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英雄志》中盧雲這個人物形象?


「告訴你們這群無知之輩吧!我輩讀書之人,只求能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生平全此四事,雖死無憾!」——盧雲

轉帖:《說盧雲》

  當里個當,當里個當,當里個當里個當里個當,閑言碎語不要講。

  這樣的熱鬧,只有山東快板才有。

  但熱鬧是他們的,我什麼也沒有。

  因為沒有,所以才是盧雲。

  觀海雲遠,出場最狼狽的非此人莫屬,文章憎命達,此言不虛。

  什麼子曰詩云,玉皇若問人間事,亂世文章不值錢,更何況一個孤苦伶仃無權無勢的盧雲。

  書讀多了,難免有些迂,別人都知道不能做的事,他就偏偏要去做,別人都知道要追的東西,他偏偏不去追。

  所以活該你只能當個亡命狀元,活該你在瀑布下被壓了十年,活該你和顧倩兮有緣無分。

  但也正因為這點迂,反倒成全了他。

  為了秦仲海,可以連狀元也不要。

  為了柳神秀,可以連性命也不要。

  這等人物,誰又及得?

  楊肅觀心中有自己的大道理,卻不能不感慨江充不易。

  伍定遠戎馬奔波十年,卻不能面對陸孤瞻的一句問話。

  能對此心無愧,唯盧雲一人。

  雖然,他終究是負了顧倩兮。

  那個寧可賣面也不偷不搶的窮秀才,恐怕多半要餓死。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煮出來的面哪能吃得。

  真有知底細的人來吃,多半為的是這副風骨吧。

  尚書豆漿,狀元滷麵,倒不失一個對子。

  若使盧雲與顧嗣源易地以處,只怕這個獃子一樣要拿自己的腦袋去救別人吧。

  即使在瀑布絕境,他仍然會舍了自己去救素昧平生的小白龍。

  在那大瀑布底下十年,無親無友,與世隔絕,怎麼能忍得活下來。

  所為何者?

  王陽明有言,良知二字,是極艱難處體會得出,千古聖賢一點骨血相傳。

  也許只是為了這兩個字吧。

  他不是楊肅觀,有那麼多心機,也不是秦仲海,可以痛痛快快怒一場,更不是伍定遠,能夠漸漸習染這京城的風氣而麻木起來。

  所以他註定要掙扎徘徊,不知道何去何從,而只能選擇那條最符合良知的道路。

  義者,心之所宜也。

  孔曰成仁,孟曰取義。

  唯其義盡,所以仁至。

  讀聖賢書,所為何事?

  而今而後,庶幾無愧。

  所以盧雲只能去死。

  因為在這世上他活不下去。

  他死了,這世界就太平了。

  而他會被作為偶像供起來。

  去束縛人性,去激勵後人。

  什麼叫人性?

  人之異於禽獸者幾希。

  記住,是幾希的那部分。

  所以當一個畜生很容易,而當一個人很難。

  正因為難,所以人們會去推出聖人來逃避,就像把贖罪的希望交給上帝。

  賴有岳於雙少保,人間始覺重西湖。

  可只有聖人是人的話,我們和禽獸又有什麼區別?

  人皆可以為聖賢。

  用之所趨異也。

  所以盧雲必須死。

  因為這世上只有一個盧雲。

  所以盧雲也可以不死,

  只要這世上盧雲多一些。

  崑崙劍出血汪洋。

  這麼桀驁不馴的劍神,竟偶然成了盧雲的老師。

  神劍歸了楊肅觀,魔刀卻只有盧雲能用。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如果說誰的心中沒有恨,而只有寬容,那只有盧雲。

  不是說了嗎,唯其義盡,所以仁至。

  看破人世,卻仍不舍心頭那點慈悲與良知。

  已然是佛了罷。

  秦仲海有方子敬,伍定遠有秦霸先,楊肅觀更有天絕神僧。

  而盧雲真正的老師,除了自己,就只有江東陸爺了。

  智劍平八方,仁劍震音揚,勇劍斬天罡。

  慈故能勇。

  所以我等那最後一戰。

  所以我希望盧雲不死。

  武英也好,景泰也好,正統也好。

  倩兮也好,銀川也好,瓊芳也好。

  少主也好,都督也好,首輔也好。

  盧雲拔劍,只是為了天下大義。

  生,則大義不滅。

  亡,則死得其所。

  所謂英雄,正是如此吧。


搬來朱九淵寫的一篇評論

原文出自屬於誰的英雄志最新章節。

武俠小說大宗師

一個作家,必有他獨特的風格。沒有風格的小說人,只能稱之為寫者,談不上作者。因為文字不經過作家的血液煉造,不染上作者之風骨,便如同幹將與莫邪之劍,少了那那捨身入爐的最後一縷淬血一般,難有精神。

風格是作家的神。這個神,表現在遣詞鍊句,表現在語境對精氣神的融治,也表現為作家對這種文體的理解和思索,以及他要表達的、最重要的、掩藏在這之後的思想。大匠常能揮動大槌,看似得心應手地將語言陶鑄成一段段菁華和一段段斐然文采。粗心的讀者並不介意地讀下去,卻不知同樣兩段字數相同的文字,所融鑄的作者之心血,根本不可等量全觀。

當一個寫者有意識地運用情境,試圖探索出自己之風格之時,標誌這個寫者邁入了小說藝術的第一步。當他將這種風格固定下來,成為宇內獨此一種、運用最為洽熟的的表達方式時,他開始成為一名真正的作家。儘管,在他的後期,他的這種風格會人為地、不斷地進行變調、加工、圓潤、甚至是特異地為求變而求變。 但作者在文字背後的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更值得我們去對視。

有些讀者永遠不會明白,一個作家在自己的風格轉變上,需要花費多少精力、多少心血。而讀者只是淡淡地說,好像變得不好看了?沒情節了?通俗文學小說的巨匠們,無一例外地,為自己風格的產生,用盡了平生的氣力。

不錯,情節沒了。或者說,讀者自以為「情節」的故事性沒了。但風格產生了。

有了風格,何論情節,譬如皰丁之解牛。故事和情節,是小說家永遠的敵人。小說家一旦掌握風格,則故事和情節不過是幻想與材料而已,源源不絕。

風格即人。風格即作家。

作家一直在以自己的風格、精力、和蠻橫來干預著小說敘述的發展。

在此以前,金庸有過這種痛苦;古龍也有過這種痛苦。他們都毅然地斬斷了模仿。從此走上不歸路。而孫曉,在英雄志這本書的前半部與後半部里,就已將這種痛苦一刀劃斷,從此一騎絕塵。

孫曉的十七十八十九卷,標誌著一個武俠小說大宗師的誕生。

十年滄海事,語罷暮天鍾

英雄志里的大水瀑,是英雄的墳場,也是個煉獄所在。生者與死者,光明與沉淪,絕望與希冀,都在這裡匯聚一爐,噴然欲發。

作為克里斯朵夫的盧雲,通過大水瀑的洗禮,獲得了重生。

克里斯朵夫的雅葛利亞——瓊芳,彩雲追月,終於使得英雄重回人間,完成了這個升華最要緊的一步。

有人說,從水瀑里出來的盧雲,已經萬事不關心,心已經死了。這是沒有理解儒生盧雲所達到的新境界。孫曉在壓抑了這麼多之後,始終不找不到放出盧雲重生的出路,在千思萬慮之下,他終於用新人瓊芳,牽引出十年滄海。

曾經滄海難為水,瓊芳是新鮮的,但若我們以為這之後的盧雲一謂悲苦,一謂消磨意氣,便不會認識到他的知命。在一定程度上,盧雲的境界,絕不是流於虛無,他已經完成了自我的升華,否極泰來,達到了一種新的人生境界。這種境界,是儒家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千磨百轉之後,必然要探尋的知命境界。

是的,盧雲已知天命。他已無憾。

神秘主義

英雄志中的某一段,例如「一代真龍海中生」等章節,「龍皇動世」的偈子,都表現了一種相當不同的趣味。我猜想作者在寫伍定遠此段時,是否一直在看仙俠玄幻小說?又或者給平淡的伍捕頭一個出路?否則以他平淡的資質,要面對卓凌昭、要成為觀海雲遠的四大主將之一,還真是堪憂。老實人有老實福。

有很多不喜歡玄幻的孫曉讀者,認為這一大段過於玄奇,光怪陸離,令人難以置信。但顯然忽略了一個現實:武俠並不排斥浪漫主義。而孫曉的此段文字,嚴格來說,可以稱之為還珠樓主式的仙俠,而非玄幻。像我這樣非常痛恨玄幻小說的讀者,也根本沒有把此段文字當作玄幻來看。區別玄幻還是奇幻仙俠,看作者是否架空歷史背景,看作者是否引入歷史元素。孫曉的這一大段描寫,有很多傳統的因素在裡頭,而且這些因素不是花架子,有內在的邏輯系,直接推動故事情節的發展。即使不能說這一大段十分成功,也可以說是相當新穎而別緻的。

孫曉第一次在武俠中,借鑒山海經的若干元素,比如神機洞的描寫,把這種仙俠改造得十分詭異,令人有說不出來的神秘感。此前的武俠作者,例如卧龍生輩,大都只引入一些具體的靈芝異草,便收筆不寫,更多意義上還是模仿還珠。金庸則乾脆把倪匡代寫的天龍八部里的玄奇一刪了之。可見在武俠作者心目中,還是有一個大標準的,這個標準,讓武俠作者畢竟不脫離於框架之外。金庸所有的小說,只有《書劍恩仇錄》有一個浪漫主義的結尾,還半遮半掩,生怕逾矩。當然,象徵本就在似與不似之間,也可以說,金庸的大蝴蝶,也算是個異數吧。但如果沒有末尾的那首著名的短詞「浩浩愁,茫茫劫」,金庸的這個結尾可就不能達到圓滿之境了。武俠小說家,此時擅於使用詩詞、偈子、甚至口號的特點就顯現出來了,藉助於這些小語詞,把一條線索串起來,造成讀者的一種津津樂道,也算是很大程度上的成功——比如:金庸的「倚天不出,誰與爭鋒」,孫曉的「戊辰歲終,龍皇動世,天機猶真,神鬼自在」。

誰識京華倦客?

