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好的朋友去世了是種什麼樣的感受?

最近突然感覺生命真的挺脆弱的,我們遲早要面對這樣的問題,所以就想問問經歷過的朋友,是什麼感受。

————————————分割—————————————

謝謝各位知友的回答,真的。沒想到會得到那麼多回答,看完每一個答案都覺得心裡特別難受……然後也反思了一下,問這樣的問題是不是有點不妥當,讓人重提悲傷的經歷……我感到很抱歉,也很感謝,謝謝你們!希望我們都能從這些分享中得到新的體會,珍惜擁有的,好好活下去。


在這個回答里提過:你聽過最傷懷,一聽到就難以自已,無法自拔的歌是什麼? - 唐缺的回答

當時是2000年的五一剛過之後的周末,似乎是星期五晚上。我的朋友坐在電腦前玩了一局冗長的帝國,玩完之後忽然喊了一句「我頭暈」,然後就往下鋪的某一張床上一躺。沒有人想到,這是他這一生中說出的最後三個字。

我們一開始並沒有留意,但躺了一會兒之後,他忽然坐了起來,表情獃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小便失禁。我們這才知道不對勁。救護車把他拉到北醫三院,確診為腦出血。這種非運動損傷的腦溢血,在年輕人中十分少見,一般都是腦血管先天畸形造成的,卻真真實實發生在他身上。

他的父母當晚就從河北開車來到了北京,之後家裡又來了幾位親戚,全天候照顧,我們班的男生也輪流排班,每晚去北醫三院幫忙守夜。在此期間,他始終昏迷不醒,醫生給出的結論很糟糕:不手術必死,手術成功率也很低。

他父母還是毫不猶豫地花錢請了最好的醫生開刀,然而奇蹟並沒有出現,腦死亡,ICU,拔管。

拔管的第二天,全班同學在北醫三院匆匆忙忙參加了他的遺體告別儀式。那是我第一次在現場目睹死人化過妝的臉,看上去紅光滿面,安詳寧靜,和睡著了也差不多。但以後我們再也見不到這張胖乎乎的憨厚的臉了。哀樂聲中,他被裝到靈車上,拉去火化,化為青煙。

後來他母親對我們說,他留在宿舍里的東西,我們願意要什麼就拿什麼吧,於是我們各自都保留了一件他的遺物作為留念。他生前曾經很羨慕我會講各種笑話在姑娘們面前談笑風生,問我「應該怎麼錘鍊幽默感」,我給他推薦了一位作家,他真的去買了一套書。所以最後,我理所當然留下了這套書中的一本,這本書一直跟隨著我從帝都到成都,現在還在我的書架上。

時隔十六年,我已經記不清他具體的忌日了,粗略算算大概就是這幾天了吧。當年青澀的大學同學們,如今離開校園都已經有十三年,紛紛走在生兒育女構建事業的奔四道路上。兄弟,雖然你走了,但我們還在替你好好活著。


我來講一個,高中同宿舍的哥們。

頭腦發達,四肢也發達,我一米八多的身高在他面前也顯得渺小。特別喜歡思考,喜歡探尋事情本源,所以我們班裡送他外號:愛因思鵬。

高考考到了西北工業大學,專業好象是飛行器設計相關,大一也經常在實驗室奮鬥到一兩點。到這裡,我們都覺得他的人生一帆風順,前途無量。

在2013的暑假,他的媽媽說想吃一種河裡的田螺,他和爸爸就去河裡摸,上游的水庫放水,沒有預警沒有通知,他不會水。就這樣,愛因思鵬被永遠的壓在那道水流下。他的爸爸去救他,可是水流太急,爸爸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兒子被壓在水流下溺亡。

我們高三班級聽到這件事情的第二天就組織了一下,去他家慰問,愛因思鵬已經火化。我們沒有見到他。在他的房間里,一台嶄新的筆記本放在床上,他的媽媽邊哭邊告訴我們,愛因思鵬一直想要台電腦,可是家裡沒錢,那是賣了上一季的糧食給他買的,他還沒碰,卻再也碰不到了…

我記憶中一直有一件小事,關於愛因思鵬難以忘懷的小事:高三時候晚上一桶泡麵宿舍八個可以傳著吃個遍,有一天晚自習,愛因思鵬告訴我今天是他生日,我和另一個室友湊錢買了兩桶泡麵一個雞蛋一根火腿。他吃那桶帶雞蛋帶火腿的 泡麵,我們七個吃另一桶。吃著吃著,愛因思鵬喝了口湯,說:這是我十八年以來,第一次有人給我過生日。

兄弟,你的那個生日我一直記得,轉眼高三畢業到了大學畢業,哥幾個一直沒忘記你,都各自奮鬥呢。


轉自ONE?一個,手機用不了引用格式,見諒。原文鏈接http://m.wufazhuce.com/question/1349

參加好朋友的葬禮是怎樣一種體驗?

唐旭問:年輕的時候參加好朋友的葬禮是怎麼樣一種體驗?

@劉墨聞 答唐旭:

2010年的3月11日,那時我大二,晚上斷電後我和室友去水房洗漱尿尿。放水時我問旁邊站著的同學小金,今晚魔獸的收穫如何。小金一邊打著哆嗦一邊說沒什麼收穫,刷出來的裝備都送給組隊的妹子了,結果送完才知道那是個人妖偽裝的妹子,白刷一晚上BOSS,便宜別人了。我們在水房笑了一會,就各自回了宿舍。

小金的宿舍在我的隔壁,我們除了同學還是鄰居,平時互相蹭煙蹭零食蹭泡麵,對彼此的愛好和起居都非常熟悉,小金人很老實,最大的愛好就是玩遊戲,每次有他在的隊伍總能順利過關,險中求勝。

那晚我剛爬上床,就聽見隔壁一聲巨響,緊接著是叫喊聲,有人不斷地喊著小金的名字。我們衝到隔壁去發現小金昏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

小金室友大喊著:「是心臟病,快找葯。」我們找了葯塞到小金嘴裡,對著嘴吹氣,葯下去了,也打了120。但還是心裡著急,幾個就想背著小金直接送醫院。但是只要我們扶起小金,他的抽搐就馬上加重,因為沒有處置經驗,所以我們只能等待救護車的到來。

巧合的是我們學校緊挨著就有一家區級醫院,醫生們來得很快,他們就在宿舍門口進行搶救。整個樓道的男生都走了出來,我們系的男生全都在,每個人都站在原地靜靜地看。室友不停地和小金說話,希望能讓他保持意識,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一個小時過去了,醫生渾身是汗,最後無力地坐在地上,替小金蓋上了白布,緊接著小金就被醫護人員抬了出去。

整個過程,我們都來不及反應,老師們叫我們回去休息,先不要聲張,但是我們每個人都沒有動。

忽然有一個同學哭了,聲音緩緩的,我們都不敢看他,原地呆了很久後陸陸續續地回到房間,還是不能接受這件事。一個活蹦亂跳的人,前一秒你們還在討論遊戲,下一秒他就去了另一個世界。

事情過去後的幾天,小金的父母來宿舍收拾遺物。我們躲在宿舍里不敢面對這一幕,隔壁的兄弟將每一樣東西都擺好,他的父母強忍著情緒安靜地帶著東西離開。

接著就是小金的葬禮,同學們自發全部出席,沒有人請假,沒有人逃避。那天早上天氣很冷,長春的冬天還沒有過去,我特意買了件黑色的大衣,有的同學還連夜把黃色的頭髮染回黑色,女孩們摘掉首飾,男孩們掛了鬍子。我當時的女朋友在我的手上還系了一條細繩,說是吉利。

我們坐滿了兩台校車,緩緩駛向郊區的火葬場。路上沒有人說話,乾枯的樹木指著一條蕭清的道路,整個城市都是沉寂和嚴肅。

抵達火葬場後,先是上來一個女人,看樣子比我們年長几歲。她先鞠了一躬,然後給每個人分發白花,一邊發一邊說:「謝謝,謝謝你們來送我弟弟,謝謝你們。」

白花遞到我手上,有一片還是濕的。明明是一張紙,卻好像忽然有了生命,我把它掛上,看著姐姐下車。老師在門口示意了一下,我們也跟著下去。

剛走進大堂就看見小金躺在一個水晶棺里,面容平靜,好像只是在睡覺。花團錦簇,我們面對著他,側對著家屬,鞠躬,又鞠躬,再鞠躬。然後家屬向我們點頭示意。

緊接著小金就要被推進去火化,他的母親忽然在這一刻崩潰下來,說了一些我聽不清也不想聽清的話。站在前面的女生都靠在男生身上不停地抖,他宿舍的一個兄弟哭得跪在了地上。

小金還是送進去了,我們從大堂的正門出來。金叔叔和我們每個人握手,同時囑咐一句「健健康康,好好學習」。他幫每個哭的同學擦眼淚,他像父親一樣拍打每一個孩子。

走出大堂後我們繞到後面去,為小金燒一些東西。機箱,顯示器,魔獸點卡,他愛吃的零食,總之我們不停地往爐子里丟,扔一些,就囑咐幾句,告訴他缺什麼要在夢裡告訴我們,不要憋著,更不要宅。

火燒了很久,沒有人離開,有的女生好像剪了一縷頭髮丟進去。我們一直等著火滅掉,好像那些東西沒有燒盡,我們就沒有辦法放心。

離開時我們的輔導員秦老師在車門口,用白酒為每一個同學洗手,她的眼淚一直掛在臉上,卻沒有聲音。我也是上了車才知道我也和她一樣。

回去的路上有人不停地往後看,好像有什麼東西落在那了。回到學校我們都沒有下車,好像這一路也沒能讓我們緩過來。

這時秦老師站在校車的過道上對我們說:「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上都會有自己的身份,有的身份是你與生俱來的,有的身份需要你去尋找,區分和辨認。兒女,學生,未來的父母,這些都會是你們的身份,不同的人生階段會給我們不同的體驗,但是記時刻記住身份背後的責任,人並不完全是為了自己而活,我希望你們健康也快樂。回去吧,回到你們的身份里。」

我起身下車,走進學校里,好像剛下課,教學樓里湧出說說笑笑的學生。我們表情嚴肅地混入他們,好像有所不同,又好像沒什麼兩樣。

我的這位同學叫金成源,今天你打開人人網搜索這個名字,依然可以在他的主頁留言板上看見同學們悼念他的留言。六年過去了,不知道他在那邊過得好嗎。

參加好朋友的葬禮到底是怎樣一種體驗呢?

