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煤炭經濟發展這麼多年,為什麼依然落後?
瀉藥。
首先,國內的經濟主要是政策主導,這個並不是可以掩蓋的事實。記得前段時間網上有個各省份獲得國家重點工程投資項目的統計,山西不出所料位於倒數前五。沒有政策傾斜,單靠所謂的資源,發展是不可持續的。在全球經濟均不景氣的情況下,幾乎所有以資源為主業的國家和地區通通完蛋了——委內瑞拉深陷債務危機、沙烏地阿拉伯放血求生、奈及利亞陷入嚴重的饑荒和人口爆炸危機、巴西現在是什麼樣子大家也清楚,俄羅斯在西方制裁下也是不得不勒緊褲腰帶。山西有融資平台和證券市場么?有互聯網/物流/交通中轉站么?有製藥/新材料/半導體等尖端產業的研發和生產基地么?三個熱點加起來,也就有一個富士康的血汗工廠而已。有了政策,就有配套的基礎設施、教育資源等吸引人才聚集的優勢,而山西缺乏的正是這點。
其次,山西人的保守是出了名的——晉商和走西口都是大饑荒下無可奈何的選擇,把一隻羊逼得沒法子了它也會想辦法吃肉。國企不論,私人煤礦的老闆們賺到錢後做了什麼?或者再往前一步,他們的錢是怎麼來的?這個推薦大家去看柴靜女士寫的《山西,山西》——我以我人生前十八年的經歷保證,這文章里寫的大多數都是事實柴靜:山西,山西 | 佳人。反觀資源國家轉型的成功案例,卡達王國,他們利用自己的石油所得成立了主權基金,由國家負責投資全球的各項盈利產業,這才是王健林所謂「想往哪兒投就往哪兒投」的成功版本,涉及石化、汽車、金融、奢侈品、製藥、文體等多個實體及虛擬產業,也就是以一個公司的身份在各個國家中間生存。3350億美元!細數卡達主權財富基金全球投資版圖_智通財經網
反觀我們的大老闆們,豪車、炒房、現金堆家裡爛掉,像極了剛剛發現美洲後的西班牙和葡萄牙富翁,抱著搶來的金銀財寶不知所措,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如果借著09年開始的互聯網的第二波瘋狂時期,BAT在美國IPO之前還是可以投得起的吧?Facebook、amazon、Netflix也是可以投一波然後引進的吧?嗯,可以說是眼界的差距,也可以說是保守——他們也不曾相信阿里巴巴和騰訊能成為今天這樣,即使他們的子女把大筆金錢都投給了二馬。
第三,教育缺位,地方政府不作為。山西省在李小鵬省長藉助於自己在圈裡的人脈為省里拉來項目之前,一直就是不溫不火,多任一把手因為煤礦事故引咎辭職,而反腐過程中9常委查處7個就是現狀,也就是所謂的「塌方式腐敗」;同時,煤老闆有文化的不多,有本科以上學歷的更是鳳毛麟角。如果財富的獲得、處置和消費都來得太過容易、太不依賴於知識與創造,而該行業又難以接觸到很多尖端行業的人才,教育的停滯是顯而易見的。山西的地方官員和煤老闆們既不同於沿海地區需要和外資、高校、國際市場打交道的官員、商人和教授,也不同於美國大多數靠技術研發和壟斷保持高利潤的富豪,甚至還不同於因為石油所以被迫和歐美精英打交道的卡達和阿聯酋人——錢進了口袋,他們會感謝官老爺們給了賺錢的機會,而不是所謂的知識、技術之類的東西。嗯沒錯,上學有什麼用這種話,在飯店裡上個廁所都能聽到路過包間里的中年男人操著太原口音說著。沒有重視教育的土壤,就不會有本土人才留下來發展這片土地。
說多了沒有淚,都是歷史。
這片土地再過二十年也很難騰飛起來,供給側改革後煤價逐步回升,大片的煤田如火如荼地開產,久旱逢甘露也讓近期礦難頻發,令人感慨許多。
山西的煤,助力中國崛起的內燃機,是無可替代的;山西的煤,老鄉們的一張張空頭支票,又是無足輕重的。這麼多年當朝的宏觀戰略政策導向沒有偏向過山西,這麼多年山西的煤因調令無償或低價支援全國各地後也沒有向誰索要過什麼,這麼多年一根筋的發展煤炭已使得山西經濟結構太單一,轉型太難。煤炭經濟並沒有讓山西人變得真正富裕,相反生態破壞,社會蕭索,人才外流,就像賈樟柯電影里的人物一樣,老鄉的視野依舊狹窄,風氣依舊官僚。
當外省年輕人探索人工智慧思考物聯網更多的可能模式時,我旁邊這位小兄弟正在用坐車的瑣碎去記憶一些條框企圖獲得進入體制的通行證 ,不禁想起十年前同齡人相似的狀態,這就是差距,未來山西和世界的距離。有時候我想賣了這十幾年煤炭大頭錢都去了哪裡?為什麼不能用來投資別的產業?而依靠煤炭這種強周期性產業做支柱。有時候我甚至想如果山西腳下沒有煤,會不會比今天更好?或者發展別的產業(對比貴州廣西)還能比今天差在哪裡?再或者把山西單拉出去自立門戶自給自足即使海權時代,有沒有可能超越今日北上廣?山西,坐擁巨大的煤海,遍地的黑金,三十多年的發展結果竟落後於絕大多數省份,還落下一個腐敗,出貪官的惡名,其中箇中原因有哪個媒體和機構反思和敢於披露過?
