族式的共同體們就跟現實生活中日本社會所直面的一樣,其存在的基礎本身就瀕臨危機。《花開伊呂波》里旅館的經營危機很好地對應了日本被稱為「失去的20年」「平成不景氣」等的經濟危機,《來自風平浪靜的明天》所強調的故事舞台深刻的不景氣和人口過少的過疏化也含沙射影出了當今的日本。《奧爾芬斯》的階級社會則很明顯反映出了世界範圍內的經濟不景氣所特寫出的「格差社會」的問題。此外我們也能從岡田作品中找出「貧困」這一要素。例如,在《心欲呼喊》里成瀨還在用老式翻蓋機可以說一面體現出了格差社會的收入差距問題,另一面也暗示出了成瀨的非社交性,以及就像她使用的在日本被稱為「加拉帕戈斯手機」的這個詞的詞源蘊含的日本社會的特有島國封閉文化一樣,也暗示出了她這種精神狀況的日本特有性。(加拉帕戈斯概念參考《進擊的巨人》原作漫畫的畫工粗糙、敘事凌亂,為什麼成為明星作品? - Macro kuo 的回答開頭)


在這種危機的背景下描寫出的作品中的「家族式共同體」也就幾乎必然地含有岌岌可危的性質了。《來自風平浪靜的明天》里的汐鹿生有著保守的價值觀,象徵了時代錯位式的鄉下的刻板形象。《花開伊呂波》後半里旅館工作人員們的獻身行為雖然屬於自發的行為,也難以抹去其折射出的「黑暗」的工作環境形象。(其實不只是喜翠庄,經營溫泉旅館的同行組成的被稱為「同業組合」的大型共同體也對登場人物的行為起到了深厚的影響。四十萬翠對自己兒子所訴說的婚禮的意義就是這裡的明例)而我們可以說,將這些「家族式共同體」里所折射出的「黑暗」的側面發展到近乎「全體主義式」、「法西斯主義式」的程度的,大概就得算是《奧爾芬斯》的鐵華團了。該作里登場的鐵華團等的組織很明顯是被描繪成了宇宙里的黑手黨和暴力團伙。與現實中的類似的反社會勢力一樣,在被公共治安維持組織、或者同業者等的競爭對手包圍的時候,這些組織都會為了生存下去而將內部統治強固化而提高凝聚力。在《奧爾芬斯》最終話,就像鐵華團領頭奧爾加最後衝鋒前的演說所展示出的那樣,就在生死攸關的時刻,成員都紛紛拋棄了單獨的個體生命,將自我溶解到了「家族」共同體當中。當然,岡田對這種行為所蘊含的危險性是有足夠的自覺性的,這一點從她安置了梅莉畢德這個批判者在奧爾加身邊的這種周到設計就可以看出。而事實上在萬代頻道的官網上公布的訪談里(クリエイターズ?セレクション│バンダイチャンネル),岡田就說道「以比斯凱特之死為契機,鐵華團漸漸走向了危險的方向,而由於長井導演對我說『想要在最後營造一個適度的幸福結局』,我就犯愁該如何處理劇情了」,從這裡就可以看出,對於鐵華團來說,比起實際播映的內容,她原本預想的劇情結局應該是更為嚴峻的。


從上文里,我們大概可以說,岡田經手過的幾部作品,特別是在《奧爾芬斯》里,故事同時提示出了對於既存的「家族」表象再次繼承的困難,以及在失去傳統家族維繫後作為孤零零的個人所尋求的共同體這個新擬態「家族」表象的扭曲形態。

6. 小結


本文就岡田擔當系列構成的作品中「戀愛」「話語」「家族」這三個領域,以及其中展開的「女主人公的失戀」「真正的心情/話語」「家族的糾葛和和解」這三個主題,作出了如下結論:

①這些領域和主題對於岡田的戀愛劇作品來說是至關重要的,而作品裡這些要素的意義基本是一以貫之,而其這些一貫的要點則被總括到了《心欲呼喊》這部作品裡。(依據:1.它是2014年之後岡田唯一的戀愛劇,2.它有直接講述「真正的心情/話語」這個主題的作品標題,3.它與《true tears》有著強烈的相似性,可視其作對於岡田戀愛劇的原點回歸)

