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中世紀後期的法蘭西可以輕視教皇?
歷史上,神羅境內受教宗影響相當明顯,強大的神聖羅馬帝國皇帝一旦忤逆教宗,往往會被貴族群毆到認栽為止,而相對更弱的法國則反而對教宗不那麼感冒,可以解散忠於教宗的聖殿騎士團,甚至搞出阿維尼翁之囚這種「大逆不道」的事件。請問,法蘭西的這種底氣從何而來?為什麼教宗無力對付法國反而處於劣勢?
問題是為什麼法國國王不懼怕教皇,這就要看跟誰比那麼跟誰比呢?跟神聖羅馬帝國皇帝比那肯定是的。
那麼問題就變成了為什麼法國國王比皇帝對待教皇的態度要強硬。這要從幾個方面來解釋,首先是兩國的教會的地位就不同。
法國是跨過萊茵河的法蘭克人奪取了高盧的皇室領地和已經被拋棄的荒地而建立的國家,在羅馬文明還殘存的城市,法蘭克人對教會和教士並沒有太多的賜贈,法國教會基本是依靠信徒的力量撐過日耳曼人到來的早期階段的,在法蘭克人天主教化之後法國教會的收入里一大部分還是什一稅,君主賜予的大地產並不是法國教會的生存基礎,而且法國教會是西歐教會唯一不仰賴羅馬的教會,以里昂大主教為首的法國教會是羅馬帝國西方教會組織的遺物,它和羅馬沒有德意志、西班牙、英國教會那種母子般的親近關係,雖然法國號稱教會的長女,但是法國教會內心深處對羅馬是嫉妒和不以為然的。
而德意志教會就跟法國完全不同,首先除了萊茵河兩岸的一些羅馬要塞城市之外德意志幾乎沒有羅馬城市文明,也沒有教會,即使有為了在海洋一樣的日耳曼人中間傳教他們也要依賴羅馬的幫助。德意志教會的聖人很多都是羅馬傳教士,而德意志沒有城市文明的結果就是沒有什一稅可收,那麼建立教會的基金就只能是地產,德意志有大片的荒地,但是荒地也有他們的主人,這些人不是無條件的把土地贈給教會的,相反他們要作為教會的共同創始人享受地產升值的收益,方法就是他們把土地授予主教管區和修道院或者教堂,然後教士們負責引入佃戶手工業者進行開發教士負責經營,而投資人的領主通過保留主教、修道院長的任命權,來保證教會聽命於自己並從土地升值當中分取利潤,這本來也是全西歐的共同現象只是德意志的城市化水平太低,現金投資幾乎沒有全是土地,結果德意志的大片土地就以這種方式被投入到教會之中,隨著土地被開發教會突然發現自己成了德意志最大的地主,而在幾乎沒有農業之外的經濟的德意志也就意味著教會掌握了比例驚人的財富,它必然要承擔起相應的責任,也就是捲入政治,比如承擔軍役,比如稱為官員,而且因為高級教士的任命權在皇帝手裡,所以教會諸侯相比隨著封建化而開始世襲的世俗諸侯有更好的素質也更馴服,所以國家開始依賴這些恭順有才能還掌握巨大財富的教士,三個大主教兼任了三個王國的文書長,就意味著他們管理著帝國的三個部分的整套國家文官機器,他們組成了帝國的國家機器和公務員體系。教會捲入政治的結果必然是教會的腐敗,而國家需要教士承擔責任所以必然支持教會改革運動,所以主教授職權之爭居然是皇帝支持下的教會改革派轉過來針對皇帝發動的就一點不奇怪了。因為一個捲入政治的教會,和一個符合基督教理想的教會之間本身就是矛盾的,而教皇和皇帝其實就是德意志教會兩個共同創始人世俗領主和教士的代表。他們在義大利大打出手背後的源動力卻是德意志教會。
在鬥爭的高潮亨利五世皇帝和教皇的協議最深刻的揭露了這個事實。當時皇帝和教皇達成協議宣布德意志教會要把名下的地產全部放棄,皇帝放棄授職權,教會依靠什一稅維持。這等於宣布教會把投資人股份按增值之後的價格完全償清從此雙方劃清界限。結果是憤怒的德意志主教團當即宣布協議為異端,還威脅要廢黜教皇,於是授職權之爭繼續進行,一直打到皇帝妥協,最後德意志教會發現自己居然在這場鬥爭中笑到了最後,地產都留下了創始人卻被趕出了董事會,德意志教會既不用看皇帝的臉色也不在乎領主的臉色,只要抱緊教皇這面大旗就能獨吞德意志的巨大好處,而皇權因此更加渙散,只能屈從於既有地又有錢還有能力的教士們。