煤老闆,粗狂式開掘時代民企的代表。在胡溫時期中國經濟上道的黃金十年,曾經聲噪一時,足足賺足了風頭令全國人眼紅。零九年開始紫禁城借煤礦資源整合口號,悄悄地割掉了民營煤企的命,牢牢的控制了山西的錢袋子。無論大小老闆隨後輝煌不在,甚至江河日下。直至去年的產能控制,煤價築底回升,今年才有所好轉,可惜煤炭經濟大勢已去,新能源環保趨勢既成。
在華北平原和黃土高原的交接地帶,西起黃河東至太行,大自然勾勒出山西完美板塊的曲線圖中,拋去太行山和中條山形成的天然屏障和某些政治派系敏感因素,山西今日落後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煤多,中央集權體制下的山西煤最多,這是紫禁城統籌全局後對山西規劃已久的戰略定位。而那些藏在暗處的諸豪和各路權貴早就垂涎不已,長年累月的勢力扎堆,明爭暗奪,早已膘肥體壯,早已駕鶴東升,留下一地狼籍。煤是福,還是禍?對山西來講很難說清,它助力祖國崛起,卻不能帶著三晉飛翔?這個原本文化古迹最多,風景怡麗的山區省份,帶著天生的羽翼,如今卻因煤而被遺忘,像雞肋般地遺忘,遺忘在現代化前進的滾滾車輪後,遺忘在下個十年的白皮書中,遺忘在未來共和國的天空里。
2017.9.3
柴靜:山西,山西 海子有句詩,深得我心:「天空一無所有,為何給我安慰。」 我出生在一九七六年的山西。小孩兒上學,最怕遲到,窗紙稍有點青,就哭著起了床。奶奶拉著手把我送一程,穿過棗樹、石榴和大槐樹,繞過大狗,我穿著奶黃色棉猴,像胖胖一粒花生米,站在烏黑的門洞里,等學校開門。 怕黑,死盯著一天碎星星,一直到瓷青的天里透著淡粉,大家才來。我打開書,念「神——筆——馬——良」,一頭栽在課桌上睡著,日日如此。 山西姑娘沒見過小溪青山之類,基本上處處灰頭土臉,但凡有一點詩意,全從天上來。中學時喜歡的男生路過我身邊,下了自行車推著走,說幾句話。分別之後心裡蓬勃得靜不下來,要去操場上跑幾圈,喘著氣找個地兒坐下,天藍得不知所終,頭頂肥大鬆軟的白雲,過好久笨重地翻一個身。 苦悶時也只有盯著天看,晚霞奇詭變化,覺得未來有無限可能。陣雨來得快,烏黑的雲團滾動奔跑,剩了天邊一粒金星沒來得及遮,一小粒明光閃爍,突然一下就滅了。折身跑時,雨在後邊追,卷著痛痛快快的土腥氣撲過來。 二〇〇六年我回山西採訪,在孝義縣城一下車就喉頭一緊。老郝說:「哎,像是小時候在教室里生煤爐子被嗆的那一下。」
是,都是硫化氫。
天像個燒了很長時間的鍋一樣蓋在城市上空。一眼望去,不是灰,也不是黑,是焦黃色。去了農村,村口一間小學,一群小孩子,正在剪小星星往窗戶上貼。有個圓臉大眼的小姑娘,不怕生人,搬個小板凳坐我對面,不說話先笑。 我問她:「你見過星星嗎?」 她說:「沒有。」 「見過白雲嗎?」 「沒有。」 「藍天呢?」 她想了好久,說:「見過一點點兒藍的。」 「空氣是什麼味道?」 「臭的。」她用手扇扇鼻子。六歲的王惠琴聞到的是焦油的氣味,不過更危險的是她聞不到的無味氣體,那是一種叫苯並芘的強致癌物,超標九倍。離她的教室五十米的山坡上,是一個年產六十萬噸的焦化廠,對面一百米的地方是兩個化工廠,她從教室走回家的路上還要經過一個洗煤廠。不過,即使這麼近,也看不清這些巨大的廠房,因為這裡的能見度不到十米。
村裡各條路上全是煤渣,路邊莊稼地都被焦油染硬了,寸草不生。在只有焦黑的世界上,她的紅棉襖是唯一的亮色。 我們剛進市區,幹部們就知道了。看見我們咳嗽,略有尷尬,也咳了兩聲,說酒店裡坐吧。酒店大堂是褐色玻璃,往外看天色不顯得那麼扎眼,坐在裡頭,味兒還是一樣大。大家左腳搓右腳,找不出個寒暄的話。 幹部拿出錢,綠瑩瑩一厚疊美金:「辛苦了。」 我跟老郝推的時候對看一眼,她沖我擠眉弄眼,我知道這壞蛋的意思,「山西人現在都送美金啦,洋氣。」後來知道,之前不少記者是拿污染報道要挾他們,給了錢就走成了個模式。 跟我們一塊去的是省環保局的巡視員,老郝叫人家「老頭兒」,這是她認為一個人還算可愛時的叫法。她低聲問老頭兒:「他們不覺得嗆啊?」老頭兒呵呵一笑:「說個笑話,前兩年這城市的市長到深圳出差,一下飛機暈倒了,怎麼救都不醒。還是秘書了解情況,召來一輛汽車,沖著市長的臉排了一通尾氣,市長悠悠醒了,說:『唉,深圳的空氣不夠硬啊。』」 市政府的人一邊聽著,乾笑。 市長把我們領到會議室,習慣性地說:「向各位彙報。」從歷史說到發展,最重要的是談環保工作的進展。老郝湊著我耳朵說:「他們肺真好,這空氣,還一根煙連著一根的。」 我在桌下踢她一腳。 講了好久,市長說:「經過努力,我們去年的二級天數已經達到了一百天。」有人呵呵笑,是老頭兒:「還當成績說呢?」
市長咧開嘴無聲地扯了下,繼續說。 我家在晉南襄汾,八歲前住在家族老房子里,清代的大四合院,磚牆極高,朱紅剝落的梢門口有隻青藍石鼓,是我的專座,磨得溜光水滑。奶奶要是出門了,我就坐在那兒,背靠著涼津津的小石頭獅子,等她回來。 一進門是個照壁,原來是朱子家訓:「黎明即起,洒掃庭除……」土改的時候被石灰胡亂塗掉了,小孩兒拿燒黑的樹枝在上頭劃字,「打倒柴小靜」。 這小孩兒是租戶的孩子,敢掏小燕子,捅馬蜂窩,唯一害怕的是老宅子後門的老井,上百年了,附近最好的水,小男孩兒隱隱知道那水有點神聖。井口都是青苔,透明的小水窪里來喝水的蜜蜂,小腳顫抖著輕沾水面。他和我縮著頭探一探,適應一小會兒那股黑暗,看到沿井壁挖出的可站腳的小槽,底下深深處,一點又圓又涼的光亮。 北廈有兩層,閣樓不讓上去,裡頭鎖著檀木大箱子,說有鬼。我們不敢去,手腳並用爬上樓梯往裡看一眼,老太陽照透了,都是陳年塵煙。小孩兒總是什麼都信,大人說這房子底下有財寶,我們等人中午都睡著了,拽著小鏟子,到後院開始挖坑,找裝金元寶的罐子。 一下雨就沒法玩了,大人怕積水的青磚院子里老青苔滑了腳。榆木門檻磨得粗糲又暖和,我騎坐在上頭,大樑上燕子一家也出不去,都獃獃看外頭,外頭槐綠榴紅,淋濕了更鮮明。我奶奶最喜歡那株石榴樹,有時別人潑一點水在樹根附近,如果有肥皂沫,她不說什麼,但一定拿小鏟鏟點土把皂水埋上,怕樹傷著。 等我長大,研究大紅頂樑上的金字寫的是什麼,我爸歪著頭一顆字一顆字地念:「清乾隆四十五年國學生柴思聰攜妻……後面的看不清楚了……」 一七八〇年的事兒,這位是個讀書人嗎?還是個農民,販棉花掙點錢所以捐個國學生?……大人也不知道,說土改的時候家譜早燒了,只留了一幅太爺爺的畫像,他有微高的顴骨。我爸這樣,我也這樣。 王惠琴的村子比我家的還早,赭紅色的土城門還在,寫著「康熙年間」建造,老房子基本都在,青色磚雕繁複美麗,只不過很多都塌落地上,盡化為土。村子的土地都賣給了工廠,男人們不是在廠里幹活,就是跑焦車。王惠琴媽媽抱著一歲多的小弟弟坐在炕上,小孩子臉上都是污跡。她不好意思地拿布擦坑沿讓我們坐:「呀,擦不過來,風一吹,灰都進來,跟下雨一樣。」小孩子一點點大,我們說話的時候他常咳嗽。他媽摟緊他,說沒辦法,只能把窗關緊。