那就像是提前死了一次,又好像是重新活了過來。


都是青年人答的,說說我們中年人的往事。

96年,我班畢業。大家各奔東西,我哥倆吃上了公家飯。我那兄弟會來事,升得很快,上學時一直是學生會主席,看著就挺上進。我就不行,平時沉默寡言,一棍打不出個響來。大學上下鋪,兩個性格不合的人成了死黨,我知道他陽光燦爛後面的憂鬱,他也懂我平靜表面下的不正經。

地位的不同拉開了我們的距離,他應酬多了,我也忙著結婚生子一系列事,買房子還找他幫的忙。

他那部門油水多,有了閑錢他投了股票,沒想到埋下了禍根。07過年相聚的時侯,我哥倆喝酒的時侯還感慨人生滄桑,我已經有了脾酒肚,他的眼裡卻冒著精光。

下半年,他又升了,副處,前途無量呀。MD,有時侯命運就像給人開了一個玩笑,08年,他買的股全賠了,如果只是自己的錢也就算了,可他聽信了他一證券所的朋友,挪用了公款,想大賺一筆(具體多少不說了,這個事當時在我們那很轟動)。

那年秋天的一個傍晚,我接到了他的電話,他沙啞著喉嚨對我說:這輩子交的朋友很多,但好兄弟沒幾個,替我照顧好壯壯。我聽著話頭不對,那邊已經關了機。我打車立馬狂奔他家,他不在,報了警,給他親友打電話,當時心裡撲通撲通一直跳,眼皮也一直抖,感覺就要出事,沒想到真出事了,跳樓自殺,警察喊認屍的時侯我陪他們母子去的,地上很多血,到場我捂住了壯壯的眼,沒讓他見到爸爸最後一面,我很愧疚。

感受是什麼,開始時,怨居多,好好的一個人說去就去了,他怎麼就這麼自私呢,不就是坐牢嗎,你不還有老婆兒子嘛.。後來就懂了,他其實是個挺缺乏安全感的人,表現的上進,積極只是努力拉著心裡那根弦,讓他不斷繃緊,繃緊,直到一天,弦斷了,他也要離開了,我想縱身一躍後的他肯定如負重釋,什麼都不管的感覺真好,我為他高興,終於可以不那麼累的活著了。

我不信鬼神,認為人死就死了,我也不會去墳前看他,只是偶爾獨自喝酒時會想起他,不知不覺,八年了

現在小傢伙長大了,眉目間依稀有他爹的模樣,喊我叔的時侯,我總會想起上鋪那個意氣風發的少年


這是2009年,接到兄弟去世的消息時,寫下的文章

=============================================

我最好的兄弟去世了,下午四點二十,因白血病轉胃癌,最後胃部大出血去世-

從我得到他生病的消息,到他離開,短短的116天-

他一直很開朗,打電話告訴我病情的時候,還和我開玩笑說自己中了五百萬,因為得這個病的幾率,在他看來就和買彩票中獎一樣-

他一直很健康,是學校的體育老師,天天鍛煉,我從未想過這個兄弟會走在自己的前頭-

在最後一條簡訊中,他說胃不太好,懷疑是化療傷了胃,什麼東西都吃不下,我還以為是正常現象,沒想到這就是我們最後的話語-

我們從上小學的第一天認識-

我們一起參加學校的繪畫興趣班-

一起在遊戲機室流連忘返-

我們升入了同一個初中,幸運的是又分到了同一個班級,成為同桌-

年少家貧,又不小心被人偷了校服,一籌莫展之際,是他把自己多餘的校服送給我-

父母不在身邊,放學後,很長時間我都是先去他家,看漫畫消磨時間-

我們一起抄作業-

我們一起用省下的早飯前買漫畫,買磁帶-

我們合作畫漫畫,投稿給「金虹」-

我們一起補習,又在下課後溜去街機遊戲室,結果被他母親逮個正著-

後來我們畢業了,我去了外地讀書,但是每次回家,我們又會聚在一起-

他說他戀愛了,我們一起騎車追他的女友-

他說他失戀了,我和他半夜跑到山頂,他高喊著釋放情緒-

後來他考上了大學,去了金華讀書,畢業後又回到了家鄉,當了一名體育老師-

每年的長假我都會回去家鄉,他總會在那個時間段打電話到我奶奶家看我是否歸去,我前腳剛進家門,電話就已響起,知道我家冷清,於是總是邀我去他家聚餐-

他買了摩托,他換了普桑,他換了藍鳥,他買了房子-

他的日子在一天天的變好,我有時羨慕他,覺得這種按部就班的日子挺好,踏踏實實-

他有時也羨慕我,覺得我這樣閑雲野鶴的生活更加自在-

想完我們又會笑笑,知道自己沒法或不能去過對方這種生活-

有時候我會覺得他就是另一個我,是我心中那個想踏踏實實生活的我-

後來他又戀愛了,後來他結婚了,後來他有了一個女兒-

他女兒降生的那刻,我正在一座大山中挑戰我生命的極限,迷路的恐懼和身體的傷痕讓我對人生有了新的認識,而他也在那一刻晉陞到了人生的另一個高點-

短短的一年多,他去世了-

他在向他丈母娘介紹我時,我在和朋友們提起他時,我們都是這樣說:他是我20多年的朋友,或者,叫做兄弟-

我們的友誼從88年開始,走到今天,已經是21個多年頭-

在我的生命中,他的記憶佔據了2/3的年頭,除了親人,沒有任何人能夠超越-

我本以為能夠走的更久,沒想到卻戛然而止-

有一種朋友,是那種平時不用聯繫,但卻永遠不會生疏,也許許久許久都不見不聯繫,但當你需要幫忙的時候,義不容辭的跳出來卻總是他-

他是這樣的朋友-

突然很想唱一首《睡在我上鋪的兄弟》-

下午四點,當靈魂從你的身體中脫出的時候,你是否看見了新的世界,那個世界,和我們的世界有多遠……-

==================================-

睡在我上鋪的兄弟 -

無聲無息的你-

你曾經問我的那些問題 -

如今再沒人問起-

分給我煙抽的兄弟 -

分給我快樂的往昔-

你總是猜不對我手裡的硬幣-

搖搖頭說這太神秘-

你來的信寫的越來越客氣 -

關於愛情你隻字不提-

你說你現在有很多的朋友 卻再也不為那些事憂愁-

睡在我寂寞的回憶-

那些日子裡你總說起的女孩-

是否送了你她的髮帶-

你說每當你回頭看夕陽紅-

每當你又聽到晚鐘-

從前的點點滴滴會湧起-

在你來不及難過的心裡-

你問我幾時能一起回去-

看看我們的宿舍我們的過去-

你刻在牆上的字依然清晰-

從那時候起就沒有人能擦去-

=======================================

這是在去參加他葬禮後,寫下的文字

11月3日的清晨很冷-

當我從長途夜車上跳下,距離告別儀式的開始還有2個小時,天空陰冷,一襲黑衣的我在高速路口瑟瑟發抖-

我終於見到了阿姨,曾經的女強人現在柔弱的像一張紙,面部甚至有些浮腫-

阿姨見到我的那刻就哭了,我已經忘記我們說的第一句話是什麼,只記得阿姨說:XX沒有福氣和你們一起享受了-

我只能去洗臉,不停的洗臉-

去到了殯儀館,大堂中擠滿了人,兩側的花圈擠得滿滿,我在人群中茫然失措,完全不知道應該做些什麼-

我想上去看兄弟一眼,給他上一柱香,可一群司職哭喪的人正圍著遺體做著儀式-

我在人群中茫然四望,見到了兄弟生前的朋友,壯得如一頭熊般的男人,在靈堂的角落哭得稀里嘩啦-

幸好有同去的長輩提醒我流程,我到側邊的房間見到了兄弟的父親,那個在我心中一直比同齡人更為年輕的他,瞬間老了幾十歲,鬍渣唏噓,泛白,夾煙的手一直在顫抖,當他從椅子上站起來的時候,傴僂著腰,幾乎讓我以為他會隨時摔倒-

「沒有用了,沒有用了」,他喃喃的對我說:「XX沒有了。」他努力到了最後一刻,卻沒有看到想要的結果-

致悼詞的人都哽咽了-

向遺體告別的儀式終於開始,我們圍繞著水晶棺,緩緩走著,我終於看到了我的兄弟,頭髮因為化療已經掉光,只長出短短的一點,彷彿一個嬰兒,削瘦的臉頰因為化了妝而顯得清秀,安詳的樣子讓我無法接受他已經離世的現實-

握手時,他的妻子第一時間喊出了我的名字,這讓我感到詫異,因為我們見過也就是短短的三次,我不知道要說什麼,只是離開了隊伍,一個人又站在水晶棺前靜靜的看了兄弟幾眼-

儀式結束,兄弟被抬上鐵車,最後的告別時刻,當白色被單蓋上兄弟軀體的時候,是我見到兄弟的最後一刻-

五十分鐘後,兄弟在一個盒子中被端了出來,車隊把他送回了家,按家鄉的說法,他的魂魄也跟著回到了家,再沒有病,也沒有痛,好好的回了家-

家中儀式結束,我們又將兄弟送往他的最終歸宿-

近百人每人幫拿著花圈和花籃,將兄弟送到了公墓-

那是一個好地方,配得起我的兄弟,直面湖泊的高地,藝術化的墓碑,清風吹來,第一個拂過的是他的宅邸——他的妻子說,他要住幾十年,就一定要給他最好的地方-

安葬的過程我看得很仔細,因為他的父母和妻子都沒有來,如果他們有一天想知道細節,我可以告訴他們-

開始放遺物時,他的學生說-

看,那是Q老師經常背的包-

看,那是Q老師冬天常穿的大衣,他穿上這件衣服可帥了-

女生們抽泣著,一直到儀式結束的最後,才緩緩離去-

眾人散去,我獨坐在墓前,終於安靜了-

兄弟,我回來了,我從來沒有想到我會在這麼年輕的時候來參加你的葬禮,我們一起長大,一起玩耍,一起努力,但今天,你突然進了土裡-

你的女兒,從此就是我的女兒,而你的父母,從此也是我的二老-

兄弟,請你放心-

我相信如果當天躺在土裡的是我,兄弟也一定會這麼對我說-

突然起風了,身後的塑料袋突然被風吹起,圍繞我轉了一圈,緩緩落地-

你聽到了,我相信,這是我的承諾,請你放心-

當我回到公墓邊的殯儀館時,兄弟的父母和妻子也坐車來到了那裡,她的妻子招呼我坐在一起吃飯-

我第一次見到了兄弟的女兒,一歲半的她,聰明伶俐,已經可以根據人的年齡性別,自己分辨出該叫爺爺、伯伯還是大媽,知道許多水果的英語,還會背唐詩和三字經,眉眼清秀,表情生動且多-

她的妻子比我想像中堅強很多,她大口的吃著東西,也沒有淚水,她說-:

「XX走了,我要更加堅強起來,現在有4個老人和1個小孩指望著我,我要更加努力-」

「XX走了,但是生命有了延續,我一定要把她好好培養成人,一個女孩,道德品質是最重要的,我一定會抓好,如果再會念書,那就更好-」

「XX走的很快,從沉睡中醒來,出了一身大汗,連叫醫生都來不及,三五分鐘就走了,很好,沒有受很多的苦」-

「XX從來都沒有放棄過,他一直覺得自己會好,說現在醫學這麼發達,自己一定是有驚無險,哪怕最後一刻,都沒有覺得自己會離去,他每天都用漫畫配字寫日記,給女兒,卻沒有留下任何遺言-

XX很喜歡女兒,換尿布,餵奶,什麼都會,都主動做,很嫻熟,在辦公室里常常和同事說起女兒的近況-」

「我從來不喝可樂,但XX喜歡喝,今天我幫他喝兩杯-」

她是一個很厲害的女人,我曾以為她是一個被家中嬌寵的大小姐,今天看來卻全然不是-

兄弟生病期間,是她一直照顧著兄弟,開車送他去杭州做化療,又開車帶他回來,後來兄弟的母親也住院了,母子倆在同一家醫院,她和公公一人照顧一個,卻從不叫苦,半年沒法上班,丈夫、婆婆、女兒都需要她照顧,卻從不叫累-

XX去世了,她堅強的陪著公公婆婆一起,操持XX的後事,挑選骨灰盒,挑選墓地-

她說,「所有的我都選了最好的,錢我可以再掙,但一定要給他最好的-」

後來我和她講述了安葬的細節,我事無巨細的告訴了她每一個細節,我告訴她,兄弟安葬的時候有很多人陪著,很多人在除親戚必須留下外其餘人都可以回去時,依然堅持留到了最後,有他的親戚、朋友、同事、學生,他走的一點也不寂寞。封墓的細節我也仔細看了,細緻到位,沒有問題-

她笑著說,那我就放心了,但我知道,在沒有人的時候,她會哭的,因為大家知道,自從兄弟生病後,她就再不在人前落淚——也許在這世上,只有兄弟才是她覺得可以安心落淚的避風港灣,港灣坍塌,她於是選擇堅強-

「你知道么,明天就是我和XX結婚兩周年紀念日」,她突然用輕鬆的語氣對我說。見我聞言悲傷,甚至轉而安慰起我-

飯後,兄弟的幾個親戚和我一起陪著二老和兄弟的妻子去看墓地。二老走的顫顫悠悠,兄弟的母親本是一個很講究穿著的人,今天卻將一雙皮鞋踩塌了後跟,直接穿在腳上,左腳的褲管略有翻起,卻也渾然不知-

我陪著他的父親走著,他的腳步不再矯健,也不和別人說話。我一路陪著他,我說阿姨身體不好,您就更要堅強,你還有個孫女,你要好好把她帶大。他說,我會的,我看的開。下樓梯時我扶著他,他說:我行的。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痛不是常人可以忍受,但他是一個男人,他選擇堅強-

