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過去的人生中,你最愧疚的一件事是什麼?它背後又有一個怎樣的故事?

大家有沒有過耿耿於懷的人或事,每次回想起來總是恨不得抽當時的自己幾個耳光,為什麼當初要這樣做?人總有衝動任性的時候,卻沒想到,往往一句話出口,一個行為產生,我們傷害了身邊的一些人,造成無法彌補的遺憾。

如果有,希望你能分享自己的真實經歷,說說你人生中最愧疚的人或事。可以是一句話,也可以是某個生活片段,或者只是一種心情。


我最愧疚的一件事是我沒有給那個老頭遞水。

幾年前,我因為頭部受傷,硬膜下出血,被迫住進了朝陽醫院神經內科病房。

當我拿著東西進病房時,我驚訝地發現,我是整個病房裡唯一一個神智清醒的患者,其他幾個患者要不就處於完全昏迷的狀態,要不就處於半昏迷的狀態。還有一個老頭,雙手雙腳被毛巾捆在病床上,全身不停地扭動顫抖,嘴裡發出駭人的怪叫,床上衣服上還泛出一陣陣尿騷味。

我指著那老頭說:「這幹嘛?怎麼還綁人呀?」

旁邊的護工一邊低頭看手機一邊擺擺手說:「亨廷頓舞蹈症。

亨廷頓舞蹈症是一種遺傳性神經退行性疾病,說的通俗一點,就是這種病不是因為感染了細菌或者病毒導致的,而是患者自己的染色體出了問題,由於某種我們目前還不確定的原因,這種病的患者會不斷地損失大腦內的細胞神經元,而那些神經元的損傷是不可逆的,沒法治,病情只可能繼續惡化下去。可以說,亨廷頓舞蹈症患者的悲慘命運在其父母精子和卵子交匯的一瞬間就已經註定了。

當時我的態度是「什麼亨得利亨廷頓的,總之就是個瘋老頭唄。」 而且當時我也處於「腦子有病」的狀態,所以就沒管那麼多,躺床上休息了。

我第一天住院的夜裡,凌晨兩三點的時候,病房裡突然「嗷!」的一聲怪叫,我被嚇一激靈,趕緊坐起來看怎麼了。只見那個瘋老頭在床上一邊怪叫一邊狂舞,床被震得咔咔直響。

我趕緊和護工說:「你快看看!這怎麼了這是?」

護工躺在單人床上都沒帶回頭的,說:「甭理他,一會就好了。」

果然,那老頭鬧了一會就消停了,寂靜的病房裡傳出儀器「嘀嘀嘀」的聲音。

我一臉懵逼地躺下繼續睡,沒隔一會,又是「嗷!」的一嗓子,我又坐起來了,還跟剛才一樣。那老頭差不多每隔一個小時就得來這麼一陣子,然後進入技能冷卻的時間。等我睡著了以後,他再咔地這麼來一下。

我是個病人呀,而且還是個腦子有病的病人,需要休息,整宿整宿地失眠,這不要我命嗎?

最後我總算是在天快亮的時候得到了一絲喘息的機會,成功睡著了,結果沒過一會,又被一聲巨響的「我操!」嚇起來了。

這次發出喊聲的是那個瘋老頭的護工,那護工臉紅脖子粗地沖那個老頭吼到:「我他媽不是跟你說了嗎?讓你拉屎之前叫我!叫我!你這他媽拉一床我怎麼給你收拾!!!」

那個老頭回應這怒罵的是一陣尷尬的床上舞蹈,屎臭味的病床傳來一陣咔咔的響聲。

這就是我在病房裡度過的第一天,沉浸在屎尿騷味,怪叫和怒吼中的第一天。

這樣的日子我連續過了十天,沒有一晚能睡好的,等到最後一天我要出院的時候,黑眼圈已經像被人打了一樣,而且我身上也被熏出了一股屎尿騷味。

出人意料的是,在最後一天我要離開的那個早上,那個老頭不知怎的,竟然顯現出了一絲理智的樣子。

當時我正坐床上看書,等我家人來接我,那個老頭突然轉頭對我說:「小夥子,小夥子。」

我皺起眉抬頭看他,他一臉歉意地說:「哎,小夥子,對不起,打攪你一下,可不可以請你幫我拿一杯水,我手被綁住了,拿不了,拜託你。

我連續十天都沒正常休息過,全因為這個瘋老頭,現在這個渾身屎尿騷味的瘋老頭竟然還指使起老子來了。十天積累起的委屈和憤怒終於決堤,夾雜著厭惡和鄙視噴薄而出。

我臉露青筋地吼道:「叫他媽你的護工給你拿!!!

那個瘋老頭和我四目相對,半天沒說話,屋子裡一度安靜地讓人尷尬。我心想絕不能認輸,於是惡狠狠地盯著他,那個老頭看著看著,突然眼圈一紅,似乎有淚在眼眶裡轉了一下。他趕緊扭過頭看著天花板說:「對不起啊,小夥子。」

......

半年後,我去醫院複查的時候,聽說瘋老頭已經死了,我就隨口問了一下老頭的情況。另外一個護工大媽說,那個瘋老頭的兒女聽說這種病治不了就沒想再管他,給他扔醫院,請了個護工,就再也沒露面。而那個護工後來因為老頭的兒女沒再續費,而他又不得不繼續照顧老頭,所以整天怨聲載道,也不願意好好照顧他。可是後來那個大媽又說,那個老頭年輕時是一位很體面的知識分子,還是位老師,本來日子過得好好的。可是後來病魔來襲,兒女絕情,一個曾經很體面很自尊的人,最後竟然躺在自己的屎尿中孤獨離世。

那天我離開醫院後,一路上皺著眉頭,沉默不語,掌心有些發潮,手裡的CT片子被我撾來撾去。

後來有一天,我做了一個夢,我又回到了朝陽醫院神經內科白色的病房裡,房間里只有我和那位老先生兩個人。我坐在床上拿著書,但是目光一直在那老先生身上,我在等,等著他轉頭。

那個老先生終於把頭再次轉向了我。

他一臉歉意地說:「哎,小夥子,對不起,打攪你一下,可不可以請你幫我拿一杯水,我手被綁住了,拿不了,拜託你。」

我放下了書,說:「沒問題,給您。」


最愧疚的事情

想對曾經的自己說一句對不起,終究還是沒能成為你想要的樣子

自小媽媽就經常去市裡的雲惠庵和很多阿姨尼姑們一起去幫助孤寡和組織活動,耳濡目染,自己也經常組織各種公益活動

我組織過很多次募捐活動,每次結束都會有很長時間的抑鬱和心絞痛,無一例外。挑一次算是涉及面較廣卻不是很黑暗的講吧,本心並非想傳遞負能量

高中時候我們這裡有一個小姑娘三歲,留守兒童,她趴著睡覺的時候家人打碎了暖瓶把開水澆到了她後背上,家裡奶奶沒重視還想自己在家擦燙傷膏,發現情況不對到了醫院已經遲了,脫下衣服後背一層皮也揭了下來

具體傷情醫院的診斷記不清了,我知道情況的時候已經進行搶救和初步治療,我還在上課,先去醫院探視的朋友傳來的照片非常震撼,小女孩整片背像整片的叉燒,沒有一塊好肉。

當時邊上的女生一下哭了好幾個(我本意是不想把這些圖傳到知乎上的,負能量很重,但是思前想後還是傳了,這就是我面對過的東西,我有很長一段時間無法面對煎炸過的肉類)

我個人因為朋友多,又創辦了校內的類似公眾號的QQ,所以在證實了情況屬實之後立刻就組織了捐款

學校開始是對我的這個舉動很不支持,甚至找老師找我談過話,小孩子不是校內老師或是學生的親屬,組織捐款缺乏理由,容易費勁不落好。我也表明了是我個人行為,有事一個人扛,老師和我私交甚好,頂著壓力替我爭取了學校的不支持不反對

募捐算是比較的順利,很快各處的善款就以紅包、轉賬、銀行卡的形式彙集到了我手裡。

從上面我的截圖可以看出,我希望傳遞正能量,盡量的去把這些本身帶著悲劇色彩的東西陽光一些展示

我每天飯都顧不上吃的去統籌各方善款,大到上千上萬,小到一分兩分,都貼在公眾號上,還要幫很多人匿名,打碼,通報每日善款總額,儘管很多人告訴我,小錢,不用費力去打碼,本來就是信你才捐的錢

可在我心裡每一筆錢都同樣重,他們每個人都該得到相同的尊重,希望他們被更多的人知道,讓更多的人感受這聚在一起做一件事的力量,畢竟一個人的力量放在何處都是渺小的,我想這世上有更多的我

當善款總額到達一個較大的數字的時候,我的募捐有關的說說開始有一些話,質疑的,查賬的,說我沽名釣譽的,還有直接用及其污穢的詞語問候我和家人的說我刷屏的,說我發一些噁心的圖影響他正常生活的

開始我還耐心回復,表達歉意,直到後來發現他們沒有捐過一分錢,平心靜氣私聊他們希望不要無憑無據的說話讓別人心裡不舒服,得到的答覆是,捐不捐都可行監察的職責,你怕說,是不是做了鬼事?

