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永恆回歸」的思想?

具體參考:

本雅明《巴黎,19世紀的首都》中提到的布朗基《星體永恆論》中的思想。

米蘭·昆德拉《生命不能承受之輕》

尼采《扎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從個人理解來看,永恆輪迴是一種看待世界的方式,作為一種方式,也是一種新價值的「助產術」。它要求我們懸置掉一切外在的價值尺度,而僅僅從以下一個條件去考慮一件事情:倘若這件事還會以同樣的姿態發生無數次,那麼,你願意同樣無數次地經歷它嗎?

對這個問題的回答決定了這件事的價值。永恆輪迴直接面對的是這樣一個問題,亦即,就算世界虛無至此——我實在想不出比永恆輪迴更虛無的宇宙論構想了——你是否依然有願意肯定的東西?從這個意義上說,意志橫穿出世,肯定了最虛無的宇宙論構想(永恆輪迴),所以此時的意志是最強的強力意志。這個衡量事物價值的標準是完全發自你自身的自由意志的,也是完全誕生自你的生命的。在這輪迴里,死亡的恐懼和虛無也黯然失色,因為死亡作為一個事件,同樣是可以無數次輪迴的。

在自己的生命里,不妨時刻問問自己:即使相同的情況會發生億千萬次,你還願意與她相愛嗎?你還願意選擇這個工作嗎?你還願意犧牲自己來救自己的女兒嗎?你還願意為了保全性命而出賣自己的理想嗎?甚至,你還願意過一次迄今為止的人生嗎?外在的價值和束縛在此刻都失效了。你需要的只是考慮它,然後說出「我願意」或者「我不願意」

如果答案是「我願意」,這就是尼採在『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里提到的「最神聖的肯定」,這件事就是值得做的。如果你迄今為止的人生,即使重複百千億次,你也願意去活,那你迄今為止的人生就是值得過的。通過這種方式,衡量事物價值的尺度都是由自己給予的,真能時時刻刻達到這個狀態,估計就是大自在了。

最後提醒一點,一定要真的考慮那種「重來無數次」的情況,注意是無數次,一成不變的無數次。所以,真的要下決心說「我願意」,相當相當難。

但總歸有一些事是能被肯定的。比如選擇哲學系這件事,重來無數次我都欣然接受。


最近剛好閱讀時又看到了這個概念,就我理解的範圍內談一談「永恆回歸」。

「永恆回歸」是尼采提出的一個概念:認為宇宙里的能量不滅,且時間是無限的,在無限的時間裡,有限的力在無限的時間中運行,必定能夠重複出現。所以宇宙中發生的事件不停的進行隨機的排列組合,由於時間的無限性,事件最終一定會出現重複的排列現象。

也就是說你的「生命」一定在這若干年的宇宙時間裡已經發生過,或在未來若干次的排列組合里還將發生。

有些人將「永恆回歸」與佛教的「輪迴」概念相比較,認為相似,但在我看來並不是這樣。

我認為:尼採的「永恆回歸」是指「當下這一時刻的這一事件」是永恆存在的,並不是指人的生命周而復始,而是這樣的存在本身是永恆的。當所有的事件不停的在不同的人身上隨機發生,那麼,在漫漫長河裡,必然還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在「你」的身上,發生「你」所經歷過的一生。所以,這個概念本身想要表達的是:當你決定了你這樣過完一生,那麼在宇宙里,你所決定的這樣的一生(或悲的,或喜的),仍將會在宇宙中重複上演。

只有意識到「永恆回歸」的概念,想到這樣的人生會永遠一次又一次的進行下去,才會更加慎重的去面對自己的人生,確保這樣的人生是值得重複與循環的,而避免一次又一次帶給自己痛苦的生活。

這個概念讓我想到聖經里《舊約·傳道書》的一句話:日光之下,並無新事。

但是,這個概念的發生,首先是建立在「宇宙中時間無窮,能量不滅,力是有限的」這個基礎上的,但就現在科學所研究的關於宇宙的概念來看,這種概念在現代的科學依據下很難站穩腳跟。

「尼采也稱這個概念是一種「虛無主義的極端形式,但也是超克虛無主義的方法。」

對於尼采孤獨的追求「真理」的生命道路而言,這個概念大概也是對於他自己當下生命的一種救贖了。

(以上為個人的淺薄理解,有何不妥,歡迎各位指正。)


