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理解《雪國》的結尾?


川端康成以葉子之「死」和駒子之「狂」緩緩合上了《雪國》的帷幕。

在《雪國》中,「死」並不意味著結束,它是生命的升華和變形,也是作家虛無主義思想的體現。小說開始已奠定了葉子之死的隱性線索。葉子剛出場時有「透明的」、「像是夢中看見了幻影一樣」的空幻美。對行男無微不至的照顧體現了她的奉獻精神。葉子是島村眼裡可遠觀的美,也符合作家對理想女性的形象設想。在行男之死事件中,駒子寧願在火車站送島村而不去看將死的行男,從中可見駒子對島村痴迷的態度。葉子則在雪國這個虛幻的國度中空守一座孤墳,這契合她重情義的形象。在葉子懇請島村帶她去東京後,死亡接踵而至:「僵直了的身體在半空中落下,變得柔軟了。......在這瞬間,生與死彷彿都停歇了。」作家借鑒了西方新感覺派的描寫手法,用「變得柔軟了」、「彷彿都停歇了」將死亡這一瞬間慢速播放。葉子的死亡場景消解了恐怖而重在渲染唯美之感,從文本葉子死的寫作中,讀者可以察覺到島村對此的淡漠感。「不知為什麼,島村總覺得葉子並沒有死。她的內在生命在變形,變成另一種東西」。死去的葉子在島村看來是掙脫了軀體的自由靈魂。淡漠的島村身後是「孤獨的悲哀」的作家「物哀」的審美追求。葉子死亡和銀河傾瀉相結合實現了死亡的壯美與悲美的融合,從作家呈現的島村的潛意識中可以洞見其接納肉體之死與追求性靈之美的追求。這種詩化死亡的筆法是作家靜態敘事的表現,葉子死亡是異於駒子墜落風塵的道路的,也在死亡中完成了讓島村找到生命意志的歷程。

如果說「死」對應著生命的寂滅,那麼「狂」所對應的就是靈魂的扭曲。葉子是成藝妓之前的駒子的前身,在靈與肉、理想與現實的衝突中兩人選擇了不同的路徑,葉子堅守自我而殞命,駒子則與現實妥協而存活。曾迫於給行男治病而墜落風塵的駒子徒勞的自我犧牲,而照顧行男到死的葉子將徒勞演繹到極致。葉子死後,「駒子彷彿抱著自己的犧牲和罪孽一樣。」葉子的精神之美在死亡中得到淬鍊,她的犧牲精神讓駒子相形見絀,葉子是駒子不可達成的理想生存狀態。「駒子發出瘋狂的叫喊,島村企圖靠近她......」比起葉子以視覺形態給島村以心理震顫,駒子的癲狂是以聲音的形態引起島村注意的,這種凄厲和悲劇的官能美背後是作家對「狂」的追求:駒子的生活理想和愛情理想的幻滅,為一層「狂」意;她掙扎於現實卻無力改變命運,為「狂」之二;葉子死後她處於靈魂孤寂和絕望的狀態,為「狂」之三。「狂」同樣是川端康成「物哀」思想的體現,

葉子之死和駒子之狂正好完成了作家輕描淡寫呈現悲劇的創作目的。


謝邀,

關於《雪國》結尾的問題,在周悅的《川端康成文學的文化學研究》之中有這樣的說法:《雪國》最後的「雪中火事」是幻境在雪與火的交融與衝突之中破滅。何為幻境,就是川端在小說中安置的兩面鏡子,這兩面鏡子就是虛鏡中的葉子和實鏡中的駒子兩位女子。葉子是島村的夢幻,駒子是島村的現實。書中說這「兩面鏡子的存在使整部作品滲透著禪宗式的空無」。

意思就是,在殘酷現實面前幻象的破滅——如同唯美主義大師谷崎潤一郎的《細雪》一樣,都是對日本侵華戰爭的消極反抗。即對當時日本軍國主義要求日本作家創作「報國文學」的反抗,但是為了避免當權者的壓迫轉而用表現日本傳統美的手段表示對當時的消極反抗思潮。(這種「消極反抗思潮」的說法來自於葉渭渠唐月梅夫婦編寫的《日本文學史——東方文化集成·現代卷》)


島村忽然想起了幾年前自己到這個溫泉同駒子相會,在火車上山野的燈火映在葉子臉上時的情景,心房又撲撲跳動起來。彷彿這一瞬間,火光也照亮了他同駒子共同度過的歲月。這當中充滿一種說不出的痛苦和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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