往外看,只能看到焦化廠火苗赤紅,風一刮,忽忽流竄,村裡人把這個叫「天燈」,這個村子被五盞天燈圍著。按規定所有的工廠都得離村子一千米外,但廠子搬不了,離村近就是離路和電近——煤焦的比重佔到這城市GDP的百分之七十——它要衝「全國百強縣」,領導正在被提拔的關口上。 只能村民搬,「但是搬哪兒去呢?」這媽媽問我。這個縣城光焦化項目就四十七個,其中違規建設的有三十八個,符合環境標準的,沒有。村裡有個年輕人說:「不知道,只想能搬得遠一點,不聞這嗆死人的味兒就行。」 有個披黑大衣的人從邊上過來,當著鏡頭對著他說:「說話小心點,工廠可給你錢了。」年輕人說:「那點錢能管什麼?你病了誰給你治?」吵起來了。 黑大衣是工廠的人,我問他:「你不怕住在這兒的後果?」他說:「習慣了就行了,人的進化能力很強的。」我以為他開玩笑,看了看臉,他是認真的。 「你的孩子將來怎麼辦?」 「管不了那麼多。」 焦化廠的老總原本也是村民,二十年前開始煉焦。有幾十萬噸生產能力的廠,沒有環保設施。 他對著鏡頭滿腹委屈:「光說我環保不行,怎麼不說我慈善啊?這個村子裡的老人,我每年白給他們六百塊錢,過年還要送米送面。」他冷笑:「當兒子都沒有我這麼孝順。」 「有人跟你提污染嗎?」他一指背後各種跟領導的合影:「沒有,我這披紅掛綠,還遊街呢。」掌管集團事務的大兒子站最中間,戴著大紅花,被評為省里的優秀企業家。
晚上老頭兒跟市領導吃飯。 「說實話,都吵環保,誰真敢把經濟停下來?」書記推心置腹的口氣。 「你的小孩送出去了吧,在太原?」老頭兒悠悠地說。 書記像沒聽見一樣:「哪個國家不是先發展再治理?」 老頭兒說:「這麼下去治理不了。」 「有錢就能治理。」 「要不要打個賭?」老頭兒提了一下一直沒動的酒杯。 沒人舉杯。 王惠琴家附近那條河叫文峪河。「這還是河嗎?」我問老頭兒。
他說得很直接:「你可以把它叫排污溝。」河水是黑色的,蓋著七彩的油污,周圍被規劃為重工業園區,焦化廠的廢水都直接排進來。這條河的斷面苯並芘平均濃度超標一百六十五倍。 文峪河是汾河的支流,我就在汾河邊上長大。我奶奶當年進城趕集的時候,圓髻上插枚碧玉簪,簪上別枚銅錢,是渡船的費用。我爸年輕時河裡還能游泳,夏天沼澤里挖來鮮蓮藕,他拿根筷子,扎在藕眼裡哄我吃,絲拉得老長。 我小學時大掃除,用的大掃帚舉起來梆梆硬,相當扎手吃力,是蘆葦的花絮做成的,河邊還有明黃的水鳳仙,丁香繁茂,胡枝子、野豌豆、白羊草……藍得發紫的小蝴蝶從樹上像葉子一樣垂直飄下來,臨地才陡然一翻。還有蟋蟀、螞蚱、青蛙、知了、蚯蚓、瓢蟲……吃的也多,累累紅色珠子的火棘,青玉米稈用牙齒劈開,嚼裡面的甜汁。回家前挖點馬莧菜拿醋拌了,還有一種灰白的蒿,回去蒸熟與碎饅頭拌著蒜末吃,是我媽的最愛。最不濟,河灘里都是棗樹,開花時把鼻子塞進米黃的小碎蕊里拱著,舔掉那點甜香,蜜蜂圍著鼻子直轉,秋天我爸他們上樹打棗,一竿子掄去,小孩子在底下撿拾,叮叮噹噹被鑿得痛快。 風一過,青綠的大荷葉子密密一卷,把底下的腥氣帶上來,蛙聲滿河。表姐把塑料袋、破窗紗綁到樹桿上下河抓魚,我膽小不敢,小男孩在我家廚房門口探頭輕聲叫「小靜姐,小靜姐」,給我一隻玻璃瓶,裡頭幾隻黑色小蝌蚪,細尾一盪。 河邊上從這個時候,開始蓋紡織廠、紙廠、糖廠、油廠……柏油路鋪起來,姐姐們入了廠工作,回來拿細綿線教我們打結頭,那時工廠有熱水澡堂,帶我們去洗澡,她們攬著搪瓷盆子沖著看門男子一點頭,笑意里是見過世面的自持。紡好的泡泡紗做成燈籠袖小裙子,我穿件粉藍的,我妹是粉紅的,好不得意。我媽在工廠的理髮店給我燙個捲毛,隔了這麼多年,腦袋上包個黃色蛇皮袋的燙熱感還有,是文明讓人不舒服的啟蒙。 人人都喜歡工廠,廠門前有了集市,熱鬧得很,大喇叭里翻來滾去唱「甜蜜的生活,甜蜜的生活,無限好啰喂……」聲震四野。有露天電影,小朋友搬小板凳佔座位,工廠焊的藍色小鐵椅,可以把紅木板凳擠到一邊去。放電影之前常常會播一個短紀錄片,叫《黃土高原上的綠色明珠》,說的是臨汾。我媽帶我們姐妹去動物園時,每次都要提醒「電影里說了,樹上柿子不能摘,掉下來也不要撿,這叫花果城」。 紙廠的大水泥管子就在河邊上,排著冒白沫子的黃水,我媽說這是鹼水,把東西泡軟了才能做紙。小朋友一開始還拿著小杯子去管子口接著玩,聞一下齜牙咧嘴跑了,本能地不再碰。 河變難看了,但我還是跟河親。跟表姐妹吵了架,攥著裝零錢的小藥盒出走,在河灘上坐著,看著翻不起浪的黃泥水。大人都講,小孩子是從河裡漂過來的,我滿腹委屈,到河邊坐著等,河總有個上游,往那個方向望就是個念想,怎麼還不來接我? 我上中學後,姐姐們陸續失業。之後十年,山西輕工業產值占經濟總量的比例從將近百分之四十下滑到百分之六。焦化廠、鋼廠、鐵廠……托煤而起,洗煤廠就建在汾河岸上。我們上課前原來還拿大蒜擦玻璃黑板,後來也頹了,擦不過來,一堂課下來臉上都是黑粒子。但我只見過託人想進廠的親戚,沒聽過有人抱怨環境——就像家家冬天都生蜂窩煤爐子,一屋子煙也嗆,但為這點暖和,忍忍也就睡著了。 我父母也說,要沒有這些廠,財政發不了工資,他們可能攢不夠讓我上大學的錢。 河裡差不多斷流了,只有一點水,味兒也挺大。兩岸還有些蒿草,鳥只有麻雀了,河邊常看到黑乎乎的火燼里一些皮毛腳爪,是人拿汽槍打了烤著吃。但我們這些學生還是喜歡去河邊——也沒別的野地兒可去,河邊人跡少,男女生沿河岸走走,有一種曲折的情致,不說話也是一種表達。 回憶高中最後一段,好像得了色盲症,記憶里各種顏色都褪了,雨和雪也少了,連晚霞都稀淡一縷。坐在我爸自行車後面過橋時,每次我都默數二十四根橋柱,底下已經沒什麼水可言,一塊一塊稠黑泥漿結成板狀,枯水期還粘著一層厚厚的紙漿。河灘的棗樹上長滿病菌一樣的白點子,已經不結棗了。後來樹都砍了。但我晃蕩著雙腿,還是一遍遍數著欄杆,和身邊的人一樣沒什麼反應,生活在漠然無所知覺中。 「山西百分之六十的河都是這樣,」老頭兒說,「想先發展,再治理?太天真了。」 