不僅是書名,每一個認真的武俠作者,都在思索用何種回目來統領自己的章節。當我們回頭看看現代武俠史,從還珠到金庸到古龍再到孫曉,他們獨特,他們孤獨,他們費盡心血,他們絞盡腦汁,所以他們的背影終古地留在我們的心上。

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讀到天龍里的阿朱香消玉殞那一章,不禁痛哭流涕。「塞上牛羊空許約,珠鬢雲畔有舊盟」,這是怎樣的傷痛!這些吉光片羽的語詞,絕不造作,向我們傳達著人生南北、西園夢蝶的惆悵。

英雄志有自己獨特的回目藝術。作為章回小說這種文體,經過古白話與新白話的不斷錘鍊,從曹雪芹先生到還珠樓主,新文學新小說面臨著一個困境,是全盤西化還是別立一家。新文學家們,選擇歐化,而武俠小說家們,卻有意識地接收了這個傳統。這個繼承後的發展,到金庸已日臻圓熟,已至大成。金庸的白話文寫作,樹立了新白話文的典範。而後來者古龍,必須正面直視這種境遇,以求得自己的坐標,所以在寫作上,他由金庸的模仿者,一變為形式革命家。為此引起的武俠小說的劇烈衝突,震蕩俠壇五十年。一個創新者,是不可以和奠基者,把酒共盞的。而各自的看客們,也相互擁立,黨同伐異。他們並不知道,在武俠史上的星光璀璨的群星里,眾星辰正是由於各種特異的光芒而交相輝映。

在這個背景之下,便是小小的回目,也可以看見一個作家的寫作狀態和所要表達的思想趣味。梁正規正矩,甚至故意保留一些說書人的過場詞,以表達自己的傳統之心。並且不無得意地稱金庸是「現代的洋才子」。弔詭的是,金庸之後出現古龍,金庸則一變為傳統的最大代表,而古龍繼承了他的「洋才子」的名聲。實際上,金庸在古典文化詩詞造詣上,所接受的教育也許不如陳文統先生正統,但天降英才,在通達圓融上,我個人認為遠遠超過了梁氏。天龍八部的詞體回目和倚天屠龍記的柏梁體古詩,就可以看見金庸的別具匠心。金庸寫武俠,回目寫得極富創見,比如天龍八部用詞體的形式,將蕭峰的的「雖萬千人吾往矣」的英雄氣概和段公子的「向來痴,從此醉」表達得淋漓盡致,在形式和內容上,都達到了完美的結合。

沒有人可以成為金庸第二。他是獨一無二的。金庸之後的作者要發展,必須另闢新徑。或從形式,或從人Xing的維度,或從天下家國的思想內涵,這些——金庸並未寫盡。一個武俠創作者,在斟選回目時,必然在思索用何種方式表達。是用駢體、詩詞體、現代小說標題形式,還是雜糅混合用詞達意?在梁氏來說,他不屑亦不為,僅在晚年做過新嘗試。更多平庸的小說家選擇用駢體,則出於一種偷懶的習慣——因為用四字對偶,七字比興,是很容易做到的,我們的詩詞寶庫,已經提供了取之不盡的來源。在金庸,他可以一本變一個花樣,本本創新,本本不使雷同,用高度的象徵和藝術指事來達到完美的結合。那麼其他大匠級的小說家,有見識的小說家,則避開此路,選擇雜糅混合用詞達意,來展現自己的武俠世界。

孫曉,無疑是其中聰明和有創見的一個。看一部小說,只需要看他的回目用詞,就可以觀察作者的趣味、思想傾向。英雄志的二十卷標題,沒有走傳統的路線,選擇了更加自由參差的標題體,但在二十卷的大標題上,又用統一的四字句式,來向傳統致敬。比如「西出陽關,亂世文章,一代真龍,海上孤鴻,天之正道,王者之上」,都集中地表達了主題。讀來慷慨激越,有金聲肅殺之氣。深入到具體的各卷回目中,一開始就引人注意的是三個楔子。寫武俠者這樣大膽地使用楔子形式,是吃力不討好的。但孫曉用了,他用來統領全篇結構,展示小說的線索,並在整部小說背後埋伏著秦霸先這個主人公。英雄志里的主人公不止三個,其中一個死去的就是秦霸先,他陰風慘慘,時時在小說中不斷地提醒讀者,他一直會伴隨著你讀到這部小說的終章。有些章節的回目,已經成為「倚天不出,誰與爭鋒」這樣的口號式語言了。在讀者之間津津樂道,表明了一個作者寫作上的巨大成功。比如「天蒼蒼兮臨下土」、「崑崙劍出血汪洋」這樣的回目句子。

但是這不是全部。英雄志里最令人回味的,倒恰恰是「章台柳」、「明月出天山」、「京華秋色」、「人生不相見」,「春風輕拂楊柳岸」、「回家」這樣平常無奇的句子和語詞。短短的句式里,濃縮著無限的人生天地,天下家國的蒼涼寄概,表達了孫曉這位大師高度的藝術把握力。

一個有趣的母題

私定終身後花園,落難公子中狀元,是中國戲曲和古白話小說的傳統套路形式之一。在三言二拍以及民間口耳相傳中,模式幾乎已被窮盡。曹雪芹借紅樓的的賈母之口,甚至大加挖苦了一番。可想而知,這種情節套路是吃力不討好的。絕大部分新小說作家,都在盡量避免墜入此套路。

但相當奇怪的是,武俠小說儘管有傳統的尋寶、復仇、眾女倒追男等元素情節;狀元公子才女傾城的描寫倒幾乎從來沒有過。這不得不說是十分稀罕的事!大約武俠作者,從未考慮過將從下層百姓中考上來的士人,當為儒俠的描摹對象。在孫曉以前,反倒更加看重於世家望族,例如段譽,程家洛,張丹楓等。這是以前寫武俠人的重大遺漏。

孫曉創造了盧雲這個典型,填補了這個空白。以盧云為象徵的從下層進取而上的士大夫一族,是中國古代真正的士人中堅群體。同時,我們也要看到,孫曉對這種模式進行了改造。一般來說,落難公子中狀元之後,便無往而不利,揚眉吐氣,但孫曉結構一變,否定之否定,盧雲非但沒有揚眉吐氣,反而因福得禍,在武俠小說史上,單說一「苦」字,恐怕再也沒有盧雲這樣的倒霉的人物了。盧雲沉淪往複,這也是英雄志能夠吸引人的所在。如果沒有中狀元這個意氣揚揚的襯托,我們則看到的盧雲不免太黑暗,讀者和作者都於心不忍,因此在閱讀傾向上便產生審美疲勞。在小說的情節和張力上,需要一個緩衝,以便更好地將盧雲投入萬劫不復之地。從這個意義上來說,孫曉高高地將盧雲捧上雲端,是一種寫作上的需要,也是為了餓其體膚、空乏其身的需要,更是盧雲功名小得志,人生大不得志的相映襯,喜極生悲,讀者也就欲加痛苦,欲加引起思索。從寫作的角度來說,欲揚又挫,是寫作者無上的法寶。

春風已度玉門關

和親,是中國歷史的主題之一,他有著王昭君、文成公主等光耀千古的題材。令人納悶的是,看起來這些東西都被寫爛了,檢查武俠小說,我們才驚訝地發現,實際上並沒有多少人從正面描寫過這個情節。金庸的小說里有香香公主被乾隆逼婚,古龍的小說里,也僅僅只有個楚留香和個不明不白的沙漠公主曖昧了一回。

歷史上的文學體式中,和親情節,僅在元明戲曲里,是炙手可熱的題材。甚至連後來的明清小說家們,也不屑一顧,我們在紅樓里,也只是淡淡地看到迎春的一個「幾番風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園齊來拋閃」的淡淡背影。

孫曉的和親與傳統的和親題材有兩個顯著的不同。

第一個是正面、大規模地記述全過程。這在小說史上極為罕見。可以說,是孫曉歷史觀和寫作觀的筆力的展現。由銀川的和親,漸漸引出了大明王朝風雨飄搖的內患外憂。並且進一步別出新裁地將番邦武術引到漢民族的視野中。同時描寫了帖目兒滅里、薩魔等情態各異的形象。

第二個是武俠小說史上獨一無二的公主形象——塑造了銀川公主這個光芒燦爛而又令人憐惜的形象。我們不妨將武俠小說中,出現過的幾位公主——把他們這些天皇貴裔進行比較。在比較之前,我們先要區分一下公主的概念,倚天中的趙敏算不算公主?蕭逸的無憂公主算不算公主?鹿鼎記的私生女建寧公主算不算公主?經過排比與遴選,很明顯,能夠和銀川公主相提並論的,無論是從身份上,還是從人Xing的出彩之處,恐怕只有《碧血劍》中的阿九可以和銀川相提並論。然而,阿九更像個女人,而非一個公主。從政治意義上說,銀川則表現得比阿九列更加堅忍決情,更具有一國公主之氣度。在政治面前,銀川可以決不猶豫地獻身,這是相當決然的。這種政治獻身並不是一個政治家的考慮。而是因為她天然是皇族的女兒。單純地為了政治目標,銀川仍然可以面不改色地嫁入番邦,進而母儀天下。從此意義上來說,英雄志里堅忍決絕的政治人物,男性數楊素觀,女性惟銀川馬首是瞻。她感激盧雲和賞識盧雲,但在政治面前,銀川會像盧雲尋求正道拋棄倩兮一樣,舍盧雲而就家國。如果銀川是男人,能夠翻雲覆雨,所使用的手段絕不會比楊素觀差。只不過,銀川恐怕會使用王道,楊素觀則是魔道,而盧雲則追求正道,秦仲海則是霸道,伍定遠則是一已之心的人道。銀川個性中,又有一種觀世音大慈大悲的普世性的情素,這也正是她如此令人著迷的原因,這就不能用政治觀點來分析銀川公主了。

收拾起山河大地一擔裝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活法,人生的昂藏淪落,便在萬丈紅塵里,隱埋著這許多風塵中的奇人。他們有些是堅持自己的信念和執著,放棄了曲學阿世,放棄了功名富貴,心中卻仍舊淡定,我自依然。上下今來古往,多少春花秋月,誰能數得清在歷史的風沙中,多少這樣的人物拮据一生?