幾家慈善機構聯繫我,說這個是違規的,要通過他們機構進行捐助,要對社會公開賬目,也需要通過他們擴大影響,我一一客客氣氣的回絕,換來的都是差不多意思的一句,呵呵,你想什麼我們都知道,好自為之

為期十天的募捐很快結束,第十一天我和幾位捐款群體的代表來到醫院,迎接的是醫院皮膚科的科室主任,站在邊上的是女童趕回來的父親,他站在醫生旁邊低著頭絞著衣角,只有醫生讓他回答我們問題的時候才抬一下頭迅速的回答完繼續低下

女童病房裡有很濃的一股子味道,是人的體液、消毒水、餿衣服、糞便、飯菜腐爛的幾種味道的混合,沖的頭上筋突突直跳,小姑娘的爸爸很明顯不會照顧孩子,弄的床上和病房很是邋遢,很快幾個童趣的人有得受不了就出去站著,我和一位姑娘一起收拾和清洗了衣物,給孩子墊上了乾淨的尿布和布子

結束的時候我帶著錢和女孩子的爸爸一起去繳費,兩人相處的時候他不再那麼拘謹,用一些很簡單的話和我嘮了家常,表達了謝意,並且一再表示他不會像電視上有的家長去放棄重病的女孩子,他很愛他的女兒

繳費的時候他突然拉住了我,臉憋的通紅,問我能不能給他留一百塊錢買兩箱快餐面,他在醫院十天身上的錢早就花完了,不工作沒收入,也沒法跟好心人開口,錢都存進了醫療戶口,一直在醫院門口的飯店吃剩飯,昨天飯店老闆不允許他去了,他已經一天沒吃東西

最終我還是沒有給他,這是指定捐給女孩的醫療費用要一分不少的存入女孩子的醫療帳戶,指定用途。最後我了那個科室的主任,自己掏了五百塊錢,希望他充飯卡上每天帶著女孩父親吃好些的食堂

主任送我走的時候點了根煙,女孩子基本是毀了,要熬的關很多,植皮,感染,後期康復,就算靠我們今天的捐款救活了命下面也會很難,每年的醫療費,父母今天決定保她,往後會不會?女孩子燒成這樣,在一個貧窮的家庭,往後的人生會有太多的痛苦,她爸爸媽媽也會被她的醫療費壓倒,苦笑一聲說,也不知道救活是好事還是壞事

我嘴上回著,活著就有希望,可心裡卻是認同他的話

事後幾天學校拐彎抹角通過那位老師問我要了捐款的收據清單,我沒多想就給了她,第二天電視台就出現學校領導的光榮事迹,原來這次募捐被人寫給了電視台記者來學校採訪,可我卻不知情

事實上,做過這些類似事情的人都明白,並非表面上那麼內心滿足,好像做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

相反,你是為了一個溫暖目標而前行的冷酷的人,不但要承受募捐對象本身帶給你的震撼。應付無數的麻煩和質疑,一步錯步步錯,很深的苦難代入感會攪碎你的人生觀、價值觀,善與惡,對與錯,生與死,一切的東西在你腦子都里都會變得模糊,錯位,矛盾,不再期待光明,也不再懼怕黑暗,很恐怖的感覺,無法描述

去年讀到張純如的書,知道她死了,哭了很久,我和她,能有些相似

愧疚這種事,麻木了,那時的我每天都要成百上千次,對小女孩,為什麼不能再幫她多些錢,對她的父親,為什麼不能拿出一些錢去給他,甚至想的多時候會出現幻覺,晚上做夢都夢到自己用手去擋住滾燙的開水,夢到那個小姑娘長大了問我,為什麼要救她

每天都拷問自己的內心,一次一次又一次,這樣的煉獄只要做一次公益我就會承受一次,一次比一次痛苦,因為後來是知道會發生什麼,還要去做

想來,最該愧疚的事情就是把自己帶上了這條路,卻因為懦弱放棄了,讓曾經的自己吃了很多苦和委屈

在此和曾經自己說聲對不起,你很棒,但沒能完成你的夢想,終究是個普通人

謹以此文獻給自己,獻給那些勇往直前不為改變世界只為了不被這操蛋的世界改變的人們


那是5年多前去潮州。

下了機場大巴,有個大爺踩著人力三輪車來攬活。

3-5塊錢的事兒,可我還是討價還價了。記得還了一塊錢。

大爺騎著我,努力說著我不太懂的帶著方言的普通話。

我本來訂的是如家,他邊騎邊和我說:這個貴,我知道有便宜的,不要浪費錢——之類的話。

我第一個反應是,他想拉我遠一些好多收我路費。

我就和老大爺說:遠不遠啊,你可不許加錢啊。

老大爺說:不加。

他又騎了一會,我又想:他該不會是可以從賓館收介紹費吧。

我又和他說:你保證比我訂的便宜哦,如果貴,你要免費把我再送回原先的如家的。

大爺一個勁的說:我這兩天才送過人去,比你那個便宜,便宜的。

終於到了,——也是我最後悔,最無地自容,也是每次回憶起來都覺得自己真是差勁,忍不住就想道歉的一幕。

我讓老大爺在離我三米左右的地方等著,我跑去大堂等級的地方詢問情況。

回頭看得時候,只看到他畏畏縮縮站在那裡,而我在的確得到了實惠之後,還吆五喝六得給了他原先討價還價約定的車費。

而那個老大爺明明為了幫我省錢。還多騎了好大一會。

可當時的我毫無感覺,就把他打發走了。

過了幾天才回過神來,心痛的感覺——是真的覺得對他不起,也有難以面對自己如此市儈殘忍無禮一幕的羞恥。

出行了一些地方,遇到如此淳樸,而偏偏狠狠將他辜負的人,他是唯一一個。

也是,從他身上,我才明白,真的有這樣的人,而我真的真的對他不起。


江歌案引發廣泛關注後,一個女孩找到真實故事計劃,講述了一起校園欺凌案中壓在她心口的往事。因為她的懦弱,也曾害得一個女孩離世,這也是她一輩子都在愧疚的事。

我家在北方一個小縣城,那裡有成片的麥田,河裡裝了很多魚和螃蟹。雖然臨近省城,但這裡的經濟在市裡排倒數,除了縣中心就是農村。小地方民風彪悍,人們常常一言不合就動起手來。

縣裡最好的三所初中,基本佔據了最好的生源。等我上初中時,我們這個村的孩子被划到了縣裡最差的一所初中,周圍都是一些職高,去其它學校得交借讀費。爸媽商量後,還是讓我進了這所中學。

2009年冬天,初二期中考試,我和高婷在同一個考場,她坐在我前面。數學考完收卷的時候,我聽到她對收卷的人說,卷子被弄濕了她自己去交。

中午回學校,我隔著老遠就看到她在校門口拉著一個好學生給她做試卷,他把卷子攤在單車後車座上面寫,試卷的幾個角被風吹得上下翻飛。數學和物理兩科,她都是這樣找人做完了試卷,再偷偷塞到老師辦公室的。

成績出來後,一向吊車尾的她考到了班級前十。同學們都知道其中有貓膩,但沒有人有證據。班主任也覺得不對勁,但這點小事他沒有去查。只有我把高婷作弊的事情告訴了教導主任,以為她不會知道。

高婷是學校出了名的壞學生。我見過她和她的弟兄們打人能有多狠——就在學校的圍牆邊上,他們圍著一個男生拳打腳踢,男生爬起來的時候手一直捂著耳朵,指縫滲出來都是血。

教導主任早就把她當成眼中釘,收到舉報的當天她就被停課觀察,三天後被下了退學處分。高婷來教室收拾東西,突然朝我這邊扔了一本書,本來熱熱鬧鬧的教室瞬間安靜了。她生怕大家看不清要扔的是誰,走過來把書包砸在我頭上。就在我被砸得暈暈乎乎的時候,班主任來了。走之前,她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你給我等著。」

自從高婷離校之後,她在學校的那三個小弟就盯上了我。個子最高的叫大全,跟在高婷身邊的時間最長,肩膀上有一個藍色的龍紋身。還有兩個我已經不太記得臉,但他們都是長頭髮,染髮,穿著破破的衣服。

連續一周,放學的時候混混們就在校門口轉悠,但校門口人多,又都穿著校服,我僥倖逃過了。到了第二周的時候,那三個人急了,直接到教學樓樓下蹲。

那天我剛好做值日,要很晚才能回家,只要一出去肯定被發現。北方的天黑得早,六點多天已經擦黑了。我害怕他們會上樓,想去別的教室躲著,當時三班四班還有人,我就去了關了燈的二班。

我扒著窗戶往外看,那三個小混混正罵罵咧咧地圍著教學樓亂轉,還順腳把樓下的大垃圾桶給踹翻了。教學樓的台階兩邊,有生鏽了很久的鐵欄杆。他們對著欄杆又踢又踹,幾個人興奮地用手掰,想把那個欄杆掰下來。

「那麼粗的欄杆,怕不是要用來打我吧?」正害怕的時候,二班的燈開了。

來的人是大林。

大林的成績一直在年級前二十,是被認為能考上市裡高中實驗班的學生。她歌也唱得不錯,在學校元旦晚會上的獨唱,給他們班贏得了年級第二名。

她還是年級里唯一的女生班長。每當二班班主任佔用體育課的時候,他們班男生就一邊叫著大林哥,一邊簇擁著大林讓她給老師求情。沒人不喜歡大林,一般說兩句老師就答應,然後他們班男生歡呼著下樓,聲音整個走廊都能聽見。

讀初中的時候,我的作文還不錯,所以老師就選了我和班上成績最好的一個女生去參加縣裡的作文比賽。全年級二十多個人坐同一輛巴士,車上只有雙人座。那個年紀誰都怕落單,我本想和同班的女生一起,但她卻和好朋友坐了一排。

旁邊的位置都陸陸續續有了結伴而來的人,我的座位旁邊空蕩蕩的。突然有人說了一句:「你邊上有人嗎?沒人我坐這行嗎?」我一抬頭,就看到了大林,將近一米七的個子,皮膚很白,笑容很暖。

所以看到大林開燈回來拿東西的時候,我知道是救星來了。「你幫幫我,外面有人堵我,要打我。」我邊說邊抓住她的手,把她手背都掐紅了。她有點想掙脫我,但我當時害怕得完全沒有腦子,只覺得她以前幫了我現在也得幫我,幫得了別人也必須得幫我,否則我一定恨她。

我拽著她到窗邊,把樓下的小混混指給她看。大林想了想,東西也沒來得及拿,拉著我從側面的樓梯跑下去。當時我整個人都在哆嗦,她跑幾步得停一會兒等我。她安慰我說:「沒事的,你別害怕,大林哥罩著你。」

我們順利地出了教學樓,想從學校後牆的豁口出去。但這中間有一大片空地,周圍沒有遮蔽物,再加上藍白校服太扎眼,混混很快就發現了,被逼得只能往前面一片黢黑的破居民樓跑。大林本來準備帶著我躲在樓道里,可是每一棟樓的鐵門都上了鎖。混混在後面的聲音越來越近,近到可以聽清楚他們在叫囂:「現在停下也就劃幾刀,要是再跑,追上了就捅死你們。」

我們跑到了最裡面無路可走,在不遠處的牆根底下,大林發現了一輛電動三輪車帶了個塑料篷子,篷子里勉勉強強能躲一個人。大林說「你瘦你進去」,就把我往裡推,她則往更深的一條暗巷跑。

我縮著身體躲在篷子里,手腳控制不住地發抖,聽見罵罵咧咧的聲音和雜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在面前徘徊了一陣又漸行漸遠。沒多久,遠處傳來一聲尖叫,我剛剛因緊張而沸騰的血液好像剎那被凍住了。

混混很大聲地罵:「叫你跑!先弄死你,再弄死那個小婊子!」接著是大林的慘叫和被打得太疼連叫都叫不出來的悶哼聲。我聽到他們問我在哪兒,大林什麼都沒說,求他們別打了的聲音越來越弱。