②此外也可以找出將這些要素相對化的視點的存在。

③《奧爾芬斯》並不僅限於②里提及的採用了與這些要素相對照的手法,與其說是在相對化,不如說是明確否認了這些要素的意義,與《心欲呼喊》所代表的①的作品群處於對立的位置。


在此之上,那麼為什麼與從來的作品有著同樣的主題卻又採用了極為鮮明的對式手法的《心欲呼喊》和《奧爾芬斯》會在僅僅不到一個月的間隔里相繼發表呢?讓我們做出如下假說:對於岡田來說的《心欲呼喊》和《奧爾芬斯》是將自己的得意類別的戀愛劇和其中展開的三個主題一方面要約和概括在2個小時的片長約束里,一方面又通過完全不同的影片類別展示出它們的反命題,將自己的創作風格做了一個根本的客體對象化。


如果這個假說屬實,那麼這種自我對象化的反省也就很難不對岡田本人的創作風格產生什麼變化了。而接下來繼續去觀看岡田的作品,確認其風格,也就成了我們對於這個假說的驗證過程了。(事實上我們從上一季的《羈絆者》和《迷家》這兩部作品裡就可以初見這種變化的端倪)也許她接下來的作品展開可以讓我們將《心欲呼喊》/《奧爾芬斯》看作區分岡田動畫腳本仕途上不同時期風格的轉折性作品。而我們也許再也沒有機會見到至今為止那樣的岡田戀愛劇了。


當然,我們也不能忘記如下的疑問:商業動畫的系列構成能將自己的作家性在作品裡貫徹到什麼程度呢?就像在第五節最後所提到的那樣,岡田的腳本也受到了長井導演意見的左右。就像筆者在前幾期動畫考察里提到過的,動畫作品的製作有很多人的參與。在(僅僅作為其中一員,沒有導演那麼高許可權的)系列構成者的作家性和動畫作品劇情展開之間,想要看出一種首尾一致的特徵——這種思路本身,也許就有其局限性。(這點也可反證筆者在如何評價動畫《夏洛特》? - Macro kuo 的回答里提到的國內對於《夏洛特》的惡評的缺乏根據性)


當然本文的局限性也在於,對於「本文所列舉的諸多作品的腳本和這些腳本究竟多大程度上由來於岡田的作家性」的探討不足。想要充分理解商業動畫製作者的作家性,不能僅限於作品內在的解讀,也需要從相關訪談中尋找線索。


要想攻克這兩點也許存在創作信息不透明等諸多客觀上的困難,但這種對解讀的局限性的認識,對於動畫考察的視點豐富性和觀點可靠性一定是有幫助的。我們只有承認自身的局限性,才能真正不斷突破一個個局限性去看齣動畫新的一面。

郭文放

2016年8月23日

日本東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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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出自:動畫考察 - 知乎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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個人覺得岡媽的編劇優點很明顯,缺點也很明顯,她不適合改編比較硬派,世界觀龐大,或者故事情節複雜的作品,而適合創作那些青春題材的關於少男少女那些細膩心境的作品,總而言之就是適合將作品大量筆觸放在人物本身的上,卻無法放大。

我覺得說到青春作品,岡媽雖然一直頂著「瑪麗蘇」、「貴圈真亂」的吐槽頭銜,但從P.Aworks開山之作《真實之淚》開始就不得不承認岡媽對於這類題材的能力,個人覺得這部並不是特別出彩的,最出彩的作品還得要提到2011年那個火到一塌糊塗的催淚彈《未聞花名》,算是徹底打響了岡媽的大名吧,但其實個人更欣賞的則是她和PA又一次合作的《來自風平浪靜的明天》,無論從設定還是情節充實度、故事神展開以及人物細膩至極的情感描寫都是《花名》之上的。(僅個人觀點)奈何可能鋪墊太多,導致前面一部分太過平淡,所以名氣遠遠沒有打出來。(忽然發現這些青春作品都是原創。。。)

而脫離了戀愛青春作品之後,岡媽的編劇能力幾乎是直線下降,我記得讓我大跌眼鏡的第一部就是《絕園的暴風雨》,這部有原作還是在骨頭社擔當的情況下,我還是覺得它夠失敗的,可能同年十月份出彩的作品太多了吧,它就會顯得情節混亂,邏輯不清,頓時我對岡媽改編懸疑作品的能力是劃個大大的問號的。這又要說起她前面一部不溫不火的《gosick》,其實這部論質量還是可以的,但明顯在於角色的塑造和男女主之間的羈絆,而關於推理情節還是比較薄弱的。所以今年4月的《迷家》我是不怎麼看好的,然而事實證明它的確暴死了。