他們並非沒有雄心,並非沒有壯氣蒿萊,然而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在俗世和信念相乎衝撞的過程里,終於選擇了金劍沉埋。

三尺龍泉壁上鳴,萬古俠客人間夢。

當我讀到《英雄志》里的盧雲,說出「求不到我心裡的道,我可以回去賣我的面,便算世人說我是孔門叛徒,我也不在乎。」不禁淚水模糊了眼睛。

有人不懂盧雲,盧雲也不需要人理解。

然而真正的英雄,總是光芒璀璨,他擁有無邊的力量,總在是默默和隱忍中,影響著身邊的人群,他如同一團光,一團熱,散布到陰暗的角落裡,使身邊的人群喧嘩與騷動。顧嗣源、胡媚兒、伍定遠、秦仲海、陸孤瞻、伍崇卿,瓊芳,一切的一切,無論是美好的心靈、飄逸的心靈,還是迷失凶暴的心靈,都默默地向著這份光芒,飛蛾撲火,在時代與命運里的咆哮聲里,翻覆沉淪。顧嗣源沒有盧雲,他不會慘死,甚至可以安度晚年,在鄉間成為中國傳統意義上的一個鄉紳;胡媚兒沒有盧雲,她不會痛哭失聲,這樣的人物也將不再可愛。從某種意義上說,趙姨娘對盧雲的詛咒和惡罵,是對盧雲最高的褒獎。

一個放出光芒的人,他,盧雲,有無邊的愧疚,然後惟獨不會有後悔,他始終是那個盧鐵頭,堅心忍性,甚至對情人殘忍,然而情人不會怨咎,只有這樣的情人才配得起他盧雲,只因為他和她都是一種人,堅持自己的信念。

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焉。

於是,我們在悲悲苦苦,紛紛怨怨里,你和我,繼續以悲天憫人之心,看著盧雲,收拾起山河大地一擔裝,走完他最後的旅程。

我生之初尚無為

回想接觸《英雄志》的過程,叫人不勝感嘆。

當年,我曾經給廣州一家學術書店寫書評,無意中看到書架上京華出版社廣告,所謂「男人的武俠」、「金庸封筆古龍逝,江湖惟有英雄志」云云。我不禁冷笑一聲,心中尋思,總算捉住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於是便取下幾冊帶回觀看。看了武俠這麼多年,眼光之挑剔雖然不至於達到不讀新人作品的地步,胃口也總是非常高的。

現代的武俠作者,有大師、大匠、寫匠三等,其他寫者更是不計其數。能名傳後世者,在這個塔尖瞻然四顧的,也不過十數家而已。

第一卷是寫伍定遠,起處平平,但文從字順,已經遠高於許多話都說不明白的作者了,但這樣的作品,在我的眼裡,也只是第二流文字罷了。我當年的女朋友問我:老凡,這人寫得怎麼樣?我答:一般般,還可以。有高庸的水平。

第二卷是寫盧雲,看著看著,心裡暗驚,一個落難公子後花園,誰料皇榜中狀元的老俗套的故事,也敢拿來寫,這人不簡單。女朋友要上街購物,便不耐煩問:不是說不好看嗎?快丟了,隨我去也。我搖頭說:這人水平不錯,有蕭逸中期的水平。

特別是讀到:「盧雲仰天長笑,決意憑著這副面擔,闖出自己的路。一時只覺天地之大,何處皆可為家。他仰望著天上浮雲,忽地心有所感,夏末秋至,盧雲挑著一副面擔,飄然北去。」讀到這個面擔,我便暗想這等人物,恐怕會是武俠文學史上一個斬新的人物典型。作者竟然懂得用具體的面擔等物來象徵指事,實在非一般小說家所能達到。心中大樂,又忐忑不安,繼續讀。

讀到第三卷完畢,伍定遠和盧雲會面逃難,我心中已知此作者心胸甚大,要有所創見,絕非一般作者能比,恐怕還會有新主人公不斷登場。不禁嘆曰:此人可以稱之為大匠矣。武俠文學史以來,除了金庸這人能夠在一本小說里集中地不斷地創造人物群像之外,這人是第二個。

女朋友購物歸來,我已讀至西出陽關第五卷,女友問曰:怎麼還在看?不陪人家買東西?有這麼好看嗎?我抬起頭來,淚水漣漣,女朋友知我喜好,便道:Cao,這麼好看,你老人家都看哭了?我破啼為笑,狂歡舞蹈,抱著書親吻,在房間里大吼大跳,自以為看到了新武俠的曙光。列位看官,你道我為何如此高興?只因在武俠小說沉寂的這麼些年裡,我一直持不同意見,我以為武俠小說思想上的創新,遠比形式上的創新更為要緊,孫曉一出,無疑證明了我這個觀點,傳統武俠,遠沒有走上消亡之路。古龍之後的英雄志,在思想上所走的路,遠比古龍在形式上走的路,更加路遠迢迢。孫曉,是金庸古龍之後,武俠小說界不世出的天才人物。將孫曉與黃易比,與梁比,與小椴鳳歌比,都是沒有看清孫曉的地位。當今之世,活著的武俠小說家,仍在創作中的小說家,惟孫曉為第三代盟主。武俠小說界,終於在金庸古龍沉寂之後,迎來了天命所歸。

給我感覺特彆強烈的是,孫曉在後半部十六十七十八十九卷中,所用的悲天憫人的寫法。將人生人世蒼天大地的悲涼語,將天下,傾泄在一個小小的面擔上。

在開首幾卷,孫曉仍然不能掌握自己的小說語言構造,有些地方相對欠妥,有些語言章法邏輯混亂,但回家等章節之後,大水瀑之後的盧雲,寫來字字血淚,具備高度的精神氣質和象徵主義,這些文字,放在金庸的任何一部小說,包括天龍八部里,也未惶多讓。大水瀑等情節,無疑是可以和神鵰里風陵夜話相媲美的武俠經典章節。

盧雲這個光彩照人的形象,就是中國的約翰克里斯朵夫。

孫曉真正的個人風格也在大水瀑中洗滌升華,一舉奠定了他在武俠文學史上的地位。在高斯的正十七邊形里,我看到,兩千年武俠小說文學史上,終於迎來了第一個儒俠形象。高斯數學和仁之技擊所開闢的儒家武道,卓然立世,並立於佛俠道俠之間,從此為武俠文學開闢出了一條光芒大路。

儒俠與俠儒

盧雲一出,兩千年中華武俠文學史上,從此誕生了第一位光彩照人的儒俠形象。

我們中國人所寫的武俠小說里,其實從來就沒有正視過儒的概念,在俠義小說史上,岌岌大者,都是第一流的道家之俠、佛家之俠。例如黃裳、例如王重陽、例如張三丰。而事實上,中華文化史,始終以儒教中流,道佛輔之,儒與墨的本義,也是俠的濫觴。其情形卻本末倒置,這是何種原因?

只因現代人不理解儒的概念。以為儒是迂腐、儒是不堪、儒是書生意氣。大謬!

緣起寂滅之學從南北朝時代以來,掃蕩我中華,便給中國人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影響,歷代大儒為挽救中華文化,挽救中國人本身的道統,奮起抵抗,自論衡始,迄至大唐韓愈、北宋大儒張載、朱熹,排佛之聲不絕。何故?因佛法傳入中國,其學本不足論對與錯否,甚至有一二益處,只是放眼於世,全國之人頂禮膜拜,則中華自身之學便絕矣。歷代大儒的排佛之議,絕非意氣用事,實不得已然。非此,則周公孔子之學,已滅亡矣。

所以宋人張載說:「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是儒的浩大蓬勃之處,也是一切宗教務虛之學所不能相提並論的。儒的正義,就是務實修行之學;濟蒼生、扶天下於危傾。盧雲的「正道」,受到無數撮耳小輩的嘲笑,這是因為他們不懂信仰,不懂崇高,一切以庸俗的功利主義為衡量目標。以為聖賢,以為天地間的一切,都與我同高,與我同小。近世中國人中批儒者,均是不通儒者,特別是年青一代,受到文革的思想毒害更加嚴重。滿以為自己的這種無知,是先進。只要一談儒家,便滿口毀語,這是現代中國大陸青年的無知和悲哀。

天下之信念,必由一社會所系,一社會必以一信念系之。一信念,必由一二仁人所系。我們看盧雲的正道,就是此種信念,不管成與敗,得與失,愛與痛。

英雄志,愛與痛的邊緣。

朱九淵 撰


第一次有人邀請我耶。瀉藥

在我看過的各種包括小說歷史演義傳奇(其實也沒多少,我讀書少不要笑話我)。能和盧雲相比的,大概就找到一個慕容垂

盧雲這個人做過小廝,當過書僮,蒙過冤,下過獄,哀嘆自己的命運多舛時也曾兩淚漣漣。卻也金榜題過名,做狀元郎跨馬遊街喜上眉梢。為文時,一枝禿筆倚馬千言;講武時,萬馬千軍成竹於胸。他是書生,他的文采要讓皇帝「打開天眼看文章」;他是俠士,耍得無雙連拳,一把「雲夢澤」伴隨他出生入死;他是父母官,要做守土一方的盧知州。

我輩讀書之人,只求能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生平全此四事,雖死無憾!

