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哪些作家白描精緻,文位元組奏感好?


徐皓峰的《逝去的武林》《道士下山》,他自稱自己沒有文字感覺,斷句全憑念,讀起來有意思。

徐先生文筆可能談不上好,但有獨特的節奏感。


看來@思桐關注什麼我答什麼

整個視角從司馬亭開始,又從司馬亭結束。歷歷可見,司馬亭的凄慘躍然紙上。

莫言,真是可怕,真是了不起。

現在能看清磨房裡的情景了。十二盤大磨閃著青色的威嚴光芒,我和司馬糧佔據著一盤。司馬糧的大伯司馬亭佔據著一盤,他鼻子尖上掛著水珠,對著我們擠眉弄眼。其餘的磨頂上,蹲著一些濕老鼠。它們擠在一起,小眼睛黑又亮,尾巴像大蚯蚓。它們既可憐又可憎。地面上汪著水。屋頂上還在往下滴水。司馬支隊的官兵大多數互相依靠著站立,他們的綠軍裝緊貼著皮肉,變成了黑色。

他們的眼神和臉上的表情,與磨盤上的老鼠驚人地相似。被裹挾進來的老百姓,大多數聚攏在一起,只有少數混雜在司馬支隊里,好像玉米田裡的穀子。老百姓男女混雜,男多女少,有幾個孩子,在他們母親的懷抱里,像病貓一樣哼哼著。婦女們都坐在地上。男人們有的蹲著,有的靠著牆站著。磨房的內壁曾經刷過石灰,石灰受潮,沾在了男人們的背上,改變了他們的顏色。從人群里,我發現了斜眼花。她舒著雙腿,坐在泥水中。她的背倚在另一個女人的背上。她的頭歪在自己的肩膀上,脖子好像折斷了。獨奶子老金坐在一個男人的屁股上,那男人是誰呢?他趴在地上,臉歪在水裡,一綹花白的鬍子漂起來,鬍子周圍,有一些黑色的血塊子,像蝌蚪一樣在濁水中搖擺。老金只發育了右邊一隻乳房,左邊的胸脯平坦如砥,這樣就使她的獨乳更顯挺拔,好像平原上一座孤獨的山峰。她的乳頭又硬又大,高高地挑著單薄的衣衫。她的外號叫「香油壺」,傳說她的乳房興奮起來,乳頭上能掛住一隻香油壺。幾十年後,當我有緣伏在她的一絲不掛的身體上時,才發現她左邊的乳房退化得幾乎沒有一點痕迹,只有一個黃豆那麼大的乳頭,像顆美人痣,標示著它的存在。她坐在死人的臀上,雙手神經質地擼著臉,擼一下就把手放在膝蓋上擦一擦,好像她剛從蜘蛛洞里鑽出來,臉上粘滿了透明的蛛絲兒。其他的人各有姿態,有哭的,有笑的,有閉著眼瞎嚕囌的。有不間斷地搖晃著脖子的,像水裡的蛇,像岸邊的鶴。那是個身材相當優美的女人,是蝦醬販子耿大樂的妻子,娘家是北海人。這女人長脖子小頭,頭小得與身體不成比例。有人說她是蛇變的,她的脖子和頭的確七分像蛇。她的頭和脖子從一群耷拉著腦袋的女人堆里昂起來,在潮濕陰冷、光線暗淡的大磨房裡,那搖搖晃晃、顫顫悠悠的樣子,證明了她確曾是蛇,現在又變回去了,我不敢去看她的身體,驚恐地跳開眼,她的影子繼續在我腦子裡晃動。

一條檸檬色的大蛇從一根杉木柱子上旋轉而下。它的扁平的頭顱像個盛飯的鏟子,嘴裡不時吐出紫色的靈活多變的舌頭。它的頭一接觸到磨頂,便柔軟地折成一個直角,然後流暢地往前滑動,逼近磨盤中央的老鼠,老鼠們翹起前爪,嘴裡發出「喳喳」的聲響。蛇頭往前滑的同時,盤旋在杉木柱上的像钁柄那麼粗的蛇體也在流暢地旋轉著下滑,彷彿不是蛇體在盤旋,而是那根風磨的柱子在旋轉。蛇頭在磨盤中央猛然昂起,足有一尺高,蛇頭後仰,像一隻併攏的手,蛇的頸子收縮變扁、變寬、綳出了一片密網一樣的花紋,紫色的舌頭吐得更加頻繁,更加可怕,從它的頭上,發出一種令人膽寒的噝噝聲。老鼠們「喳喳」地數著銅錢,身體都縮小了一倍。一隻老鼠,直立起來,舉著兩隻前爪,彷彿捧著一本書的樣子,挪動著後腿,猛地跳起來。是老鼠自己跳進了蛇的大張成鈍角的嘴裡。然後,蛇嘴閉住,半隻老鼠在蛇嘴的外邊,還滑稽地抖動著僵直的長尾。

司馬庫坐在一根廢棄的杉木上,低垂著毛髮蓬亂的腦袋。二姐躺在他的膝蓋上。她的腦袋在司馬庫的臂彎里後仰著,脖子上的皮膚綳得很緊。她的臉雪白,嘴大張著,形成一個黑洞。二姐死了。巴比特緊靠著司馬庫坐著。他的孩童般的臉上,滿是蒼老的神情。六姐的上半身側歪著伏在巴比特的膝蓋上,她的身體不停地顫抖,巴比特用被雨水泡脹的大手,撫摸著她的肩膀。在那扇腐朽大門的背後,一個瘦人正在自尋短見。他的褲子褪到腚下,灰白的褲衩上沾滿污泥。