米蘭昆德拉在《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輕》一書的開頭,便引用了尼采關於永恆輪迴的思想。而這整本書通篇就在對一個多情男人面對慾望愛情婚姻和責任之間的不停搖擺的描述突出整個人生的荒誕性。「Es Mussen Sein」——根本就沒有什麼「一定會這樣」,因為所有的選擇都只有一次,所以,一切命中注定都不過是對於不可改變過去無奈認同的自欺欺人罷了。假如生命再來一次,你還會做相同的選擇嗎?托馬斯未必會,但他又不能讓自己相信自己在為自己的選擇而後悔,所以他無法思考這個問題。而在米蘭昆德拉看來,這根本就是個偽問題,因為即是生命再來一次,你依然是當時的你,而非現在的你,當時的你,只能做出和當時一樣的選擇。那麼,假如你所經歷的一切,都會以相同的方式不斷的輪迴,一次又一次。那麼,生命對於那你來說,到底意味著什麼?

書中有這樣一個例子:

大概是說,非洲某個地方,因為兩個部落的衝突,導致了幾萬人的死亡。這個事件,對整個人類歷史沒有任何影響。所以,這場衝突的發生不發生,實際上沒有任何價值。他和工業革命、世界大戰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但是,假設世界的歷史並非單單向前,而是一遍又一遍的回復著,那麼結果又如何呢?很簡單,非洲部落的衝突和世界大戰,兩者沒有任何價值上的區別。因為它們做造成的不幸,都是無限的。

這便是永恆輪迴的意義所在——對一切價值的摧毀。

價值無非就是得失。當我們說一個事件一個物品一個人有價值時,無非就是因為這個東西帶給我們的得大於失罷了。當我們說一件事一個人是「好的」的時候,也是在得失中進行衡量的。十年苦讀,一朝得志,如果有價值,那麼就是說得志的得大於苦讀的失。那麼,即便沒有得志,假如有人依然認為十年苦讀是有價值的,那麼也是因為他認為讀的得,大於苦的失罷了。所以,一切價值,都是量上的對比。我們知道我們的行為會在有限的時間中產生有限的結果,拿這有限的結果進行對比,看看是得的多,還是失的多,便能衡量出事物的價值。但是,這有個前提,就是過去的已經過去,不會再回來。唯有在這個條件下,得失判斷才是可能的。假如過去可以重來,一次的選擇變成了無數次的重複,那麼得失自然不復存在。因為不論是得的還是失的,都是無限的。世界大戰的失和玩網路遊戲輸了不爽的失,都是無限;十年苦讀的失和金榜題名的得,都是無限;洞房花燭夜加白頭偕老的得和婚後找小三沒事嫖一嫖的得,同樣都是無限。那麼,得失既然不復存在,一切價值,便全無衡量的標準了。

只有當我們認識到自己是有限的存在時,選擇才是有價值的。假如我擁有無限的生命,那麼任何選擇與我來說都無關緊要,因為我永遠擁有得到一切的可能。假設我的生命雖然是無限的,但卻是在一個固定的可能性中的反覆的重置,而選擇又已然是註定——當然價值同樣不復存在。這兩者的區別是,前者不需要任何值得肯定的當下,而後者卻要對每一個當下承擔無數次的責任。比起單純的宿命論,永恆輪迴的超越之處在於,將每一個當下的價值摧毀,而只留下意義。任何量的衡量都不在能夠成為標準,天堂地獄僅在一念之間。然而你不能認命,因為就連任命在內的一切,你都將永恆的承受。如此說來,人生的態度豈不只有一樣,就是縱情享樂?但是,任何一種享樂,經歷無數次,都將成為痛苦。假如你不願將自己禁錮在無限的痛苦中,那麼唯一的選擇,便是將痛苦化作意義的源泉。讓每一刻的當下,都為了實現權力意志而服務。為了將自己超越於一切之上,乃至超越於自我之上。

一切判斷,都是從自我出發對他者的審查。不論這個自我是屬於自己,還是屬於他人。而價值,正是判斷的結果,選擇的標準。並不是因為有了價值而後去判斷,而是根據判斷,人們才樹立了價值。有了價值,便有了取捨。價值的根基,是一種有序性,即個體的同一性的連續存在。如果世界無非是無序的夢境,自然一切存在者,皆沒有任何價值。價值建立於得失之上,而得失的基礎,便是主體有限的自我認同。

但是,主體何以為主體?對主體性的反思和存在者之所以存在的理由加以思考,便是所謂的對於意義的追求。意義,說白了便是對判斷本身的懷疑,對追問本身的追問。只有當我不是我但卻依然會如此時,只有當問題不是這樣而答案卻依然不變時,意義才會出現。

面對虛無,面對無限。只有一種意義,那便是「Es Mussen Sein!」不是一定會這樣,而是一定要這樣。根本就不需要什麼宿命之類的東西,就算生命不可貴,現實不美好,再來一次也依然要這樣。

唯有當我認識我之為我究竟為何之時,我的存在,我的選擇,方能獲得意義。故中庸有言:「唯天下至誠,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贊天下之化育;可以贊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已。」所謂的誠,便是直面自己的本性。那麼自己的本性是什麼呢?