其實岡媽的腳本能力說不上好還是不好,因為她發揮出色的題材實在有限,而別的題材談不上太差只能說平庸而已。這麼說來又想起前陣子她挑起的高達系列大梁《鐵血的奧爾芬斯》,因為時間問題我還沒看,但好像評價不差,不知道有沒有看過的大神可以評價一番。


先說結論:

岡媽作為一個在人物關係描寫上點了專精的編劇。對大局的掌控的確是相對較弱的。若是《花開伊呂波》這種整場都在談日常生活的作品,可能還不明顯。若是《風平浪靜的明天》和《羈絆者》這種除了日常生活還有點什麼大陰謀大計劃的,往往會用一個略顯生硬的轉折來展開劇情。導致故事不同時期的觀感差距十萬八千里。所以岡媽最好的選擇是來一個監督或者原作來調和一下。比如西村純二特小清新特磨嘰,那麼和岡媽的喂葯一結合起來,就有了《真實之淚》。比如《龍與虎》和《放浪息子》原作優秀,又分別有長頸龍和青木榮這兩個出色的監督,所以動畫基本展示出了原作120%的風采。就算是特別波瀾壯闊的《鐵血的奧爾芬斯》,岡媽在不負責主線規劃的前提下,塑造出的奧爾加和三日月等人,也有不輸於任何一代高達主角們的魅力。

以下正文:

郭文放大大萬字長文珠玉在前,基本把《心靈想要大聲呼喊》和《鐵血的奧爾芬斯》解構的差不多了。那麼我就來說說《迷家》和《羈絆者》吧。照例是引用自己給《二次元狂熱》九十二期寫的稿子《孤獨的陌生人——《迷家》、《羈絆者》聯合解析》的內容。

首先,先糾正一個錯誤,把《迷家》看做是岡媽編劇力的體現是不客觀的。

在《迷家》的訪談上,岡田磨里再次甩鍋,表示「這次的動畫是部原創作品並非我說了算,而是大家在開製作會議時將大家討論出的劇本構思製作出一個故事大綱,具體的故事細節在一開始沒有具體的決定,每次用大家想出來的點子製作劇本是就會有一種真實感」。換言之,這30位形象各異的角色很有可能是用頭腦風暴的形式集思廣益出來的。

筆者又要拿群像劇的翹楚《冰與火之歌》和《永生之酒》來說事了。同樣的人物量,《冰與火之歌》大抵需要滿滿一季的時間來表現。《永生之酒》用超快的節奏堆了16話還有大量觀眾表示看不懂。《迷家》試圖在12話的範疇里,用慢吞吞的節奏講好這個故事,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為什麼故事開始階段許多觀眾會猜測這片要大量死人。因為有些道理大家都懂。你放進去很多人物,你又不殺了他們給觀眾一個凝聚點。結果只能是形散神也散。

但是動畫的編排毀了一切,在《迷家》的中後期劇情中,觀眾總是會陷入到這樣一種狀態里——剛剛被這個角色的心理陰影所打動,另一個角色的回憶殺又緊跟著過來了。「拋棄了心理陰影,感受不到痛苦也就會失去生存的意義」這個道理很正確,用來做核心也沒問題。然而面對狂暴的颯人,光宗用嘴炮就說服了他。一言不和就開車的老司機突然就冒出了對女兒的愧疚,抱著哭一場就算相互理解。從劇本核心思想到結果之間的推理邏輯過程全無。最後再來個簡單粗暴的打包回家結局。也難怪觀眾紛紛表示這最終話是個什麼鬼。

在《迷家》的編劇上,岡媽早就跳出來甩鍋了,水島努也在訪談里接過這個鍋了。總而言之,這東西有點像黑暗火鍋,整個製作組你扔一點東西,我扔一點東西,最後折騰成這個倒霉樣子也算合情合理。