我問:「如果現在把污染全停下來呢?」 「挖煤把地下挖空了,植被也破壞了,雨水涵養不住。」 「你是說無論如何我都看不見汾河的水了?」 他看我一眼:「你這一代不行了。」 「這並不是最要緊的,要緊的是現在已經出現地下水污染了,」他說,「就你們家那兒。」污染物已經從土壤中一點一點地滲下去,一直到幾百米之下。 我覺得,不會吧,這才幾年。 但採訪完忽然想起一事,我媽常掰開我和我妹的嘴嘆氣:「我和你爸牙都白,怎麼你倆這樣?」我倆只好面面相覷,很不好意思。 老頭兒這麼說,我才想起,搬家到小學家屬樓後,我家自來水是咸苦的,難以下咽,熬粥,粥也是鹹的。家家都這樣。像喝鐵釘一樣。後來查了一下,可不是,「縣城水的礦化度高,含氯化物、硫酸鹽、鐵」。 到現在,自來水也只能用來洗涮,東山裡的村民挑了深井水,或者在三輪車焊一個水箱,拉進城,在窗戶底下叫賣「甜水」。我媽買了紅塑料桶,兩毛錢一桶,買水存在小缸里,用這種水熬米湯,才能把綠豆煮破。 我想我們姐倆是不是枉擔了多年虛名,問我爸,他哼哼哈哈不理我這辯解,有天終於恍然大悟:「搞不好真是氟中毒,這幾年趙康鎮的氟骨病患者多起來了,牙都是黃的,骨頭都是軟的,腿沒法走……」 我上網查水利局資料,發現襄汾是重氟區——有二十四萬人喝的水都超標,全縣的氟中毒區只分布在「汾河兩岸」,在術語里,這叫「地帶性分布」,也就是說,用受工業污染的河水灌溉,加上農藥化肥濫用,造成土壤中的氟向地下水滲透。 河邊的洗煤廠是外地人開的,掙幾年錢走了,附近村長帶著幾位農民專門到北京來找過我,問能不能再找些項目,被焦油污染的地沒辦法復墾了,每煉一噸土焦,幾百公斤污染物,連著矸石、岩石、泥土,露天在河邊堆著,白天冒煙,晚上藍火躥動,都是硫化氫。我們二〇〇六年見過五層樓高的堆積,有人走路累了在邊上休息,睡過去,死了。 現在這些焦廠已經被取締,老頭兒說:「但今後幾百年里,每次降雨後,土壤中致癌物都會向地下潛水溶入一些。」 我聽得眼皮直跳。 我一九九三年考大學離開山西,坐了三十多小時火車到湖南,清晨靠窗的帘子一拉,我都驚住了,一個小湖,裡頭都是荷花——這東西在世上居然真有?就是這個感覺。孩子心性,打定主意不再回山西。就在這年,中國放開除電煤以外的煤炭價格,我有位朋友未上大學,與父親一起做生意,當時一噸煤十七塊錢,此後十年,漲到一千多塊錢一噸。煤焦自此大發展,在山西佔到GDP的百分之七十,成為最重要支柱產業。 二〇〇三年春節我從臨汾車站打車回家,冬天大早上,能見度不到五米。滿街的人戴著白口罩,鼻孔的地方兩個黑點。車上沒霧燈,後視鏡也撞得只剩一半。瘦精精的司機直著脖子伸到窗外邊看邊開,開了一會兒打電話叫了個人來,「你來開,我今天沒戴眼鏡。」 我以為是下霧。 他說,嗐,這幾天天天這樣。 我查資料,這霧裡頭是二氧化硫、二氧化氮和懸浮的顆粒物。臨汾是盆地,在太行山和呂梁山之間,是個S形,出口在西南方向,十分封閉,冬季盛行西北風,污染物無法擴散,全窩在裡頭了。 回到家,嗓子里像有個小毛刷輕輕掃,我爸拿兩片消炎藥給我,說也沒啥用,離了這環境才行。他跟我媽都是慢性鼻炎,我媽打起噴嚏驚天動地,原先還讓我爸給她配藥,後來也隨便了:「你沒看襄汾這幾年,新兵都驗不上么,全是鼻炎、支氣管炎。」 我爸是中醫,他退了休,病人全找到家裡來,弄了一個中藥柜子,我跟我妹的童子功還在,拿個小銅秤給他抓藥,我看藥方是黃芪、人蔘、五味子……「都是補藥啊?」我看那人病挺重的樣子。 我爸跟我說:「這些病是治不好了,只能養一養。」補了句:「十個,十個死。」 我吃一驚,說什麼病啊? 「肺癌、肝癌、胃癌……都是大醫院沒法治了,來這兒找點希望的。」 他說了幾個村子名,病人多集中在那裡,離河近,離廠近,他問了一下,都是農民,直接抽河裡水澆地吃糧,「這幾年,特別多」。 我問我爸:「不能去找找工廠?」 「找誰呢?河和空氣都是流的,誰也不認。」 二〇〇六年採訪孝義的市長,他白皙的四方臉,西裝筆挺,不論什麼問題,總能說到市裡的整頓措施。我問:「這個城市付出了沉重的代價,現在回頭來看的話,這個代價是不可避免的嗎?」 市長說:「這個代價是慘痛的。」 我問:「是不可避免的嗎?」 市長說:「這個代價是慘痛的。」 我再問:「是不可避免的嗎?」 市長端起杯子喝口水,看著我:「政府對於焦化,始終是冷靜的。我們採取措施之後呢,後面的這股勁我們給壓住了。」 「壓住了?」我問,「壓住了還會有這麼三十多個違規項目上來嗎?」 「因為當時有個投資的狂熱,他們都想做這個事,市場形勢特別好。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態度是堅決的。」 「如果你們態度堅決的話,那麼這些違規項目就應該一個都不能上馬才對呀?」 他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一言不發地坐在那兒。 我們對著看,看了很久。 晚上我跟老郝在賓館,正準備休息。 有人敲門,是廠子老總的大兒子。手裡拎一個布袋子,又沉又胖,帶子繞了兩圈纏在手上。看我一眼,說:「你能不能出去一下?」 呵呵,我說「你們談,你們談」,進了洗手間,把水龍頭打開,把門關上。等我洗完澡出來,這哥們走了。 老郝靠床上沖著我笑。 我只好說:「我們山西人太實在了,真不把主持人當回事兒啊,就奔著導演去。」 我倆躺在床上猜了好久,一個布袋子里到底能裝進去多少錢。 節目沒播成。 無以解憂,我們幾人約著去旅行,每到一地,我都對老郝和老范說,我老有強烈的童年感覺。老郝指著那些亂石中上千年的巨榕,或是落英繽紛的荷塘,笑我:「你們山西能有這個么?」我剛開口「我們在舊石器時代……」她們都笑得稀爛。唉,說不下去了。 汾河邊的丁村人文化遺址,從我家騎車十幾分鐘就到。館裡有文字標明:「十萬年前,古人類在這裡生存,汾河兩岸是連綿不斷的山岡、砂地和禾草草原。當時的河湖沼澤里長滿了香蒲、黑三棱、澤瀉……水邊草甸上有蒿、藜、野菊,東山坡上是落葉闊葉樹木,櫟樹、樺木、椿樹、木樨、鵝耳櫪……」石炭紀時這些繁茂的植被,千百萬年來的枝葉和根莖堆積成極厚的黑色腐殖質,地殼變動埋入地下,才有了煤。 小時候,人家在汾河挖沙蓋房,一挖濕河沙就有人來我家送龍骨,是一味中藥,我爸說是沙里挖出的恐龍化石,用來止血。拿小鐵鎚在生鐵缽砸開,一小段一小段豎紋的細條骨頭,裡面全是蜂窩樣的小眼,吸濕力很強,幹完活我們姐倆常把一根雪白的骨頭粘在嘴唇上,晃蕩著跑來跑去。 