突然有人看著我問,這是誰,二老和Q妻告訴她,這是XX最好的朋友,和兄弟一樣-

我說,不是一樣,就是兄弟-

Q母對我說,XD,XX走了,以後你交女朋友、結婚、生小孩,一定要告訴阿姨啊-

我對Q母和Q父說:我一直想對你們說,你們二老從此就和我的父母一樣,我就是你們的兒子-

是的,從得知兄弟生病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這麼決定-

可是我不能和兄弟說,不能打擊他活下去的信心,但我相信兄弟能知道自己的父母會有所託-

在我年少時,家中無人,是二老接納我,在他們家玩,在他們家吃,關心我-

父母,並不一定要有血緣-

晚上八點,我在夜色中跳上了返程的夜車,離開了那個城市,城市依然陰冷,一如我當時的心情

===============================================

這是我在知乎正式回答的第一個問題,沒想到竟然是這麼悲傷的話題。

時隔近7年,再看這個問題,已經沒有那麼悲傷。

只是,手機里有一個永遠也不會刪掉的電話號碼,雖然再也打不通,但總覺得如果刪除了這個號碼,他就真的消失了一樣。

記得有一句話,什麼時候一個人才是真正的死去,那是他的名字在世間最後一次被提起。

所以,不想也不願刪除這個號碼。

過年回老家,只要有時間,就一定會去兄弟家拜年。

其實他家條件一直很好,父母怕住在老房子里傷心,買了新房,三層的別墅,寬敞亮堂。在廚房幫他媽媽打下手時,隨口說了一句阿姨你們的房子不錯,他媽媽的眼淚就突然下來了。

一邊抹眼淚一邊說:我們什麼都好,就是這個房子里少了一個人……

唯一慶幸的是,他留下了一個女兒。如今這女兒就是二老的希望,我知道,他們能健康的活著,就是為了見到孫女健康長大的那一天。

人生最怕的就是失去目標和希望,對於很多中國家長而言,自己的孩子就是人生的最大目標和希望。希望他們好,希望他們快樂,希望他們健康。

當這一切都沒有的時候,就像阿姨說的:我掙再多的錢又如何呢?

再談談對我個人的影響:

曾經我不愛結婚,也不知道為啥要有兒女。經歷了這件事後,我覺得我必須要有孩子,儘可能的生兩個。

世間的事情很難料,如果有一天我不幸走在父母前面,我希望留給他們一個寄託,讓他們有生的樂趣和希望。

我也害怕自己失獨,我似乎很享受孤獨,可我不保證自己在年邁時,是否還有勇氣說這句話。

也許對孩子而言,這是很自私的想法,彷彿孕育他們就是為了達到某種目的,可是我並不以此為恥。

最後,希望所有的人健康、幸福,祈願世間少一些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劇!

感謝讀到這裡的所有人!

5月25日修改時,隱去了所有人的姓氏,見諒……


謝謝大家的安慰,我也就一直這樣了,高波這小子現在狀態也很好。

再次感謝大家,讓我感到溫暖。

這個問題無疑會勾起每個人心底的悲傷。

我回憶起了那些年發生過得往事。

15年前:我家旁邊搬來了一個身材羸弱,皮膚黑黑的小孩,爸爸告訴我他家來自農村,我把我的高鈣餅乾分了他一片,他吃了,這逗逼膽怯的告訴我他叫高波。

14年前:高波和我進入了同一所小學、我借過他5毛錢,帶他跳了半個小時的蹦蹦床,這丫至今5角未還。

13年前:高波這貨優點就是手巧總會用木條和小刀削出像是電視劇里那樣的寶劍,而我不會。我在答應他以後彈玻璃珠時可以讓他弩著彈後,他給我做了一把。

12 年前:他告訴我彈弓的架子要用榆木做,而我則告訴他我家衣櫃頂有一種神秘的光碟,爸媽說小孩看了會眼睛瞎。

11年前:不知道誰說螞蚱腿可以烤著吃,我倆去荒地抓了兩隻,拔了腿,用打火機烤了兩下,我先吃,雖然一股死老鼠味,不過我評價說很好吃,他吃了一口後,非常贊同我的評價。

10 年前:他的老夫子借給我,而我借給隔壁班的小芳。

9年前:他喜歡班裡的X,告訴了我,而我,偷偷告訴了X。

8年前:他3科293。我287。我倆去了同一所初中。

7年前:我和隔壁班Y分手了,他一天突然告訴我他其實暗戀Y,我和他打了一架。

6年前;我倆考上高中同一所高中。

5年前:我學理科,那貨學了文科,我恭喜他將可能變為娘炮時,他依舊是那個在我失戀時可以陪我說說笑笑的人。

4年前:我告訴他我想去的是上財,他告訴我他想去的是北航。我說北航是理工科,他是文科,

3年前;我在晚自習回家的路上,被一個喝醉的人開車撞飛了。。。。我,不得已得去另一個地方。。那一夜我家燈火通明,牆的那一邊,被窩裡的他瑟瑟發抖,淚水打濕了整個枕巾。

2年前:他圓了他的夢,也圓了我的夢,考完的他在當年的那片空地上告訴我他很想我。其實我想說:我也想你啊。我想我爸爸我媽媽。我也想3個月後踏上火車。

1年前:他依舊在夢中經常夢到我,他依舊會在夜裡宿舍被窩宿舍中聽著歌,流著淚。。其實我真的不想說其實,其實你別哭了,別像個感情受挫的小姑娘經常流淚。

今天:他在他的電腦前胡亂的打了一堆字,雖然不知道他又BB了什麼。

但是我相信,他知道,我依舊在。

我仍然在。。。

故事真不真?我沒有精力打這麼多廢話。

名字均為化名。

謝絕轉載。


高三那年五月,

難得有一天下午學校讓我們出來放風,

在大門口碰到高一,高二一直同班的一個富帥。

我簡直沒認出來他,

以前很帥,很潮的一個微胖小男神,

現在臉色蠟黃,皮包骨頭站在我面前,

腦海里當時就蹦出來「形容枯槁」這個詞,

穿著一條牛仔褲,綠色外套,

是他以前穿過的衣服,

但是當時在他身上覺得像嘻哈風格。

帶一個帽子。

之前聽說他得了白血病,

家裡在給他治療,

但是沒想到會憔悴成這樣。

他問我複習的怎麼樣,

說等我們幾個高考完了一起出去玩,

好好瘋一瘋。

但是還有點擔心地問我

「我現在是不是特別難看」

我說沒有,

你以前太帥了,

現在只是姿色略微不及從前。

他特別開心信了我的話。

然後就跟我拉家常似的說

「不管現在還是以後,

不要熬夜,

多愛惜自己,

千萬別覺得現在年紀小就可以糟踐身體,

多吃水果多運動,

生活健康一點。

不然就像我這麼太遭罪啦」

我當時還不以為然,

說「考上大學不就是要過那種黑白顛倒的生活嗎」

他笑了笑,

說「聽哥哥的沒錯」

然後那年11月,

我們去給他掃墓。

那天我看了他周圍所有的墓碑,

幾乎沒幾個年紀比他還小的…

特別擔心他的鄰居會不會欺負他。

而且不明白為什麼他還那麼年輕就要離開?

明明是那麼善良的人,

為什麼沒有善終?

講真,

希望所有人都能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

不要熬夜,

少抽煙,

膳食均衡,

多運動。

聽他的,真沒錯。


去世的時候只有25歲,在美國做計算機方面工作,有一個妹妹,自己還是單身,懷揣著回國創業的想法,自己省吃儉用,賺的錢都給在農村的父母。為什麼偏偏是還有很多事情要去實現,生命中很多美好還沒經歷,寄託了家庭希望的少年。這個世界上多少人渣TMD還活得特別長時間,為什麼要在這麼早!我感受到最多的是,老天的不公,老天TMD瞎了眼。

在生命面前,什麼世俗,什麼所謂的現實,都太不重要了。最最重要的是,在活著的每一天,去全力追求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要在意別人的臉色去說自己想說的話,毫無保留地愛自己愛的人。把每一天都當作自己的最後一天,沒有什麼可以阻擋你,心中也沒有恐懼,沒有屈服,沒有妥協,勇敢去挑戰,冒險。

因為他,我體會到了什麼是活得特別痛快!

他來自山西祁縣的農村家庭,親戚資助去了美國讀了計算機碩士。畢業之後,留在美國工作,工作了半年多,2015年11月21日身體左半部分失去知覺,去了醫院確認腦動脈腫瘤,而後12月1日去世。

我們是大學本科同學,相識7年,雖然時間不長,但絕對是知己。

本科,我們都想去美國留學,一起租了房子備考GRE。長沙總是陰雨天,房子也是相當破,牆壁都是黑黑的,經常是大白天,開著檯燈背單詞,做綠皮書。這傢伙有個毛病就是用洗髮水超多,還有一個毛病就是跟他聊天的時候,喜歡擰衣服架,當時我們用的所有衣服架都沒有漆皮了。印象最深的是,我倆租房子,連續好幾個月都是每月只用十塊錢的電費,後來抄電錶的都罵我倆是不是偷電。房東人品特別差,坑我們房租,那時特別生氣,我倆本來還相約畢業那天去房東門上潑糞。

他本科學的計算機,後來13年秋季去紐約讀計算機碩士,我本科學的機械,13年還是留在本校讀碩士。

後來,我們不在一個國家,但是經常在周末網路聊天。從都在讀書,他給我說在那邊讀書的感受,他怎麼去找兼職。後來,我也因為項目需要,開始做計算機視覺,之後自學了深度學習方面。我們的話題就多圍繞計算機方面,那會兒說著Facebook招兵買馬做VR,MagicLeap做的AR什麼的。後來,他在美國工作了,我還在讀書,會聊一些相約以後在北京一起創業,不時地還會被我安利搞深度學習。

去年秋季的時候,深度學習還沒有在國內火起來的時候,我還是想做深度學習。可以去DeepGlint和SenseTime實習,我倍加珍惜這樣的機會,可是老闆說」我帶了這麼多年學生,沒有一個學生實習過。」 很多人勸我說,別得罪老師,文憑重要,但是我渴望去一個可以提高自己的地方。在我糾結和掙扎的時候,他給我很多鼓勵,幫我支招。本來10月底應該去,我一直延遲到了12月才去實習的。

原本我還是慫地不敢去實習。得知他去世消息的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坐在實驗室的桌子前,雙手抱著頭,眼淚止都止不住,嘴裡滿是髒話。從那之後,我生命的態度完全不一樣了。

從12月1號開始,我決定了去北京實習,每天都工作到深夜,感覺一個月像是兩三個月,每天學到的東西特別多。慢慢跟周圍的朋友熟了,一起出去玩的時候,大家總是玩得特別瘋,花樣百出,沒有一個人端著,從沒什麼裝腔作勢,都像是幾歲的小孩,在頤和園的遊船上玩耍的時候,周圍的遊客都看著我們不住的笑。去萬柳看美國隊長的時候,電影院的3D眼鏡有普遍問題,跟工作人員溝通無效,電影一結束,我就在幾百人的大廳里站起來,提出問題,爭取觀眾的共鳴。公司里有問題的時候,我就拉幾個人去解決,哪怕是很小的問題。在有穩定工作的邀請和創業機會的時候,內心充滿創業和折騰的我豪不猶豫地去創業,大不了拍拍身子,擼起袖管繼續干。

生命太短暫,也太脆弱了。為什麼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為什麼要屈服於現實,為什麼要低聲下氣,為什麼不把真實的聲音說出來。現在不去做,不說,想什麼時候去做,去說。沒什麼好怕的,就算再失敗,能差到哪裡去呢!

我覺得他一直在我身邊,他給了我力量讓我說自己想說的話,做自己想做的事,愛自己愛的人。現在的我,每天感受到都是幸福和快樂!