《羈絆者》作為岡媽從企劃階段就開始參與的作品,倒是能拿來說明問題。

岡田磨里的魔女之葯

與同伴情感一致能增加快樂和減輕痛苦。同伴的愉快加上我們的同情會更加愉快,同伴的痛苦得到我們的同情會減輕這種痛苦,就如同分擔了這種痛苦。因此,向同伴訴說不愉快比訴說愉快更能得到滿足,因為愛和快樂本身就令人滿足的,而悲傷和憤恨則需要同伴的同情來安撫。

——亞當·斯密《道德情操論》

岡田磨里,1976年5月3日出生於日本埼玉縣秩父市。在學生時代便獨來獨往,不擅長與人交往。節省下來的社交時間全部用在了讀書和寫作上。若是能遇到一個井上心葉,說不定也能成為一邊出著三題一邊吃書的文學少女。

可惜現實畢竟不是野村美月筆下的浪漫故事。高中畢業的岡田磨里立志成為一名電視編劇。進入了專門的編劇學校進行學習。然而日劇這行當的競爭尤為激烈。既不是高材生也沒有人脈的岡田磨里只好從最邊緣的工作做起,小成本電影、獵奇短篇故事、成人遊戲腳本,畢業後的時光就日漸消磨在這些事情上。

1998年,岡田磨里接到了電視動畫《DT戰士》的腳本工作。作為一名行業里的新人,岡田磨里一上來便不按套路出牌,在自己負責的部分扔開規定好的大綱,按照自己的思路修正劇情。幸好監督綱野哲朗慧眼識才,並沒有因為岡田磨里的「胡來」而大發雷霆。反而覺得她的思路不錯。建議她進入動畫界發展。從1998-2008的這十年間,轉行動畫腳本的岡田磨里發展軌跡只能被稱為穩健。在2004年之前,雖說也參與了諸如《薔薇少女》、《今天開始做魔王》的大企劃。但做的都是連名字都只能縮在沒人看的ED STAFF表裡的基層任務。直到2005年的《加賀忍法帖》和《FATE》動畫版。岡田磨里才開始正式執掌分集劇情。

這個階段的岡田磨里還沒到鋒芒畢露的時候。即使她已經在《蘿莉的時間》里負責了系列構成和大部分的劇本。動畫看起來還是中規中矩,和原作相比並沒有超越性的發揮。不過,量變終究會積累成質變。2008年,隨著《真實之淚》的爆髮式走紅,PA.WORK與岡田磨里的名字一起被廣大觀眾所熟知。而岡田磨里特製的名為「糾結」的魔女之葯。也是從這部動畫開始,大批量的喂進了觀眾的嘴裡。

這劑葯中的第一味:「願者上鉤」。

在一部作品中,有些場景是整部劇的凝練,把幾個小時或者幾十個小時的講述濃縮在一個單看平淡無奇的鏡頭裡,再狠狠的戳進觀眾的心裡。比如《美國往事》里Noodles在車站的鏡子前黑髮換白髮,披頭士的《yesterday》恰到好處的響起。比如《這個殺手不太冷》的最後,瑪蒂爾達把盆栽種在了泥土裡。又比如《肖申克的救贖》,安迪和瑞德相擁在墨西哥陽光明媚的海邊。

有些場景則是一眼看上去就能抓住觀眾的心。比如《全職獵人》螞蟻篇最後緊緊握在一起的手。比如《秒速5CM》中放下的道桿和漫天飛舞的櫻花。又比如《忠犬八公物語》十年如一日等在車站的阿八。這些場景本身就呈現一種撥動心弦的特質。了解劇情固然會讓其更加增色。但即使完全不知道前後事,也同樣能常駐於心。

岡田磨里所擅長構築的,恰恰就是後一種場景。

還記得《真實之淚》中湯淺比呂美和石動乃繪的第一次出場嗎?前者在電腦屏幕的淡淡微光下,觀眾跟著真一郎的背後位視角,看到比呂美淡定地敲打鍵盤,鏡頭代替了真一郎的目光,聚焦在微啟的唇和紺碧如深海的眸。後者則借用透過樹葉射入的金色陽光,讓乃繪仿若從天而降的天使,在真一郎恍惚之中,夢想著飛上晴空的少女微微笑著:「我下不去了」。