啊這麼多人贊好感動,說說西歐的教會。我只是憑印象大概說說錯誤肯定不可避免不要狠拍。羅馬帝國西部的教會在帝國崩潰的過程中受到很大打擊,其中不列顛教會就不用說了,幾乎損失殆盡只在北方凱爾特人中間保留了一部分殘餘,在今天的法國的一些殘存的城市保留了西部最大的教會,在義大利羅馬教會生存了下來而且在普遍信奉異端的哥特人王國中間捍衛了自己的力量,西班牙教會因為阿拉伯人征服也陷於無力狀態,德意志在查理大帝征服以後才開始強制基督教化,所以實際上西歐的教會只有羅馬和高盧的教會還得以倖存,而在法蘭克人中間的高盧教會無論是威望還是力量都無法跟羅馬教會相提並論。跟哥特人這樣信奉異端的日耳曼人不同,法蘭克人既不相信基督教也不相信異端,這就使法蘭克人成為傳教士的主力爭取對象,克洛維皈依正統派信仰,給西歐教會復興打了雞血,從此西方教會走上了通過法蘭克人復興羅馬帝國的道路。教士在日耳曼人、羅馬人砸處的西歐幾乎代表著羅馬一切高大上的部分,文化、法律、國家機器、甚至醫生、天文,一切羅馬文化的殘餘都把持在教會手中,而日耳曼君主對這些東西的需求非常迫切,在克洛維王朝時代地中海貿易還非常發達,跟拜占庭近東羅馬非洲的貿易對西歐來說絕不是什麼新鮮事,克洛維王朝的官員外出辦事還能吃到熱帶水果,法國修道院還能買到埃及紙草,國王們迫切的需要通過地中海貿易獲得財富,通過復興羅馬式的統治讓羅馬人臣服,並儘可能的馴服自己保持著日耳曼人自由習慣的日耳曼臣民也是建立王權的需要,所以他們很快跟教士們打成一片。有一副那個時代的畫,畫裡面的日耳曼老爺們坐著進餐,而一個教士則保持著羅馬人的風格半躺著進餐,教士們用醫術、天文、統治的常識、法律為宮廷和領主們服務,同時通過領主的權利推進基督教。羅馬的傳教事業的三個方向就是德意志、不列顛和西班牙。這三個教會都是羅馬哺育下的教會,反過來也都跟羅馬有著各種不同的互動,德意志的說過了,英國的我不太了解,只能大概說說。英國教會和法國教會正好相反,英國教會依靠羅馬而興旺,並且依靠羅馬捍衛它的特權。而法國教會其實在跟日耳曼人合作方面是跟羅馬同步的,作為法國王室振興王權和逐漸建立統一國家的道路上教會是法國國王的最堅定支持者。在文藝復興時期有人諷刺說法國教士一旦戴上紅衣主教帽子就突然有了愛國心而英國教士一旦戴了紅衣主教帽子立刻就跟他們的國王對著干。法國教士想要在羅馬面前保持自己高盧教會的威望,雖然不可能挑戰羅馬的權威,但是也要捍衛自己老子天下第二的地位,就不能不依靠法國國王的支持,所以雖然法國教士在作紅衣主教之前各種諂媚羅馬教皇,一旦羅馬教皇能給予他們的最高獎賞紅衣主教到手,他們儼然成了法國教會的代表和領袖,他們就對羅馬開始離心離德了,而英國正相反,英國教會的財產、地位、威望都依賴於教皇,而教皇跟國王的關係總是很緊張,在沒有成為英國教會的領袖之前,英國教士很可能為了諂媚國王而做出種種讓步,但是一旦成了坎特伯雷大主教,成為英國教會的首腦,他們的利益立刻就跟國王對立了,於是只能依賴羅馬。
西班牙跟英國又不相同,西班牙的教會和西班牙的復地運動,還有十字軍運動是同步的,不只教會,整個西班牙要擺脫穆斯林統治,要戰勝阿拉伯人都要依靠宗教熱忱,都要依靠羅馬教皇的支持,所以西班牙王室和西班牙教會都深深的卷進了義大利事務,很多西班牙人當了教皇,當哈博斯堡王朝登上西班牙王位之後西班牙和教皇之間的關係又跟德意志與教皇的關係卷到了一起,最後查理五世發現這是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於是把德意志留給費迪南皇帝而把西班牙佛蘭德兩西西里留給自己的兒子菲利普,但是西班牙的宗教意識形態色彩依然沒變,西班牙國王號稱天主教國王,這讓法國國王非常不爽,同時西班牙國王干預全歐洲的宗教戰爭,作為天主教旗手戰鬥在西歐各地也跟西班牙依靠宗教才得以統一的現實有關係。(臨時提一嘴,我這裡討論的是為什麼中世紀後期法王能在與教宗的鬥爭中獲勝,至於絕對的看輕,即便是今日的法國總統也得尊重教宗的很多看法和態度)