這是百度百科讀者為他寫的。

初讀英雄志,以為不過是一個追殺的俗套故事,伍定遠最多經歷一個不過是蕭峰一樣的情節。甚至每一步的劇情發展都可以在古金的小說裡面找到痕迹。稍微出彩一點的大概只有崑崙的那幾個招式,還有深埋的"怒蒼山「的伏筆。

直到盧雲這個書生的出現。

他不願委屈求全,不肯同流合污,不甘居人籬下,看似一步步被世道艱辛敲打逼迫,最終被鍛成最後的聖光。

但所有的經歷,都是盧雲自己選擇的。在他每一個分叉路口,他都選擇了最崎嶇的那一條路。無論是最開始的不願屈打成招和不願追隨陸孤瞻,還是隨後的賣面郎的多管閑事,甚至在新婚前夜,他也選擇了放棄傾心多年的未婚妻,賭上生命和前程去拯救柳家最後的遺孤。

他做出的每一個選擇,都把自己逼退了一步,直到退到所有人都遠離的那個起點,但那卻是他內心的標杆,在世道的烈日下,倒影著盧雲的人生。

那條被所有被迷障世俗扭曲的路,卻是一條筆直的大道。

他用自己的行動詮釋他所理解的孔孟,他自己的道。

我輩讀書之人,只求能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這是許多人最初的理想。在被經歷打磨掉銳氣和稜角以後,再回頭撿起這個四四方方的東西,有的人惋惜,有的人慚愧,有的人譏諷,有的人不齒,但大多數人,應該和看到盧雲之後一樣,覺得遺憾吧。

摘一段豆瓣評論的話:

我們每個人在年少時都希望自己是盧雲,而當我們逐漸成長後,我們都期望著自己能不做盧雲。

附:《英雄志》中印象最深刻的一章,盧雲婚前一天,提拔自己的上司被滅門,兄弟反目,他隻身帶遺孤玉璽亡命,被追殺困於瀑布之上

英雄志十五卷第八章

上蒼啊! 從斷橋上墜下,想死的盧雲沒有死,他墜到了大水之中。轟隆隆的急流激蕩,盧雲在水中翻滾,他全身乏力,直向一座大石撞去,無力閃避之下,碰地一響,後背正正撞上大石,只痛得他眼冒金星,奈何冷水浸入口鼻,卻又讓他胸惡煩躁,正要窒息間,大浪打來,身子飛上半空,盧雲眼裡看得明白,自己正在怒濤中翻滾,白浪滔滔,無止無盡,白水河綿延數百里,不知要將自己卷到何處,盧雲終於害怕起來,哭叫道:「救命啊!」 話聲未畢,身子又已墜入了水中,急流湍湍,將他拉向無邊苦海。 水勢越來越快,身子越來越沉淪,一里又一里,忽爾光明,忽爾黑暗,須臾地上,須臾地底,猛然間,身邊冒出一座巨大岩石,真正瀕臨死亡時,求生之欲竟是如此激昂,他自知生死全在一舉,當即左手揮出,往岩石抓去,霎時慘叫一聲,大水灌入喉嚨,那岩上尖刺也已戳入了掌心,這疼痛激發,盧雲的內力登也發動,「無絕心法」突生黏勁,盧雲瘋狂使勁,抗拒了無邊急流,渾身濕軟中,終於攀滾上岩。 這裡是哪兒?地獄么?天堂么? 極目所望,三面全是大水,面前凌空,自己居然孤身處在一座巨瀑之上。腳下驚心動魄,竟在瀑布邊緣,看那巨瀑不知幾百丈高,水氣瀰漫,望不見底。盧雲滿心愕然,再次慘叫起來,只是耳中轟隆巨響,又將他的叫聲掩去。 盧雲腳踩圓桌大小的孤岩,驚怕之下,忍不住放聲大哭。正哭叫吶喊間,忽然有人來了。只見一個巨大的身影沖向瀑布邊緣,眼裡看得明白,那不是什麼救星,而是自己的生死強敵薩魔,盧雲腦中一片空白,不知要不要救他,眼見薩魔便要衝到大石邊,已在五尺,那妖魔拚命揮手,似要自己救他,倘若忍心不拉,這惡徒旋即便要墜下巨瀑。 五尺、四尺、三尺、兩尺,盧雲忽然趴倒岩上,奮力伸手,右手探拉,嘿地一聲大叫,已然抓住了薩魔的臂膀,兩人同聲怒喊,大牛飛天而起,滾落了岩石之上。 極惡之徒與仁慈使者同來地獄邊緣,二人相互凝視,相距三尺不到,四隻腿都在發軟,俱在水霧裡喘歇。盧雲也不知自己為何要救這兇徒,也許是場面太過駭人,自己孤身一人,心裡實在太怕。他眼望薩魔,正要說話,忽然那惡徒目露凶光,看他反覆打量腳下,跟著抬眼起來,惡狠狠地回望自己,嘴角更現出獰笑。 盧雲醒悟過來,想道:「我這傻子,這大石頭不過圓桌大小,怎能容得下兩條大漢,他要推我下去。」果然薩魔狂叫一聲,拐子直向自己打來,盧雲又驚又怒:「忘恩負義!卑鄙無恥!」提膝挑掌,便以無雙連拳招架,一個九尺身高,一個八尺二寸,兩條大漢一路從橋上打到崖下,直至生死關頭,仍在相互扭咬。只是盧雲肋骨斷折,薩魔胸口也被刺出血洞,兩人各有傷勢,內力微弱,打得雖然兇狠,卻不見什麼驚天動地的絕招,只如瘋漢般扭打。 扭動滾打,一會兒薩魔腦袋泡在水裡,啊啊呼救,一會兒盧雲懸掛瀑布之外,哀哀啼哭,兩人各以兇狠招式嚙咬對方,正殺得滿心恨仇,忽然之間,遠處傳來轟隆隆地巨響,二人相互扭打,卻不約而同地停下手來,兩條怒漢面向遠方,只見天邊白浪洶湧,一道高達丈許的水線如同高牆,直向瀑布邊緣洶湧衝撞! 兩人啊啊大叫,都是慌得哭了,霎時一同向前趴倒,各自緊抱岩石,轟地大水衝來,口鼻都被淹沒,水勢奇高,勁力強暴,兩人全身都被淹沒,各以十指之力緊抓岩石,彷彿身遭苦刑。盧雲口鼻淹沒,想哭都無法流淚,薩魔恨得心火暴漲,卻也罵不出口,半盞茶時分已過,那水反而漲得更高,分毫不見消退,盧雲泡在水下,吸不到氣,心肺幾欲炸裂,他緊緊挨著薩魔,那丑牛的肩膀也在晃動,想來也快死了,盧雲咬碎銀牙,忽地左手牢牢抓住岩石,右手抱住薩魔的腿彎,跟著身子靠了過去,用牙齒咬了咬他。 二人近在咫尺,身子都泡在水下,各被巨浪沖刷,盧雲眯眼望向薩魔,連連向上仰首,示意他起身透氣,那妖怪愚昧如冢,居然不明白自己的意思,盧雲幾欲昏暈,雖說多讀聖賢書,心中仍是千百遍地詛咒他,他無法呼吸,只拚命用肩膀去頂。終於,薩魔醒悟了,他緩緩起身,靠著盧雲死力抱住他的小腿,這才沒給衝下瀑布。 薩魔小腿抖動,好似呼吸得爽快了,可這無恥妖物自己吸飽了氣,卻不蹲身下來。此時盧雲賭注已下,倘若薩魔自私涼薄,只顧自己透氣,盧雲必然被水淹死,只是他一旦死了,那薩魔必也隨之滅頂,盧雲見他透氣透得爽快了,卻始終不蹲身下來,可憐自己雙手掙扎,肺中已要沒氣了,又過小半刻,終於油盡燈枯,腦中漸漸空白,終於斷氣。 忽然身子破水而出,竟給人高高舉起,盧雲哇啊一聲大叫,霎時狠狠吸入一口涼氣,他眼淚鼻涕直流,嗆咳不斷,雖說大水通天高,但薩魔身高手長,一旦舉起自己的身子,還是能讓他吸到氣。盧雲又哭又笑,更多的是拚命呼吸,也不知過了多久,正愉悅間,忽地驚覺薩魔身子微微顫抖,想來要死了,盧雲深深吸了口氣,跟著沉入水裡,卻又把薩魔託了上去。 如此反覆不休,大水長達一個時辰之久,終於消退了。兩個生死強敵喝了滿肚子水,各自倒在石頭上,極善之徒與極惡之徒身子緊緊相挨,如同兩條喪家之犬。地獄邊緣沒有是非黑白,自私卑劣者,必死,擇善固執者,必死。要活下來,便要超越善惡是非。 天色漸漸黑沈,明月當空,四下夜梟哭喊,兩岸悲猿呼鳴,兩人仍無氣力爬起,只是肩挨著肩,各以一隻腳懸在石台外,一手抓著尖石。都在休養氣力。 正睡間,陡然薩魔睡夢間一個翻身,手肘正正打來,擊中盧雲門面,當場打得鼻血長流,看這惡漢好生凶霸,便在石台上也如此囂張,盧雲大怒之下,膝蓋便是一頂,重重撞上薩魔的腰子。兩人大吼一聲,各自翻身跳起,便又開始第二回合廝殺。 二人胡亂揪扭,不時拿著石塊亂砸亂打,只是雙方體力未復,打起來不免有氣無力,打到後來,更感腹飢,兩人做了最後一回扭撲,便各自停手下來。彼此佔據岩石一角,相互蹲坐瞪視,如同狂犬。 盧雲飢餓不堪,肋骨疼痛,又恨又悲,不由怒罵道:「為什麼?為什麼我要和你這瘋狗一起墜入地獄?」他手指上天,狂吼道:「老天爺!你瞎了眼么?你好可恨!」他喊得聲嘶力竭,老天固然無言,連那薩魔也懶得答理自己,只低頭垂首,不住喘息。 眼看薩魔胸口傷勢沉重,被劍芒戳出的血洞深達寸許,想來比自己傷得更重。盧雲哈哈大笑,手指薩魔,喝道:「惡人!你終於伏法了吧!」薩魔呼吸間咻咻作響,想來那傷直達肺葉,想到此人姦殺婦女,無惡不作,盧雲越聽越是快意,這人死前折磨越多,老天越是開眼。當下笑眯眯地望著強敵,口中嘻嘻哈哈,竟也如同瘋癲。 正僵持間,忽見一道金光飄來,盧雲咦了一聲,凝目去瞧,卻是條半死不活的怪魚,登時狂喜呼喊:「天降甘霖!」那薩魔也虎視眈眈,兩人各據一角,互相抓住對方的肩頭,都等著撲倒抓魚。 那魚飄流快速,來到了河水中央,忽然朝左方飄動,卻是向盧雲這邊流來,薩魔又驚又羨,口中發出怒號,盧雲右拳作勢欲揮,左手一撈,不費吹灰之力,便將怪魚抄入手中,他見那魚一尺來長,頗為巨大,當足撐上幾日,當即張口痛咬,魚肉肥嫩,油脂飽滿,吃入肚裡更是暖烘烘地,想來還能強身補體。盧雲吃得歡暢,薩魔自是驚怒交加,當下伸手搶奪,只是他身上傷重,血流過多,兩手一同發力,卻被盧雲單手制住,只能眼睜睜看著魚肉吃到別人嘴裡,吞落肚的卻只剩滿口饞涎。 那魚頗為巨大,盧雲獨個人吃不完,只是這魚既入御膳珍饈之列,便要保藏,留待明日早午晚三餐之用,當即將大魚抱入懷裡,哈哈笑道:「上蒼眷顧,得享美食。今夜當有好眠。」薩魔又痛又恨,居然嗚嗚地哭了起來。 吃飽便睡,這便是地獄旅程的第一夜,看那薩魔身上傷重,盧雲自也不怕他偷襲,當下倒在石頭上,大手大腳地橫睡著,薩魔幾次出手搶奪魚肉,但他身上傷重,體力逐漸虛弱,每回都給盧雲夾頭夾腦地打了一頓,看那妖魔一世囂張,此刻卻敢怒不敢言,只能縮在石台上,苦苦支撐。盧雲哈哈大笑,一來滿心激憤,二來疲累已極,也沒心思想什麼明日之事,迷迷糊糊間,已然酣眠。 睡至中夜,彷彿返回了京城,正受著心上人的照拂,他嘴角含笑,自是睡得酣快,正要翻身,手指一陣冰冷,泡到了水裡,跟著一股旋力拉來,險些把他扯了下去,盧雲驚醒過來,再次見到了地獄般的巨瀑。 懸空巨瀑傾瀉而下,夜色中水氣漫天,映出一片昏黃月影,竟是十分迷濛。盧雲愕然中發出苦笑,他抱頭蹲地,撇眼身旁,那薩魔緊挨著自己,也已熟睡,看這人傷勢沉重,呼吸間咻咻哮喘,夾在轟然水聲中,讓人不自覺地煩亂。 盧雲撈了一把冰水,抹了抹臉,轉頭朝岸上看去,只見兩岸離此處各有一里,水勢傾倒,江面浩大,水流自是湍急無比,此時管他什麼帝王將相,王圖霸業,只要能去到岸上,倒在草地里睡覺,那便是金榜題名般的喜樂了。盧雲忽發奇想:「搞不好可以游過去。」他側過上身,浸泡水中,猛然間一股強力旋到,險些把自己卷了下去。看這水勢如此湍急,數萬斤大水從高處衝下,力道之大,遠非世間任何高手的掌力可比,盧雲慘然搖頭,想道:「這兒離岸上這般遠,水勢又強,我是過不去的。」他獃獃看了良久,想要冒險下水嘗試,卻又不敢,一時只能遠望岸上,心中煩悶異常。 他目望江中,忽見十餘丈外另有一處巨石,形若孤島,約莫二三十尺見方,地勢寬敞,更妙的是那兒岩石高聳,尚比此地高了許多。盧雲想起昨日大水洶湧衝下的慘狀,自知若要活命,定得設法過去那座孤島。再看兩地相距十丈,或有機會可以橫渡。 正看間,耳邊傳來一聲牛吼,那薩魔夢得咬牙切齒,八成又在吃人了。盧雲搖了搖頭,忖道:「這世上壞人何其之多,安道京、羅摩什、卓凌昭都是壞人,卻沒人壞得過這個傢伙。」 人世間,強生弱死,強是弱非,自己不知見證了多少回,這薩魔強姦民女,殺生無數,更是沒有半分道理可言的極惡兇徒。孟子稱人性本善,荀子說人性本惡,可壞得像這樣的人,實在少見。盧雲搖頭嘆息:「世上怎會有這種人呢?惻隱之心,人皆有之,安道京壞,是因為見利忘義,羅摩什壞,是因為貪慕虛名,可這隻妖魔毫無人性,卻又是什麼道理?莫非他是天生的壞人么?」撇眼去看,只見薩魔手捂胸口,雖在睡夢中,兀自身子蜷縮,想來他肺葉破洞,一呼一吸間,必定痛苦異常。想來天道輪迴,老天爺正在折磨這個惡人。盧雲微微苦笑,撫摸自己疼痛的肋骨,倘若真有什麼天道,他盧雲又幹了什麼壞事,卻要給這般折騰?沒道理,上天根本沒道理。盧雲苦笑撫面,怔怔望著薩魔,正看間,忽地咦了一聲,只見薩魔的內衫上綉著一隻小小鳥兒,卻是小時候媽媽買過的黃鳥內衫。盧雲微微一笑,心道:「這衣衫是窮人家穿的,這妖魔有錢得緊,可太也不講究衣著了。」他望著那小小鳥兒,耳里聽著薩魔痛苦的呼吸聲,不知不覺間,想起了媽媽,眼淚竟已盈眶。 天生萬物,難道真是要讓大家相互殘殺?看自己多讀聖賢書,方才橋上一場大戰,只因給逼急了,竟又走上了卓凌昭的老路,殺了多少人?盧雲眼望薩魔,滿心茫然中,不由嘆了口氣。倘若自己仍在塵世,一有機會殺死這人,決計放他不過,可現下兩人孤守苦島,竟然成了天牢難友。他望著那條魚肉,怔怔不語。 該怎麼做? 盧雲微微苦笑,當下也不再多想,伸手搖了搖薩魔的手臂,喊道:「喂!給你吃魚。」 薩魔給搖了半晌,忽地虎吼一聲,這才醒了過來,他睜眼望著盧雲,眼神兀自兇狠。盧雲拿著魚肉左右晃動,慌道:「給你吃魚,給你吃魚。不要再打了。」這薩魔是蒙古人,也不知是否通曉漢話,但魚肉滋味鮮美,總曉得去吃吧?