即使距離動畫的首播已經過去了八年時光,相信很多人同筆者一樣,依舊能回憶起這兩段經典的場景。並且這也並非孤例。《花開伊呂波》第一話中在兒童滑梯上告白的孝哥,《來自風平浪靜的明天》開場被漁網打撈上來的少女。《放浪息子》里談論衣領中塑料固定板的二鳥修一,《龍與虎》中在龍兒面前狼吞虎咽吃著什錦飯的大河。岡田磨里就像那渭水河邊的姜太公,在她的開場里沒有爆炸,沒有番茄醬,也沒有大新聞。那離水三尺的直鉤上,卻自然而然地散發著有關青春的甜蜜味道。讓觀眾這些魚兒不知不覺間便熏熏然陶醉於其中。

況且,岡田磨里筆下的女孩子們從來也不是花瓶,從乃繪到緒花到修一再到《羈絆者》中的千鳥(好像有什麼不對的東西混進去了)。觀眾所見的角色都是集努力、樂觀、獨立、積極於一身,堅持不懈地追求自己認定的幸福。都說努力的人最可愛
,當過文學少女也做過邊緣工作的岡田磨里自然明白這一點。這些角色中多多少少也融入了岡田磨里自身的靈魂,以致於我們追番到最後,會發現她們是否有情人終成眷屬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這漫長的追尋過程中,她們是否踐實了自己的行,印證了自己的心。

換言之,觀眾在審視岡田磨里所塑造的角色時,往往是先用「人」的評價標準欣賞上這些女生。然後才把她們放進「女人」的評價標準里去愛上。而不是像有些作品裡單純把女性角色作為獎盃和寶藏,當做獎勵分發給逆天改命的男主角。

這劑葯中的第二味:「廣積糧,緩稱王」。

相信觀看岡田磨里編劇的作品的觀眾都會有同一種感受——不到最後一刻,千萬不要輕易湊CP,因為隨時可能會拆給你看。《真實之淚》里比呂美和乃繪的競爭從第一話激斗到最後一話,每一集都是一種轉折。《來自風平浪靜的明天》三男四女的關係酷似漁網。誰能想到千咲心儀的對象從光到要再到紡,起承轉合還超級符合邏輯。《羈絆者》中岡田磨里更是借研究員之口,給出了仁子喜歡天河,天河喜歡千鳥,千鳥喜歡勝平,勝平喜歡法子這麼一條怎麼看都是惡意滿滿的單相思鏈條。

在這些設計里,岡田磨里的目的是給予觀眾足夠多的選擇。無論你現實中經歷過、夢想過的愛情是哪一種。動畫里總有一款適合你,讓你不由自主的對號入座。想看有情人終成眷屬。那麼有勝平X法子,跨越十幾年終於說出愛你的大團圓戲碼。想看兩個人逐漸拉近距離,感情發酵出酸甜的氣息。那麼有由多X牧這樣的極端性格情侶。想看你喜歡的人不喜歡你,那麼千鳥,天河與仁子任君選擇,並且還能細分出是吃一口回頭草,牽手喜歡自己的人。還是默默站在一旁,為昔日的對手加油打氣。

把包袱留到最後則是一把雙刃劍。用好了能讓觀眾積攢起的情緒一併釋放。用不好則會徹底玩脫。在《羈絆者》的最後一話播出前,筆者還是頗為岡田磨里捏了一把汗的。畢竟劇情衝突全部匯聚在法子身上,全城人民強制安裝羈絆系統的大事件已經箭在弦上。除了嘴炮之外似乎沒有別的可以解決的辦法。幸而在大橋之巔,友情烘托愛情,愛情戰勝孤單的邏輯鏈條十分具有說服力。法子的羈絆得以解除,勝平也取回了久違的疼痛感,一切皆大歡喜。反例便是《迷家》的大結局,無論是突然被說服的颯人還是和自己十幾年的心理陰影輕鬆作別的真咲(這那麼輕鬆就能接受,何必還來納鳴村)。都沒有很好的回應觀眾在前十一集中所積攢起來的期待。最終只能淪為茶餘飯後的笑談。