講個故事(詳細的部分可以參考雅克勒高夫的《聖路易》P151-152,商務印書館2002版)
這個故事發生在1241年,當時和腓特烈二世敵對的教宗格里高利九世為了向法王路易九世尋求幫助,向法王開出條件:他可以給法王的弟弟阿圖瓦的羅貝爾加冕為羅馬人的國王。路易九世在經過深思熟慮之後放棄了這種優惠條件依然保持表面上的中立,但是他讓使臣給腓特烈二世帶去了口信:「我們的國王絕不想無端攻擊一個基督徒,我們不會受到野心的驅使。我們確信,因王族血統而統治法蘭西王國的法國國王,勝過任何一位通過選舉產生的皇帝。對於羅貝爾伯爵而言,有幸身為這位偉大國王的弟弟便已經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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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個故事說明了什麼呢?那就是:法蘭西和德意志的國力和體制以及二者在與教宗鬥爭時期的外部處境都是完全不同的,所以神羅皇帝很難使得教宗屈服而法王甚至敢於以把教宗送上火刑架來威脅教宗
(至於題主描述里所謂的神羅強法國弱這種說法的顯然誤區我現在不吐槽了,繼續討論問題)
這一句話便是直接體現了卡佩家族在法國長期統治所樹立的權威以及他們對於自己的這種權威的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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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我們再來看教宗和法德兩邊的世俗君主的鬥爭就可以看得很明顯了。教宗在與神羅方面的鬥爭中基本上都是通過在德意志內部支持對立皇帝,然後諸侯聯軍逼迫皇帝讓步;或者在德意志之外尋找助力,比如西西里王國,比如法蘭西王國(路易七世和路易九世分別保護了被腓特烈一世和腓特烈二世驅逐出羅馬的教宗)。
而對於中世紀後期的法王而言,這兩方面都不是問題:法王長期以來樹立的君主權威讓教宗無法鼓動國內的封臣反對法王(包括法國教會也支持法王)反而被法王派出的大臣聯合教宗領地的親法派綁架(阿納尼襲擊教宗博尼法喬八世);外交上而言,西西里國王是卡佩家,德意志此時亂成一團,之後的神羅皇帝亨利七世在被選為羅馬人的國王之前甚至曾經被腓力四世強迫向他宣誓效忠。這種力量上的絕對優勢是教宗所無法對抗的,就像某喬治亞出生的「慈父」日後不屑一顧的宣言一樣:「教皇有幾個師?」
當教宗無法再尋找到借力之後,又遇上腓力四世這位不按牌理出牌的玩家(滑稽),自然便是招致阿維尼翁之囚這種結果了。
神聖羅馬帝國和神聖羅馬教會實際上是一體兩面的,一個是理論上的現實世界統治者,一個是理論上的精神世界統治者,但是帝國的機制又使得教會獲得了極大的實權,讓教宗也能夠試圖去干預皇帝現實世界的統治,於是皇帝與教宗間的矛盾就這樣產生了,儘管帝國與教會實際上是唇亡齒寒的關係,帝國需要教會提供皇位的合法性,而教會也需要帝國保障自身的權益。這就使得帝國必須依靠教會來存在,幾個教會選帝侯以及帝國內部大量的教會領主就是例子,這也是帝國在宗教改革之後反應如此強烈的原因,如果沒有了教會帝國也就無法存在了。而法國作為一個封建王國,並沒有帝國的基督教神聖普世帝國這樣的包袱,何況本身也經濟發達實力強大,自然也就不用去怕所謂的教宗教會這些所謂的精神世界統治者了。
「而相對更弱的法國則反而對教宗不那麼感冒」
前提就錯了。教皇國不都是法國佬給的嗎(手動耐克嘴
個人見解,