十幾年的朋友,特別這幾年因為工作原因,很多交集和深入溝通,幾個月前,人就突然沒了,留下妻子和剛出生的孩子。。。

當然是悲劇

我傷感了幾天,最大感觸就是,再狠一點去熱愛生活吧,反正就算一切正常,其實人生過半,給自己也不剩多少時間了。。。

做事不能等。。。

此刻我在去珠峰大本營路上,明天將抵達5000米高度,為周末的珠峰馬拉松做準備。

我初一初二時有過一個夢想清單,其中一項就是「登上珠峰」。。。

什麼時候能實現這個願望不知道,但至少我可以先去珠峰大本營EBC,近距離去感受一下喜馬拉雅山脈。。。

我不想等了。。。

為自己熱愛的事情,付出一切,在這個過程中,我應該會平靜面對突然而至的挫折,災難,甚至死亡。

上面內容,還沒實現的沒有幾項了。

多麼瘋狂與誇張並不重要,這上面未完成的內容,幾乎就是我下半生所有的意義。。。

更新,

今天最近距離看到阿瑪代布拉姆峰,美到眼淚快掉下來了,這是賽道16公里處

再更新:

珠峰馬拉松順利完賽,很開心,全程沒高反


我們都在馬不停蹄的奔向生命的最終點,只是有人走得快,有人走得慢,最終的走向,卻是一樣的。八十老翁門前站,三歲孩童染黃泉,命運,命運,先要有命活,才可能有運去轉。

活著的時候,拚命折騰,瘋了似的賺錢,養家,活在擁擠的人群,死了還要跟無數死人一起擠在公墓里,一排排,一列列的。活著鬧心,死了也不清靜。

一朋友,大帥,三十齣頭,肺癌晚期。早早的被判了死刑,絕逼的凄慘。大帥老家是外地,用我們的話來說就是來自西北的漢子。還在十幾歲的時候就來了這裡,一直在這座城市打拚,因為文化不高,做過各種各樣的工作,什麼搬運工,送水工,庫管,中介公司……能折騰,肯吃苦,耿直實在,是個可交的兄弟。這是我們給大帥的一致評價。

大帥一心想要紮根在這座城市裡,拚命的想攢錢買個房子,娶個本地的老婆,在他看來人生巔峰,不過如此。我曾問過大帥,為什麼不回老家。大帥說,你沒去過那裡,你也不知道,太窮了。我這麼賣命的掙錢,就是不想再回去受罪,不想讓自己孩子再那種環境里生活。奈何他賺錢的速度趕不上房價瘋漲的速度,實在是買不起房子,後來經過一朋友的介紹,在這裡倒插門,做了上門女婿。但凡有點莫名其妙自尊心的男人,應該都比較抵觸做上門女婿,不過看到大帥也很開心很滿足,做朋友的我們也是紛紛祝福。

本來小日子也算有奔頭,誰知道天有不測風雲,出這麼檔子事。他老家親人得知病情之後,第一時間就讓大帥的弟弟跟大帥說,家裡窮,拿不出錢來看病,這意思就是你大帥出去了,自生自滅吧。至於他丈人門上,更他媽絕,知道這癌症是無底洞,扔多少錢都一樣,所以也是一副放棄治療的樣子,到最後連個陪床,看望的人都沒有,老婆孩子丈人丈母娘都沒去過醫院。

所以說,大帥的這一輩子很苦逼,之前玩命折騰,拚命賺錢,孝敬老人,疼愛老婆,做牛做馬,一門心思的想著跟老婆好好過日子。結果重病之時,身邊卻無一人照顧,這得多操蛋的親人才能幹出這樣的事兒來。

得知消息之後,我從外地趕回來去醫院看他,大帥躺在病床上,一臉苦大仇深的模樣。臉色蠟黃,雙目無神,隔著老遠都可以嗅到他身上那一股死亡的味道。因為化療,頭髮已經掉了乾淨,光頭閃閃的頗有葛優的風範。再加上身體消瘦,一米八三的個頭,瘦的皮包骨頭,穿著病號服寬寬大大,很有一種隨風而去的感覺。

看著大帥的慘狀,心裡很不是滋味,半年前還跟自己一起吹牛逼,吃燒烤,泡小妞,蹦迪唱K的兄弟,現在就這麼半死不活的賴在了醫院,心裡默默數著生命的倒計時,還有比等死更慘的事情么?

「什麼情況?」我問道。

「呵呵,肺癌,晚期。」大帥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放屁,你他媽三天才抽一盒煙,還能得了那種病?是不是搞錯了?我怎麼就沒事兒。」我罵道。

「大少,這是命,命中注定我有此劫。」大帥笑道。

我默然不語,心知不會錯的。

大帥說,「大少,給顆煙抽。破逼醫院還不讓抽煙,怕病情惡化。我這都他媽晚期了,還能惡化到哪去?」

我掏出煙給他點上一顆。站在窗前看著大帥一口一口的把煙抽完。大帥仰頭看著天花板,半天說道,「患難見真情,這句話我算是真的明白了。不過,我不怪任何人。小災小病的花點錢也就算了。這種病,靠錢是砸不出什麼來的。也好,死了一了百了。世態炎涼,冷暖自知。唉,我他媽的憋屈!」

我說,「上輩子你肯定是光享福了,沒有受一丁點的罪,這是閻王爺讓你受這幾十年的罪,還了上輩子的因果。現在你的罪也受夠了,時間也該到了。」

「因果循環,呵呵,我現在信了。」大帥說道。

「你就打算這麼在醫院耗下去?」我問。

「嗯,也耗不了多久了,沒錢了就算我想耗著,人家醫院也不讓,勢力著呢。現在我也不再化療了,那真比死了還難受。老子這麼帥的人,看看這頭髮,都他媽掉沒了。跟鴨蛋似的。要多噁心有多噁心。」大帥摸著光禿禿的頭頂跟我絮叨著。

「出院之後有什麼打算?」我問他。

「嗯,找個地方等死吧。反正現在也是無依無靠,無牽無掛的,倒也清靜。要不你把我拉到一個山溝里,刨個坑埋了拉到。」大帥說。

「滾他媽的蛋,老子還怕別人說我毀屍滅跡呢。都他媽這時候了,還這麼不靠譜。」我罵道。

大帥忽然一臉嚴肅的對我說:「大少,這些日子,我反覆的琢磨我的這一輩子,想明白了很多的事情。無論是誰,這一輩子,所掙的錢,所受的苦,所享的福,都是定數。掙的錢到數了,再拚命的話,那麼不是死,就是災。受的苦到頭了,再繼續下去,那麼不是時來運轉,就是嗝屁著涼。享的福用完了,再想享福,估計夠嗆,就是以後光剩下苦日子了。別總是糾結自己的幸運和不幸,一切順其自然吧。既然是老天安排好了的,那就一步步的踏實走下來。至於最後是成還是敗,是好還是壞,那都是命,真不是我們能改變的。」

「你這套子亂七八糟宿命論從哪個故事會上看到的?」我問他。

大帥嘆了口氣說,「都是自己琢磨的,將死之人除了胡思亂想還能幹啥。」

「說的有點意思」我回了一句。

大帥繼續叨叨著,「無論幾世輪迴轉成人,終歸不是什麼好事兒,太他媽累了。

以前啊,我總覺得這佛啊,道啊什麼的,都是吹牛逼。現在明白了,那是大智慧。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要不我也不至於這麼遭罪。媽了個逼的,要是真有下輩子的話,我可不他媽的做人了,隨便做個什麼,哪怕做豬也行,吃飽喝足睡覺的混一年,年底一刀宰,也省心。」

我說,「可拉雞巴倒吧,你下輩子做種豬還行,技術含量不高,來錢又快。配種的功夫就把錢賺了,多他么省心。」

大帥踢了我一腳,沒搭我這話茬,繼續說著:「想我這輩子,好事兒做過,壞事兒做過,雖然不是大忠大善之人,卻也不是什麼大奸大惡之徒。落這麼個下場,這就是命。啊,對了,一會兒你走的時候,我給你錢。剛抽了你幾顆煙,可是不能再欠著了,要不然還得記著下輩子還。」

「滾蛋,你欠老子的多了。把你捐了都還不起。」我罵道。

「呵呵,我倒是想捐了自己,可是誰他媽要啊。全身器官都快成了黑葡萄了。我現在才叫典型的廢物。活著吧,浪費藥物,占著床位;死了吧,就算燒了我,也燒不幹凈。人家說那些病死的人燒到最後都還剩幾塊黑疙瘩。不知道真的假的。等燒我的時候你好好看看,到時候我晚上找你,你再告訴我。」大帥說道。

我遞給他一顆煙給他點上,大帥緩緩的吐出一口煙霧,說:「 唉,我這輩子啊。也算沒白活。打過架,砍過人,砸過場子,混過社會,抽過煙,喝過酒,泡過小妞,也賣命掙過錢。這一輩子,就這麼過去了,咱下輩子見吧。要是下輩子你能遇到一頭豬含情脈脈的看著你的時候,你別怕,那是我。你可得想法把我弄回家,好吃好喝的養我一年,然後要殺要宰就隨你的便了。走吧,以後沒事兒別來了。省的看一次,哭一次,弄得哥們兒就是想死都死的不洒脫。」

「那你家裡怎麼辦?有什麼要交代的。」我問道。

大帥長嘆一聲,說:「沒啥交代的。父母給了我三十多年的命,他們不管我,我不恨他們。他們有弟弟照顧,我也放心了。老丈人那邊我這幾年也沒白睡他的姑娘,給他掙了不少錢,也足夠了。做了倒插門,我他媽一個月的零花錢都沒超過一千的時候。媳婦兒嘛還年輕,肯定是要改嫁的。我一點都不操心。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瞧見沒,這些日子,一次都沒來過。至於孩子,都隨了人家的姓了,我現在就算是想操心,都操不著那心了。」

我點了點頭,從口袋裡掏出兩盒煙,放在他枕頭邊。說,「煩了就抽顆,別被護士發現。放心,不用你還我,我能做的也就這點了。下輩子你要真的還能認出我來,咱還是兄弟。」

我走到門口的時候,大帥喊道,「告訴兄弟們,都別來了。哥們兒現在形象不佳,不適合見人。你們好好活著,哥們兒以後在地底下看著你們呢!」

在回去的路上,我告訴那些朋友關於大帥的情況,眾人紛紛感嘆。一合計,覺得兄弟一場,能幫一點就幫一點。幾個人有錢的多出沒錢的少出,湊了幾萬塊錢給大帥送了過去。送過去錢的時候我沒跟著,聽哥們兒說,那天大帥嗷嗷的哭著,像個大傻逼。

大帥死的時候我不在,只是參加了他的葬禮。冷冷清清的,他的親人,老婆孩子都沒到場。只有我們幾個平時關係不錯的哥們兒幫著料理的。那麼一個大活人最後一個盒子全給打發了。最後聽了他的話,晚上的時候去了郊區的山裡,山清水秀風景秀麗。當地的哥們領著我們找到一處平時沒什麼人去的山腳下,幾個人七手八腳的刨個坑把骨灰盒放進去。燒了點紙錢,往生咒之類的,也不在意什麼規矩不規矩的,一點心意但願大帥泉下有知。

從山裡回來的那天晚上,大家都很沉默,一路上都沒說話。內心的沉痛不足以用語言來表達,晚上吃宵夜的時候,朋友要了一瓶白酒,給我們紛紛倒滿,大伙兒舉起酒杯,說,「敬大帥,敬我們的兄弟。」說完,和著眼淚一飲而盡。

大帥死了有幾年了,我很想他。天人永隔,願他在另一個世界不這麼辛苦悲催。


上周剛給我大學最好的兄弟掃墓

我的兄弟是烈士,國家某重點型號實驗室事故……

出事的時候,是我工作調動的第一天,也是他在那個實驗室的最後一天。

原來單位的同事送我,大喝一場,晚上吐的時候接到了電話。

我愣在當場,抱著馬桶哭了一晚上……

追悼會那天,場面極大,他爸爸媽媽幾乎崩潰,只聽到他爸爸不停地告訴我:第二天就可以調走了啊……我把房子都給他裝修好了啊……

我只知道我是被別人扶出來的……

從此以後,我和另外一個夥計每年都有了聚在一起的理由……

2011年5月9日……我的好兄弟走了

竟然上日報了……

上大學的時候,我和他還有寶雞的夥計天天廝混在一起。有一天寶雞的哥們說,王xx我發現一條生財的路啊,我今天花10塊錢玩那種刮刮樂中了100,咱倆把錢拿出來買上一本吧。

我當時也是鬼迷心竅了,當即把全月的生活費給丫了

當然結果是呵呵了

當時是月初……我倆一共只有100塊了……

然後走了的這位在罵完我倆是傻逼以後,開始養我倆了。三個人吃了一個月的小碗干拌面……當然邊吃邊罵我倆是傻逼……

那天去掃墓,寶雞那貨說,下次來咱給他帶一碗干拌面吧……

我說,你都不怕他託夢罵你是傻逼……

哈哈哈哈


我是在十一歲那年認識的他。

十一歲,我第一次轉學。

像一個開端,自此我開始了頻繁的轉學生涯,像一隻四處遷徙卻總是離群失散的智障候鳥。

轉學的第一天,老師熱情洋溢的把我介紹給新同學們,但你知道,小孩兒們都很害羞,大家禮節性的鼓鼓掌,沒人真的搭理我。

他坐在靠後的位置,帶著一頂棒球帽,春寒料峭時卻穿著件白背心,白背心外面套了個料子硬朗的紅布背心。對了我剛剛說的春寒料峭有點委婉,我們老家的初春能凍死不小心在路邊睡著的狗,兩件背心摞著穿必然不會更暖和,這種無厘頭的著裝思路簡直沒有任何道理,在所有人都穿著校服的班裡特別的鶴立雞群,引起了我的注意。

下課時,他晃著肩膀走到我課桌旁問我:你知道泰瑞伯格嗎?