這劑葯中的第三味:「求不得」。

正如筆者在本節開頭所引用的《道德情操論》,人們對悲劇比對喜劇的印象更深。不是因為悲劇衝擊力更大,而是撫平悲傷比分享快樂更容易讓人滿足。縱覽岡田磨里參與的劇本,那種一帆風順,全程發糖的故事幾乎沒有。就算是卡片主題的《選擇擴散者WIXOSS》也得讓觀眾的胃絞上幾圈才行。趕上了《龍與虎》和《櫻花庄的寵物女孩》這種原作就不乏糾結戲的作品。動畫的發揮就會更加變本加厲。無論是大河衝進教室和狩野堇用拳頭解決問題,還是青山七海那註定得不到回應的戀情。都成功做到了青出於藍,無數的觀眾為之患上了胃病。

同樣的手法也出現在《羈絆者》里。岡田磨里乾脆的利用
「羈絆對象能聽到各自的心聲」這個設定,讓單戀的角色們一齊攤牌,堪稱《來自風平浪靜的明天》漁網式關係的總爆發。兒童實驗的過去則把法子推到了一個勝平和觀眾都無法輕易忽略的地位——因為害怕孤獨,所以寧可把他人的痛苦鎖在身體里,藉此感受自己不是孤單一人。簡直像極了難以融入的宅宅們,一邊豎起身上的刺相互戳的鮮血淋漓,一邊還要儘力依偎取暖的狀態。

更為極端的例子則出現在《未聞花名》中。面碼的設定從一開始就是註定要離開的。整整一季的日常鋪墊,可以說都是為了最後一話「超平和Busters」在山坡上淚流滿面的告別。簡單粗暴,卻在岡田磨里的描繪下顯得如此行之有效。畢竟重新聚集的「超平和Busters」不只是為了面碼,還是為了鳴子、雪集、鶴見、久川與仁太的再度相會。正在閱讀本文各位誰沒有一兩個分別就不再見的同學、朋友呢?也許是因為距離,也許是因為感情淡了,也許就是那麼莫名的斷了聯繫。我們偶爾也會有仁太那樣的狀態,孤獨的把自己隔離在人群之中,等待著那些也許明天回來,也許永不回來的老友們。

究其根本。岡田磨里的這三味材料所彙集成的最終藥力。是為了引發觀眾與角色的「共情」。一位老人摔倒在路邊,我們是否去幫助他一般取決於我們對扶老人這件事的收益和成本的潛意識判定。但是也有一種例外,即是這個場景引發了我們的「共情」。對於老人摔倒的痛苦我們感同身受。那我們就會出於純粹的利他主義來幫助他。從這個角度來說,《羈絆者》中的羈絆系統是有科學依據可循的。政府的目的是用羈絆系統強制給所有人來個「共情」大鏈接,而後這個社會便充滿了美好的利他主義,消除戰爭和糾紛,達到永遠的和平。

可惜岡田磨里也在故事裡委婉的表示這就是一種理想主義。因為每個人的對群體的希求不同。法子這種極端孤獨缺愛的小蘿莉,反倒會讓羈絆系統因為分配不均而失控。同時,「共情」這種利他主義的表現也不是對我們全無回報。從猿猴時代就深藏在身體深處的基因決定了。當「共情」觸發,我們會伴隨產生安全感與積極的心情。畢竟作為社會性動物,利他這種行為是每個人天生所具備的。當我們利他,潛意識就會告訴我們在未來的某一時段自己也會享受到別人的利他,進而感到十分滿足。

岡田磨里的青春劇便是利用了這一點。既然觀眾在動畫中總能找到與自己類似的角色/感情投影。那麼在這個角色/這份感情在動畫中開始行動/變化時。觀眾自然而然的就會把劇情里的行為歸還到自己身上,強行產生「共情」,與角色/感情共進退。在享受黨爭的同時,也恍然有了自己擁有了群體和夥伴的幻覺。而這不正是動畫的主力觀眾——宅或者中二期的少年少女們最稀缺和渴求的東西嗎?