神聖羅馬帝國之所以在歷史上會受到教皇擺布,是因為在法理上,帝國皇帝必需是由教皇加冕才可以稱帝,帝位是具有神性的,一旦教皇否認皇帝的神性,也就是革除教籍,從法理上說他就不再是皇帝,最多是個大公或者國王,這樣一來,他手下的諸侯和他時平級了,起來反對他也合理合法,反觀法國,法國是中世紀歐洲封建的榜樣,騎士的故鄉,國王是家族血緣傳承,你教皇加不加冕我都是國王,教皇根本就沒個鳥用,再加上中世紀末期法國王權加強,國力上升,你教皇惹我,我有實力我就隨便虐你,教皇威脅不到法王統治,這就是法國的底氣以上只是一方面,歷史是多方面的,我只說最簡單易懂的教會力量有差距
法國教會力量強大,事實獨立於羅馬體系之外,某種程度上,對於教皇還得依賴法蘭西國王為首的封建力量來制約法國教會。而神羅教會力量弱小,本地教會缺乏權力,甚至美因茨,科隆等神羅諸侯級別的大主教都常被羅馬擺布,那對於神羅皇帝來說,羅馬的影響力就非比尋常了。店大欺客和客大欺店的問題。
法國王權比較強大,當然可以不鳥教皇。
神聖羅馬帝國嘛,既不神聖,也不是羅馬人的,更不是帝國,內部四分五裂,沒有強大的王權,各路諸侯都得捧教皇的臭腳。同理可證,為什麼中國會有三武滅佛這樣在宗教界看起來大逆不道的事,就是因為跟教權比起來,中國的皇權具有壓倒性的優勢,三武當然就敢冒著下十八層地獄的風險滅佛了。神羅是春秋戰國那種諸侯,皇帝並沒有絕對權威。神羅內支持教宗的諸侯可不少,自然很強勢。法國是漢唐宋明那種諸侯,法王在國家有絕對權威與實力,諸侯可不敢反抗法王支持教宗,神羅的諸侯也不會幹涉法國,所以教宗無能為力
「薩利安凱撒」只是帝國境內(一個變動的概念)的超強諸侯而已,有時候甚至不是最強的。
你拿華人心目中的國家概念去套不神聖也不羅馬是不對的,非要比較的話,頂天剛剛控制漢獻帝的曹操。
皇帝在自己家族領地的內部有著近似中央集權的權威,但是均分析產會逐漸削弱家族的實力。而法國,在中世紀後期是歐洲人口最多的實體,多到西-奧家族聯盟只能贏得戰役無法贏得戰爭。
即使在哈布斯堡家拿到帝位之後,也就是奧地利的超級諸侯加上一些附帶好處而已。即使有了勃艮第遺產,家族的實力也就那麼回事。哈布斯堡帝國的光輝完全來自於西班牙這個太陽的反射,而西班牙,1宗教精神是立國之基,2全歐洲最有戰鬥力的宗教團體,3要靠著宗教勢力來清洗國內,「領國一元化」。
法國相對更弱……你是用領土面積判定強弱的么
神羅整個就一盤散沙,一群離心離德的
法國除了偶爾腦抽輸得匪夷所思之外,可是歐洲大陸上當仁不讓的主角法蘭西可是敢直接殺到羅馬收拾教皇的。
我就簡單說一下,阿維尼翁教皇。
1309~1378年駐法國阿維尼翁的7任教皇。1309年,由法王腓力四世支持而就任教皇的克雷芒五世在教廷對法國處於劣勢的情況下離開羅馬,駐進當時教皇國與法國邊境小城阿維尼翁,此後約翰二十二世、本篤十二世、克雷芒六世、英諾森六世、烏爾班五世 、格利哥里十一世等6任教皇皆駐該地 。換言之,自克蕾芒五世之後的教皇都或多或少受到法國制約,甚至很大程度上受法國保護和節制。神羅君權低,中央皇室想收拾諸侯,諸侯想收拾皇室。若是教皇免除了皇室的教籍,對於諸侯而言,正是個動手的好機會。曾經看過一些,具體的可以看看網上「阿維尼翁之囚」的百科。通俗的講講
第一:法國佬實力強大,牛逼到可以不鳥教皇。
百年戰爭後法國的中央集權逐漸加大,民族國家意識開始興起。此時的中央集權是重點。
中央集權的法王的軍事實力政治實力與日俱增。又因為和教皇有各種利益衝突互相看不過眼。最後就趕走了現任自己立了一個新的。說到底教皇只是精神領袖,無法和手握兵權的大國君主抗衡。而此時其他國家都忙著自己的事,所以教皇就被趕到阿維尼翁了。
第二:教皇威信影響力不如從前。
阿維尼翁之囚後出現了兩個甚至多個教皇,多個教廷分庭抗爭的局面,你說你是我說我是,互相撕逼的結果就是教皇的影響里下降了。看看當年的周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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