我知道自己應該出去救大林的,但我始終連手指都沒有抬過一下。躲在篷子里,誰也看不見,就算髮生了什麼事情,也可以假裝自己只是旁觀者。一旦出去,我不僅要面對混混的毒打,還要面對大林不知道會怎麼看我的眼神。

我的衣服被冷汗浸透了貼在身上,上下排牙齒不受控制地撞在一起發出「咯咯」的響聲,篷子里沉悶的味道讓我像悶在棺材裡一樣喘不過氣。但我始終沒有從這棺材裡爬出來,因為這是救命的棺材。

不知道什麼時候外面的聲響停了。我又在篷子里躲了一會兒,才顫顫巍巍地拉開小門,用打著擺子的腿向那條暗巷走去。大林不在,混混不在,暗巷裡什麼都沒有,只有不知從哪裡飄來的排泄物的味道,讓人幾欲作嘔。

我杵在漆黑的巷子里,魔怔一樣在巷子里來回走了幾圈,第一反應就是大林被混混打死拖走了。我斗著膽子沿牆壁向下摸了摸地面,感覺黏黏的不像血,湊近看,牆上全是油漬,地上也是污跡。大林應該是逃跑了,我稍微鬆了一口氣。

作者圖 | 後來那個居民區裝上了路燈

天越來越黑,混混們說不定又會過來。我提著腿回了家,稀里糊塗地吃完飯,早早上了床,把被子的每一個角都壓在身體底下,想睡覺但眼睛卻睜著,一直到窗外泛白。

大林失蹤了,第二天她父母來學校要人。全校好幾百號人,可那時我覺得自己怎麼呆著怎麼扎眼,屏住呼吸縮在位置上一動不敢動。「大林不想讓父母看見傷痕,所以躲在同學家了吧。」我在心裡一遍遍默念,好像念多了能實現一樣。

現實來得更快一些。一個疏通下水道的工人在暗巷隱藏拐角的化糞坑裡發現了一具屍體。警察聯繫的時候,大林父母還在學校,她媽當場暈了過去。在化糞坑裡泡了二十四小時的屍體,全身鼓脹,眼睛凸出,幾乎已經看不清原樣,可大林爸一眼就認了出來,那是他女兒。

我害死了大林。涼意從骨頭裡析出來,一瞬間就順著發達的毛細血管網到達了全身,心臟被抓了一把似的疼,但眼睛卻是乾的。

聽說溺水的人二十分鐘後才會死,那麼她最後幾分鐘在那裡面,周圍全是污臭,喘不上氣,是什麼感覺?在那之後的日子裡,我經常會在夢裡變成大林,不斷循環地窒息,越是痛苦,我便越是恐懼,又越是解脫。懦弱如我,寧願獨自忍受著失眠和夢魘,也不敢把當天發生的事情說出去。也因為我的沉默,那幾個小混混還在學校正常上課,我和我的仇人們共享著一個骯髒的秘密。

半個月之後,母親來學校接我,在校門口看到大林的父母抱著她的照片拉橫幅。大林和我一樣是獨生子女,她父母當時已經瀕近崩潰,全憑為大林討公道這口氣吊著。母親說:「這家父母真可憐,整個家就這麼垮了。」我在一旁附和,心裡知道如果不是大林,現在照片上印著的就是我。

回家後我很恍惚,吃粥的時候手一直抖,灑了半碗在桌布上。母親隨口訓了兩句,我就嚎啕大哭起來:「媽,我完了。」

「死掉的那個女生都是我害的。」我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和我媽交代,在說到我聽見大林被打的時候,她坐過來握住了我的手。等過一會兒,我沒哭了,她才開口問我:「你聽到朋友被打,為什麼沒出去幫忙?」

我被問到了要害。我知道自己是不對的,但是不想承認,因為明明我也是無辜的,也是受了欺負的,但就因為活了下來就成了有罪的那個。說不定大林死了不是因為我呢?說不定是因為她的態度不好激怒了那群混混呢?

越是心虛,我就越是理直氣壯地說:「我去了也打不過他們啊,就是從一個人挨打變成兩個人被打,說不定當時死的就不止是大林了。」

說到後來,她又問:「那警察來的時候,你為什麼不把那幾個混混指認出來?」

我繼續狡辯說:「如果指認了他們的同夥不會來報復我嗎?萬一他們判不了死刑,關幾年被放出來,又來報復我們一家怎麼辦?」

那天我哭一會兒說幾句,飯菜都涼了才把事情交代完。母親希望我第二天能去坦白,向大林父母道歉。「媽,我怕被報復,而且街坊和老師同學知道這件事之後肯定背地裡罵我,到時候我要怎麼活?我受不了。」我說著說著低下了頭,兩滴眼淚啪一下墜進了褲子里。

在聽了我幾個小時的狡辯之後,母親的神情一點點從關切變得嚴肅,說:「你那個同學如果知道你是這種態度,一定會覺得死得不值。如果你因為別人丟了一條命,那人還默不作聲,那我肯定恨不得打死她。明天我們就去認錯,你不是怕被報復嗎?這件事過了咱們就搬家,雖然買房的錢沒有,但租房的錢還是有的,轉學手續也託人給你辦,砸鍋賣鐵也比背著這種罪過強。要不然你這輩子,你媽這輩子,都不能心安。」

聽到母親說要搬家轉學之後,我心裡才落下了一塊石頭。本來要犧牲我的未來去幫大林捉住兇手的事情,有了一個折中的選擇。也是那時候,我才徹底放下自我辯護對大林覺得抱歉。我答應了母親第二天去坦白。

其實出事之後,不管再怎麼害怕,我都一直很慶幸死的是大林。我比誰都清楚,如果命運再讓我做一次選擇,我還是會躲進塑料篷子,讓大林走暗巷。但在那之後,我第一次希望掉進化糞坑的人是我。

因為如果是我死了,大林一定會站出來指認兇手,就像當初拉我逃跑時那樣毫不猶豫。而那時候我媽媽也不會像大林父母一樣,在校門口舉著我的相片嚎哭,同時還要面對學校那群領導的冷眼。

初中那會兒父親正因為腦血栓在醫院住院,母親平日都要很早睡覺好去陪房,但那天晚上她抱著我睡了一整晚。也許是哭得太累了,又也許是大林感覺到了我的悔意決定要放過我,那是我半個月里第一次睡得踏實。

第二天早上,我五點多就醒了。一年裡只有過年的時候,我才會起這麼早。母親拉著我去找班主任要大林家的地址,我本以為會被罵,但老師沒有責怪我。

母親騎著電瓶車沉默了一路,她知道我心裡還想著逃跑。到大林家村口的時候,她說:「見了人家的媽媽,你別狡辯別找借口,老老實實承認你錯了。你下跪求饒,磕頭賠罪,我都不攔你,人家打你罵你,我也不擋著。」

作者圖 | 大林村裡的一條路

大林家是一座農村很普通的平房,大林媽媽剛出來開門的時候,我張口想解釋,但哽咽著說不出來,就哭著跪在了大林媽面前。農村的水泥地沒有怎麼被抹平,沙土散在上面,可我要覺得疼才好。

她媽聽到我說的那些,哭嚎著喊大林的小名,撲上來拽我的衣領,說:「你賠我的閨女,你怎麼這麼壞啊,憑什麼害我閨女啊,怎麼死的不是你。」母親站在旁邊抹著眼淚,沒有攔,反而是大林父親,這個據說曾經上過市裡重點高中的男人,一直在拽著妻子。我一直盯著地上一處突起,害怕看到他們的眼睛。

大林媽平靜下來之後就關了門,我在門外跪了一整個下午。等到他們吃晚飯,大林爸才出門帶我和母親去警察局。我陳述的時候,大林爸在旁邊陰著臉,但也沒有怪我,警察還儘力照顧我的情緒。

之後的幾個月,我沒再去上學,一直配合調查到最後那三個小混混被判了刑。至於高婷,因為她只唆使他們教訓我,是混混們自己把對我的憤怒發泄到了大林身上,所以高婷不承擔教唆殺人的罪過。

三個混混一個在學校被捕,另兩個在平時聚會的 KTV 被抓獲。他們被警察銬著手押進警車,耷拉著腦袋,畏畏縮縮,完全看不出之前飛揚跋扈的樣子。

直到最後他們還在狡辯說大林是自己掉下去的,但因為有我的證詞和現場的一些證據,警方最後判定大林那時已經不再具備自己掉下去的行動能力,所以他們已經構成了故意殺人罪。有一個混混因為留過級滿了十六周歲,被判了二十年,另外兩個未成年輕判了一些。

為了把他們抓進去,這件事情被鬧得人盡皆知,我除了警局哪兒都不敢去。但因為我們這裡太偏遠,媒體也沒有來報道,這件事被周圍的人們討論了一番後,一切又歸於平靜。

這件事後,負責我們級的教導主任後來被調任到了小學部。學校把後門的那個豁口封住,不讓學生去後面的居民區。居民區裝了路燈,大林出事的那個化糞坑也被蓋上了。

作者圖 | 被封上的化糞坑

後來爸爸好了。為了一家人能重新開始,媽媽借了一筆錢,帶我們離開了村子。

走之前,大林父親帶我們去給大林上墳。她躺在村子後面的一片荒地里,墳頭土包很新很小,旁邊有個大土包是大林爺爺奶奶,大土包和小土包之間隔特別遠的距離,那是大林父母給自己留的。周圍的土包都是從一個方向到另一個方向,間隔差不多,只有大林家的墓地上有一大塊空地。

在第一次下跪之後,大林媽一直不肯見我們。每年我們都會在清明和大林祭日的時候去看看大林,有次遇到她坐在墳前哭著燒紙和大林說話。一看到我,她就停下來,匆匆弄完就走了。那之後,每次上墳我們都能看到碑前早早就放好了香燭和水果,只是沒有人。

我們家再也沒有過團圓節。遇到中秋這類要團聚的節日,一家人坐兩三個小時的車,拎著東西揣著錢去大林家門外候著。冬天特別冷的時候,爸媽就把我圍在中間。我從一個黃毛丫頭長成大人,每年走那條巷子,每年面對的都是關上的門。小時候會覺得委屈,我明明已經儘力了,為什麼還是不能被原諒。長大之後才知道生活不像電視劇,和解等到了是幸運,等不到才是常態。