故而,岡田磨里的這一劑魔女之葯,必然還能長期反覆的向更多的觀眾兜售出去。

當然《羈絆者》的節奏也有問題,主要是前期節奏進入的太慢,以至於筆者在追番過程中一度以為這拍的實際是什麼三流真人秀節目。

《羈絆者》在劇情編排的唯一失誤,就是日染這個人物。如果說故事前期的自我介紹和合宿還有展示角色性格的任務在。那麼尋找日染給人的感覺就是強行加戲。根據設定,政府想要一些性格差異大的人來測試羈絆系統無可厚非,日染和勝平對於疼痛的兩個極端態度挺有意思,甚至日染和其他角色的日常互動也很有趣。但是在整體節奏十分關鍵的第三話,把日染這位和故事主線沒有強關聯的角色推到聚光燈下,對故事魅力的打擊就很嚴重了。哪怕讓日染成為初始成員,在第三集這裡替換成別的劇情。也不會形成現在這種頭輕腳重,觀眾要堅持到第七話才能發現作品優秀之處的局面。

另外《鐵血的奧爾芬斯》的劇本也是長頸龍和岡媽合力的結果。根據各種訪談的推測,長頸龍負責主線和世界設定的構築,岡媽則是負責人物和劇情的細化。所以我們能看到《鐵血的奧爾芬斯》中富野的情調和岡媽的特色纏繞在一起(長頸龍是富野的腦殘粉)。

在劇本上,我認為《鐵血的奧爾芬斯》還是很出色的。僅拿第一季來比較的話,應該能贏過00和種子的前24話。用宇宙老鼠,神經改造人這種社會地位低下的主角們,代替或血統高貴,或科技碾壓幾個世代主角們,本身就讓作品更有戰爭的氛圍。更值得讚賞的是長頸龍和岡媽都是明智的人,知道一味搞大新聞對於劇本是毀滅性的後果(看看A/Z,雞鴨死和甲鐵城)。特意選擇了一個很小的團隊,來展示他們的發家史(長頸龍作為富野粉,毫無疑問是有白色木馬情結的,不過鐵華團的地位畢竟和白色木馬大大不同。能推陳出新,實屬難得)。細數鐵華團的歷程,無論是火星上與加拉爾霍恩的火星駐屯軍激戰,還是與塔賓斯不打不相識,亦或與宇宙海盜及地球外軌道統制聯合艦隊交手。每次都是與他們身份相符的,舞台有限,演員也有限的小場景。最終為了護送蒔苗的城市攻防戰,筆者特意數了一下,雙方參與的兵力加在一起也只是近百輛機動工兵,幾十架格雷茲和幾架高達。長井龍雪和岡田磨里成功的把戰鬥控制在了小規模低烈度的層面上,讓鐵華團這一路的前進看上去十分的合理。

那麼再引用一下在《二次元狂熱》九十期上碼的《在荒蕪的田野綻放——《鐵血的奧爾芬斯》的時代圖景》

如果說鐵血只有25話的檔期,那麼最終話的成長和留白都是很不錯的。地球經濟圈的人事更迭、麥基利斯的陰謀、鐵華團收穫的報酬、登上政治舞台的藍娜這一切都可以作為開放性的結尾。畢竟鐵華團的故事已經結束,未來的星辰大海。並不是這個小團體可以承載的了的。

可惜這並不可能,B財團還要賣模型,觀眾也都翹首以盼,動畫還要接著做。然後第二季的導演和編劇就發現,如果按照正常發展,那麼應該描寫的是地球四大經濟體和加拉爾霍恩之間的明爭暗鬥,並且還捎帶上了迪瓦茲和火星,妥妥的一個太陽系大戰。先不說這是日本創作者的天生短板。就算換了坑王馬丁來,你就給他25集,每集24分鐘的容量,也是臣妾做不到啊。

這也是為啥《反逆的魯魯修》、《機動戰士高達00》、《ALDNOAH ZERO》各有長處。第二季就崩到連親爹都不敢認的原因之一。題材變大,容量依舊,編劇無能為力。所以種花帝國變成了十常侍,蛋卷頭變成老神棍;所以熊叔開篇就被兒子送去黃泉,武士道整天戴個面具神神叨叨;所以小騎士和學霸比著開龍傲天光環,最終公主嫁給了路人甲。

況且《鐵血的奧爾芬斯》第一季也不乏為了達成目的強行讓劇情展開的情況。和鐵華團關係的密切的人在劇情中一共死了三位。昌宏之死是為了融合以昭弘為首的絕賣人和鐵華團。芙米坦為藍娜擋槍而死是為了打醒對社會和政治認識都不夠的藍娜。比斯凱特的犧牲是為了說明鐵華團沒有退路。應該說,這三次死人對劇情的推動作用都很明顯。但問題在於——能不能死的不要那麼簡單粗暴啊。三個人都是為別人擋槍死,並且死之前都插旗無數,生怕讀者體會不到馬上就要死人了。極大的削弱了死人時的感染力。

