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習漢語語法有用嗎?

從小老師就讓我們學習語法結構,主謂賓,可是真的要那東西有用嗎?詩詞歌賦的大家要是真按主謂賓來寫也沒辦法寫出名作了,普通老百姓能溝通就好更用不著語法這東西。


唉..我們德語老師觀點和你一樣....

學英語,語法有用嗎?

學德語,語法有用嗎?

你學英語的時候,感覺情態動詞好抽象, 覺得虛擬語氣好抽象,覺得主謂賓定狀補好抽象

其實好多概念是可以類比漢語語法的,對一個漢語母語者來說,理解漢語語法要比理解英語語法更容易

如果你教外國人漢語,不藉助語法分析,如何讓他區分「突然」和「忽然」?如果不藉助語法分析,你能給我解釋「突然」和「忽然」的區別嗎?

這是從實用角度說為什麼要學漢語語法。但一個中文人,總還是要有點情懷吧

從《馬氏文通》開始,人們就嘗試對漢語進行系統的人語法分析。但不管是《馬氏文通》(拉丁語、法語)、《納氏文法》(英語)還是王力的諸多語法著作(英語、法語),都是建立在把漢語和西語對比的基礎上的。在好多時候,這樣的比較並無法一一對應。在發現許多西語語法無法解決的問題時,好多人產生「漢語沒有語法」的想法。英語里形容詞不能作謂語,那「她很漂亮」這句話就不合文法,應該是「她是漂亮的」省略;英語里名詞前要有冠詞,漢語沒有,漢語就是語法混亂。

18世紀的時候,法國有個語言學家寫了本《普遍唯理語法》,他認為他發現了適用於世界上所有語言的語法體系。這本書認為所有語言都是有變格的,認為冠詞不可或缺。在西方人看來,語言天然就是這個樣子的。

五四運動的時候,有人主張廢除漢字,激進的甚至認為漢語需要被改造。他們認為西語是精確的,漢語是不精確的,西語可以容納更多的信息,漢語卻不允許許多從句同時出現在一個句子里。西語有人稱、時態和數的變化,漢語卻不存在形態變化。總之,漢語就是一個拙劣的工具,使用漢語阻礙了人們對西方的學習,漢語必須被改造,必須更像西方語言。

你看,從18世紀到五四運動,乃至60、70年代,人們一直是在西方中心主義的角度看待漢語語法的。這並不僅僅是一個學術問題,我覺得這其實反映了中國學者的自卑,反映了中國和西方的巨大差距。我們只能被動吸收西方的研究思路,西方的研究成果,哪怕研究對象是我們的母語。

當然,中國的學者也一直在嘗試根據漢語本身的特點來研究漢語語法。王力的《漢語語言學史》最後一章對他之前的語法研究進行了很好的概述。但總體上,還是擺脫不了拿漢語和西語比較的研究方法。

改革開放之初,人們經歷了西方文化巨大的衝擊,我們經濟上不如人,科技上不如人,學術上不如人。當時西方人覺得,研究希臘學最為精深的不是希臘,研究埃及學最為精深的不是埃及,西方是人類文明的頂峰,所以中國的東西,也應該由西方人來研究。有西方學者說,現在(這是就當是而言的)中國學的研究,中國只能是三流的水平(原話記不清了,大概是這意思)。這確實很諷刺,學甲骨文要去日本,學中國歷史要去美國,中國人研究出來的東西都是三流的,所以大學裡研究中國歷史的教員,還要有留學背景。

90年代,中國經濟上、科技上有了長足的進步,漢語語言學的研究也漸漸自覺的走出對西方的迷信。但語言學大體上還是以消化吸收為主。

馮勝利也是留洋博士。他在留學期間接觸了韻律句法學。這是個比較粗糙的學說,在西方沒有得到普遍的認可。馮勝利回國後,根據漢語的特性對這一理論進行了更深入的討論,並寫了本《漢語韻律句法學》。這個不被西方人看好的理論在漢語研究中展現了驚人的解釋力,把字句、被字句、語序、漢語史等領域許多難題得到比較合理的解釋。十幾年過去了,對漢語韻律句法學的研究依然勢頭不減。這算得上第一個以漢語為基礎發展完善的語法理論,漢語有其自身的發展特點,所以在西語中無法解釋的現象,也許能在漢語中找到解釋的辦法;西方不被看好的理論,也不代表他是錯的。