盧雲知道這傢伙自私涼薄,倒也不敢整條給他吃,當下站起身來,撕下一塊魚肉,張嘴啊道:「來,先給你吃一塊。」 薩魔哼了一聲,別開頭去,模樣很是不屑,想來不食嗟來食。盧雲笑道:「你有骨氣,那我扔下水了。」薩魔又哼了一聲,這回張開血盆大口,蹲坐地下,如惡犬般讓自己來喂。 盧雲苦中作樂,忍不住哈哈大笑,他拿著魚肉,送到了薩魔嘴邊,道:「來,給你吃,慢慢嚼…」話聲未畢,一陣劇痛傳入手骨,竟是大聲慘叫起來,盧雲急著拉出左手,只因那本已受傷的左掌竟給薩魔齊腕咬住! 盧雲痛得眼花撩亂,眼淚鼻涕直流,哭道:「放開我!放開我!」那薩魔卻滿面得意,眼中凶光乍現,看他上下排牙齒髮力,竟要把盧雲的手齊腕咬斷,盧雲大怒之下,正要舉掌朝薩魔腦門打去,忽然之間,左手摸到了什麼,不由自主間,竟是一陣錯愕。 難怪……難怪這人只會吼叫,原來如此…… 薩魔先前被盧雲毒打,早已恨之入骨,好容易得到良機,自要將他的左手咬碎,上下排牙齒待要加力咬下,突聽一聲嘆息,跟著腦門一陣溫暖,竟有人撫摸著自己的頭頂。 薩魔不知咬過多少人,一咬之下,耳里便聽大聲哭喊,再不便是咒罵不休,卻沒聽過有人被咬出嘆息聲,薩魔滿心詫異,忍不住仰起頭來,凝視眼前的男子。 月光映照,只見那人目光悲憫,正自低頭望向自己。 「薩魔,你沒有舌頭?」 薩魔不會說話,盧雲與此人交手無數次,卻只聽過這人的吼叫,從未聽他說過一句人話。原來他根本沒有舌頭。兩人目光相接,薩魔訝異之中,大嘴不由自主地張了開來。盧雲把左手抽了出來,蹲在地下,柔聲問道:「是誰割掉你的舌頭?」眼看盧雲的目光帶著憐憫。薩魔忽地狂吼一聲,只低下頭去,並未回話。盧雲拿起了魚肉,送到了薩魔口中,喂著他吃了,左手骨雖然疼痛,但不知為何,他也不再害怕,只是一塊又一塊喂著。那薩魔茫然間,也只是張口吃著。月光映照巨瀑,湍湍急流中,兩人一個喂,一個吃,都是默默無語。 吃過魚肉,兩人敵意減褪不少,盧雲便道:「你受傷不輕,讓我瞧瞧你的胸膛。」薩魔吐了口膿痰出來,差點射中臉頰。盧雲罵道:「嘿嘿嘿,你吃了半條魚,不過要看看你的傷,卻小氣什麼?」眼看薩魔不理不睬,盧雲雙手一拍,故做驚喜狀:「我曉得了,原來你是個姑娘。所以怕我瞧。」說著眯眼望著薩魔,嘆道:「薩魔姑娘。晚生有禮了。」 薩魔大怒欲狂,霎時暴吼一聲,自行拉開衣衫,露出雄壯無比的胸膛。盧雲哈哈一笑,看來請將不如激將,連對妖怪也是一般。 衣衫拉起,眼裡看得明白,只見劍芒刺出的血洞深達數寸,傷勢竟是不輕,若非薩魔功力深厚,身體又極為強壯,恐怕早已死了。盧雲沉吟不語,自知此地沒有藥石,傷勢若要癒合,恐怕難上加難,他嘆了口氣,凝目再看,嘴角卻是僵住了。只見薩魔背上胸前滿布無數細小傷痕,已成淡紅之色,想來是幼年時受過的傷,或鞭打,或火燙,卻不知是什麼人做的。 原來如此……孟子說人性本善,荀子說人性本惡,可一個人若給割去了舌頭,毒打得遍體鱗傷,他會變成什麼模樣? 他一定會仇恨所有的人,舉凡兩腳走的,一定都要殺死他們、吃掉他們。這就是薩魔。 盧雲垂淚不語,只因這世間已然歪了、不正了,不知從哪一刻起,規矩破滅,道理不再,人性僅有的一點良善已被彼此的恨意所淹沒,然後徹底歪斜。 ※※※ 經過此夜無言的對談,盧雲便也不再毒打薩魔,心下時時留意,便是在尋找逃離的道路。岩石便僅幾尺見方,兩人要不背靠著背,要不緊緊挨著睡覺,只是盧雲心裡明白,那薩魔絕非一般壞人,要是發起瘋來,必會把自己抓來吃掉,倒也不能掉以輕心。 石頭上度日如年,不過三日過後,兩人便已困頓不堪。陽光曝晒,雖在冬日之中,兀自十分烤面,夜間風寒,更如刀割,不過數日,已感生不如死,天幸自己懷中還帶著卓凌昭遺下的劍經,白日里給陽光曬烤,夜間便生磷光,盧雲便趁機推敲武學,倒也能自得其樂。 那薩魔卻沒這般好運了,他胸口重傷,遲遲不能癒合,慢慢便已生了膿瘡,盧雲知道傷口化膿最是致命,當下大著膽子,幾次以尖石替他刮療,痛得他嘶聲慘叫,卻仍於事無補。 到得第五日,夜間聽那妖魔颼颼喘息,如扯風箱,白日里黝黑大臉逐漸慘白,漸漸連吼聲也發不出了,盧雲心下明白,薩魔數日內必死無疑。 當日與他激戰,恨不得將他砍成兩截,如今卻要眼睜睜看他一寸寸地苦熬至死,自己卻無法相救,等這人死後,這天地間就只剩自己孤身一人了。盧雲茫然垂淚,才知眨眼間的義憤填膺是何等的薄弱。那薩魔卻蠻不在乎。這狂徒雖然自知將死,仍是十分睥睨神氣,望向自己的眼神更滿帶不屑,想來必在嘲笑自己是個膽怯懦夫。 他大概不怕死吧……那麼自己呢?盧雲望著天邊的烏雲,自知這兩日大雨將至,他低頭苦笑,從腰囊里取出那塊手帕,親吻著裡頭的髮絲。 也好,快下雨了,乾脆一起解脫吧,那也是個了局。 第二日正午開始,雨勢連綿不絕,接連下了幾個時辰,盧雲反正要死,也懶得理會,多活一刻算一刻,這日中午抓了一條死魚吃了,眼看水勢越漲越高,自知大水再來,自己必死無疑。剛墜入急流的那一日,靠著薩魔與自己聯手,兩人才得以撐過難關,現下薩魔重傷垂危,自顧不暇,看那水勢漲起,兩人都要一起畢命。 大雨嘩啦啦地直落,水勢越來越高,盧雲看了看腳下的巨瀑,不知摔下去是什麼滋味,幾千萬噸的大水壓在身上,不知死前會不會很痛?盧雲心頭髮毛,他望向杳無人煙的對岸,張口叫道:「喂!有人嗎?」瀑布水聲雖響,但他內力深厚,叫聲還是遠遠傳了出去,只是良久良久,直到嗓子喊啞,都不見有人過來。看來此地太過荒涼,絕不可能有人過來。 盧雲嘆息不已,轉頭再望十丈外的孤島,看那兒地勢高,復又寬敞,若能飛渡過去,當是長久之計。只是瀑布之旁,水勢實在驚人,自己絕不能下水,唯一的機會,便是跳過去。 水勢越漲,盧雲心意已決,便向薩魔道:「老兄,我要賭一把,我如果死了,你自己好自為之。」薩魔雖然傷重無力,聽了說話,兀自睜著雙眼,一臉驚奇,盧雲揮了揮手,道:「再見。那裡有魚,餓了自己吃。」說著說,忍不住哈哈笑了。他眼望雄壯無匹的急流,自知每步都是生死玄關,他提起真氣,往後退了三尺,眼看退無可退,猛地狂吼一聲,奮力跳出。 一丈、兩丈、三丈、四丈、五丈、六丈,不行了,開始下墜,霎時撲通一聲,墜入了急流之中,胸口像是被狂牛撞上,大水撲上來了,那不是沖,而是撲、是撞、是頂、是壓,那股力道太強太猛……直似一堵牆壓上來,讓自己全然無法動彈。身子立時被沖了回來。 水力推擠,身子每一寸都在承受萬斤之力,盧雲自知要死,心有不甘,連連掙扎之中,忽地想到了顧倩兮,霎時血氣上涌,雙目圓睜,按著劍芒的運氣之法,狠狠向前劈出一掌。 猛然間,掌力激起一股水流,面前的大水在這一剎那分開了,居然看到了陽光。盧雲大吃一驚,萬沒料到劍芒神技竟能化於掌力,驚愕之中,還來不及思索,那水波合攏,又把自己衝到瀑布邊緣。將死之際,忽然手腕一緊,竟給一隻大手牢牢抓住,跟著啪地一聲,自己已然破水而出,滾回了石上。卻是薩魔把自己拉上來了。 眼看薩魔使力太過,已是氣喘不休,無力動彈,盧雲心中感激,當下替他點穴按摩,略略消弭痛楚。他一邊替薩魔止痛,心中卻暗自喜悅,方才那劍芒破水穿出,打開了一條生路。倘若自己能練成卓凌昭那開天闢地般的內力,或能分江裂水,扭轉乾坤。 可憐劍芒雖強,但遠水救不了近火,午後雨勢越大,兩人都**的,看那河水一寸寸高漲,今晚無論如何都是一場硬仗,要不被淹死,要不被衝到瀑布之下。盧雲眼望那萬丈深淵也似的巨瀑,自知若要摔將下去,不免給億萬斤水柱壓入瀑布底部,永世不見天日,想想還不如活活撞死在這石頭上,那還來得乾脆。 反正橫豎是個死,也不必再想什麼,盧雲餵過薩魔魚肉,便也卧倒歇息。傍晚時分,身子一陣冰冷,盧雲醒了過來,只見水勢已到腳邊。石面越小,可供站立之處越少,盧雲轉頭去看薩魔,這妖魔定力十分過人,將死之際,卻只盤膝打坐,似在固本培元。盧雲卻沒這般好定力,他滿心焦慮,只不住測量水勢,只覺每過一刻鐘,那水便上漲數寸,料來一個時辰過後,必有大水衝下。 果不其然,未至午夜時分,聽得遠處轟隆隆地巨響不絕於耳,轉瞬間水勢暴漲,已至腰間,那大石緊餘一小塊停腳之處,其餘全給急流覆滅,盧雲與薩魔各自提起腳跟,背靠著背,情況大為緊迫。盧雲咬牙忍淚,心道:「倩兮、倩兮,我要死掉了,你現下在做什麼?」 大水越漲越高,已無法兩人站立,兩人轉過身來,面對著面,各以單腳站立。盧雲面露苦笑,眼望薩魔,此刻若要多活一時片刻,只有把身旁同伴推入水中,否則萬難活命。盧雲心道:「我該怎麼辦?把他推下去么?」心念才動,薩魔已然搶先動手,他一把抓住盧雲,將他高舉過肩。 盧雲嘆了口氣,他望向萬丈深淵,那大水瀑有若鬼門,隨時會吃掉自己。心中雖然害怕,但此刻又能如何?就算打死薩魔,頃刻間大水再漲,還不一樣要死,又何必爭什麼? 算了,就這樣。仰望夜空,看看這三十二載的總結是什麼? 今夜雲深霧鎖,四下一片迷茫。就這樣。 盧雲淚水滾落,哈哈大笑起來。 霎時間,身子飛了出去,盧雲閉目大笑,飛啊飛啊,身子開始下墜,萬斤水力即將壓扁自己,把他送入地獄。 砰地一聲,背後傳來一陣疼痛,身子赫然停下了。盧雲大為詫異,不知發生了什麼事,趕忙張開雙眼去看。 滾滾急流中,自己倒在一處孤岩上,正是先前竭力過來而不可得的那處岩島! 他飛過了十丈距離,被扔到這處孤島了。薩魔把他扔過來了! 盧雲啊啊發抖,怔怔望向十丈外的牢友。赫然之間,他尖叫起來,只見狂濤衝來,已將瀑布旁的薩魔包圍,巨岩上僅余小小的方寸之地站立。盧雲驚慌喊叫:「跳過來!快!快!」他趴在孤島邊緣,拚命伸手向前,就盼奇蹟出現,十丈外的薩魔能夠一舉飛渡滾滾大浪。白浪撲天而來,生死已在一線,盧雲哭叫道:「快點來!這裡很大啊!晚上睡覺可以翻身啊!」 聽著盧雲的悲哭,薩魔報以一笑。水勢越來越高,連最後一寸立足之地也要被淹沒了,薩魔仰望夜空,對這個害人也害己的大塵世,他沒有分毫的眷戀。猛然間,大水將至,已在面前,薩魔雙手張開,哈哈大笑起來,他雙足力蹬,翻空後仰,身子在瀑布上旋過了弧影,霎時直直墜入了巨瀑之下。盧雲放聲大哭,連連尖叫:「不要死啊!不要扔下我一個人啊!」 薩魔救了他,卻也拋棄了他,讓他孤孤單單地,一個人奮戰下去。 薩魔死掉了,天地之間,只余自己孤身一人。盧雲獃獃地坐著,不停地哭泣。四周一片黑暗,剩下來陪伴自己的,只有無盡孤獨,以及永無止盡的洶湧怒濤。 一直哭,一直叫……流浪、落寞、孤獨、潦倒,全部痛苦加總之後,得回了兩個字。 流放…… 河水還在高漲,似要淹沒世間一切,眼望天邊一道道滔天大浪衝來,直達丈許之高,淹到了膝蓋,盧雲哭叫著:「帶我回家,帶我回家……」滾滾急流回應著他,似要把他衝下瀑布,把他的屍首帶回北京。盧雲緊抱尖石,不住發抖哭泣。他仰望夜空,忽然間,他的兩眼張得大大的,再也閉不起來。 水霧盤旋,夜空里有很亮的飛影,那顯得聖白的影子在頭頂飛翔旋繞,像是死去的獄友回來看他,告訴他那獨自受苦的難友一句話。 人間的善惡是非,僅在一線間。 懂了……我懂了……盧雲淚如雨下,連連頷首。 寬恕、憐憫、慈悲……在這濁濁塵世中,他已經找到了自己追求的道。 慢慢收止了淚水,盧雲拿起尖石,神態沉默,靜靜在孤島的岩石上划下印記,第一道印記刻畫出來,也開始了第一天孤單的旅程。 百丈巨瀑傾瀉而下,天地一片黑沈,流放天涯的孤臣孽子雙掌向天,深深吸了口氣。 「啊呀呀!正道啊!」 萬里驚濤中,水浪分開,孤島里亮起了絕世光華。這也是南瞻部洲里,最光亮的地方。