今年中秋爸媽提著禮物又過去了,雖然大林媽還是躲在房裡不肯出來,但大林爸給開了門,至少爸媽替我邁出了第一步。我心裡也知道,爸媽能進去全是因為我不在。現在我只希望門裡面的人健康活著就好,能夠給我一個替大林盡孝的機會。

上次回家問起高婷,據說她向家裡要錢,和家人打了架之後就再沒回來,他爸媽也不認這麼個閨女。警局放過她的時候,我曾經發誓混好了一定要回來報復她,但現在已經沒有什麼意義。

只是我永遠都不會再知道,當時大林特意回教室想要拿的東西是什麼了。

口述 | 林曉蘭,在校大學生

采寫 | 馬拉拉

本期故事推薦:院長年輕時因為趕著去加班照顧病人,結果疏忽造成家裡的火災,兩孩子一死一傷,丈夫也跟她離婚了。直到她老年生病躺在醫院,她的女兒從不進病房探視,院長被推進太平間的那天,女兒才第一次邁進病房。我原以為這是一個女兒對母親的恨,但故事卻不是這樣。微信後台回復關鍵詞【囚禁】即可自提取故事。

微信公眾號:真實故事計劃(ID:zhenshigushi1),每天一個打動人心的故事。


我記得我上初中的時候,我的同桌是一個女生,怎麼說呢,她家特別貧困,學校裡面的礦泉水瓶和廢紙什麼的都是給她,因為沒有助學貸款,也沒有獎學金,所以她能來上學,都是一種奇蹟。她家住的挺遠,每天中午都跑很遠的路回家,下午稍微遲到一點才能來。我當時在班級里來說是學習好,總是考前三名,又有點自傲的人,當時的我還是一個對貧窮沒什麼概念的人。當時我記得,剛剛流行中性筆,一支最便宜的大概3塊錢,而且中性筆用的特別快,基本上三兩天就用光了。當時我家樓下有賣替換筆芯的,記得是一塊錢一根,但是質量特別不好,基本上用一半筆油就會壞的那種。我當時零用錢也比較多,直接買了一盒,當時20根花了12塊錢,相當於6毛錢一根。回到學校之後,我也不知道愛惜,隨意的使用。她當時用圓珠筆很耐用的,看我用中性筆,問我可不可以賣給她一個替換芯,她放在油筆上用。我說可以啊,一塊五一根。她當時很捨不得的說太貴了,我說那一塊吧,商店都是這個價格的。她當時沒有說話,想了又想,下午的時候,給了我一張皺皺巴巴的一塊錢,天啊,我現在想起來,真的濕漉漉的一塊錢。我拿過來,給了她一根筆芯。她拿回去之後發現根本裝不上油筆的殼,她用廢紙包在筆芯上,慢慢的寫,很開心的體驗這種順滑的感覺。放學的時候,她的筆芯就壞了,弄了一手的墨水,問我可不可以退錢給她。我當然說不可以了,我賺了4毛錢呢。後來晚自習的時候我發現她好像哭過了,她把中性筆尖拔下來,用油筆的筆尖插了進去,居然可以用!後來這個紙包的筆芯用了很久。我現在想起來,我簡直太壞了。她的生活已經如此艱難,居然還要這樣對待她,一塊錢可能是她一頓午飯,或者辛辛苦苦留下來的零花錢,或者一根經久耐用的圓珠筆,可能讓她留下來最後的一點底線。居然被我騙來了,最想抽我自己的是居然因為賺了4毛錢而沾沾自喜,到處顯擺。初中畢業之後,再也沒見過她,聽說輟學之後學了手藝,在瀋陽一家美容院工作。這件事在我的內心深處一直是個坎,影響了我待人接物的原則,不再以貌取人,不再以錢取人,學會了不卑不亢,與人尊嚴於己尊嚴。我多想跟她說一句對不起,我的筆芯你隨便用,這一塊錢是我一生的痛。

對不起,王紅霞。


我最愧疚的事,是沒有好好地對我的爺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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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答題 收到這麼多贊與評論,真的很感謝大家。發這段故事出來,目的也是為了提醒大家,珍惜身邊的親人,有時間多陪陪他們。人們常說,隔代親隔代親,這些老人真的傾注了他們一生的愛來關愛我們。我們能做的就是在他們還在身邊的時候,多一點時間去陪伴。很多朋友評論說想起了自己的爺爺,我想說我們都有一個好爺爺,祝大家的親人都長命百歲!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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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爸爸!」

初中炎熱的暑假, 還沒睡醒的我迷糊中聽到父親焦急的呼喊,我急忙起身,客廳里,父親扶著爺爺,爺爺在沙發上僵直的坐著

,手臂不自然的彎曲在胸前,眼睛往上翻著,面對父親大聲的呼喊全無反應。

「怎麼了?」我問父親 「可能中風了,你扶著爺爺」說完馬上叫車去了,我扶著身體不停痙攣的爺爺,感覺他的身體里住進了另一個靈魂,一個不安分靈魂。

被送到醫院裡的爺爺經過幾天的治療並沒有恢復意識,大小便失禁,嘴裡發出含糊不清的吼叫,那段時間,白天我全程在醫院照顧爺爺,晚上換我爸輪崗。年少的我第一次感覺身心的疲憊。

記憶中的爺爺,是個老頑童。但只有我一個人這麼覺得。

別人眼中的爺爺,蠻橫,霸道。這是大家一致的回答,只有在我面前的爺爺,才是那個打麻將贏錢會手舞足蹈,我學他的鄉下口音會哈哈大笑的爺爺。

小學的時候我會偷偷拿他放在桌上的錢買零食吃,好幾次被發現了,他總是跟我說「小孩子不要偷錢,你要錢跟我說,我給你」可我總是忍不住。

有一次大膽的拿了一張五十的鈔票,被父親發現了,父親追到學校把正在上課的我拖回家一陣暴打,爺爺就拉著我不給父親打「你敢打他,我就揍你」這句話我一直沒忘。

對爺爺來說,我是他的全部。周圍的親戚長輩總會跟我說,你爺爺對你,比對任何一個人都要好,所以你要孝順爺爺,那時候我並不懂什麼是孝順,只會點點頭。

我喜歡爺爺厚厚的手掌牽著我,帶我去公園玩。爺爺會帶一個相機,給我拍各種照片,但是洗出來才發現每張照片不是只有頭頂就是沒有頭頂,為此我時常笑話他,他也總是憨憨的笑笑。

到了初中,我進入了叛逆期,跟爺爺的交流變得越來越少。在我眼裡,他成了一個做菜難吃,有點邋遢,難以溝通的老頭,我們常常兩句話不和就吵架,我總是吼得最大聲的那個。

家裡的房子不大,我跟爺爺睡,可我越來越不想跟他一起睡,我希望有自己的空間。我也再也沒有陪爺爺出去玩過。每到周末,他都是一個人去跑親戚,而我就在家,愜意的享受自己自由的空間。有幾次,他回來的比平時早,我就會很惱怒的質問他。我甚至惡毒的想,要是出去了再也不回來就好了。

爺爺的病稍好了點,但是講不了話,意識也是時好時壞,醫生說舌頭的神經麻痹了需要恢復,但是智力可能恢復不到以前了。

爺爺的有四個孩子,父親排老末。其餘子女在生病後陸陸續續從外地趕了過來,到了這個時候,爺爺下一步的歸宿成了他們急需解決的問題。繼續住在這不太現實,家裡必須要留人照顧,爸媽都要工作。最後合議的意見是送到鄉下的大伯家,他們在家務農,可以照顧。大娘聽到這個消息後連夜從鄉下趕了過來,叉著腰罵我爸他們欺負鄉下人,老爺子成了這樣就甩給她云云。

這時候,全程在旁邊沉默的爺爺忽然嗚嗚的說著什麼,二伯就問他「你是不是也想去鄉下住著?」爺爺聽了用力點了點頭。

第二天送爺爺走的時候,爺爺攥著我的手,搖了搖,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我知道,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全心全意的愛著我。而我,已經愧對於他的愛了。

半年後,爺爺的病情奇蹟般的痊癒了,但他變得沉默寡言,連最愛看得電視也不看了,每天坐在院子里,獃獃的望天。

不久後,父親把爺爺接了回來,過了半年自由生活的我當然不樂意,每天回家都板著一張臉,面對爺爺的關心的愛理不理。有一天,我聽到他跟父親說「小明,你把我送到養老院吧,我在家對你們也是負擔,我的退休工資夠我去住了。」就這樣,爺爺剛從鄉下回來一禮拜,就搬去了養老院。

爺爺住在養老院的時候,我一個月過去看他一次,那裡陰暗潮濕,房子里充斥著難聞的異味。有時候父親去看他,他會反應一下,彷彿在努力回想這個人是誰。父親說爺爺的狀況不太理想,要我多去看望爺爺,我都會應付一聲,轉過頭就忘了。但我每次去,剛到門口,爺爺就看到我了。他就會開心的沖我招手,拉我坐在他身邊,噓寒問暖,我總是漫不經心的回答他。

半年後的一次周末,我正在家偷玩電腦,忽然家裡的電話響了,接起電話媽媽哭著跟我說「你爺爺去世了」我呆立在那,腦海中有關於爺爺的畫面不斷在衝擊著我,身體不自覺的顫抖。

趕到養老院看到躺在床上沒有一絲血色的爺爺,我終於明白自已是多麼的自私,多麼的不孝。這是一個對我傾盡全部心力的老人,而我卻對此不屑一顧。我大聲的哭泣,彷彿希望爺爺能聽到我的悔恨。

現在的每年清明,我都會到爺爺的墓碑前,跟他說幾句話。看著墓志銘上「愛孫」後面刻著我的名字,羞愧難當。

這次,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最愧疚的事是辜負。

有一次,在別人的博客里看到的句子:放棄愛自己的人不會痛苦,放棄自己愛的人才會痛苦。其實,時間會讓人忘記愛情,這世界上所有痛苦最後都會消失。只是那些因為愧疚而產生的後悔卻會變成永恆……

至少放棄一個不愛自己的人,你不會後悔。傷害一個很愛自己的人,你才會後悔。時間會帶走心中所有的痛。但時間不會沖淡後悔,時間還可能加深後悔和愧疚。很多事情當時很義無反顧,堅定又絕決。以為將來也會一樣,後來經歷時光沉澱、變質、成為心中無法顛覆的後悔。

這世界上最大的悔,不是分離,不是放棄、不是失去。而是在一起的時光里,沒有好好地對待、珍惜、付出,沒有愛得全力以赴,沒有讓自己做得最好。

也許是老了,也許是因為經歷過挫折。於是我會開始不斷地想起,青蔥的歲月里,被我傷害的感情。我會想起,多年前那個青澀的少年,他在我決定離開的時候說:我很痛苦,我躲在宿舍里偷偷哭,我想去死。

我卻毫無憐憫,當即答道:好吧,有道是,人生自古誰無死啊!你去吧!