我說知道,我也是見過世面的人,當然玩過拳皇。

在當時的小孩屆里,去過街機廳是一個很拉風的事情。

他說扯了扯紅布背心,問我:看,是不是很像?

如果在動畫片里,此處應該有一隻大眼睛烏鴉飛過,身後拉屎一樣留下一排黑點。

我心說這逼腦子有問題,聽說神經病殺人不犯法,就順從的仔細看了看。

他的紅布背心似乎是用紅色夾克剪掉袖子做成的,手工不是太精細,毛邊還露在外面,胸背薄胳膊細,兩件背心空蕩蕩的掛在身上,下身穿著塑料薄膜質感的運動校褲,整體感覺像一頭配色失誤的忍者神龜。

這是老廖跟我的第一次對話,也是少年阿卓第一次接觸到cosplay,還是窮人版的coser,非常的貨不對版。

剛剛老師介紹,說是你畫畫不錯,幫我畫個泰瑞伯格嘛。

畫你媽了個批。

當然面對一個神經病,我是不敢這麼說的,我只能點點頭,不要殺我,我畫。

十一歲的孩子,所謂的畫畫好只能算師長一句充滿希冀的誇獎,其實畫出來的就是一坨屎。我把畫好的泰瑞伯格給他時,他表示了憤慨:咋個跟書裡面的不像?

說完又顛來倒去端詳了一下:咋個跟我也不像?

我覺得很莫名其妙,我畫的是泰瑞伯格,幹什麼要像你?

他拿了本小小的漫畫書給我,這種書當時的學名叫口袋書,是港版的kof97,這本書我也有,我從裡面學到了很多帶有濃重叉燒味的語法和狂拽酷霸炫的嘲諷表達。

他翻到一頁有餓狼泰瑞的特寫,說要麼你就照起這個畫。

我說我有自己的藝術追求,我喜歡自由創作,你不能逼一個自由的靈魂去臨摹。

畢竟這個世上有一種屌,它身上每一根捲毛都閃爍著自由的光輝,它只能夠一直原創,當它開始臨摹的時候,也就萎了。

他神秘兮兮的跟我說,你幫我畫,周末我家不有人,你來,給你看一樣好東西。

如果是現在有個大男人約我去他家看個好東西,我肯定當下就把他的好東西打爆十八次。

但是那時畢竟才十一歲,好奇心又重,於是答應了。

語文課上,我在作業本上偷偷臨摹,其實不能算是臨摹,那本書只有巴掌大,那一格特寫更小,我是在做一個圖像放大的活計。

放學後,我把那頁作業紙撕下遞給他,他看了看,滿意的折起來,夾在課本里,沒有說謝謝。

我也懶得跟神經病計較。

我沒想到後來我跟這個神經病成為了好哥們。

我當時是模範級學生,按時上課、擔任重要班幹部職務、打小報告、六一節領獎狀、當鼓號隊指揮、又打小報告、愛用拙劣的語句寫一些嚇人的作文。

而他愛踢球,球風野蠻,喜歡鏟飛對手的護腿板和草皮,對足球場的傷害堪比愛啃草根的小耳朵豬,成績吊車尾,經常動手打架,年紀輕輕就患上了令人唏噓的中二癌晚期。

本來是不可能走到一條路上,但當時我轉學進入新環境,沒人陪著玩也挺寂寞,他又是個很自來熟的人,一來二去不小心就深交起來。

他姓廖,是管電教室廖老師的兒子,讀書晚一年,又留過一級,所以我就叫他老廖。

周末我如約去了老廖家,那個好東西不出所料,就是一部廖老師珍藏的錄像。畫質很渣,情節也俗,但那是我第一次看這種片子,所以特別興奮。

其實在我轉學前,我身上某個區域就開始特別癢,搔了也沒用,癢得很深,接近靈魂,過了段時間,那兒探頭探腦冒出了除了頭髮、眉毛、睫毛之外的第一根毛髮。

這根毛髮生長的土壤如此古怪,竟讓我不知所措,我對此從未有過心理準備,每晚睡覺前都會楞楞的看著這位不期而遇的朋友,覺得自己要麼是得病了,要麼發霉了。

那時的我,還不知道今後自己的體毛會有多旺盛,就跟周董在煙花易冷裡面唱的,雨紛紛,秋褲里草木深。

毛髮開始生長後,一股莫名的焦躁就像惡靈附身一樣充斥了我年幼的身體,每天總感覺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干,不幹就會死,但不知道究竟要幹嘛,就一直活在焦躁到要死的情緒里。

古人云精滿則溢,說得不對,我就是一罐猛烈搖過的可樂,一顆底紅頂白熟透的青春痘,溢什麼溢,老子要噴發。

奈何沒有出口。

和青春期的男生一樣焦躁的動物,可能只有奈及利亞叢林里會主動攻擊火車的黑犀。

黑犀的焦躁,我猜是因為眼前老有一隻角晃來晃去無法集中注意力。

而我是因為憋得厲害。

人類有了大拇指才開始進化這個理論我個人覺得很有道理。

一方面是從此人類能用前肢靈活使用工具,另一方面就是因為能夠方便的握住雞脖然後快捷的解決性慾,從而將注意力轉移到正經事情上面。

也就是說我們的手其實是一個擬態大師,不但能模擬老鷹、兔子、狗,還能夠活靈活現的模擬尺寸不同的批。

而當時的我,對人體所具有的神秘功能並不知情,課本也很失職的沒有教過,所以無視了近在咫尺的五姑娘,焦躁的上學,焦躁的聽課,焦躁的做課間操,焦躁的放學,焦躁的發育生長。

某一日,我偶然發現用熊抱的姿勢猥褻被子可以稍微緩解焦躁,於是就開始頻繁的日我的棉被。

日被子治標不治本,畢竟不是長久之計,漲一百分緩五十分,卻又逗出一百分,再緩五十分,我像一個拙劣的性慾俄羅斯方塊玩家,偶爾會有消除,但總體還是上漲,而且就快要突破邊框。

書香子弟,才十一歲我已知道了禮義廉恥,這種事情去問女性老師肯定是會被當做小變態毆打。雖然當時不知道世上有玻璃這種東西,但身為長大後將會直到天花板的潛在直男,去問男老師潛意識裡總有種詭異的不適感。去問爸媽更不好意思。

於是只能去問老廖。

我記得那個年紀有很多天大的秘密只能跟兄弟分享,並且保證誓死保密,弔詭的是這些秘密如今我一個都想不起來,也算是變相的遵守承諾。

那年紀時間過得很慢,覺得一年跟半輩子一樣長,所以相對來說形成的友誼也牢固一些。那年紀也很容易大驚小怪,隨便什麼事情就容易扯上生死。

因為十一歲的我並不知道一輩子究竟有多漫長,不知道生死有多重要,也不知道長大以後會遇到多少變故,變得有多薄情健忘。

看著毛片,鋪墊階段有些冗長枯燥,我就問他有沒有長毛,他說哪點長,我說雀雀上,他搖頭說還沒有,但是估計快了,因為他感受到了傳說中長毛之前的靈魂瘙癢。

我說我長了,而且長了之後不久就特別焦躁。

他那天難得的沒有cos,所以看起來也不那麼神經,臉上羨慕的表情也相對真摯。

我問他知不知道怎麼解決,他說他沒試過,但他哥哥跟他炫耀,可以用手握住來回麻溜,尿出來就好了。

這句話對於我,不亞於普羅米修斯為人類帶來的火種。

電視上糟糕像素的錄像繼續播放,別的我都忘了,只清楚記得赤裸的男主從後面撩起女主的黑色長裙,扒了內褲露出圓滾滾的屁股,狠狠一巴掌拍得雪白的臀部肉浪蕩漾,然後就將那女人一槍挑了。

或許就是這一幕,奠定了我喜歡大屁股姑娘的審美基礎。

小和尚闖山門,女主低嘆一聲,我忽然覺得我的鼻竇開始快速生長,堵住了我的鼻腔,呼吸不暢、手心冒汗、雙眼乾澀,定定的盯著屏幕。

當女性生殖器近距離披露細節時,伴隨著一種帶有些許反胃的爽感,我的身體某個部位開始板塊衝撞,隆起一座巍峨山脈。

長大後我發現,會讓人上癮的事物,初次接觸都會有反胃的感覺,第一口咖啡,第一口酒,第一口煙和第一個近距離披露細節的生殖器。

我當時對男女身體構造並沒有概念,就問老廖,男人日女人到底是什麼情況,日哪?

老廖說,聽教他擼管的那個哥哥說,聽一個高中大哥哥說,日女人尿尿的那處。

我默默想了一下自己尿尿的孔竅大小和雞脖的尺寸,第一次覺得做女人真不容易。

一起做一些無傷大雅但又違背世俗道德的事情所產生的共謀感,往往能給快速的讓友誼升華。自此,我和老廖也算是一起同窗、一起扛槍的兄弟了。

小學剩餘的時光里,老廖開始教我踢球,我天賦有限,踢得一般,只會開大腳,我輔導他學習,他他媽的完全沒天賦,我又是個很不耐煩的人,經常一言不合推推搡搡吵起來,然後就去足球場廁所後面的空地單挑,老廖雖然大我兩歲,但體格沒什麼優勢,常常滾在地上扭打半天,打到鼻青臉腫依然不分勝負,就摟著肩膀一起去踢球。

我和老廖也是有緣,初中依然在一個學校,分在一個班。

他號稱他也開始長出旺盛的毛,並且在cosplay方面選定了新的細分領域。在初中新班級第一個班會前,他對我說他要做這個初中的扛把子。

我當時還沒看過古惑仔,還以為這個中二患者自己又生造了一個詞,也沒在意,就對他說你高興就好。

沒想到我另一個答案里提到過的真正的狠人彪子也在我們初中班,老廖這種表演派自然不是實戰派彪子的對手,第一個學期就被彪子用帶有炫技色彩的極具家族特色的花式毆打揍成了各種豬頭。

老廖壯志未酬,涕淚滿襟,不知道是唏噓還是疼,他憂傷的說,可能我命中注定做不了陳浩南,那我就只能當山雞了,你來做大天二吧。

我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況且大天二這個名字完全沒有主角相,直覺性的拒絕了他,後來看了光碟才知道他要讓我當那個被從樓上丟下來的靚仔衰人,日他媽。

長期打不過,不打不相識之後,他成了彪子的山雞,而彪子跟我關係也不錯,所以三個小混蛋經常一起出沒在各種那個時代特有的魔幻地點。

我們在夜市攤一起打了第一個耳洞,買了一樣款式的鍍銀戒指,在偽裝成書店的黑網吧打遊戲,學會躲在巷子里抽散煙,用大拇指掏耳朵,直到今天我還能用礦泉水瓶、中性筆和煙盒裡的錫箔紙熟練製作水煙槍。

我們一起揮舞著六十公分長的鋼管在操場上追趕調戲我們班女生的學長,隨著發育我們的蛋蛋開始不斷有力搏動,往體內注入過盛的精力和好勝心,無處發泄。

唯一不同的是他們對古惑仔的痴迷沒有影響到我。中秋校晚會上他倆還表演了二人合唱刀光劍影,皺著眉毛歪著脖子撇著嘴角,特別屌的樣子,粵語歌跑調跑得像某種已經被時代拋棄的傳統曲藝。校長聽不懂粵語,估計也不知道這倆兔崽子唱的啥,或許覺得初一就能用一門外語熟練演唱很不容易,帶頭給他們鼓了掌。