現在應該沒有哪個西方人敢說「中國學的研究,中國只能算是三流水平」這樣的話了。古文字學形成了一套完整的、嚴密的體系,簡牘學研究蓬勃興起,甲骨學的中文著作水平也遠高於英文、日文著作;上古音的研究擺脫了高本漢的體系,在研究方法上有了長足進步,構擬出更加精密的音系,在對上古音系的認識上也有了更開闊的視野;語法學研究拜託了對西方的亦步亦趨,形成了一套獨特的語法體系。我們不再認為漢語是不精確的語言的,相反,我們通過語法研究,能讓漢語變得更加精確。現在中國學最興盛的地方,無疑是在中國。中國終於沒有成為第二個希臘,或第二個埃及。

所以,我覺得學中文是要有一點情懷的。我們學英文、學德文,很多時候是抱著實用的態度去學的,但在英國、美國、德國,依然有許多學者在研究看似無用的語言學的細節。德國人研究配價語法有什麼用呢?他們不會說德語嗎?為什呢非要研究德語的構成規則呢?把德語語法的研究交給學德語的人不行嗎?沒有哪個德國學者願意承認德語語法研究最精深的國家不是德國,那我們又怎麼能坦然接受漢語語法研究最精神的不是中國呢?

朱曉農寫《語音學》,在前言里說,他有意選擇漢語方言材料,為的是讓中國的學生通過自己的母語理解語音學原理。而在漢語方言中,又能發現許多以前未曾發現的規律和現象。他希望西方學生看到這本書的時候,能發現「語音學」遠比他們想像的更多姿多彩(原文記不清了,大概是這個意思)。其實任何領域何嘗不是這樣呢?漢語語法的研究,不也能讓西方人看到一個更為多彩的世界嗎?

碼字碼了一個小時,這算事我在知乎寫的最長的答案吧。全憑著記憶寫的,細節照顧不周,大家領會精神就好了-_-#

ps.

評論區有人說分不清「突然」和「忽然」有什麼區別,我這裡簡單解釋一下吧。突然是形容詞,忽然是副詞。所以可以說「消息來得很突然」,卻不可以說「消息來得很忽然」。二者辭彙意義基本相同,都能做狀語(突然下雨、忽然下雨),區別只在於語法意義略有差別,所以詞典上一般拿兩個詞相互解釋,但我們並不能說它們是沒有差別的。

再舉個例子吧。「漂亮」和「美麗」有什麼區別呢?很多人大概在使用這兩個詞的時候不會過多的區分。這兩個詞的辭彙意義基本相同,而且都是形容詞,用法上也沒差別。但「漂亮」有AABB式的重疊形式(漂漂亮亮),「美麗」卻不能重疊(*美美麗麗)。雙音節的狀態形容詞大都有AABB的重疊形式,不能重疊的有兩種:(1)具有消極意義的狀態形容詞,比如邪惡(*邪邪惡惡);(2)具有書面色彩的狀態形容詞,比如勇敢(*勇勇敢敢)。由此我們不難看出,「漂亮」帶有口語色彩,「美麗」帶有書面語色彩。

像「突然」和「忽然」的區別,只要小學語文過關,雖然可能說不出來,但大概都能感覺得到。而「美麗」和「漂亮」的區別,若非經過專門的練習,對文字有超強的敏感度,是很難發現的。語言大師對語言的掌握,靠的是從反覆實踐中得到的感性認識,是庖丁解牛式的;語言學家對語言的認識,靠的是時間基礎上的理性分析,是解剖麻雀式的。對象相同,途徑各異。

並非會使用語言就是語言專家,語法學作為一種專門的學問,也自有其精妙之處。


瀉藥

我們先看題主這個問題的前提。題主的前提是吧語法當作一種工具。既然當作是工具,那麼就要找到一個用途,如果用途不如自己的預期,便可以說它是「無用的」。這種評價方式自然無可厚非,其邏輯可以套用在宇宙萬物之上。但你所認為的語法理所應當具備的那種用途(即幫你提高語文水平),顯然與語法設立時的用途背道而馳。所以,這樣的問題其實是在偷換概念。