我仍在給他寫的信里殘忍地說:我會像丟掉一塊破抹布一樣丟掉你,絕不回頭,毫無留戀。年少的我在當時誤會,快刀斬亂麻是最好的分手方式。

後來他回國,給我看他的新女友的照片,比我漂亮比我可愛的上海姑娘。我問他,恨我嗎?

他說,開始有點恨,現在不了。是的,我們會漸漸被別人原諒,可是那種揮之不去的愧疚感,會讓我們無法原諒自己。

很多年以後,當我失戀,想的最多的不是那個離開我的人,而是我離開的人,我想著他,往事歷歷在目。因為我終於明白了,我明白了他當時的痛苦,他當時的心境。我才明白我有多壞。我才明白我有一天也會獲得同樣報應的。

如果時光能倒流,或許我依然會離開你。但是有緣為你的日子,我會儘力。儘力讓你得到最大的快樂,儘力讓你受最小的傷害。儘力讓你在多年以後回憶起那段日子,想起的是無限甘美,而不是一片陰霾。

如果時光能倒流,或許依然是有緣無份的結局。但是我不會再殘酷,不會再任性,不會再輕視和踐踏你的付出和感情,我會用最溫柔的心來對待你,讓聚也聚得美好,分也分得無憾。

而如今我無法原諒自己,我給你一場太不美好的記憶,我在自己生命里留下敗筆。


大概是在自己最不成熟的年紀遇到了一個真正喜歡的人。


在地鐵上看到這個問題。手機打字。

疾病讓人喪失尊嚴。我怕極了醫院。

我的父親是老一代重點大學的本科生,後來在省重點高中教英語。

吃飯的時候,爸爸會讓我們搶答古詩詞上下句和猜燈謎,記得我當時反應很快。父母管教嚴格,好像不自由,但是我那顆沒什麼大慾望的小心靈卻特別滿足。

他因為感冒引起心肌炎,沒有引起重視,最後發展成擴張性心臟病,這種病世界上別無他法,只有移植心臟。在2016年11月20日晚上,爸爸心臟移植15年後,離開了他最愛的妻子女兒。他一生簡樸,只有一套西裝,媽媽說他一直想等到我結婚的時候穿。他最終沒有閉上眼睛。他離開後的這一個多月里,我失去了向來的好睡眠。我經常閉上眼睛,但是醒著等天亮。聽到撲通一聲,就會心跳加快。總是以為是爸爸暈倒了。我每天都枕著爸爸的枕頭。我坐在地鐵上會流眼淚。

龍應台說:幸福就是早上出門時說再見的人晚上又回來了。彷彿在眼前。爸爸還在關注台灣局勢,習主席去厄瓜多訪問,還在讀書看報,還在給我們拍照留念…他半輩子都在遭受病痛的折磨,身上千瘡百孔,卻從未抱怨。爸爸是重點高中的英語老師,眼界開闊,多才多藝,與我們姐妹切磋棋藝和球藝,講詩詞格律、國際政治。退休後還是每天看新聞讀報,鍛煉身體,規律飲食。年輕人都自嘆弗如。那個年代真的比我們強多了。氣質,學問,自律,豁達的生活態度。直到他身體無力不能出門,也會在媽媽洗衣服的時候給她搬個小馬扎,或者給她加件衣服,給我留盞晚歸的燈。他會教我認識很多植物,包括一些偏方的草藥,說哪些可以去火,哪些無毒可食用。會趕我出門,說女孩不要天天在家裡,要多出去玩耍!

爸媽感情非常好,在尋常夫妻相濡以沫互相攙扶的基礎上,他倆算得上相依為命生死與共。雖然爺爺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但是他仍然是地主成分,儘管初中學習最好,仍舊沒有讀高中的資格,要憑推薦才能讀高中。一邊挖河做工一邊自學,他餓的時候吃過河裡的小蝌蚪。在看起來毫無希望,非常可笑的情況下。竟然堅持自學了十多年。爸爸很少和我聊以前的不如意。媽媽告訴我,爸爸受過批鬥,從小沒有雙親照顧,也沒學會照顧自己,所以後來感冒沒注意,心肌炎也沒注意,直到發展成嚴重後果。爸爸因為終生服用抗排斥藥物來降低自身免疫力,以免自身排斥外來心臟。還吃過激素,忽胖忽瘦。再加上大學的時候不捨得花糧票,營養不良,所以頭髮早早的就全白了。我高中也是爸爸所在的省重點,不過我在新校區,爸爸在老校區,我那時候叛逆期,愛玩,學理科,學習不好,整天和文科生在一起玩兒,住在文科生宿舍,談戀愛,當時的男朋友是個回族男孩,184,打籃球,在學校也算是「風雲人物」,所以也無可名狀的自我感覺良好。新校區半封閉式管理,每個禮拜回家一次。滿頭白髮的爸爸給我送飯,同學嘲笑的問我,這是你爸爸還是你爺爺?我可笑的自尊心感覺被傷害了,我大聲說,是我爸爸,你爺爺!回家爸爸給我輔導英語,我仍然很生氣,對爸爸說人家問他是我爸爸還是爺爺!忘記了爸爸的表情,只知道他說他這種老教師,出去輔導一個小時不知道幾十元呢。後來我記不清了。然後過了很久媽媽說,爸爸因為我那句話很傷心。我慢慢長大,也開始懂事,跟他愈來愈親密。爸爸身體穩定了幾年。那是家裡最快樂的幾年。留下了無數美好回憶。雖然數次住院下病危通知書,但是每次都奇蹟般的好轉出院。我一直覺得爸爸就是個奇蹟。這個奇蹟會理所當然的永遠存在。

後來我工作了,工作穩定,清閑,體面,走了很多時間和心情,認識了許多志同道合惺惺相惜的好朋友。節假日去山區做義工,下班CBD夜跑,和朋友出去聚餐,過得不亦樂乎。爸爸身體每況愈下,而且他的情況河南省沒有任何一家醫院敢給看,因為他長期服藥,各個器官都出現了嚴重問題,治療這個影響那個,河南沒有這種術後的經驗。每次都要去江蘇去看病住院。他做手術那家醫院也已經取消了心臟移植資質,當初的專家也相繼調去別的項目,我們全家人每次都是惶恐不安。還好無論多麼嚴重的狀況,都挺過來了。

去年他的情況開始越發嚴重,各個器官全面衰竭,數次胸腔嚴重積液,平躺著都無法呼吸,更不用說睡個囫圇覺了。利尿藥劑量大,副作用更大,在胸腔上打孔接入一根帶閥門的排水管,隔一小時慢慢排一次積液,兩天胸腔排出五升積液。還會毫無徵兆的渾身抽搐,頭暈,嘔吐,雙眼瞪大,意識喪失。去了很多醫院,都沒有辦法。因為過一會兒緩過來就好了,沒有特別嚴重的後果,我也沒當回事兒,我都27了!仍然天真的以為我的爸爸還是一個不老的奇蹟!他從我出生開始生病,我習慣了他生病,我沒有想過會有一天失去他。我還整天出去玩兒,他催我找對象我非常生硬的頂嘴。我對他脆弱的體質開始不耐煩,他因為服用抗排斥藥物,身體免疫力尤其低。夏天不敢去去超市和商場,因為有空調,不敢上空調車,怕感冒。寧願餓著不敢吃晚飯,因為消化能力極度降低。我只是覺得很麻煩,他生病這麼久,耽誤了評職稱,我們全家人都要照顧他,慢慢我對他沒有那麼崇拜了,甚至常常不耐煩。最近幾個月,大概也每兩個禮拜就要住一次院。因為大姐二姐都結婚生子,要照顧幼兒,我因為單身,工作清閑,單位比較人性化,每次都是我陪護,被迫終止了我的運動習慣。醫院真是個令人髮指,負能量爆棚的地方。病友們的呼嚕聲,呻吟聲,我睡不好覺,心情異常煩躁。媽媽也一直在陪護。對爸爸精心照顧。媽媽很脆弱,可是這麼多年來,真是配得上偉大這兩個字。可是一直沒有治療的方法,爸爸自己說,他的身體已經百孔千瘡了。直到有一個周末,我和一個義工好朋友出去逛街,剛到了商場,我姐打電話說爸爸又搶救了!我著急打車就去醫院,爸爸已經進去了重症監護室。我進去的時候看到爸爸瘦骨嶙峋的胳膊上數個針頭,手上都是血。我憤怒的問媽媽,怎麼搞的給我爸爸都扎針扎破了!媽媽難過至極,說爸爸疼的躺在地上打滾,已經沒法扎針了。大小便失禁,只能把衣服都剪開扎針。看到爸爸的手和腳趾甲已經發白。我喊他他已經聽不到了。我眼淚無法控制的奔涌而出,鼻涕眼淚糊了一臉。完全無法控制。放聲大哭。中間的過程我不想回憶。只知道醫生說,完全沒有了搶救的意義,所有的搶救藥都上了最大的劑量。呼吸機一撤下來生命體征就消失。最最心愛的的爸爸離開了我們。

按照他生前簽署的捐贈協議,遺體捐獻。姐夫直接開車去丹尼斯,給爸爸買了一身最體面的新衣服。紅十字會說半小時到,可是醫院半小時都不能等,讓我們自行拉去深夜的太平間。交了一百塊錢費用,在太平間呆了半小時。給爸爸從冷櫃拉出來的時候,滿臉都是冰碴。我是個非常膽小的人,雖然讀到研究生,可是在家看名偵探柯南我都要靜音,因為聲音都很令我害怕。可是看到爸爸和生前一樣的臉,我撲上去,放聲大哭,淚如血涌。懷孕四個月的姐姐跪在地上不能起來。

上車的時候紅十字會的工作人員忿忿不平的告訴我,都是給醫療系統做貢獻,有的醫院能等一上午。我心中已是慟無可慟。

時間過了一個多月。每次想到溫文儒雅的,我深愛的,引以為榮的的爸爸那麼狼狽,痛苦中離開這個世界。我就忍不住淚目。

手機發了這麼多,思維混亂。不知所言。


看到這個問題,我深吸了一口煙,還是決定顫抖著打下自己的真實經歷。

這是我二十多年來最內疚,最內疚的一件事情,無法挽回。

大約是我八歲那年吧。暑假,中午南方的天氣很熱,知了在樹上不安分的叫著,空氣中彷彿瀰漫著烤肉味。

那時的我還是一個熊孩子,好動,住在外婆家。

午睡的時候,外婆在緩緩地幫我用大蒲扇扇著涼,我躁動不安的躺在床上。慢慢的,我開始不滿足於床上僅僅一半的位置,開始踢我的外婆,我外婆十分仁慈,沒有指責我,只是看著我,緩緩的說,「別踢啦,好好睡覺啦。」