而我依然沒看過那部電影。

老廖是如此渴望別人的關注和認可,既然學習不行,那就走別的路子,一天晚自習時,他滾了一身泥,衣服也撕開了幾個口子,胳膊上一條紅色的劃痕。

他從班級門口慢慢的走到座位,確保同學們都看見他了才坐下。

我跟彪子問他怎麼了,他說讓我們不要問,被仇人陰了,下了自習他要去報仇,說完從課桌里掏出一把西瓜刀亮了一亮。

這個窮逼coser終於捨得出裝備了,古惑仔海報同款。

他說那幾句話時聲音有點大,幾個同學也都聽見了,老廖遭人暗算,晚上要提刀尋仇的事情傳了開去,下自習後,他把西瓜刀別在腰上,慢慢的走出教室,班裡同學都用看大俠的眼神看著他。

我熟知他的性格,彪子是個早熟聰明的人,我倆篤定他的那條劃痕必然不是刀傷,因為太淺,應該是自己拿指甲劃的,他根本沒有會砍人的仇人,也肯定沒被人砍,現在定然也不是去報仇。

他只是自導自演了一場單刀赴會的英雄戲碼。

這一個拙劣的表演,居然讓一個學習不錯、瘦高個子、清秀面容的姑娘喜歡上了他,而且喜歡得如此死心塌地,對他所有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全部買賬,而且特別崇拜這個脫線。

所以說感情是玄學,別試著去總結規律。

老廖得到了初戀,失去了學籍,從此如願以償,正式進入社會。

畢竟明火執仗的裝這個檔次的暴力逼,學校很難容他。

初二時,我他媽的又轉學了。小學時的轉學的兩個學校相隔四公里,這一次我直接從老家轉到了省城。

老師知道我和彪子關係好,走之前最後一堂課讓他代表班級跟我說點啥,傻逼扭扭捏捏半天憋不出個屁,下課了倒是拿了兩張照片給我,是他和老廖,後面鬼畫符一樣寫著祝福語,彪子是祝我一切都好,老廖寫的大概意思則是一輩子都是兄弟。

瞧,轉個學又扯上一輩子了。

我到了省城,老爸找了關係把我弄進了全省最好沒有之一的初中,我一進去就打了一架。

三個自稱不良少年的傻逼聽說我來自老少邊窮地區,專程找到我,動手動腳的欺負人。

跟著彪子和老廖混了那麼久,我脾氣也被他們帶跑偏得厲害,有點反社會的苗頭,腦袋被拍了一巴掌,頓時火氣騰的撞上腦袋。

我初來乍到,也不知道省城裡先要推搡一會,互相說幾句類似你要整哪的垃圾話的規矩,趁他們還在跟鵝一樣用胸脯子頂我,我先下手推開一個,一腳踹在另一個不良的膝蓋上方,踹得他抬不起腳挪不動步子,蹲在那抱著揉,看錶情是哭了,另外一個剛好被同學拉住,趁機上去照著下巴狠狠鑿了幾拳,也捂著下巴蹲著揉,轉過來找那個被推開的傻逼,卻找不到了。

省城不良都是死娘炮,才開學,我就開始懷念和老廖在那個偏遠小鎮單挑的日子,他雖然身手一般,腦子也有問題,但是絕對爺們,被彪子打得落不了地也絕對不會哭不會慫,跟他打一架,能出一頭大汗。

打了這一架,我的初中過得很安穩,年級里愛裝不良少年的傻逼都會繞著我這個來自邊疆、手特別黑還不守規矩的蠻子走,沒人騷擾,倒是正好可以集中精力,好好學習。

我也發現,在某些特定情況下,暴力作為最終手段,是可以一勞永逸的解決一些讓人特別犯噁心的問題的。

放假回老家,老廖和彪子都會來找我,等我花一上午做完作業,就會一起騎著又丑又重的自行車去河裡游泳,在河邊草地上用衣服堆兩堆當做球門踢球,晚上去燒烤攤吃米餅包火腿腸,回家路上推著車一個送一個,磨蹭到深夜。

彪子越來越鋒芒內斂,不再隨時隨地胡亂炸毛。老廖卻越來越神經,升級改造不用拳頭了,兜里隨時揣著一把蝴蝶刀,動不動就掏出甩,嚇人的很。

他作為一個出山雞的coser,我覺得有點入戲太深了。

初二暑假家裡報了補習班就沒回去,開學了變身畢業生,正全力衝刺準備期末考時,彪子給我打了個傳呼。

我拿ic卡電話回他,他跟我說老廖死了,他不滿足於抽煙捅人,覺得不夠酷,跟著些老混子混,還學會了遛馬,勸也不聽,某一天遛多了回家睡在廚房,爐子里碳火沒熄,第二天就叫不起來了。

我剛聽覺得有點生氣,老廖那麼中二的一個傻逼,死亡這種沉重肅穆的詞跟他怎麼會扯得上關係。

我怎麼說都不信,彪子也很少見的跟我發了脾氣,說老廖真死了,你信不信都死了。

我掛了電話,對彪子的說法嗤之以鼻,自己又回去看書,當時真的是一點感覺也沒有,一點也不信老廖死了。

刀太快,一時間不會疼,消息太壞,一時間不會信。

翻著書,卻一頁都看不進去。

我漸漸覺得彪子應該不至於騙我,說不定這個腦迴路跳脫的兄弟真死了,彪子聲稱的死法也很符合他一貫無厘頭的風格。

誰他媽的能告訴我,在有卧室的情況下,為什麼遛馬遛暈了要睡在廚房?

彪子肯定編不出這麼契合他脫線做派的情節。

我開始慌了,打電話給家裡,老家地方小大家互相都認識,老爸說廖老師的大兒子確實死了,廖老師看上去都老了幾歲,順便教育我讓我不要跟彪子廝混,老廖就是活生生的教訓。

大人總是覺得小孩什麼都不懂,也會習慣性低估小孩之間友誼,我是個比較孝順的兒子,那是我第一次激烈的頂嘴。

我說人都死了你還說這些,你有沒有良心,他是我兄弟。說著說著就哭出來了,記憶中好像還哭得很狼狽,想蹲下來,聽筒線又不夠長,只好半蹲著掛在電話上嚎,吃了一嘴特別鹹的鼻涕眼淚,但當時的情緒怎麼也想不起來。對我很嚴厲的老爸也沒繼續教訓我,只是讓我好好考試,放假回來去他家看看。

中考前的最後一個寒假,我回了老家,踩著雪去教職工宿舍區廖老師家。他家我去過幾次,看過好多回廖老師的好東西,自然熟門熟路。老廖的弟弟招待了我,帶我去他房裡看了看,陳設簡陋,但收拾得很整齊,牆上還是貼滿了古惑仔的海報,一群小哥赤裸上身,手持西瓜刀,身上是一看就很實惠的紋身。

他弟弟指了指床頭,那裡貼著一張作業本紙,貼的不是很平整,上面用極不成熟的筆觸畫著比例嚴重變形毫無透視的餓狼泰瑞,紙上還有折過的痕迹。

後來,還有幾個朋友相繼死去,有回老家釣魚把線甩上高壓電線的,有在夜市攤上喝醉跟人起衝突被捅死的,還有當逃兵搶了一輛計程車跑到開發區怕被抓枯水期跳江砸死在石頭上的,死法多種,不一而足,老廖的是最沒有痛苦的,他只是一睡不醒。

老廖死了之後,我習慣性會去他的qq空間溜達。

一直到大學,那個清秀瘦高的姑娘還是會頻繁到他空間留言,她喊我那個野蠻中二的哥們寶寶,說夢見他的景象,說她前幾天太想他了,想去那邊找他,割腕但沒出多少血,割了很多次還是下不去手,隔一段時間就會說,誰誰誰在追她,但她沒有答應,讓老廖放心。

他的留言板我們兄弟幾個都看得見,姑娘也不在意別人怎麼看,一直在寫。我算了算,他們只好了兩年不到,聽彪子說他們倒是去開過幾次房,我不知道是什麼樣的經歷讓這個女孩反覆持續做著這麼一件註定沒有回報的事情。

我讀大學時,他弟弟關了他的空間,我也再看不到留言板。我和彪子都很想念他,在一起喝酒時也會說起一起乾的傻事,從一開始提到他名字就要連喝幾杯然後口齒不清的趴著哭,到後來情緒已經不會有大的起伏。

只是我不知道那個姑娘後來有沒有嫁人,在點開他的qq空間卻看見此空間未開放時,會是什麼心情。

畢竟那裡寫滿了她給一個亡者的情書,是他和她感情的數碼墳墓。

如今年過而立,偶爾老人病犯,翻看相冊時,看到老廖的照片和後面的字句,我覺得真是一語成箴,因為對於他來說,確實和我做了一輩子兄弟。

雖然他這一輩子不怎麼長。

ps:有人質疑我編故事,後來被打臉就刪了評論。我是個對矯情過敏的人,讓我直接描述我當時有多難受有多想他我寫不出來,只能這麼扯著寫才能緩解不適,再不做多的解釋,一直都是這個樣,隨便看的人怎麼想。


那年我們一起大學畢業,一起北上讀研。

那年我們機緣巧合,一起出國,又在同一個城市。

那年我們一起做了好多好多事,一起吃飯,一起看電影,一起出去玩。她常常說,你老公不在身邊,你就把我當你老公了。

我就沒心沒肺地說嗯吶。

其實我並不喜歡粘人,如果沒人陪伴,我自己也能吃飯看電影,可是遇到了特別投緣的朋友,就根本不會想黏不黏人這回事了。

因為好玩的事情都想跟她一起做。

清秀,開朗,大大咧咧,元氣少女。

這幾乎是所有人眼中的她。

跟我一樣常年追星狗,不過她追的是五月天,我追的是東神。我經常炫耀男神的顏值,她總是賤賤地說,反正他們已經解散了呀~~

簡直討打。

那一年特別快樂,無憂無慮。

回國後,她也常來北京找我玩,給我背一堆麻花,燒餅,然後蹭我的飯卡,宿舍,我也心甘情願地養她幾天,誰讓她那麼可愛呢。

那時我習慣在微博吐槽,她習慣第一個給我評論;她習慣深夜刷微博,一刷就佔滿我整個首頁,對此她特別自豪。

她藏了很多攻略,說是留著以後出去玩。

2013年的夏天我們還一起回母校,在校園裡溜達,說說大學裡的那些人和事,感覺好像還在昨天一樣。

2014年畢業,她來北京找工作,而我要離開北京。我送她上地鐵,想著這幾年應該都不會再見,我有點兒難過。她依舊嘿嘿笑,她說以後還可以去韓國找你玩兒啊。

然後她進了地鐵,回頭沖我招手,笑得特燦爛。

那是我與她最後一面。

這兩年只要一想起她,就想起她在地鐵站里,回頭,揮手,微笑,就像一個慢鏡頭一樣,一幀一幀都特別美。

————————————————

她說要來我的婚禮,結果沒有來;

她說要來找我玩兒,也沒有來。

她給我發最後一條信息,是祝福我新婚快樂。

她走的那天,我還在撒著歡地玩,接到朋友信息的那一刻,人都傻了。

不知傻了多久,然後嚎啕大哭,然後自己也大病一場。

我知道她病了,我以為她過幾天就好了,可她卻再也沒有好。

體驗就是……

我再也不敢聽五月天的歌,

再也不敢回我倆一起待過的城市,

偶爾還會給她發微信,告訴她我最近過得好不好,有什麼開心的事。

會在半夜去她的微博,看她以前分享的那些攻略。她說的以後並不遙遠,可她最終也沒有去。

可是一直沒有夢到她。

特別特別想她,卻夢不到她。

後來,只有一次她來到我夢裡,沒有說話,就那樣看著我。我驚醒,她卻早已不在。

告訴朋友,朋友說,她大概也只是想看看你過得好不好。

看著以前的照片,淚流滿面。

有時我會想,她的靈魂或許也會路過這片天空,會想起以前我們在這裡的點點滴滴,想起我們最美好的二十五歲。

我好想她。


大學同學,血癌。他真的很帥,是我們班最帥的男孩,上學的時候喜歡穿nike,我們女孩給他起外號也叫nike。

他生病的時候我剛畢業一年,學校組織捐款,我才知道原來他生病了。

學校做了個募捐的ppt,裡面有他化療時的照片,我看著他坐在病床上穿著病號服的樣子,當時眼淚就落下來了。

而後我捐了筆錢,他父母來電話感謝,我又有了他的聯繫方式,我每天給他發簡訊,講段子,儘可能的逗他開心。

他說,你不用給我錢,其實化療花不了幾個錢啊。

我說,不多不多,一點心意啊。

他說,你工作很有趣啊,我也想出去工作。

我說,會的會的,以後好了就出來工作,什麼人大研究生,不稀罕!