後來我查過,龍骨不是恐龍骨頭,是象、犀牛、三趾馬的骨頭化石,丁村人最早在河灘上製作石器時,狩獵採集為生,獵的就是大象和犀牛。離我家十幾里的陶寺遺址掘出的「鼉鼓」,腔內有數根汾河鱷的皮下骨板。四千年前,汾河裡還有鱷魚。 這裡是人類先民最早的農業生產地之一,那時已有收禾穗的石刀,脫殼去皮的石磨棒,由部落而入城市,文明興起。考古學家蘇秉琦教授說過:「大致在四千五百年前,最先進的歷史舞台轉移到晉南。在晉南興起了陶寺文化。它相當於古史上的堯舜時代,亦即先秦史籍中出現的最早的『中國』,奠定了華夏的根基。」 旅行時高明度的陽光、綠蔭、濃重的色彩、動物的啼叫,給我的童年之感,也許是我還是個嬰兒的時候,躺在那裡感覺到的東西——也可能是留在人的基因里一代一代遺傳下來的遠古記憶。 幼年,我們無甚可玩,土就是玩具,尤其喜歡下雨,溝渠漫潰,雨停後一片泥塗。這些泥塗被大太陽曬得結了干板,變得極為平滑。我們拿著小刀就去撬起幾塊來,手感滑膩,拿在手裡削,沒人教,也沒圖樣可參考,我最擅長的也就是削出一把土槍,握在手裡比劃。我妹更小,連這個都不會,只能拿一個裝萬金油的圓盒子,找點稀泥巴,等幹了磕出來,晾在灘上,圓圓一小粒排起來,就算是藝術創造了。 我們不懂大人的煩愁。 山西百分之八十都是丘陵,黃土是亞細亞內陸吹來的戈壁砂石細末,一逢大雨,雨夾泥沖溝而下,曾經把整個打麥場沖毀,十幾萬斤麥子全入汾河,連墳頭也成耕地,清明只能在麥子地或者桃樹壟上,大家跪一排燒紙。人越多越墾,越墾越窮,千百年來大概如此。周秦時還是清澈的「大河」,到東漢「河水重濁,號為一石水而六斗泥」。從此大河被稱為「黃河」,是命脈,也是心病。唐宋以後泥沙有增無減,堆積在下遊河床上,全靠堤防約束,形成懸河。伏秋大汛,三四千年間,下游決口泛濫一千五百九十三次。 而當下,大汛甚至成為奢侈。一九四九年之後山西成為全國的能源基地,支援東部,支援首都,佔到全國外調量的百分之八十。六十年里,總採煤一百二十億噸。可以裝滿火車後一列接著一列在地球上繞三圈,老頭兒給我們的報告里寫:「每開採一噸煤平均破壞的地下水量為二點四八立方米……造成全省大面積地下水位下降,水井乾枯,地面下陷,岩溶大泉流量明顯減少,缺水使七千一百一十公里河道斷流長度達百分之四十七。」 十年後再見,我做煤炭生意的那個朋友,把礦倒手賣給了別人,名片換成了北京一家手機動畫公司。我問為什麼,他說「錢也掙夠了」。 我再問,他說:「這行現在名聲不好。」 再問,他說:「那礦只能挖五十年了。」 再問,他眯眼一笑,伸了兩根指頭,「其實是二十年。」 煤炭的開採不會超過千米,挖穿之後就是空洞,如果不花成本回填,空洞上面的岩層、水層都會自然陷落,老頭兒說過,「山西現在採空區的面積佔到七分之一了,到二〇二〇年,全省地方國有煤礦將有近三分之一的礦井資源枯竭閉坑,鄉鎮煤礦近一半礦井枯竭。」 站在我家門口往東看,遠遠能看到個塔影,唐代所建,山就叫塔兒山。山頂寶塔一直還在,這裡是三縣交界的地方,北側的崖被鏟成了六十度,高百米的陡崖上紫紅色砂岩剝離得厲害,一棵樹都沒有。到處是採礦塌陷的大坑,深可數丈。 有一天幾個人來我家閑聊,說塔兒山那裡的事怪得很,突然一下有個村子塌了。「那個誰,開著一個拖拉機,咔一下就掉下去了。」 他們吸一口氣,歪個頭「邪門」,磕一下煙,再聊別的事。 做節目時我到了採空區。 黑灰滿天的公路上,路全被超載的車軋爛,車陷在爛泥里走走停停。夜路上也是拉煤的大貨車,無首無尾,大都是紅岩牌,裝滿能有七十噸重。 我去的叫老窯頭村。九十年代當地有句話,「富得狗都能娶到媳婦」。現在村裡煤礦由村主任承包,一個煤礦一年可以掙上千萬,每年上交村裡八萬。一千三百人的村莊,人均年收入不到六百元。人們過得比十年前還窮。 村委會主任競選,兩個候選人一夜沒睡,僱人騎摩托車發單子。稀薄的粉紅色紙,格式都一樣,承諾當選的幾件實事,最後一行是承諾給多少現金,這格空著,臨時用圓珠筆往上寫,挨家挨戶送,剛出生的小孩兒也算人頭。 全村人一夜沒睡,門大開著,聽見摩托車響就高興,摩托車經過不帶減速的,紙向門環上一插——這人出一千,那個人出一千五、兩千……兩千五……兩千七百五。天亮了。 但第二天唱票的時候,反而兩千五的那個贏了。他把現金搬去了,兩百多萬,放在一個大箱子里,擱在大戲檯子上。一打開,底下的人眼都亮了。頭上歪戴個軍綠雷鋒帽的大爺,眉開眼笑地指著戲台對我說:「哎呀,那還說啥,那是錢么,是錢么。」 現場歡天喜地把錢都分了,鄉人大主席團的主席坐在台上看著,對我說:「我管不了。我管,老百姓要打我。」 「反正也不開村民代表大會,煤礦的事只是村長一個人做主,也不給分錢。」老百姓說,他們的選擇從經濟學的角度可以理解,「選誰都行,我們就把這選票當分紅。」 一戶能領兩千五百塊,連嬰兒也可以領,年輕的小夥子都很興奮,買了嶄新的摩托車在土路上呼喝追趕。 只有一個矮個子老人,幾乎快要跪下來讓我們一定要去他家看看。他扯著我一路爬到山頂,看他家新蓋的房子。整面牆斜拉開大縫子,搖搖欲墜,用幾根木頭撐起來。他家的正下方就是煤礦,水源已經基本沒水了,他在檐底下擱只紅色塑料桶,接雨水。 村裡人看他跳著腳向我哭叫幾乎瘋癲的樣子,都笑了。他們的房子在半山腰,暫時還沒事。原村長和書記都在河津買了房子,不住在這兒。 我們往山上走,走到最高頂。一人抱的大樹都枯死了,烏黑地倒在大裂縫上,樹杈子像手一樣往外扎著,不知道死多長時間了。我的家鄉是黃土高原,但這山頂上已經沙化得很厲害,長滿了沙漠中才有的低矮沙棘。風一吹,我能聽見沙子打在我牙齒上的聲音。 我不再想回山西了。 我媽和我妹都來了北京,山西我家不遠處是火車站,為了運煤加建的專門站台就在十米開外,列車晝夜不停,轟隆一過,寫字檯、床都抖一陣子,時間長也習慣了。但蓋了沒幾年的樓,已經出現沉降,一角都斜了。為了讓這個小城市精神一點,有一年它和所有臨街的樓一起被刷了一層白漿,黑灰一撲,更顯殘破。我怕樓抖出問題,勸我爸:「來吧。」他不肯,家裡他還有病人、吃慣的羊湯和油粉飯,一路上打招呼用不著說普通話的熟人。他說:「你們走吧,我葉落歸根。」 有一天他給我打電話,說老宅子打算全拆了賣了。院里滿庭荒草長到齊腰高,小孩子們在廢墟上跳進跳出,我幼年用來認字的黑底金字的屏風早被人變賣,插滿捲軸字畫的青瓷瓶不知去向,八扇雕花的門扇都被偷走,黑洞洞地張著。拆不動的木頭椽子上的刻花被鑿走了。