實在是非常抱歉,鄙人文筆有限,真的要回去再認真看看英雄志才能回來作答,各位知友實在是對不起,佔個坑先

瀉藥,英雄志是我在初中看的,距今已經有四五年的時間了,(話說孫x,我都追了4年你還是一個字也沒動,太讓我傷心了→_→)

說實話劇情啥的都已忘了一大半了,不過作為一個非常不資深的小觸,看見邀請還是斗膽上來答一下吧,也算做是拋磚引玉吧。

江湖上有雲,金庸封閉古龍逝,江湖唯有英雄志,可見英雄志在各位俠友眼中的地位也是非常高的,我個人也認為英雄志是個非常好看的武俠小說,不過很可惜的是,孫曉對整篇小說的掌控力不強,直接導致了小說後面有明顯的爛尾現象。

不過我覺得,瑕不掩瑜,光就是觀海雲遠這四個人物,就能讓你深深地愛上這本小說。


第一次在知乎上回答,想寫寫這個問題。當下我只看到英雄志的前半部分,薩摩為了救盧雲犧牲那,就此談談對盧雲吧。

說實在,可能本人太年輕,目前還沒法理解為什麼那麼多人喜歡盧雲。我認為盧雲自卑、迂腐、偏執、沒有大局意識,為了堅持自己所謂的正道,多少次置他人於不顧。偏生他又心地無比善良,為朋友不顧一切,正是因為如此,他處處被人利用,成為一個悲劇的爛好人。

先從玉璽那開始說吧,柳昂天一家因他帶去的玉璽被滅門,他又帶著玉璽和阿秀上了怒蒼,導致秦仲海所有布局被打亂,朝廷大軍圍山,因此京城空虛,景泰朝廷覆滅。如果說,這一切都在大楊的算計之中,盧雲只不過被人利用而已,那麼,請看這一段:

盧雲懷抱著嬰兒,嘶啞地道:「仲海,我知道,可是……可是咱們就這樣捨棄他嗎?他是柳大都督的公子啊。不能啊!你要幫助他啊!」秦仲海見了他的悲傷淚水,忍不住嘆了口氣,道:「兄弟,我可以放過他。但是……我要你拿東西換。」

盧雲咬牙忍淚,道:「仲海,只要能救這孩子,盧雲願以身相代!」

秦仲海微微苦笑:「兄弟,你只是在賭命而已,那是不夠的。你必須拿你最不舍的東西出來。」

盧雲顫聲道:「你……什麼意思……」

秦仲海目帶憐憫,輕訴道:「顧大小姐,狀元頂戴,我要你拿出你的女人,你的功名。從女人到頂戴到名聲到錢財,你要拿出全部。」盧雲一臉詫異,只是愕然不解。又聽好友幽幽地道:「懂了么?我的好兄弟,你眼前只剩兩條路,一條路是捨棄這孩子,然後平平安安地,回去做知州,做軍師,做新郎,一輩子歡喜。可另一條路卻是……」他輕撫盧雲的臉面,柔聲道:「全部都沒有。身體打得殘廢了,女人走了,頂戴丟了,光光的,像只沒殼的烏龜。」

盧雲全身大震,嘴角喃喃發抖,又聽秦仲海道:「兄弟,只要你能拋下顧家小姐,捨棄你的志業,一個人孤獨戰死,我就把全山兄弟一次賭上,陪你一起去死。」他凝視著盧雲,又道:「相反的……如果你只是個半吊子,只想把人扔在我這兒,要我山弟兄白白喪命,自己卻想回北京做員外,抱老婆,兄弟啊兄弟,請寬恕秦仲海的無情。我不能答應。」

兩人四目相投,秦仲海的眼神雖然溫和,卻甚堅決,他牢牢握住盧雲的手,道:「選吧,咱的好弟兄。」

三萬人吶,為了自己心中的正道,就要三萬人死於非命,這就是正義?這就是英雄?僅僅因為自己不忍心看阿秀被殺,僅僅因為要堅持自己心中的正道,就要打亂所有人的布局,就要讓三萬將士置於神武大炮之下!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大人物眨眼間,就是三萬具無名屍骨。

這不是正義,也不是正道,更不是聖光,這是踏在百姓屍骨頭上,摘取聖人之冠。

再看前面部分,盧雲第一次出場在客棧,本來小的不能再小的事情,但鐵頭書生硬要把自己搞成階下囚,雖說這是他際遇的開端,但能伸不能屈,迂腐之至!

再被趕出顧家之後,意志消沉,賣面為生,連顧家大小姐都不敢抬頭看,自卑之極。

在送銀川公主走之前,小樹林際會,想要帶走銀川,不過和親和天下蒼生,這就是英雄嗎?

曾聽過華佗一個典故,華佗說,自己大哥醫術最高,二哥其次,自己最次,但自己最有名,是因為自己治的是大病,而二哥治的是小病,大哥治的是無病。大哥在病人病情開始之前就已經有所預防,二哥在發展成小病之時就已經治好,只有自己在發展成大疾大痛才去醫,所以自己醫術最次,卻名聲最高。

我想,真正的英雄也是這個道理。在我眼裡,盧雲,不是英雄,是莽夫,是爛好人,是任人擺布的棋子。

我們之所以認為他是英雄,僅僅是因為我們是讀者,不是他的親人,也不是他的朋友,更不是被他隨手犧牲的那三萬將士。


盧雲。

英雄志中人氣最高的主角。

他是窮書生,是才高八斗的狀元郎,是賣面郎,是反賊的兄弟,是皇帝眼中的大才,是英雄志前期堅持讀下去的一個點。

尤記被獄卒痛打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告訴你們這群無知之輩吧!我輩讀書之人,只求能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生太平!」

第一次看到這樣冠冕堂皇的句子,不是反感,而是一身雞皮疙瘩——感動。

他是天地唯一的聖光,他只做對的事,他固執地像個牛,他只是他。為朋友,為天下,他頂天立地。

「偉丈夫」是我對他的評價。我仰視著這麼一個角色,敬佩,感動,無以復加。

然而,他不是一個好丈夫。顧倩兮是英雄志的女神,唯一女神,聰慧果敢,任何讚美女性的詞大多都可以添加到她身上。她深愛著盧雲,盧雲深愛著她。

但是,盧雲配不上顧倩兮。盧雲裝的是天下,是蒼生,在這些面前,顧倩兮有時會被他忘記。

我們無法想像十年里,大水怪是怎麼度過,同樣的,失去丈夫,妻子的顧倩兮又是怎麼樣苦苦掙扎。盧雲的是孤寂,那顧倩兮呢?

我不敢想,因為心疼。

可是啊,顧倩兮喜歡的就是這樣的盧雲啊。雖然我好想罵這個混蛋——天下與你何干!

喜歡盧雲是因為幻想他就是我們,窮困潦倒,一朝天下聞名,有抱負,有堅守。

心愛的人,是心中的女神,卻因為我們拙劣的情商,所謂的不知所謂,而一次次傷害。

也許,最後擁有了天下,但失去了所愛。

盧雲配不上顧倩兮。

我還是很喜歡盧雲這個角色。


在眾位資深書友中,我讀《英雄志》應該算比較晚的了。前些年夏天不幸染病住院,入院前一日在kindle里胡亂塞了些書,其中就有《英雄志》,全書七日讀完,一氣呵成。

說來我讀的武俠小說也不少,小學二年級尚識字不多,就捧了《天龍八部》來看,此後《鹿鼎記》、《射鵰英雄傳》……根本停不下來,初中畢業讀完了金庸、古龍,此後梁羽生、黃易、溫瑞安、小椴一路讀下來,到今年三十有三,很難找到當初那麼些有分量的武俠小說了。

經常看書友在探討《英雄志》四大主角「觀海雲遠」孰是孰非,究竟那個人物最值得喜愛。盧雲似乎是上下限差別最大的一位,上被捧上天,下被踩進泥,不禁讓人莞爾。今日有閑便隨意寫幾個字,說說為什麼我喜愛盧雲這個人物。

金庸在《神鵰俠侶》的後記里寫道,雖然「為國為民,俠之大者」對現代社會仍有重大積極意義,但是國家界限終會消失,「愛國」、「抗敵」到時便會失去意義,但人的品德和高貴感情,永遠不會失去意義,因此性格與感情,遠比社會意義有更大的重要性。

這種意念,在金庸《笑傲江湖》之中完整的表達了出來,我們可以從中看到,社會規範可以多麼的虛偽和霸道,而小人物純真的感情怎樣比表面上大公無私的行為高貴百倍。

盧雲真沒有做過什麼偉大的事,讓讀者印象最深刻的,不是他做了什麼,而是他在面對各種境遇時,所表現的情操。他大部分時候都痛苦、壓抑、受人欺凌、四處漂泊;他沒有多少領導才能,在上任知州時面對刁民的為難居然無從辯駁;他應該是《英雄志》四位主人公中最不像英雄的人物了。但是他令人感動、教人敬重,就是因為他的性格和感情完全沒有一絲卑劣的地方,因為他寧願付出最大的代價,也不在這方面作出任何妥協。

盧雲真的算不上一個成功人士。他沒有尊貴的出身來歷,在武功方面也沒有特別的奇遇,最厲害的「無絕心法」和「正十七」都是自創,曠世絕倫的內功也來自於在瀑布下十年的「笨蛋」練功法。在大部分的時候,他都打不過自己面對的武林高手。

盧雲最令人敬佩及欣賞的是他的俠義精神,以及他堅守原則的態度。他可以不顧性命,雖然害怕得發抖哭泣,仍仗劍為被凌辱的陌生女子勇戰薩魔。他也會因為看守他的老獄卒也許會被問罪而猶豫著不逃走,即便自己明天就要被斬首。

在聰明才智方面,盧雲當然不是笨人,但是他被人欺騙的次數,多得數不清,皆因他太信任人,太不計較自己的利益安危。

盧雲實在是個光明磊落、坦率真誠的人,他的愛惡意欲,一看便知,因而遭到世俗的排擠。他從不虛偽,不計較代價,不計較面子。對成功者不諂媚,對落魄者不冷淡。他的任何行事都不源於利益,只源於良知。是的,也許良知便是盧雲正道的核心。

孫曉是殘忍的,他讓盧雲在每一個分叉路口,都選擇了最崎嶇的那一條路。無論是最開始的不願屈打成招和不願追隨陸孤瞻,還是隨後的賣面郎的多管閑事,甚至在新婚前夜,他也選擇了放棄傾心多年的未婚妻, 賭上生命和前程去拯救柳家最後的遺孤。

但若非如此,又怎稱盧雲呢?他一生坎坷,做過小廝,當過書僮,蒙過冤,下過獄,他卻從未放棄過原則,甚至為此輕視自己的生命,最終還為此失去了一切。但十年後的盧雲,仍然沒有絲毫信念的改變,即使有無邊愧疚,也不會有一絲後悔!