他說,手術很成功。

我說,好啊好啊,那真是太好了,等我有空了去看你啊。

後來有一天,我突然接到他的電話。

從他生病開始我一直都是跟他簡訊聯繫,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休息不方便接電話。所以電話響起的那一刻我是詫異的,而後接了電話,是他姑姑。

她說:他已經不在了。他走之前讓我跟你說,讓你以後不用再發簡訊給他了,不要浪費錢,他不能再回你的消息了。

我當時就在上班的路上,站在馬路中央,烈日炎炎,舉著電話,看著對面的紅燈,聽到這句話,一瞬間就淚流滿面,幾乎是毫無預兆的。

我說,你節哀保重。

然後我就掛了電話。

而後一邊擦眼淚一邊往單位走。

什麼感受?

就是這件事過去十來年了,我現在寫這個回答的時候還在掉淚。

我沒有應約去看他,而後就再也沒有機會,這是我人生里最後悔和不能釋懷的三件事之一。

有些事想做就去做,別等明天,因為有些人等不到你的明天。


沒啥感受啊,就是照樣吃,照樣喝,照樣睡,照樣把妹,有時候幾個好基友聚在一起回憶青春的時候會聊起他。

「大哥當年打球的時候簡直科比附體啊,你們還記不記得我從阿布頭上飛過的那次???那誰,四班的班花看完都給我寫情書了!!」

可是,我們已經十幾年沒摸過籃球了。搬了三次家,球還在床底放著,癟了,那是四個人集資買的斯伯丁。

505宿舍,夢開始的地方,總是睡得很香,一本小黃書就能建立起我們四人的深厚友遺,在那個沒有智能手機的年代,借一本書我們可以還四本,要說阿布這腦子就是好,掰成四份,一人一部分交換著看,就是會有傻逼偷偷的把「不可描述的」內容撕掉。

在五樓扔煙頭,然後對著樓下大喊,快許願,流星來啦。買望遠鏡看玉女樓的姑娘換衣服,到底是麥迪厲害還是科比厲害可以爭論一個禮拜,最後得出的結論,韋德比較厲害,一起通宵玩真三,凌晨五點的包子鋪老闆娘看起來最漂亮,阿布說以後就要娶這樣的。

06年,夏,學校翻新,拆了圍牆,方便了我們逃課,也方便了小偷,女生開始丟內衣,丟錢包,丟手機,阿布說不能忍,說有人踐踏了他的夢,他要去捍衛他的夢。

不!是搶回內衣,我們還摔掉瞭望遠鏡表明決心。

後來。。。我才明白,原來社會上有一種東西叫匕首,原來電視里演的從肚子捅一刀真的會死,原來18歲以下殺人也沒多大事。

那天晚上我們幾個送阿布去醫院,路上我們還在開玩笑呢,都沒出多少血,縫一縫就好了,以後可以出去炫耀了,這刀疤可以編幾百個故事呢。

當他父母到的時候,竟然是簽死亡通知,嚴重內出血。

如果我們那天假裝沒聽到抓小偷,繼續躺在宿舍多好。上下鋪睡了兩年,才知道原來你特么那天的誓言不是開玩笑的啊??你特么怎麼就突然講信用了?保安老師都沒去乾的事你抓個雞毛啊?成了就是見義勇為的好學生,掛了就是私自與社會青年鬥毆,被反殺。你咋那麼傻逼???

可是,我好想你這個傻逼,看小爸爸的時候,大聖掛了,我們三在網吧哭成了狗。。。

這電視劇拍的太他媽的感人了,怎麼拍的這麼好!

游:「就是啊,這演技太好了。」

峰:「看你媽啊,看你兩的電視劇,老子是今晚運氣不好被隊友坑哭的,上路這傻逼中單。。。」

波若波若密,月光寶盒,那個誰,不要抹脖子啊!!

再給你唱首歌,以前一起聽的時候我沒聽懂,也不會唱,這幾年大哥會了!你父母都挺好,每年過年我和他們兩都會去你家送外地的特產啥的,你外甥和你超像的。

「福海~翻嘿唉痕,咗C干藍頭被蒙文。嗓岑~哏吧闊接跟,晚我銀該嗓森C雲分。」


他叫文文,人如其名,斯文白凈,顏值高,性格好,是中國XX大學的高材生。平常舉止大方,衣著都是名牌,經常給周圍的朋友買好吃,很討女孩子喜歡。但是作為他的閨蜜,我知道他喜歡的是男人。而且,有一個交往了3年的男朋友,阿奇,也是我們中國XX大學的,而且是XX學院的學生會主席。

這還不是什麼秘密,更要命的在後面,哎。。。。。。也是蠻心酸。文文家庭不是特別富裕,父母都是工人。但是,他衣著講究,花錢也是大手大腳。好奇心驅使下,我就問他錢是怎麼來的。他告訴我,他平常出去做mb。(money boy 男性工作者 秘密君注)

跟一些中年的大叔開房,或者去酒吧釣金主。平常的時候就開著一款軟體,叫XXX(猶豫了一下,還是XXX了吧——秘密君注),他在裡面放了很多自拍,能夠看到他的臉蛋身材,勾引他的男人絡繹不絕。

偶爾,去一家叫做XXX的同志酒吧,那裡匯聚著來自全國各地的同志,高矮胖瘦,環肥瘦燕,自然,也就少不了一些尋找釋放荷爾蒙的男人。

憑藉著一身的皮肉,他從來不缺錢。

我曾經勸過他,別做了,好好地跟阿奇過日子吧,雖然在中國不能結婚生子,但是希望你們能夠好好的白頭到老。而且,我替他隱瞞阿奇,覺得對阿奇很不公平。

我覺得大多數腐女,都跟我一樣,希望般配的兩個男人快樂的生活,甜蜜齁死人,哈哈。

後來文文並沒有聽我的勸告,還是老樣子。就在快畢業的時候,我忙著修改畢業論文,還在各個招聘會投簡歷。他忽然發簡訊給我,說他得了艾滋病,想跟我見一面。約在公主樓,整個下午我都是大腦一片空白,我甚至都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到的公主樓。

我問了我文文很多問題。他不說話,戴著口罩,眼神渙散,瘦了很多,比皮包骨頭好一點。我有些話說不出口,我文字發給你,他聲音很是冷漠,「我快死了,我捨不得你們,你幫我照顧好阿奇,我對不起他。」說完之後就跑了,我穿著高跟鞋怎麼也追不上他。

具體的我就不說了,大概意思就是。他有一天在酒吧玩,有好幾個富家公子哥看他不錯,就約他群p。那幾個公子哥比較有錢,而且長得很帥,個頭都在180cm以上。

文文也就跟他們走了,他們好幾個人,一邊吸毒一邊做ai,很是混亂,不帶安全tao,而且都瘋狂的連意識都混亂了。

再後來,文文覺得跟他們在一起玩的很爽,就一次兩次三次。。。一發不可收拾。文文染上了吸毒,到處借錢,而且在學校很少看到他了。阿奇跟我打聽了他好幾次,當時忙著畢業和找工作,也就只是搪塞了幾句,沒有太在意。

再後來,文文就不見了。他的畢業論文沒寫,被學校開除,我嘗試給他打電話,發簡訊,發微信,全是杳無音信。阿奇有一天找到我,說文文死了。他專門去了一趟文文的老家,當時看到他家裡客廳的黑白照片,直接昏倒。

文文是跳樓死的,當時的他神志不清,赤身裸體。被認領的時候,早已經是血肉模糊。後來,阿奇就回了北京,找了一份很不錯的工作。我們兩個經常見面,但是,每次見面我倆都心照不宣的去X大的公主樓,因為文文生前最喜歡吃公主樓的清蒸魚。

其實,到最後我都沒有告訴阿奇,文文是一個MB,也沒有告訴他文文吸毒。我覺得文文的死是扎在他心裡的一把刀,我不能再去撒上一把鹽。秘密君,今天我把這個秘密告訴你。只是想要透過你你的平台,勸說那些相愛的人,不要做一些傷害對方的事情,戀人之間的私人空間是可以有,但是不能作為放縱的借口。

永遠不要去碰一些對社會、家人、朋友、愛人不好的東西,例如吸毒。

因為有一個真正愛你的人不容易,對他們好一點,真誠一點。

好的,我們確實有太多的人在面對誘惑的時候選迷失了自己,進而傷害到了自己和他人,我們確實應該學會克制——對誘惑和放縱的剋制。感謝你的提醒,祝你生活幸福。(秘密君對講述者的回復)

好的,謝謝你.

秘密君說:這是一位講述者講述的她的好朋友黯然離開這個世界的故事,聽完後我卻只能一聲嘆息。我知道我不能對別人選擇的生活指手畫腳,但是我依然要說的是,有些路,一旦開始就註定無法回頭了,願我們在為了心中的遠方披荊斬棘的時候,能多一分畏懼、多一分克制。

以上。

本內容整理自公眾號:那些你不敢說的的秘密(imimijun),已獲得講述者授權發布。我們洞悉陰暗,只為擁抱光明。


原答案已刪。


兩年前的那個暑假,某個下午,我在網吧遇到好久不見的Q(一直在外工作),驚訝的問他怎麼回來也沒說一聲。他帶著點歉意說回來的比較急,要接受政審,準備去當兵,Q不愛讀書,家裡人就希望他能去當兵。

說完回來的事就說起了遊戲,他lol玩的不好,之前一個賽季的黃金還是我打的。他充滿遺憾的說當兵了就不能玩遊戲了,下賽季就領不到獎勵了。我笑著罵道:你她媽就這點出息啊,沒事,交給我,老老實實當兵,回來找個好工作,給你爸媽長長臉。

Q的爸爸是個很勤勞的人,對小輩特別和藹,哪怕Q不在家我們也能去他家玩兒。就是那種典型的農村糙漢,沒什麼文化,靠力氣掙錢那種,開個三輪車拉煤,工地上幹活。有次跟別人去北京,物流上,沒幾天便回來了。第二天出門便聽到街坊在說:那個誰誰誰去了北京,不認識字母,不會說普通話,人家笑話他:「哪來的黑老頭,光張嘴不會說話。」引得眾人一頓鬨笑。

Q的媽媽身體不好,經常失眠,四十多已經是滿頭白髮了,總之很不容易。

我答應幫Q玩lol之後他笑的很開心,說下次回來一定好好謝我。我說你別謝我,你她媽別堅持不下來沒幾天跑回來了,別給我丟人。他很堅定的「嗯」了一聲。

其實說句實話,當兵的農村孩子吧,沒幾個是為了報國,只是為了將來回來能找個好點的工作罷了,都是為了生活。

說到這兒我另外一群朋友叫我,我就跟他告別,然後走了,去喝了點酒,喝完大概晚上十點左右,然後朋友們都覺得沒喝爽,就去KTV接著喝,完了又吃了點飯,回去的時候大概兩點了吧。快到家的時候看見前面有警車(農村,一般不出事並不能看到police),當時猛的一驚,這要是查酒駕怎麼辦,小夥伴連駕照都沒拿,還喝了酒,但是當時已經離得很近了,掉頭跑警車肯定得追,於是就硬著頭皮上。

走近的時候往車窗外瞥了一眼,一堆police,路邊橫躺著一輛彎梁摩托。恍然大悟,原來有人撞了,當時沒覺得有多大事,農村車少,年輕人騎車都狂,再加上喝了酒,就徑直回去睡了。