我更加熊了起來,更用力的踢,由於我是靠著牆一側睡的,可以借牆的力氣用腳蹬,我外婆很瘦很瘦…我越來越蹬得起勁…

後來,啪的一聲。我外婆摔在了地上。親戚聞聲都來了,我外婆在地上苦的呻吟。我呆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外婆一遍痛得齜牙咧嘴,一邊說,「別怪他,他還小……」

幾個月後,我外婆去世了,去世的原因家人現在都沒告訴我,我也不敢問家人…只是我那有一點點瘋的爸爸偶爾私底下會惡狠狠的對我說——「外婆是你親手殺的。」

後來這件事對我的觸動很大。我開始變得不愛說話,別人欺負我,我只能默默忍受,不敢還手,每一次想鼓起勇氣來做一個男人時,我都會想起那句,「外婆是你親手殺的,」回想起那個場景,再想起外婆去世後,媽媽躲在廁所哭,邊哭邊對我說,「兒子你知道嗎?媽媽沒有媽媽了……」

我卻什麼都做不了。

對不起,外婆……


我最愧疚而影響一生的是偷偷拿了我孩童時最好的小夥伴家裡的五毛錢。

我到現在還牢牢記得六歲時的那枚黃橙橙的五角硬幣,背面是國徽的那種舊版的。因為它發生在十五年前。

我的家鄉在十五年前還是非常貧窮落後(雖然現在也發達不到哪兒去,但與那時完全是兩個世界),無論是鄉鎮還是農村,大家基本上都沒有什麼錢。

但是我是家裡獨生子,爺爺奶奶從小溺愛,倒沒怎麼體會過錢財對人的意義。

那個死黨只比我大一天,雙方父母都互相認識,我們也是在穿開襠褲的時候就黏在一起了。那時候小鎮子上有一家遊戲廳,我們倆開始瞞著大人偷偷進去,玩「恐龍快打」「合金彈頭」「街頭霸王」「三國志」之類的街機遊戲,當時的遊戲幣還是一毛錢換兩個的,而一個遊戲幣一般會有三條命,因此一毛錢就能讓我們倆興沖沖地玩一上午,這是童年最無憂無慮的時光。

當然了,這是地下活動,是沒有正常的資金來源的,平時向家長要一毛錢去買東西吃也偷偷餵給了遊戲機。

我們甚至偷偷研究過遊戲機的投幣原理,試圖砸扁酒瓶蓋填進去玩遊戲,又試圖在遊戲幣上打孔繫上繩子投進去再拉出來。。。甚至還試過逮一種叫做「土鱉」的小蟲子賣到藥店換遊戲幣。。。

以當時六歲的我們的小腦袋,想到這些也真是哭笑不得。

好了,背景終於講完了。

那天,我前天向姥爺要的五毛錢終於又花光了,我與他百無聊賴,在他家裡晃悠,我看見在他家窗台上擺著一個低調而硌眼的五角硬幣,金黃而有質感。當時它對我們來說多好哇。

他正在看動畫片開始之前的廣告,

根本沒注意我。

我順手把它裝在了兜里。

彷彿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那一刻,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了什麼,平時大人再多的教誨,課本上再多的歌謠,我都覺得跟我沒什麼關係,不就是五角錢嗎,前幾天我跟我姥爺一要他就給我了,我拿了它不一樣嗎?

其實現在想想,那時候的我是沒有一個是非觀的,頂多知道這樣不好,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不好。

直到——

那個終日操勞的農村嬸嬸,小夥伴的媽媽,發現窗台上的五毛錢不見了,然後質問小夥伴,說是不是你拿了,小夥伴表示沒看見,然後嬸嬸就發怒了,說就你在家裡,不是你拿的是誰?還能是人家鑫鑫(我小名)?

小夥伴哭著說我真沒看見,會不會是勝子(他堂弟)拿的?

嬸嬸繼續發火,反正就你們倆一定有一個拿了,我知道人家鑫鑫是不會拿的,給人家人家也不要。你和勝子,不是你就是他。

或許看到這裡會有人覺得很假,說實話,我現在回想起來自己也覺得很不可思議,第一是即使在那時候,我也沒覺得五毛錢可以鬧得這麼大,這個嬸嬸卻這麼打破砂鍋問到底,說實話當時我怕了。

第二是他們為什麼這麼相信我絕對沒拿,我想可能因為我一直一直表現的是個絕對的乖孩子,學習也是第一,在那時,學習好的小孩代表什麼,懂的人自然懂。特別是這個嬸嬸小學都沒讀完,文化程度低,但是有著樸素的教育觀,她或許覺得錢莫名其妙消失在自己家,在孩子的品德上是非常嚴重的問題,而一直是乖孩子的我是不會有這種問題的。

嬸嬸歇斯底里了,說要是讓我知道是你拿的,我今天打死你在這裡。你老師沒教你不能亂拿家裡的錢?

我當時應該是站在旁邊,傻傻得看著死黨在哭,心底里一陣害怕。

嬸嬸把臉轉向了我,惱羞成怒的表情馬上變得和顏悅色,語調也像變了一個人似得,說鑫鑫你看見誰拿那個錢了嗎?

我腦袋裡嗡嗡的,幾乎是脫口而出說沒看見。

我把那五角錢在兜里攢出了汗,黃銅也變得滾燙滾燙地,在我的手心炙烤著我的小小心臟。

最折磨我的不是他們在四處搜尋這個錢,而是這個東西就在我手裡而他們卻一絲一毫都沒懷疑到我,還在那裡搜刮牆角看是不是掉進去了。。。

我就這麼對待別人對我的信任嗎?

是的,我最終還是沒敢把它拿出來。

這五角錢直到現在都是我朋友家史里的一個未解之謎。

它被我刨個坑埋了,抑或是丟在了井裡我已經記不清了。

從那以後,我才知道,錢原來真的代表了很多,它代表了信任,代表了誘惑,代表了人性。

你能看到別人的錢,這本身就是對你的一種信任,你能被它的光芒吸引,這就是誘惑,而你關於它接受與付出的每一點都是人情,剋制與堅守的每一絲都是人性。

也是從那以後,我再也不想拿別人的錢,寧願自己吃虧,深信著「吃虧是福」這句話,從來不再虧欠別人的信任或者好感,任何人沒來由的覺得我好都會讓我寢食難安,幾乎成了我的一種強迫症,不屬於我的品質與榮譽,我一定會幾句話馬上推開。

寧人負我,毋我負人。

我最怕的一句話則是「我信任你」,

別人一說這句話,我馬上就要懷疑人生。

———————————————————

很多年後,我10歲時,買了一個小遊戲機,去這個小夥伴家玩,他和他媽一起在穿珠子,一種手工藝品,穿很多才能換一點酬勞那種。

我說,我們小時候玩的遊戲機比這個好玩多了,你說是不是。

他卻說,你這個遊戲機夠我穿三天珠子的了。

我那時候又覺得,或許,當年那五毛錢,對他們真的很重要也說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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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關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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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看過一則新聞,某愛心工作者前往貧困山區調查,有個孩子正在吃速食麵,工作者首先想到的是規勸孩子父母少給孩子吃垃圾食品。這些工作者可能永遠都想不到,那個孩子吃的不是垃圾,而是甘餚啊。

幼時家貧,最開心的時候,絕對不是什麼寒暑假,而是一年一日的兒童節運動會。對於我這種農村孩子而言,是我能經歷的最大的盛會,而且可以有零用錢,可以拿著那幾塊零用錢去買好吃的。我們那時候,哪是參加運動會啊,更像是野餐,搬著小書桌,小板凳,帶著好吃的,縱情的玩鬧。

十幾年,二十幾年,轉眼就過去了,哪年帶了什麼好吃的,哪年拍了照片,哪年自己領過獎早已不記得了。惟記得那年那夏那惡。幸一時而愧一世啊,無論怎麼彌補,也難以忘懷,不得平復。

每年的運動會前夕,我媽都會給我炸麻花、煮茶葉蛋,但是我還會找我媽要幾塊零用錢買小零食,我的母親也會給我。

而有一年,我肯定在前一天沒要到,幾塊錢而已,對於那個時候的我,絕對是一個很大的幸福,沒要到,就是很大的失望,以至於第二天一早起來,頭一件事還是軟磨硬泡。過程已經忘了,但是有一段對話依然記得。

我媽:家裡沒錢了怎麼辦?

別人家孩子聽了說不準也就背著小書包去學校了,畜生如我說了我這輩子最惡的話:

那你去借啊

你去借啊

去借啊

無論我媽是拮据也好,還是考驗他兒子也罷,一句話,絕對能讓當時我的母親心寒。

一個母親躺在炕上,正為兒子過運動節拿不出零用錢自責時,他的兒子鼓著氣,說出了「你去借啊」,如錘擊心,若遭雷劈啊。

這一句話,我背了二十幾年,愧了十幾年。

一個人惡到什麼地步,竟然忍心傷害他的母親呢?

縱使如今可以賺了一打打毛爺爺鋪床玩,能賺回那一句話么?

縱使如今能讓我母親買買買,能買回那時那痛么?

愧不敢言,十餘年的反思,都提不起勇氣道一句歉。去年我終於敢說出這三個字,而一句對不起什麼作用也沒起到。

男兒有淚不輕彈,當年刀劈不語,縫針無淚,而每每憶起此事,愧泣無聲啊。

惡不可補,少為。愧疚是越積越重的,不要像我如今,常思常痛啊。都言一笑泯恩仇,人諒而己不恕。

我對自己的評價是:生子莫如我,養子莫如我啊。


那一年我在東莞,住著一個破小旅館裡,每到飯點就得穿過一個橋洞,走到馬路對面去吃飯,我第一天就看到她在那兒,我經過她的時候,衣著樸素,但氣質又不同於當時流水線上的普通女工,她用一種很特別的眼神望著我,我沒在意,晚上再去,還是一樣的眼神,對我欲言又止,我猜她是因為經濟困難了,猶豫了幾次想開口請她吃個飯,終是沒開口,直到第三天我再去的時候,發現她已經暈倒在地了,一堆的人在圍觀......................