他試圖把布腰帶拴到門框上,但門框太高,他一聳一聳地往上躥,躥得軟弱無力,不像樣子。從那發達的後腦勺子上,我認出了他是誰。他是司馬糧的大伯司馬亭。終於他累了,把褲子提起,腰帶束好,回過頭,羞澀地對著眾人笑笑,不避泥水坐下,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阿城,《棋王》


因這類文風是我心頭好,所以慢慢寫。其實魯迅是白描里的宗師級人物,這個不多說了。

汪曾祺先生的散文,沒有生僻字,讀來順暢流利,尤其是寫吃,令人口齒生津:

「香椿拌豆腐是拌豆腐里的上上品。嫩香椿頭,芽葉未舒,顏色紫赤,嗅之香氣撲鼻,入開水稍燙,梗葉轉為碧綠,撈出,揉以細鹽,侯冷,切為碎末,與豆腐同拌,下香油數滴,一箸入口,三春不忘」

——《豆腐》

林語堂先生的《京華煙雲》作為小說,文字也同樣精緻。但是先生的《談人生》更符合題主要求,將大道理隱於白描:

「我從來沒救少女出風塵,也沒勸異教徒歸向主耶穌,我從來沒感覺到犯罪這件事」

「我以為我像別人同樣有道德,我還以為上帝若愛我能如我母親愛我的一半,他也不會把我送進地獄裡去。我這樣的人若不是上天堂,這個地球不遭殃才怪。」

—《談人生》

幾句話,俏皮靈動,靈氣十足。

梁實秋先生的《詩人》:

「詩人沒有帶光顧理髮店的,他的頭髮作飛蓬狀,作獅子狗狀,作藝術家狀,她如果是穿中裝的,他是像算命的,兩腳泥;他如果是穿西裝的,一定是像賣毯子的白俄,一身灰。他遊手好閒,他白晝做夢,他無病呻吟,他有時深居簡出,出門謝客,他有時終年流浪,到處為家,他有時貧無立錐,他有時揮土如金。」


國木田獨步


汪曾祺

布魯諾.舒爾茨

梁實秋

林清玄


白描的話說一個,蘇童。看下蘇童的散文就知道了...


川端康成

千紙鶴


汪曾祺、張愛玲、亦舒、李碧華。語言簡練,信息量大,讀起來有韻律感。


李娟


汪曾祺

看他的《食事》滿口生香


葉廣岑,只讀過關於家族歷史滄桑變幻的幾篇中篇小說,語言生動極了。

「青雨十四那年,我大姐過生日,大秀過來給我們家幫忙,青雨和七舅爺也過來了。青雨那天穿的是新上身的暗花月白春綢夾襖,織錦緞寶藍坎肩,一排鏤空銅扣華麗考究,坐在廳上很有風度地品著茶,儼然是一個見過世面的哥兒派頭了。」《逍遙津》

張愛玲,以小說著稱於世的才女,其實散文也寫得相當出色。

「 風如果不朝這邊吹的話,高樓上的雨倒是可愛的。有一天,下了一黃昏的雨,出去的時候忘了關窗戶,回來一開門,一房的風聲雨味,放眼望出去,是碧藍的瀟瀟的夜,遠處略有淡燈搖曳,多數的人家還沒點燈。 」

「 看不到田園裡的茄子,到菜場上去看看也好——那麼複雜的,油潤的紫色;新綠的豌豆,熱艷的辣椒,金黃的麵筋,像太陽里的肥皂泡。把菠菜洗過了,倒在油鍋里,每每有一兩片碎葉子粘在篾簍底上,抖也抖不下來,迎著亮,翠生生的枝葉在竹片編成的方格子上招展著,使人聯想到籬上的扁豆花。其實又何必「聯想」呢?篾簍子的本身的美不就夠了么? 」《公寓生活記趣》


賈平凹。剛剛看完廢都,之前看過賈的一些散文和短篇,語言功力論韻味是當代文壇屈指可數的大師之一。知乎上答案多王小波、金庸、汪曾祺等等,我看過他們的大多數作品,當然也很喜歡,但感覺賈平凹在年輕一代的關注度遠不如上述幾位,實在是遺憾。


辛棄疾

清平樂·村居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吳音相媚好,白髮誰家翁媼?

大兒鋤豆溪東,中兒正織雞籠。最喜小兒亡賴,溪頭卧剝蓮蓬。

我不知道詞人算不算作家,說到白描我腦海里馬上浮現的是 這一幅栩栩如生、有聲有色的農村風俗畫。


金庸


都是個人喜好,只列名字,別無他意。有空補圖。

[法]弗朗索瓦·薩岡,《孤獨的池塘》

[日]川端康成,《伊豆的舞女》

[中]賈行家,《他們》

[中]木心,《瓊美卡隨想錄》


賈行家老師,(知乎用戶,@賈行家)。

安利一下他的博客——阿萊夫的日誌。當代中文寫作翹楚。


沈從文《邊城》


張岱


魯迅先生算不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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