第二天早上醒來,二十幾個未接電話,Q和我共同的好朋友D打來的,回過去,沒人接。然後起床出了卧室,記得那天陽光很好,我拉開窗帘覺得好刺眼又拉上了,總之不像一個離別的日子。出去我媽第一句話:Q不在了。我漫不經心的說:是啊,要當兵去了。我媽又重複了一遍:是不在了。我說:啊?去哪了?我媽接著一字一頓的說:出,車,禍,了,死,了。

當時那種感覺,怎麼形容呢?死了?什麼是死了?你再也見不到他了,永遠。不相信,不接受,這就是當時最大的感受,無法想像這麼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這樣永遠的離去了。明明昨天還聊天來著,明明你們互相還有未完成的許諾。

正想著,D打過電話來了,我也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Q跟一群朋友(Q小我兩歲,一起玩的人都不同)從網吧回來後喝了點酒,然後都想去通宵,但是他們年齡比我們小點,沒有太獨立,家境也一般,所以基本沒有個家裡讓開車的,於是就騎摩托,他們本來八個人,三輛摩托車,但是其中一輛壞了,於是大家一致決定讓Q分兩趟把人送到網吧,Q有點老實,不懂拒絕。於是在送完第一趟回來的路上出了事,路邊停著一輛貨車,他騎太快撞了上去,發現的太晚,失血過多,送到醫院的時候已經不行了。

哦,對,Q親愛的朋友們,在得知Q出事之後,把他們喝酒用的杯子什麼的全換了,把酒換成了白開水,然後統一供詞,說他們都要回家了Q非要去網吧,拉也拉不住,說Q是自己去了又忘帶身份證,回來拿身份證時候出了事。

我出去買煙的時候街坊都在討論這件事,人群中間是一個隔壁村阿姨,她說自己昨晚上夜班的時候路過看到了,Q嘶啞的對她說:你們救救我吧,求求你們了。她想過去看看,但是被老公罵了一頓說她多管閑事,然後強行拖走了。也沒有報警什麼的。

我到最後終究還是沒有去看Q最後一眼,沒膽。

據說他臉色蒼白,嘴巴咧著。我想那晚真的是很疼吧。

路邊停的那輛車車主跑了,也特別窮,只留下了妻女,所以Q的父母一毛錢賠償都沒得到。

就像電影里演的那樣,Q的媽媽瘋了,是真的瘋了。每天嚷著要給Q做飯,說Q最愛吃燜面。快開學的時候,我遇到Q的媽媽,她一本正經的跟我說Q一個人在家玩電腦呢,你叫他去打打球,運動運動。當時一陣恍惚,彷彿一切都只是個夢,Q真的在家打lol,用他最喜歡的亞索,0/6,等著我去拿他號翻盤。然而我知道這不是夢,因為我難過的那麼真實。

再後來就回學校了,再次放假的時候已經見不到Q的媽媽了,聽說是瘋的太厲害被送回了娘家。

於是這個雖然不甚幸福但是美滿的三口之家只剩下了那個「光張嘴不會說話的黑老頭」。

那年Q18,剛高考完。

人們還是該笑笑該鬧鬧,好像一切都沒發生,好像一切都過去了。是啊,生活終究是要繼續。

說實話,世界上真的有很多那些不會想著自己變更好去超越你,卻總想你變壞然後不如他的人,是的,我見過,很多。

Q的朋友們依然過的很幸福。

我不會指責也不能指責那個路過的阿姨。

但我真的很想知道Q的那群朋友餘生是會心安理得還是羞愧難當。

在餘生的某個瞬間,他們會不會想起Q,有沒有真心實意的說過一句對不起,哪怕只是在心裡,對著他們自己。

敘事能力有限,各位可能會覺得有點無聊,我就是想講講失去Q的整個過程,我希望我能夠清清楚楚的記得這一切,我希望我能證明他來過。

另外看到微博上有「鬼妻」的話題,我知道這種事情是真實存在的,因為我見過很多,習以為常。

說句實話,農村人物質生活不太豐富,在精神層面上會更加的直接更加的原始,所以可以更真實的看到很多大家平時看不到的一些東西,令人生畏,可怕的是很多人司空見慣,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絕不是我歧視農村人,因為我也是農村人,我生活在這樣的環境中,但我從來沒有認可過,我不會妥協的。

有時候就覺得吧,老天從來不會可憐可憐的人,相反他最愛捉弄可憐的人。所謂福有雙至,禍不單行。所以我們大家都要拚命的去努力,去做個不可憐的人,做個不會被輕易擊垮的人。

謝謝各位的鼓勵和點贊。

沒有絕對的黑暗或者光明,因為有光才會有陰影。

望大家在光明中不要驕縱,在黑暗中也不要氣餒。

《將夜》里的一句話:身在黑暗,心向光明。

與君共勉。

以上更新於2016.05.14


其實不知道好朋友去世了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但是看到這個問題就莫名的想來答一下

因為特別害怕我的好朋友會因為我淚流不止

21歲癌症的我

從手術室出來看見閨蜜那張大臉心想,還活著,真好。

跟閨蜜在一起的第8個年頭

得知我癌症那一刻

我知道她哭了很久很久,泣不成聲

但是她從來沒有在我的面前流過眼淚

我們一起學習

一起工作

互相陪伴

在我家裡破產,沒有人在的時候

她冒著被她媽罵得狗血淋頭的危險來陪我過了十九歲生日

我的每一段愛情都有你見證

我還記得我們倆的約定,對方不點頭的男生一定不能嫁

好多好多小約定我可能做不到了

我不能陪你到八十歲一起吃泡菜了

現在就想看你嫁人

看著你進入人生的第二個階段

我不想你流眼淚

我想留下來和你兌現我們的承諾

我不知道老天給不給我機會


前不久,沉寂許久的QQ顯示有人加我,我打開一看,是不知道的人,便隨手點了忽略,但是再等一會,那個人又對我發出了好友申請,我便問他是誰,他說是同學,我雖想不起是誰,但還是加了。成為好友後他發信息問我最近如何,我說還好,問他是誰,他說了名字,我想了半天還是想不起來,他最後說是小學同學,我才恍然起來,眼前浮起一個胖胖男孩的模樣,原來是他啊。

我問他從何處加的我,他說是從另一個同學那裡,我便趕緊發了一個笑臉。

我和他聊了幾句,終究意興闌珊,畢竟太久不見面了,大約十年罷。他估計對我也如此,便匆匆說有事,有機會見見後就各自下了線,大概也沒下線,只是隱身了吧。我便有點唏噓,時間的力量未免太強,我小學時還曾和他玩得很好呢,竟想不起了。

我也知道我大概是不能和他見到了,除了他還有很多同學,都不可能見到了。這時我便禁不住傷感,這些尚在世間的人,和我們呼吸著同一片空氣的人,我都尚且見不到,或者說見一面也這麼難,那麼那些死去的人呢?和我生死兩茫茫的人,如何能見到呢?

佛家常說無常,果真如此,人世就是這麼飄忽不定啊。

小時的我常跟一個少年一起玩,他那時大概有十五六歲,很文靜很秀氣的一個男孩子,那時我有個鄰居的男孩子經常欺負我,我見到他都很怕,常常繞著他走,可是他依舊會追上來,以各種理由打我罵我,我對此很恐懼。所以我便常常跟著那個少年,他是個很好的人,讀書成績好,長得也好,很多大人都喜歡他,最主要的是他從不欺負我們小孩子,我和我堂哥都愛和他一起玩,當他的小尾巴。那時我覺得這個人真好啊,我長大後也要變成他這樣的人。可是他沒有長大,在十九歲的時候去海邊撿貝殼,被退潮的海水捲走了,找到時只有一具泡腫了的屍體,他被火化運回來的那個下午,我看到他的父母和兄弟哭得死去活來,我整個人全蒙掉了,我不能想像這麼好的一個人竟然就這麼死掉了,悄無聲息的。

後來人們越來越淡忘了他,就算是閑談也不會提起他了,有時候我看到他父母,竟然也像忘記他的樣子,我就很傷感,一個人再怎麼存在過,都要被遺忘的,我卻時常想起他來,只是我要漸漸記不住他的臉了。

我有個女同學,是我小學同班,初中同校的同學,長得很乖巧,說話聲音很低,看人也很害羞,她的頭髮有點長,經常會蓋住眼睛,只有把頭髮撈起來才能看到一雙黑溜溜的大眼睛。小學時的她很沉默,常使人忽視她的存在,初中後她竟然變得大膽了,和我的同桌談起了戀愛,我同桌是個留級生,膽子很大,因為有一次和老師干仗在學校出了名。我想不到她竟然會和我同桌在一起,不過她也愛笑了,還和我說過話,問過我關於我同桌的事情。她也因為我同桌的關係在學校變得有了點名氣,走路啊,笑啊,都不那麼拘謹了。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最後要畢業時她和我同桌分手了,便變得黯然起來。後來我去外地讀高中,又去更遠的地方上大學,一點都沒她的消息了。直到我大三那年回去過年,我們同學說,她死了,是被車撞死的,她的父親千里迢迢地把她運回來,為了不讓她被燒成灰,她父親把她當做睡著的人運回來,那個私家車的司機知道後被嚇了一大跳。我聽後許久都說不出話來,想哭卻哭不出來。後來我們小學玩得好的同學說我們去看看她吧,但終究沒有去,我曾有一次路過她的墳頭,孤零零地在那裡,看上去很可憐,幸好旁邊有一棵樹,能稍解她的寂寞吧。

兩個月前,秋也死了,他是個很好的人,今年才二十一歲,他比我小三四歲,不過因為我堂弟的關係他也和我關係很好,我們常常一起打籃球,打籃球時他都愛一隻手投籃,而且很准,和我們打球時,他總是跳來跳去的,似乎精力永遠都用不完,因為他年紀小,我們也愛開他的玩笑,不過他倒是沒生過氣,他總是笑嘻嘻的,讓人一看就知道他是個樂天派。那時我們中學有個小小的幫派,他也是其中的幹將,和別的幫派干過幾次架,他常給我們說關於他們打架的事情,因為我們讀中學時也是有個小幫派的,也是和那些人打架,所以這讓我們更加惺惺相惜了,覺得他們繼承了我們的「衣缽」,不過那都是不懂事時才會幹的事情了。

今年我們那裡有個籃球聯賽,我還在比賽時見過他,他遠遠地就和我打招呼,依舊笑嘻嘻的。想不到一個月後就傳來了他的死訊,是在上海安裝電梯摔下來死的,聽說摔下來時渾身抽搐,幾分鐘就死了,都沒送到醫院。那天我和我堂哥聊起這件事,我突然問我堂哥說,他似乎都沒談過戀愛吧,我堂哥說可能是的,我們便都沒說話。我堂弟和他關係很好,所以去上海把他接回來了,整整走了兩天多,又是一把骨灰撒在了故土。

回憶起他們,是一件沒有多少意義的事情,畢竟他們都不在這個世界上了,可是我腦子裡卻常閃過他們的音容笑貌,他們在世間近乎默默無聞地走了一遭,然後永遠消散,和我們的那些緣分或糾葛,也隨之煙消雲散了,似乎我們從來就沒遇到過他們,也或者是他們從來就沒存在過。

有時候我在想人生就是這樣啊,太過於無常了,一次離別就可能是永別,今天見到的一個人,明天估計就再也見不到了。所以要珍惜啊,要惜取緣分啊。

對於死去的人我們沒有力量,可是對著活著的人我們照樣沒有力量,我們所擁有的就只有當下和回憶了,所以對於那些一生一會的人,好好珍惜吧。

日本有句茶道用語,叫做「一期一會」,是「一期一會,難得見面,世當珍惜」的意思。喝一杯茶如此,喝一杯酒如此,遇到一個人也是如此。只是有些是一期一會,有些則是一生一會了,會了一次後也許就再也會不到了。


推薦閱讀:

有沒有一瞬間你會突然覺得身邊朋友那麼多卻沒有一個可以談心?
朋友要結婚了,送什麼禮物好?
我從日本幫同學代購粉底,粉底碎了算誰的責任?
在哪一刻你認識到了自己和別人的差距?
如何和喜歡的人做朋友?

TAG:人生 | 朋友 | 死亡 | X是種怎樣的體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