我愧疚的是當時為什麼不請那個女孩子吃頓飯,再給她買幾瓶水,哪怕借給它幾百千把塊都是可以的,可我直到她暈倒的時候,我也是無視裝酷,當時應該是2002年吧,那時候很多人找不到工作,再家裡帶點錢很快花完,男孩還好點,至於女孩么?,呵呵!

我一直沒見到過那個暈倒的女孩,真想有一天見到她,跟她說聲對不起,當時我可以幫你的,而我卻無視了………


小時候有一次我媽讓我把垃圾掂下去丟掉,那天天氣很好,陽光燦爛,我們正準備出門,爸爸已經先在樓下準備開車。

一切都很正常。

直到…

我突然來了脾氣,老子今兒就不想提這一袋垃圾!然後我就快速奔到樓梯的窗戶口,手一掄,把垃圾從四樓扔了下去

然後

我爸這個讀了幾十年聖賢書,以教書育人為畢生理念的老學究,突然在樓下開始標準國罵「我x你媽@/"※#…」

鄰里都驚呆了

後來我才知道,我從四樓掄出去的那一袋垃圾,貼著我爸的臉完美降落

我爸至今不知道這件事,至今不知道這個垃圾是我丟的。現在每次想起來,很愧疚,真的


「只要想起一生中後悔的事,梅花便落滿了南山。」

後悔偷幼兒園的蠶豆

把比自己小的鄰居孩子打哭

為了用新的削筆刀故意折斷無辜的鉛筆

沒有好好吃飯

沒有保護視力

第一個喜歡的男生 太害羞所以疏遠了你 對不起

如果再見你一定會露出甜甜的笑容

和外公做了小小的約定

第二個周末 再也見不到皺紋里慈祥的笑

弄丟的筆帽

撒謊 讓媽媽傷心了

爸爸老了

第一志願差一道選擇題的分數

青春里的人 不了了之

離家後才知道 歸途蜿蜒

可是 前路漫漫 人生還長

兒時的夥伴長大了 居然能聯繫到

最喜歡的鉛筆還在

我喜歡戴眼鏡的自己 一臉正直

又有了喜歡的人 我覺得自己也越來越好

去年秋天夢到外公了

17歲的我拉著11歲的我 把大雪寫進故事

「我和長頸鹿 做了一個奇妙約定」的故事

第一次發表小說哦 你看 外公 我也沒爽約

爸爸媽媽在視頻里笑的很開心

身體強壯

爸爸最近還會斗圖了

我喜歡現在的大學 站在高處 看得到海

遇到了可愛的朋友

而且 夢想在心裡跳動

故人說 他們過得好

正是因為遺憾的存在 生活才得以向前啊

帶著後悔 帶著人世的溫暖 繼續前行

世事無常 鋒利的刀刃也會變成雪花

落滿南山

落滿南山


這是我本人之前在知乎寫過的一個「問題」,寫這段文字的時候是半夜,超級難過的時候。

現在我 Copy 過來了,原問題是:「如果你無意間害死了最重要的人,該怎麼擺脫以後的愧疚和陰影? - 愛情 - 知乎」,如果你們有什麼想說的可以去我的問題上回答,有什麼要評論的可以在這裡評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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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前,在女朋友病重之時發生了爭吵。

那段時間非常痛苦,我想讓她好好活著,有希望的活著。但是她總覺得自己以後的生命不多了,想盡辦法讓我忘掉她,而我根本不能接受。就這樣拖延了半年,那半年有開心也有難過。不過沒有用,她的病越來越重,我讓她開心也是一時的,她不曾改變過讓我忘掉她的想法。

漸漸的,她變得冷漠,以各種理由推辭和我的聯繫。但是她還是會默默關注我,甚至我發現幾乎在每天不同的時間段她都會看我 QQ 空間更新的動態。有一次我把她抓住了,她也承認自己一直隱身不想被我看到。那次說了很久,還是那些話,仍然改變不了她任何想法,那個夜晚我很生氣 突然的覺得她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然後我做了這輩子最狠毒的一件事。我說了一大段句句都扎心刺骨的話,大致就是:讓她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如果不是我一直愛著你我早就不會管你死活了。那段話的用詞,語氣都相當之狠,我不想重複出來。過了很久 她才回了消息,她看了那段話非常痛苦 非常難受,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我很擔心於是立馬道歉說自己衝動了剛才,但是不再有回應。過了幾個月,她的朋友告訴我她已經過世了。是在最後一次和我聯繫後不久,我主要就問了一句,她死的時候痛苦嗎?她朋友告訴我,不痛苦,一點也不痛苦。後來陸續跟我聯繫過幾次,說有東西要給我,再後來就沒有然後了。

當時我女友 18 歲,她是先天性心臟病。她的出生非常可憐,被窮人家生出被查出心臟有缺陷以後丟棄。又被一個比較富裕的家庭撿到(或是領養?她自己沒有仔細問過,她父母也閉口不提)。她從小就體弱多病,但是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有先心病,因為養父母很疼愛,不會告訴她。原來這種病會在一定的年齡顯現,大約16歲她開始知道她的病因為瞞不住了。之後就是住院,治療,動過好像是兩次的手術。高二停讀了。

後來她知道自己時日不多了,想漸漸遠離我,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回想起來,我還真的沒有讓她真的開心過,特別是她病重的那段時間。

她的死也許是必然的,但是若不是我最後那番話不會讓她立刻離世的。她一直就是一個比較悲觀的乖乖女,以前她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時候還離家出走過,原因是不想給現在的父母添麻煩(那時候她已經知道自己的病)。

我不僅沒有給她生的希望,還讓她絕望的去了。她的朋友(除了告訴我她離開的那個),家人等都沒有找過我,責怪過我(也許是不知道)。但是已經過去兩年多了,我幾乎每天都會想起她,經常半夜悔恨不已到睡不著覺。最近新的一年到了,不知道怎麼的夜裡時常夢到那段時光,醒來便淚流滿面。在大家都在互發新年快樂的時候我非常難受,我想她的家人同樣如此。

不知道你們會不會相信,這兩年我真的幾乎每天都會想起她,每天都會,特別是在夜裡。

雖說那時候還比較小,但是我們差不多也認識四年了,考慮過很多以後的事情。也許就是因為考慮得越多,她越不想耽誤我吧。顯然她失敗了,她沒有讓我忘掉她反而讓我在她不在的日子裡更加繼續的痛苦。當然我更沒資格說這種話,我沒有讓她開心的渡過最後的時光,卻讓她絕望的離去,如果她當時不是痛苦到一定地步不可能連最後的話都不對我說,不管我,直接離開了,甚至可以說是我當時逼死了她。

雖說現在我活的正常,但是這件事就像是我永遠的陰影,總在某個時刻給我沉重的內心一擊,讓我痛苦和難受。我能預感到,我這輩子都無法原諒自己當時的罪行,我不知道怎樣做才能讓我擺脫痛苦。我從未想過忘掉她,我甚至想讓我以後的愛人都記住她。但是我這麼痛苦的原因肯定不是她不在了而已,是因為我最後的惡行,我自責。

寫下這段文字的我,白天在人們面前仍然是正常的,可那是偽裝。現在的我,內心無比愧疚 淚流不止 才是我真正的感受,我的心情。

這兩年我越來越想獨自一人,不願意看到快樂的事情,不喜歡看到過節時的氣氛,更愛看那種讓人落淚的影視作品。

我還有她兩年前寫的一篇文章(她為她病重不能跟我有以後而寫的道歉信),我一直保存著 我現在甚至不敢打開看,雖然我看過無數遍了。

我想,我不能一直這樣下去。但是我不知道做什麼,怎樣做才會讓自己擺脫這個陰影,這份痛苦。最近我已經連續兩個星期陷入了非常消沉的地步,我想我不能這樣。但我每次理智的意識到以後,卻發現只是暫時的。

寫到這裡我好多了,當初我和她的想法正好是逆著來的,所以難免發生了衝突。

標題是「無意」,其實應該是「有意」吧,呵呵。也許會有不少人罵我,但是我沒有怨言。

最後,她很可愛,不過上天並沒有眷顧她。給了她不幸的出生經歷,不完整的生命,還讓她遇到我這個人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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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確實人渣,白天好好的,晚上就犯病了。這是我永遠忘不了的事情,也幾乎沒對任何人說過。

至於內容真實性,是完全的100%真實。我沒有什麼公眾號,不是段子手/故事寫手。我也是一個正常、普通的知乎用戶,我不願意被人發現有這樣一面,所以我永久的匿名了,抱歉。


對不起22歲的自己,這些年委屈你啦

家境貧困,14歲之前五口之家住在不足40平的老式工房中,從小早熟懂事,不敢有物質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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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年我上幼兒園,唯一的樂器是一台立式鋼琴,幼兒園的園長是爺爺的同事,也是爸爸的同事,老師是鄰居爺爺的女兒。

03年我上小學二年級,操場上所有人都在瘋跑,我在角落裡不知所措,拚命的抱怨自己弄丟了紅領巾。

04年我上小學三年級,已經不會在父母面前哭鬧著去吃麥當勞或是在商場看到玩具後目不轉睛,我學會了隱藏,隱藏本性。

05年小學四年級,姐姐帶我去吃肯德基,一個人吃了兩個漢堡後看著姐姐剩下的小半個漢堡默默傷心,眼淚在眼眶中打轉只是因為好想吃但實在吃不下了。

07年小學畢業,畢業宴沒敢去參加只是心疼那50塊的AA錢,那是父母不易的工資。

08年初一,軍訓沒帶被子枕頭只是不想為了這個只有半月的活動而買行李箱。

10年選擇高中,選了公費的市重點而沒敢想自費的省重點。

11年高一,同學開始用觸屏手機,諾基亞5238,蘋果4,我在用從姐姐那淘汰的夏普9020,哪個男孩子沒有電子夢,哪個男孩子沒有自尊,我的都藏在心裡。13年高三,報考填志願選了我唯一可以理解的最賺錢的土木工程。

14年大學一年,我也用上iPhone了,那個高一同學的同款iPhone4。

16年大學實習,在工地,釘子扎漏了鞋子,鋼筋刮壞了褲子,汗水流過了脖子,眼淚流在了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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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是我2017年1月1號喝了三瓶老雪給自己做的總結

2016年大學畢業工作,做過放線師傅,又從施工員做到了質量負責做到了進度控制,做過政府工程的標段負責人,自己包過不大的小工程。

我用了半年的時間做到了好多人一兩年的成就,我用了半年的時間存款0元到了5萬。

2016年我從單純善良的孩子變成了圓滑勢力的成人又變成了那個曾經單純善良的我;