另一方面,結尾的三人吐便當也把24話苦心積累起來的悲壯氣氛揮霍一空。如今的日本動畫編劇向來對比斯凱特這樣的配角很嚴酷(和胖子有仇嗎?)。對能上戰場的主角和准主角很寬容。為什麼《天元突破》和《魔法少女小圓》被人傳頌至今?在動畫的1/4處死個主角這種事情,也就G社或是新房老虛這種向來我行我素的組合敢搞並且搞得好。對於大多數動畫來說,角色還是很珍貴的,其中又以開著特殊機體的角色最為珍貴。君不見麥基利斯謀劃那麼大,結果身邊幫忙的竟只有托多這位中年啤酒肚。這不是他慘的無人可用,而是製作方並不願意給他設計幾位幕僚,托多既然被鐵華團趕出來,那就委屈一下麥基利斯,先湊活著用吧。所以,西諾等三人的便當不得不吐,要是真都死了,第二季鐵華團就得再塑造點新角色給三日月做陪襯。老機體也賣不動了。對於B財團來說,這種費力不討好的事情還不如物盡其用呢。

未來可見的唯一利好是,《鐵血的奧爾芬斯》把吐便當安排在了25話,而不是第二季的第1話。想想魯魯修和朱雀的手槍互指,想想天人組織的分崩離析,想想小騎士爆頭學霸。既然這便當肯定發不下去。那麼吐的早無非是吊了一周的胃口被搞壞,總比吐的晚吊了觀眾幾個月的胃口,再一攤手表示逗你玩要好得多。

至於本文前面所提到的,長井龍雪和岡田磨里在第一季中所埋的那些背景和伏筆。筆者並不期望在第二季中能表現多少。這些年第二季崩盤的作品已經太多,與其期望太大最終換回失望。倒不如從一開始就壓低期望,到時候還能好好看片。唐沢美帆在《鐵血的奧爾芬斯》ED2《STEEL-鉄血の絆-》中唱到:「賓士而出的我們,是時代的浪子」。只願在幾個月後的第二季,我們還能看到保持著第一季這和著塵土味、厚重感以及鐵與血的時代感。

相信若不是分期播放,若不是B財團是掏錢的,若不是監督和編劇並不能完全掌控劇情的發展和人物的死活。以長頸龍和岡媽的見識,斷不會弄出結尾吐便當這種奇怪的展開的。不過好在他們還沒走其他作品的老路,便當要吐就早吐,這樣觀眾開始看第二季也就忘了這事了。不過根據現在的情報,看起來紫毛這便當也得吐出來。10月在即,別再給我來個紫毛被做成人棍裝在高達里的無聊橋段啊。


你忘了還有迷家。神tm迷家。


岡媽在寫主體是角色(衝突在角色之間或角色內心上的)的作品,都非常好。岡媽特別能抓住角色細緻的感情,用感情變化來推劇情。比如《龍與虎》《花開伊呂波》《未聞花名》等等。

但是,岡媽主導寫【劇情結構需要精妙設計】甚至是戰鬥類的【套路片】就非常不好。

岡媽寫這些東西的時候,往往把寫角色為主作品的習慣帶進去,比如需要事件或者角色行動去推劇情的時候,岡媽還是會選擇用角色的感情變化來推。這種思維偏向就會導致劇情的信息量不夠,或是劇情邏輯混亂,最後到了劇情轉折的時候就會感覺非常突兀。

岡媽本身就不是非常擅長設計劇情伏筆,加上自己思維模式又沒轉換成劇情流的模式,所以最近幾部主導編劇的作品很迷很爛。

最後希望岡媽能轉型成功成為全能手。


岡媽的劇都是happy end吧

反正 迷家 這口屎喂的可以,這很岡媽


我就貼個鏈接http://tieba.baidu.com/p/4536050391

岡媽的黑歷史


青春戀愛番把握得相當好,然而其它類型的番會被寫得五味雜陳。。。比如迷家就是不一般的迷。。


一個人為家鄉秩父的旅遊業做了莫大的貢獻我覺得西武都要感謝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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