我小時候坐的青藍石鼓也不見了,是被人把柱子撬起來後挖走的,用磚再填上,磚頭胡亂地齜在外頭。 房子屬於整個家族,家族也已經分崩,這是各家商議的決定,我也沒有那個錢去買下來修復。二〇〇五年我在雲岡石窟,離大佛不到四百米是晉煤外運幹線一〇九國道。每天一萬六千輛運煤車從這路過,大都是超載,蓬布也拉不上,隨風而下,幾個外國遊人頭頂著塑料袋看石窟。大佛微笑的臉上是烏黑的煤灰,吸附二氧化硫和水,長此以往,砂岩所鑿的面目會被腐蝕剝落。 佛猶如此。 我把眼一閉,心一硬,如果現實是這樣,那就這樣,這些是沒辦法的事。只有一次,我奶奶去世幾年後,石榴樹被砍了,我不知道怎麼了,電話里沖我爸又哭又喊,長大成人後從沒那樣過。我爸後來找了一個新地方,又種了一棵石榴,過兩年來北京時提了一個布袋子給我,裡面裝了幾個石榴,小小的紅,裂著口。 我看著心裡難受。 我可以自管自活著,在旅行的時候回憶童年。但我是從那兒長出來的,包括我爸在內,好多人還得在那裡生活下去。每天要呼吸,喝水,在街頭走過。人是動物,人有感覺,表姐在簡訊里說:「再也沒有燕子在屋檐下搭窩了,下了雨也再也看不見彩虹了。」 「再也」,這兩個字刺目。 我和老郝動身,二〇〇七年,再回山西。 我碰上一個官員,他說:「你是山西人,我知道。」 「對。」 「臨汾的?」 「嗯。」 他知道得很清楚。帶著一點譏笑看著我:「你怎麼不給山西辦點好事兒?」 「我辦的就是。」 王惠琴七歲了,剪了短頭髮,黑了,瘦了,已經有點認生了,遠遠地站著,不打招呼只是笑。一笑,露出兩隻缺了的門牙。 她家還是沒有搬,工廠也沒搬。在省環保局的要求下,企業花了六千萬把環保設施裝上了,帶著我們左看右看:「來,給我們照一照。」我問:「你這設備運行過嗎?」老總的兒子嘿嘿一笑:「還沒有,還沒有。」 當地炸掉了不少小焦化廠的煙筒,炸的時候,有個在工廠打工的農民爬到了煙筒上,苦勸才下來,跟我說:「你說我幹什麼去呢?地沒了,貸款也難,房子也不能抵押。但凡能幹點買賣,我也不願意干這個,誰不是早晨起來天天咳嗽?」 八月,我採訪時任山西省長的于幼軍。他說:「山西以往總說自己是污染最重的地方之一,我看把『之一』去掉吧,知恥而後勇,以『壯士斷臂』的決心來治污。」 我問:「之前也一直在說治理污染,但關閉了舊的,往往可能又有一批新的開出來,為什麼?」 他說:「為什麼以前管不住?是因為責任制和問責制沒有建立起來,沒有真正落實。就算經濟總量第一的地方,考核官員時,環保不達標,就要一票否決,錢再多,官員提升無望。」 我問:「也有人懷疑,它會不會只是你任期的一個運動,過去了,可能會恢復常態?」 他沉默了一下,說:「我剛才說到的,一個是責任制,一個是問責制,只要這兩條能夠認真堅持的話,我想不會出現大面積的反彈。」 我問他:「為什麼不能在污染髮生前,就讓公民參與進來去決定自己的生存環境?」 他說:「你提了一個很對的問題,一定要有一個公民運動,讓公民知道環境到底有什麼問題,自己有哪些權利,怎麼去參與,不然……」 他沒說下去。 一個月之後,臨汾黑磚窯事件,于幼軍引咎辭職。孟學農任代理省長。一年之後,襄汾塔兒山鐵礦潰壩,二百七十七人遇難,孟學農引咎辭職。我從家鄉人嘴裡聽到一句慘傷的自嘲:「山西省長誰來干,臨汾人民說了算。」 臨汾八年內換了五任班子,塔兒山潰壩事件中,被判刑的官員副廳級幹部四人、處級幹部十三人、處以下幹部十七人。當年送我小蝌蚪的小男孩,是國土局的一個科長,服刑一年。 在臨汾時,我曾去龍祠水源地拍攝。 沒有太多選擇。臨汾下面的堯都區有三個主要的水源地:龍祠、土門和屯裡。根據環保局二〇〇五年六月的監測,土門向供水廠聯網供水的十五口水井,總硬度和氨氮濃度大多嚴重超標;屯裡的水源地由於污染過重,在二〇〇三年十月被迫停止作為市民集中式飲用水源。 山被劈了三分之一,來往的煤車就在水源地邊上。水源地只有十畝左右,「最後這點了,再沒有了。」邊上人說。 我站在柵欄外面往裡看,愣住了。 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山西。 附近村莊里的小胖子跟我一起,把臉擠在鐵柵欄上,誰都不說話,往裡看。水居然是透亮的,荇藻青青,風一過,搖得如痴如醉,黃雀和燕子在水上沾一下腳,在野花上一站就掠走了,花一軟,再努一下,細細密密的水紋久久不散。 一抬頭,一隻白鷺拐了一個漂亮的大彎。 這是遠古我的家鄉。我們的老鄉柴靜寫的,山溝里的人不值錢,比北京早吸了十幾年的霧霾不也沒事嗎? ,望以後咱三晉兒女有出息了,別忘了咱老家,老話說的好靠人不如靠己!三晉兒女當自勉!這個問題非常好回答。
因為建國後,山西的煤炭資源是一種計劃經濟結構下的資源,國家就是拿這種資源調撥的,這個時候,雖然煤在山西,但資源屬於國家,山西沒有定價權,甚至連拉出去的煤炭,收款權都沒有。
這個時候能沾光的也就是煤炭體系的人,與山西經濟沒有多大作用。
改革開放,逐漸的山西經濟模式,被導向為資源型城市,經濟結構不合理,以採煤(同煤,陽煤,潞安,神華),鋼鐵冶煉(太鋼),太重,焦煤,這些國企為主,輕工業很少,服務業佔比太低。
國家定位,就是東部沿海大力開發,特區全是沿海城市,深圳更是傾全國之力搞起來的特區城市,也是發展最好的。
曾經的山西,東北,只能出賣勞力,支援建設。
因為挖煤沒有多高的技術含量,只要搶佔地盤就行,國家定位,產業不支持,而且挖煤錢也好賺,那就繼續挖煤。
山西挖煤以前一直粗挖爛采,礦難事件頻發,私企煤老闆腐敗利益鏈條,所以資源整合,現在沒有那麼多礦難了。能源變化,能源技術革新
煤炭雜質大,污染大,自然不能與石油,天然氣,相比,山西的煤炭用途就是發電,還有化工,煤電不是清潔能源,無法與水電,核電相比,雖然中國主要還是靠火電,但火電佔比是逐年下降,也就是市場不需要太多的煤。石油,這種能源都有生存危機了,何遑煤炭。
這麼多年的經濟結構不合理,可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變的,看看外國的魯爾區,更加為難的是,山西觀念出了重大問題。
塌方式腐敗,科研院所缺失,科研人才留不住,經濟能好才怪。
山西的問題,也是東北的問題,只是山西沒有東北的輝煌。
近年來,山西也招商引資,引來富士康,比亞迪,但與別的身份,別的城市比,已經落後太多了。
雖然說,自力更生,可是已經自救不暇了,國家還是來點政策吧,東部的改革開放,西部開發,拯救東北,什麼時候提過山西呢?