2016年我從月個人收益-1500到月個人收益34000到月個人收益0。

2016年11月我辭職於公司;

11月我回絕了一個樓盤裝修工程,一個鋼構廠房工程和一個鐵路邊坡工程。

我不想把一輩子搭在掙錢發財上,也不想被迫變成小時候最討厭的模樣,我不想找一個自己不喜歡的女人成為初戀告別單身。

我想要的生活明明是這樣的,我不想再委屈自己。

對不起22歲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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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天蒙蒙亮手腕處手環輕輕的震動把我從夢中喚醒,她安靜的睡在旁邊,窗帘接縫處溜進的光鑽到了她的臉上,她還是那麼漂亮比當初一見鍾情時漂亮。

輕輕起身離開,她微微的皺眉讓我瞬間沒電,看著她漸漸舒展的眉才敢放下手中的被子。

弟弟不出所料的趴在姐姐的床下,那是他昨夜和姐姐撒嬌得到的特權,懷裡抱著的小熊是姐姐送他的出生禮物,他已經抱了十二年還是那麼喜歡,輕輕拍著弟弟的肚子把他從夢中喚醒,半夢半醒的他抓住我的手死不鬆開,把他背在身後,用另一隻手輕輕撫摸姐姐有些粉嫩的小臉,把還在迷茫的姐姐拉到客廳的沙發,為她們穿上校服,囑咐他們要好好刷牙洗臉。

在廚房熱著牛奶,煎著雞蛋香腸,為自己沖一杯咖啡,為她榨一杯果汁,手上忙著早餐,嘴上呼喚著她們把書包放到門口。

早餐放到餐桌,用手擦掉弟弟嘴角的牙膏沫,叮囑她們牛奶有些熱,又把果醬抹在麵包上。

親吻她的額頭,把她從夢中喚醒,遞給她那杯恰到好處的果汁,提醒她要快點起床別再一次上班遲到。

拉著她們走到門口,為她們背上書包,她笑著看著在為上學準備的我們,親吻了她們的額頭和我的臉頰。

看著她們拉手向學校走去的背影,越來越小。

口袋微微震動,她說已經出門讓我放心。

買了昨天她們想吃的午餐走向咖啡店。

看著門口等待開門的三兩個顧客,在他們起鬨般「拔耳朵」的調侃中打開捲簾。

為他們沖煮咖啡,和到店的店員打過招呼後一身扎進廚房。

中午的陽關讓人昏昏沉沉,她推門進來給了我儀式般的吻,我轉身出門去接即將放學的她們,她把最好的美食端到餐桌。

看著姐姐和閨蜜拉手走向我,看著弟弟和哥們追逐打鬧一頭扎到我的懷裡。

她們禮貌的和店裡所有人打過招呼乖巧的坐到餐桌前和她講著上午發生的趣事,看著她們開心的吃飯,看著她拿掉弟弟下巴上的飯粒放進自己的嘴裡。

拉著她們和她告別,看著弟弟囑咐她要好好上班不要淘氣的嚴肅模樣。

看著姐姐和弟弟走向操場的不同方向。

聽著店裡顧客的交談,偶爾在同學群冒泡打趣詢問所在城市。

囑咐店員記得關水關電,看著她們從班級隊伍向我跑來。

聽著她們講著學到的知識和發生的趣事,準備著她想吃的晚飯。

和弟弟講著我上學的趣事和建築的美,輔導著姐姐那令她為難的混合算數。

聽著她開門的聲音,看著弟弟掛在她的身上,聽她抱怨弟弟身上的汗味,看她拖著弟弟走向姐姐。

為弟弟洗去一天的汗,看著姐姐趴在她的腿上竊竊私語。

把小海馬放在姐姐的懷裡,抱起沙發上已經睡熟的弟弟。

趴在床上,和她講著店裡發生的趣事,聽她抱怨一天的勞累,和她講著同學負責的項目,聽她炫耀著一次通過的方案,看著她熟熟的睡去的模樣。

日復一日

看著她們漸漸獨立,看著她依然令我沉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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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22歲的自己,讓你失去了童年還差點讓你放棄夢想疲於生活;對不起22歲的自己,差點讓你變成曾經最討厭的人;對不起22歲的自己,你該為了生活而不是為了生存;對不起22歲的自己,為了別人的期望別人的看法別人的理念做不了自己;對不起22歲的自己,現在終於讓你做回你自己,快快找到自己的初戀變成一生摯愛吧。

只是六個月,見到了轉瞬生死,見到了人性自私,見到了地域歧視,見到了趨炎附勢,見到了制度漏洞,見到了同行挖坑,見到了同事狡詐,見到了22年未見到的各種惡;還好我也見到了師傅的善良和擔當,見到了民工的純真和質樸,見到了塔吊工的作為男人的責任,見到了太多微小但令人愉快的善。

工地就像一個小社會,會見到頂和底,會讓人快速成長,快速成長真是可怕讓人失去童真,失去信任,失去依賴,失去懦弱,失去善良。


對父母。

沒有生離死別的故事可以講,但細枝末節的傷害一直不斷,累積起來不知道寒了父母多少次心。

對外人小心翼翼,對最親近的人總是控制不住內心膨脹的惡意。

向全世界抱怨父母在物質上對我的限制,其實那是他們能給的所有。

在父親凌晨三點起床幹活的時候,我剛玩膩了手機鑽進被窩。

在母親頂著北方冬天的寒風騎著電瓶車去上班的時候,我逃掉上午的課睡的正香。

兼職的錢買零食買衣服買化妝品從沒給父母添過一點東西。

渾噩的大學。


承受對過去的愧疚是為了更好地面對明天。

我這輩子,截至目前,最愧疚的一件事情,最愧疚的一個人,是我的某任ex。一個熱戀時期與我非常相愛,對我非常好,而且非常有才華的妹子。

在離開我的時候,她選擇了一種非常非常殘酷的方式來對待我。換言之,我的處境類似於 @魯西西 同學的對立面(不過我不是她的ex,我和該ex早已老死不相往來了),不過她對我比魯西西對ex殘忍得多得多了。說來有趣的是,我也是無比愧疚的。

因為在戀愛的時候,我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去付出。她用一種讓我非常享受、愉快的方式來對我好,至今我收藏的音樂和電影里,仍有一半以上來自於她的推薦——這真的是我有過的最燦爛明媚的人生陰影了。那段時光,對我而言,從未有過,亦將永不再臨

然而我自己,只顧著貪婪地享受,卻從來沒有想過要如何去努力,如何去付出,來對她好,來打造共同的未來。即使是分手半年前,有次鬧彆扭過後,她坐在床沿,獃獃地掉著眼淚,說了一句,「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再堅持下去」的時候,我也只是試圖哄哄她,哄到她能夠強撐笑顏地來面對我了,就以為萬事大吉了,不再以為意。沒錯。我就是這麼蠢。

被甩的那一節我不想寫。只想說她做得很惡劣而且一點也沒考慮自己的遮掩手段很low,以至於我想幫她騙自己都騙不了。我就納了悶了怎麼這時候我變這麼聰明了早幹嘛去了,罵自己一萬遍。

從此不能好好面對彼此。她倒還是想和我保持友誼的,但是我做不到。面對著她我既原諒不了她也原諒不了自己。

分手好幾個月後,有天晚上我做夢,夢裡和她還好著。我對她說,我夢見我們分手了,而且你!#¥%…,夢裡我傷心透了。她溫柔地笑著摩挲著我的頭髮,對我說,傻瓜,想什麼呢。我們會一直好好的。不是說好了么。就像一直以來,她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做的那樣。

醒來後我哭得稀里嘩啦的。

之後的四年里精神病一樣地對和自己好的每一個姑娘瘋狂付出,彷彿這樣就而已彌補得了對她的虧欠一樣。直到遇到我老婆,一切都好了,我不再後悔與ex分開,不再拿現任和ex做對比,也不再瘋狂地單方面付出,甚至於感謝命運讓我離開ex,遇見老婆。老婆才是最好的。

但是我知道,正是因為她好,絕對不能再讓她失望。真的不可能會再有第三次機會了。對ex的愧疚,在老婆身上補償。

還將舊時意,惜取眼前人。


在我摸到姥爺冰涼的手的那一瞬間,我才明白什麼都晚了,內疚又有什麼用?

初二,姥爺生病一直住院,過年的時候從醫院回家了。

姥爺一個人呆在西邊的屋裡,一直躺在炕上,跟姥爺拜了年,我就跑到東邊的屋子裡玩。姥爺從炕上下來,走到我呆著的屋,拉起我的手問我最近學習怎麼樣。

"嗯,那平(我以前的名字)學習好,以後能考個好大學。"然後嘿嘿的笑。

我附和著也笑笑,就把手抽出來,顛顛的跑出去玩了。我始終記得我跑出去,在走廊里回頭看姥爺顫顫巍巍的從東邊的屋挪到西邊的屋。

一點一點的挪。後來每每回想到這一幕,我都討厭自己。討厭自己為什麼不多陪陪他。

在我那個貪玩的年紀,根本覺察不到,那是姥爺還在的最後一個年。

過年以後的春天,姥爺又住院了。

我們一家三口回蓬萊看姥爺。

姥爺躺在病床上。他手指上架著我說不出名的儀器,鼻子上插著管。我叫他,他沒法像以前一樣嘿嘿的笑,只能哼出幾聲。

臨走前,媽媽讓我過去牽牽姥爺的手。我不知道我怎麼了,別彆扭扭不肯過去。我明明看見了姥爺眼裡的期待。

那是我最後一次,能與他牽手的機會。

姥爺出殯那天,我牽了他的手。緊緊的。可無論怎麼攥,他也不會像以前一樣也緊緊的攥著我了。他的手冷冰冰的。一切看起來都像假的一樣。

姥爺用他的手牽著我過馬路,牽著我去海邊,牽著我在冰上打滑,牽著我跟我聊天...可是,為什麼,它變的這麼涼啊

為什麼那次我沒能再牽牽他的手。

知乎上有答主說,握了去世的人的手,就不會在夢裡見到他。我真的一次都沒能夢見過他。

可我始終能清晰的記起姥爺笑起來的臉龐和聲音,還有他說話時濃重的蓬萊方言,還有他,暖暖的大手。

姥爺,你能聽見我說的嗎,你能讓我在夢裡見見你嗎,一次也好。平平想再牽牽你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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