我們每個人在年少時都希望自己是盧雲,而當我們逐漸成長後,我們都期望著自己能不做盧雲。

到底怎麼樣算是偉大的人生呢?是不是一進社會就圓滑世故,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見到領導一副德性,見到同事就又是另外一副嘴臉,一路下來混的非常好,要權有權、要錢有錢、要房有房、要車有車,二奶有八個。

又或者是當我們老去,回顧自己這一生,如果你始終耿直剛正,沒做任何噁心的事情,沒有做任何對別人造成傷害的事情,一輩子拼了老命勉強把老婆、孩子、老娘,把身邊的這些人照顧好了,沒有成名,沒有發財,沒有成就偉大的事業,一生正直,你是不是一個偉大的人?

我想,倘若你沒有機會遇到盧雲那麼多的坎坷,不必為原則做他那些諸如離開愛人的痛苦抉擇,那麼,做到後者,就應該是真正偉大的人了吧。


一個自帶體系的金手指外掛……

1、靠一本道家的養生練氣小冊子+瀑布沖涼,成為《英雄志》後半段內力最深厚的人

2、數學奇才,解開了正十七邊形

3、隨便塗鴉幾筆的「伏爾加河上的縴夫」獲得職業畫家的稱讚

4、送公主去和親的路上還客串了一把軍事指揮家

5、不管對男人還是女人都天生的親和力

6、秒懂寧不凡留下的紙條

還有更多就不一一列出來了,光綜合上面幾點,就能看出盧雲是一個把資質、悟性、魅力等屬性點得溢出的BUG。

試問作為一個窮書生,在書籍昂貴的萬惡舊社會,完全靠「一點就通、再點成金」的金手指躋身於觀海雲遠四巨頭,何其逆天。


真的看到這種人先給他燒三炷香,磕九個頭。

然後,轉身以衝刺的速度能跑多遠跑多遠,最好這輩子都不見面。


這是主角團里,唯一一個做的比說的少得多的人。



盧雲始終是盧雲。

伍定遠變了,從世故的西涼捕頭變成威武侯鐵手大都督,八十三人之上再加一人是什麼,同樣的問題,從他質問卓凌昭變成陸孤瞻質問他,不知伍定遠是何感想。

秦仲海變了,登上了珠峰,貫通了六經八脈,他不再是從前嬉笑怒罵的游擊將軍,也不是那個造反只為此生不再跪人的寨主,怒蒼山上一夜白頭,他成了人人懼怕的怒王。

楊肅觀也變了,捨棄了一切,建鎮國鐵衛,創大佛國,不知他還會不會想起在小酒館裡和秦仲海論天下英雄的自己。

只有盧雲沒有變,永遠抱著最大的仁心,做著最錯的事。

盧雲剛出場時,蒙冤入獄,遭受毒打,朝不保夕,仍對著嘲笑他的獄卒大聲喊到,我輩讀書之人,只求能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那時的他喊出這句話,我反而覺得理所當然,一個人一無所有,能有的,也只剩理想了吧。

後來的他,狀元及第,官拜長洲知州,金鑾殿上文采驚艷,尚書岳父對他視如己出,未婚妻嬌艷動人,溫柔賢惠,可還能為了一個嬰兒拋棄一切,上怒蒼又離怒蒼。無論怎樣,他永遠都是最初的那個盧雲。


「告訴你們這群無知之輩吧!我輩讀書之人,只求能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生太平!」

因為盧雲,愛上了這四句話,也因為這四句話,愛上了盧雲。

其實感動的不是這四句話,而是盧雲在每一次人生岔路口都不變的人生堅守,每一次都選了最崎嶇、最痛苦的一條路。

其實盧雲一直在變啊,任何一個人,經歷了盧雲的經歷,又怎麼會不變呢?因為不願為匪差點送了命,因為不願改姓放棄了飛黃騰達的機會,因為個性耿直錯過了相愛的人,因為心中傲氣又失去了所有朋友,唯一得意的金榜題名卻也被江湖亂世化為了一場夢,重逢的心上人都已訂婚卻也被心中正道所逼的漸行漸遠,一個人,選擇了所有的苦難,選擇了孑孑一身,只為了心中那個理想到不食人間煙火的夢。

他是我見過最悲劇的一個人,沒有之一,他的悲劇,根植於內心深處所篤信的正道與現實的人性之間的矛盾。正因為如此,他不斷的碰壁,不斷的碰壁,碰的遍體鱗傷,碰的走投無路。他也一直在調整,改變前進的方式,可是他心中的方向註定風雨兼程,充滿荊棘。

想想盧雲,自己碰到的一點點坎坷又算的了什麼?盧雲尚且能不斷向前,我們又有什麼資格停下來?


在英雄志中每個人都能找到自己的主角。盧雲是一個讓我又愛又恨的人。他融合張之越的氣節,卓掌門的不羈,窮酸的迂腐,顧尚書的思想。盧雲並沒有多麼出眾,他從頭到尾就是一個窮酸。伍定遠是亡命天涯的捕快,楊肅覌是城府極深的侍郎,秦仲海是天生反骨的將軍。這三人,捕快不像捕快,侍郎不像侍郎,將軍不像將軍。只有盧雲最像一個窮酸。但是盧雲就是這種迂腐的窮酸能贏得大眾的喜愛,因為他有才華,有個性,為了正道不顧一切,心繫天下百姓。10年瀑布出來的第一句話就是 天下,還好嗎? 英雄不必是非要像喬峰一樣以死報國,不是要像郭靖一樣駐守襄陽。一個窮酸,心繫天下他一樣是英雄,是最後的聖光。


現在天天就看看評論,感覺都是大神。小小屌絲就不多說什麼,看這就好。


盧姓主要發源於山東,山東盧雲。

以兵器名為氏。歐冶子所鍛越劍,名湛盧。

湛盧(zhàn lú)劍或湛瀘劍是春秋時期鑄劍名匠歐冶子所鑄名劍之一。五大蓋世名劍之首。十大名劍排名第二。

傳說一

湛盧是一把劍,更是一隻眼睛。

湛盧:湛湛然而黑色也。(一作「冗盧」)盧在古意里也有黑色的意思。

這把通體黑色、渾然無跡的長劍讓人感到的不是它的鋒利,而是它的寬厚和慈祥。

它就象上蒼一隻目光深邃、明察秋毫的黑色的眼睛,注視著君王、諸侯的一舉一動。君有道,劍在側,國興旺。

君無道,劍飛棄,國破敗。

五金之英,太陽之精,出之有神,服之有威。

春秋時期最有名的鑄劍師——歐冶子在鑄成此劍。相傳湛瀘劍出爐之後,為越王所得,後傳至越王勾踐,因勾踐戰敗,無奈之下把湛瀘劍進貢給了吳王夫差,然而吳王無道,湛瀘劍竟自行離開,飛至當世名君楚王身邊。從此,湛盧劍便化為正義與仁德的代表,所謂仁者無敵,湛盧劍是一把仁道之劍。


我覺得盧雲這個角色塑造的挺失敗的,他的失敗在於他的表現和承載的正道的不匹配,他的表現太過於懦弱,相比於一個心懷正道,為國為民的書生,他更像是一個心懷善良的普通人


一開始看見他的各種霉運是可憐他,後來看見他的固執清高時不時的有些討厭他,再後來看見他的堅持與取捨又開始尊重他。

再再後來跳出來看自己才發現,原來自己也是一樣的,可憐又可恨,但還是一直在堅持著某些東西。

盧雲走的是自己的道,不忘初心,他是英雄。英雄志里有很多英雄,盧雲只是其中一個類型而已。

觀海雲遠,每個人都在走自己的英雄路,只是盧雲的看上去更孤獨,更凄苦,希望野狗能給他們個好結局吧。


應知乎讀友邀請: 評價《英雄志》盧雲這個人物

我輩讀書之人,只求能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生平全此四事,雖死無憾!——盧雲

再讀英雄志 依舊不可救藥了嘆息著孫曉筆下的這個角色,盧雲,不屬於黑白,獨行於天地間唯一的聖光,正向楊素觀說的,他得了一種病 這病讓他管不住自己,讓他一直聽到奇怪的聲音……那些聲音催促著他,讓他前往那個無名遙遠的所在,狀元頂戴救不了他,未婚愛妻喚不回他,換帖弟兄也幫不了他……大家只能眼睜睜看著他的背影逐漸離去,看著他墜下懸崖,把自己獻給白水天瀑。

此病名為: 正道!

何謂正道,正道,就是做對的事情!

貫徹一生的正道,正如已四面楚歌卻看到奸淫擄掠時仰天大吼正道啊,自顧不暇卻依然拿起劍。

十年兩茫茫,被困在瀑布里於世隔絕十年,重獲自由時得知世道變換未婚妻易主的悲涼。

他已被歲月磨成了一把古劍,他對毆打小偷的販子說:

今日你是強,他是弱,你是對,他是錯,所以你更該公平地對待他!便像是……」他遍望眾人,一字一頓:「對待你自己。」

盧雲是讀此書者最愛和最恨的人物。他不欠任何人,不愧於蒼生天下,卻唯獨負了顧倩兮。

以上。

或許這本被譽為金庸封筆古龍逝 天下唯有英雄志的書,會萬年太監永無完本,但是孫曉描繪的另類武俠世界的道卻獨留一片天,柳門四將,觀海雲遠,各有悲喜,交織起來卻讓人慾罷不能。

也可能像知情人士劇透的一樣,最後盧雲領悟了勇劍,拿著業火魔刀與手持神劍擒龍的楊素觀決戰最後兩人消失殆盡。

我不後悔,你會後悔入坑嗎?那麼他呢。

誰知道呢。


若流芳千古,

愛的人卻反目;

錯過了幸福,

誰又為我在乎。

——許嵩《千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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