深圳是怎麼發展起來的?沒有政策,沒有資源,能有現在深圳?
讓一個奄奄一息的人站起來,也得給點吃的呀。
山西可是華夏文明的發源地,曾經大力支援全國,現在兒子一個個混的人模狗樣,可是老母親已經垂垂老矣,半死不活,兒子大了,不能忘了娘啊。
說好的共同富裕呢?山西一直說是北京的後花園京津唐的電一直都是山西無償提供火力發電,燒的都是煤前幾年南方暴雪,國家幾個重要領導跑山西來了山西又無償提供了很多煤這只是舉兩個例子,其實山西多年來無償給很多省提供了免費的煤便利給你們,污染留給自己有時候我真不知道有煤是好事還是壞事
山西發展了經濟還落後,是因為其他省也在發展,並且更快。
名次這東西跟成績無關。
我讀書時一直都很努力,但一直也沒進了前幾名,為什麼?因為別人也在努力。
繞這些彎子,是想告訴題主一個思維方式:你的問題是錯誤的,因為你邏輯錯了。煤炭經濟會讓煤老闆富起來,但不是必然會讓山西在全國成為一個煤老闆省。一個省的經濟排名,取決於它的經濟總量,雖然煤炭很能富人,其他生意也一樣富人,發展其他經濟的省份不見得一定會落後於煤炭經濟。
中國內陸地區低價值資源經濟體的必然。大量低價值資源導致貧富懸殊,普通平民收入較低;在中國一國內導致高收入者迅速移入一線城市;內陸地區導致科教不發達沒有通過產業升級提高產品附加值的契機。
山西省煤炭資源豐富,然而煤炭採掘業是典型的依賴大量廉價低素質勞動力的產業;於是大小煤老闆們只需控制煤礦,就可以獲得大量利潤,而大量的重體力煤窯工們卻只能獲得很微薄的收入。於是這種經濟在帶來極大的收入差距外,亦衍生了大量腐敗。而山西煤作為一種資源價值極低,又使得這種處境雪上加霜:山西煤炭相比國外如澳大利亞煤品質較低,根本無法與其競爭;山西地形崎嶇交通不便,煤炭難以運輸;新技術的進步,使得工業生產中煤炭地位下降;煤炭作為戰略資源,國家對此有一定的強制性的規劃,政策上對山西不利;開採煤炭造成的環境污染與破壞,摧殘著人們健康,也使得山西勞動力的潛在經濟產出降低。
山西省本就屬於基礎設施遠不如東部沿海的中西部地區,而在煤炭開採後地面殘破、大氣灰濛的環境下,兩極分化收入的頂端、大量致富的煤老闆紛紛到東部一二線城市生活並帶去了大量消費與投資(如奢侈品消費和房地產投資),於是大量資金流出山西省,在大量國內省際商貿活動中掏空了山西的國民生產總值(和人均國民生產總值)。這和中東石油大國王子王孫紛紛到西歐等發達國家生活十分相像,區別在於一國之內的人員與資金流動顯然便利得多了。
山西處於中西部內陸地區,國家的科教機構布局極少,大學和研究所總體質量不高,高端理工科人才極少,高新產業極不發達。於是經濟產業鏈就只有煤炭開採與幾條和煤炭相關的低附加值產業(如煤炭-焦油-水泥建材等化工產品,煤炭-鋼鐵,煤炭-電力-金屬)。煤變油、煤變乙醇等高新技術有一定進展,不過商業應用極其有限。
而近年的一些大事亦持續不利於山西經濟:國家大力推進環保執法,一些高污染高能耗的煤炭相關產業開始倒閉破產;山西政局出現塌方式腐敗,官員們戰戰兢兢很難有所作為;山西近年的高官除曾短暫擔任過省長的李小鵬外均很難帶來有利於本省發展的政治資源。
目前來說,山西省似乎發展前景黯淡,短期內看不出希望。對於一個古代歷史輝煌的省份,這真是件令人遺憾的事。
看了這麼多回答,這麼多評論,想來說幾句。
某些人,能不能不要一提山西就只會說煤老闆,山西這麼多人,煤老闆又有幾個?憑藉煤炭發家致富的又有幾個?山西從建國到現在為祖國大地其他地域的發展無償貢獻了多少煤炭?數都數不清。而那些發展起來的地區有幾個幫助過山西?烏鴉反哺,羔羊跪乳,這麼簡單的道理,又有幾個曾經被山西哺育過得地區做到過? 如今的山西,千瘡百孔,污染嚴重,臨汾市屢屢排進世界嚴重污染城市,甚至當過第一。 為祖國奉獻至今,百分之九十多的煤炭被運出山西省外,有多少資金回來?恐怕不足百分之三十吧。難道怪山西自己煤多活該? 山西作為煤炭儲量最多省份的同時,也是中國歷史古迹最多的省份。然而被人重視的卻只是前者,多麼的可悲!可氣!可笑! 山西作為中華文化的發源地,在建國時因為煤炭資源豐富被重視。如今,煤炭資源污染嚴重,逐漸被取代,山西煤炭產業前景大不如以前,曾經發展起來的地區在發展清潔能源的同時,遺忘了那個為了他們的發展而犧牲自己的地方--------山西。 如今,山西經濟發展的勢頭幾乎沒有,缺少科研機構,科研人才,缺少中央政策扶持。 山西較大的經濟集團幾乎沒有,無法帶動山西經濟,現在山西只有一個選擇,依靠中央政策,大力度進行經濟轉型,發展旅遊產業。旅遊產業發展起來的時候只能算是第一階段結束,這時候需要的是旅遊產業帶來的資金投入到科技研發,環境整治,重工業向外遷移,發展其他服務業。 然而山西起步太慢,想要發展到北上廣的高度,在最近的幾十年內恐怕是沒有什麼希望了。 作為一個山西人,去過北上廣,逛過津魯川。真正為我大山西感到悲痛和惋惜。另附我大山西美好風光(圖片來自網路,侵刪)
小時候家裡窮啊,你哥哥自廢學業打工賺錢供你讀書上大學,後來你出人頭地了,買車買房了,很好奇的問你哥哥:你都打工那麼長時間了,怎麼還那麼窮?你看你哥揍你不
煤炭開採是進了個人腰包和國企,沒留在本地。
交通一直吃閻錫山~胡富國留下的老本,近幾年才有點發展。
個人群體思想保守(政府文宣有些連新媒體是什麼都不知道),大把的買職位現象存在。
大清晚年建立山西大學堂(感謝指正)和北京大學堂齊名,現在看就是渣渣。
高中50人畢業出去了40個,基本沒有回來建設山西的,沒機會也沒想法。舉家遷走比比皆是。
本人還留在山西,僅僅只是生活在這裡而已。一直在等待遷走的機會。大同的煤好吧?作為大同人從小到大燒的都是內蒙煤陝西煤你說這奇怪不奇怪?