那麼設立語法是用來幹什麼的呢?事實上,語法並非學習語言的必要工具,它是一個解釋工具,或者說描述工具。就比如,當我們用數字來表示量的概念的時候,數字就是一種描述工具,它是一類用來表示或者闡釋事物的各項屬性及其相互作用關係的概念的集合。而語法,既是對語言現象的描述工具。當我們從事物身上抽象出純粹的數字概念後,便可以通過對這些概念之間的關係進行總結歸納和推導,得到更高級的一類描述工具——數學。我們會把這類高級的描述工具統稱為「學科」。語法之上的學科範疇,既是語言學。

對描述工具的掌握熟練度顯然和對描述工具的描述對象的掌握熟練度沒有必然聯繫。所以,學好語法不等於熟練掌握語言。更進一步說,哪怕你學了語言學,也對你寫出曠世名篇幫助不大。但是如果沒有語法,當我們從事和語言現象相關的學習和工作時,將無法順暢地展開溝通交流。尤其是學習過程,清楚準確的概念表達是系統化學習的基礎,否則我們的教育就要倒退回手工藝人的時代了。這就好比,就算你說不出1234,也算不來加減法,你自己一個人還是能過日子。但要你跟人做生意那豈不是完蛋?

像主謂賓結構這樣的語法概念,你就算不學,說出來的話依然是很可能複合這個規律的。注意,我說的是很可能。也就是說你無法保證自己時刻都能按照最普遍的語言規律來說話寫字,而且有時普遍的語言規律也需要加以突破(實驗性寫作)。那麼這個時候,你該如何跟別人說明自己的語言錯誤,以及語言突破呢?抑或別人該如何告訴你你說錯話了,以及如何告訴別人你的突破在哪裡呢?如果沒有語法,我們面對這些問題時就只能「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了」。那麼語言學習的過程就要滯留在萬惡的舊社會——背書背書再背書。語文的入門門檻將大幅提高,文盲率將大幅上升。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現在學語文必須要講語法。因為講了語法,老師就能準確地告訴你你的錯誤出在哪裡,以及別人的語言精到之處在哪裡。

我們舉個例子。「春風又綠江南岸」是王荊公的一個名句。這句妙在一個綠字。平時我們是不這麼用「綠」字的,因為它是個形容詞,不做動詞用。這樣用「綠」字,就是個生僻用法,是奇思妙想,是脫離日常用語的習慣,進而在特殊語境下實現了用語的準確凝練。如果我們沒有形容詞和動詞的概念,那麼我們就只能說,平時大家都不這麼用「綠」字,偏偏王荊公這麼用了,而且意思更豐富更準確,所以王荊公真是文學奇才啊。相比於前者,這樣解釋顯然失去了很多信息量。我們說別的用得好的字的時候,是不是也都用這一個說法?無論什麼用的好的字,都說是脫離日常用語習慣的生僻用法?這豈不是很荒唐可笑?

然而一旦有了語法,我們便能詳細具體地描述現象,將所有的個案區別對待。在大量射入信息的階段,這種區別信息的方法十分有必要。古人從前寒窗多少年,那可是日日夜夜都在學語文啊,我們現在讀書讀到大學,語文就只佔我們總精力的五分之一不到,但我們依然可以在學業完成時,規範地使用語言,甚至說,現代知識分子,對語言的掌握程度總體來看較古人猶有過之。是什麼原因導致我們可以短時間內完成古人長時間才能完成的學習任務呢?是人變聰明了?是漢語變簡單了?還是被應試教育逼的?我想哪個答案都不足以說服你。而最有說服力的答案恰恰就是題主你自己問的問題。

沒有語法,也就沒有科學系統的深度語言教育,題主要想只靠每周10個課時的語文課就達到現代社會認可的語言能力,那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題主你現在提出問題,也是需要語法的。無意識地習得語法也是一種學習過程。這就是有用之處,更何況,你已經開始對它有思考了,會對它提出問題了,思考的過程,都是由語言在大腦中形成框架和流程的,都是需要語法的。——語法將辭彙連接,讓它們不至於是另外一種讓人哭笑不得的意思。


你覺得有用就學,沒用就不學唄。

對你覺得沒用的事情,別人卻有用。對你有用的事情,別人卻沒用。「用」是有很多種的啊老兄。

比如說飯碗,你說飯碗有什麼用呢?可以用來啃么?可以用來吞么?可以用來當陀螺轉啊轉么?

牢騷吐槽什麼的可以休矣,做為曾經的一名也經常被人問到「學這個什麼用」的專業的學生,我只想說:愛學學,不學少B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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