山西的落後有很多理由的,煤炭能使部分人變富是真的。單靠煤炭推動一個地區的經濟很有難度。 就拿我現在居住山西朔州的一個區來說,隨處可見的露天礦。在這裡你會看到什麼情形呢?那就是整日整日開著半挂車的司機把一堆一堆的煤外運,甚至還裝門修了鐵路。然而留下的是什麼呢?採礦區塌陷,空氣中遺留著煤渣的氣味。就拿礦上的大部分工人來說拿到的工資也就3到5k 。而大筆的錢都給了煤老闆。你想煤老闆會用賺的錢去發展其他的產業嗎?會用於修路,改善基礎設施嗎?還是會用於擴大再生產。更多的還是有了錢就離開了這個充滿污染的地方。去什麼海南北京買房置業了吧。當然了這其中很多的佔地戶也發了財,他們拿著這些錢幹嘛去了呢?我猜一個小縣城本來大家開qq 尼桑這些車就夠了。可是卻出現了與這個地方經濟格格不入的寶馬賓士奧迪。這些人有了錢更多的是揮霍。而那些工人呢?因為有這些土豪反而推動了當地的物價消費。他們也就拿這些工資用來基本生活了吧 反而有了煤,當地習慣性的覺得賣煤就可以有錢花,也不想想沒有煤了怎麼辦。所以有煤的地方別的產業幾乎沒有,而煤炭能夠吸納就業的崗位也真的很少很少。而且裡面是盤庚錯節的利益交換。其實普通人在這裡面過得很累很累,而且煤碳多分布在各個縣城裡,比如太原的古交,忻州的偏關之類的。這些地方本身就很難發展。 煤炭價格受政策影響很大,煤價高的時候還好。去年突然降價了,工人們的工資都發不了了。而山西的財政收入很大一部分來自煤。沒有了煤簡直不可想像。 今年的政府工作報告說:山西要轉型發展,要把旅遊產業發展成為支柱性產業。因為旅遊資源還是很豐富的,但是呢?交通又不便利。特別雁北地區,還是希望大西高鐵太原段到大同段儘快開通。這樣可能會促進雁北地區的發展。 山西經濟要想發展,自我感覺還是很難的。本土沒有很強大的民營企業,加上塌方式的腐敗,官本位思想。根本不利於企業的生存。所以應該大刀闊斧的政治改革。讓貪污少一些。做事不要停在表面,真正的把那些惠民政策落實。還有就是人才的外流。連我一個爛學校畢業的人都不想呆,更何況那些優秀的畢業生呢?所以如何能讓那些人回來建設山西,更應值得思考,比這些更難的應該是山西人骨子裡安土重遷的理念和安於現狀的思想,還有對權力的膜拜。這個要改變估計得很長很長的時間了。 在我們山西人的眼中,一帶一路沒有山西,西部大開發沒有山西,東部沒有山西。西部大開發沒有山西。京津冀規劃和山西不沾邊,只有全國缺煤的時候才會想起山西。這也側面說明山西的地理位置確實不佔優勢。易守難攻,太行山呂梁山包圍,這是因為這樣閻錫山才可以利用有利的地形形成割據。在和平年代當然會阻擋經濟的發展。歷史上最輝煌的晉商也是發生在動亂年代,而且也是曇花一現。真的希望所有山西人不要把經濟不好只歸因於政策的不重視。 還是希望山西的政府能夠為企業服務,讓更多本土企業發展。人民多一點開拓進取的思想,不要 把想法停留在80年代。這樣山西的經濟大概會有一點點的進步吧。畢竟不可能一口氣吃成一個胖子
提起山西
後面跟著的就是煤和黑有資源的地方盛產著一大群煤老闆他們買房子不按套卻是按棟買然後想到的是落後和貧窮的山裡娃兒
讀不起書上不起學沒見過世面沒出過遠門兒你的刻板印象讓我很無奈呀可是沒辦法這都是發生過的事兒既然如此
就讓我為你的刻板形象再加那麼一點兒比如山西的無私奉獻鋼廠的子弟學校還有孩子的童真夢想幼兒園
沒坐過火車卻天天見一車一車的煤拉向四面八方聽說它們還叫烏金烏是因為黑金是因為照亮了首都和他鄉小學時
操場上灰塵瀰漫朦朧得看不清小夥伴的笑靨媽媽嫌你衣服髒的快你說我也沒在地上滾呀初中時
天上飄著鋼渣像雪一樣落下你藍色的校服上白色的星星點是浪漫的發芽高中時
一場場沙塵暴說來就來漫天的黃沙籠罩著整個城市你跟他說的話都被那個厚厚的口罩阻隔啦大學時
你逢人就誇山西好風光室友來玩說「我的白靴子怎麼就變成了黑的?」你不敢再亂誇了山西還是那麼好可你怕你說的好在他們眼裡是個笑話你早已習慣了煤都
習慣了每天擦遍桌子習慣了開窗就要吃土你的夢想是買輛敞篷車
後來發現不現實不是你突然有了自知之明知道買不起只是知道太臟沒法開你還是那麼熱愛山西
畢竟這是你的故鄉親友讓你畢業後就在南方吧而你還是願意回家來可是山西的出路究竟在哪兒?過去環境差可太鋼還曾是五百強現在環境沒好到哪兒去鋼廠職工下崗一半啦從古至民國,三晉子民都沒有這麼落魄過,不管是經濟還是文化。你說這是因為什麼?
發展的是少數人的經濟,很多人都是打工的,薪資低,消費水平低。還有國家的政策,也關閉了好多煤炭工場,焦化廠,開礦的更是集中到了那些人手裡,就算政策下來,大多數工人的工資還是那個樣,可以說是以前開礦的老闆多,大夥還能跟著混混,現在少了,不少已經外出打工了,帶走不少消費。
如果是真心發問,推薦多去看看有理論依據和數學模型的論文。
如果開飯店 不收錢 時間久了 活著都難 還想發財
可能因為山西人愛存錢吧
利益相關:山西人
沒屁用,有錢的只是少數煤老闆和貪官污吏而已,他們有錢了會去北上廣深買房產,高級一點去加拿大美國英國法國德國買房產,山西的產業升級,社會保障,教育發展關他們屁事。一面是少數煤老闆和貪官污吏在外面炫富,一面是工人工資不漲甚至發不出來,政府財政困難到連公務員工資都發不出來。
沒有政策扶持和當年很多人欠著山西錢不還這種狗屁倒灶的事就不用提了。
早年煤礦工人待遇很差,待遇好起來不過是最近十來年煤礦收歸國有之後的事情罷了,而且煤礦工人一來受教育水平不高,二來整天跟死神作伴,所以很多人沒有儲蓄的習慣,就是攢錢了,也都讓房地產拿走了。不做工人了也是做點小生意,開個飯店,小商店之類,資本累積不起來,弄不出什麼大動靜。
很簡單,你去了解一下掙得錢都被誰拿去就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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