中庸說「天命之謂性,率性之謂道」,而根據佛洛依德的理論,性則是生命力普遍的表現方式。如果自我的開端無非便是對於他者的模仿,那麼「仁」的所要求,便是在一種極高的自我典範的籠罩下,在保存自我的同時,將他者納入到自我當中。自我在這裡並非是一個被置換的對象,而是一種包容他者的場所。而當這個自我以天地為典範,在認清自己的同時又對一切根本性的慾望達到清楚的認知與掌控時。自我、本我與超我,方在「仁」的籠罩下,達到了具體的統一。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儒家心法,說白了就只有一句話:「讓每一刻成為理想。」

自我不是行為的主體或者思辨的對象,而只是一個個情景的創造者。

世界不是事物的總和,而是事件的總和。人生也不是呈現為放射性的一帶而過,而是由一個個情境組成的集合。無限的時空中,總有無限的可能,而無限的可能中,情境的排列自然有無限的次數。每一刻的情景,都可能不再此一刻的序列中得到重現,所以每一刻自然都是永恆的歸復。

我們不能留戀過去,因為這一刻下一次未必會和過去聯繫在一起。

我們也不能奢望未來,因為每一刻每一次的存在,都不會有一個固定的未來。

正如弗洛伊德在精神分析中所提到的,處於本能支配下的無意識心理機構,是沒有所謂的時間概念的。時間不過只是意識處於調節力比多分配額度的方便所構築出的一種人格化的心理機制罷了,所以計劃與理性支配,都不過是一種自欺欺人的幻覺——不是因為你是你所以你可以支配自己與外物,而只是因為在一系列的支配中,你感覺到了你是你。所以一切得失,再計較之前便已經註定了。他者賜予你的苦難你可以設法擺脫,然而如果苦難來源於你自身潛意識的需求,你怎能擺脫呢?很多時候,你意識中最不想要的,恰恰是你無意識中最為需求的。如此看來,如果不去正視自己,正是醜惡與苦難的必然性,擺脫價值審視意義,一切都和幻覺無異。尼採的種種形而上的理論,需要在弗洛伊德對人深層次心理的解剖中,才能獲得現實的意義從而容易被理解。

很多人說弗洛伊德的理論是泛性論,這點我不否認。因為本來在弗洛伊德那裡,所謂的「性」只是一種生命力的體現。就如同馬爾庫塞用愛欲來表達的概念一樣,弗洛伊德自己就說過,他不想用這種遮掩的方式,將一種明明不需要遮掩的東西遮掩住。

按我的理解,弗洛伊德的「性」,事實上就是孔子和中庸中所謂的性。按照《超越唯快樂原則》中的說法,性事實上便是生本能的體現,具體來講就是運動與生成,創造與構建。這不正是儒家「天地之大德曰生」的表現嗎?而正如弗洛伊德將「性」與「生」看作一體一般。中國早期的文字中,「性」和「生」正是同一個字。這種一致性,難道僅僅是用巧合可以解釋的嗎?這種僅僅通過自我審視、分析觀察就能得出的結論和那種現代化工具化的科學理論的不同便是,它不受時間與技術條件的限制,確實是可為古人所把握的。是智慧通達者和長時間的認識積累所能真正領會的。

而在意識中、在個體當下的體驗中、在對性與天命完滿而融洽的契合中,將個體的本能與集體的深層無意識、將天的剛健與地的薄厚統一在強力意志的把握中,這便是完滿的人格。是在道德中超越道德,在個體中超越個體,在有限中超越有限,在人生中超越人生。此乃「從心所欲不逾矩」的精神境界,此乃乘天地之正御六氣之辨而游無窮的心理狀態,如此方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是聖人之境,亦是真正的超人的實現。

有人說尼採的思想中糟粕很多,但以一個固定的價值立場出發而發出的「糟粕」的判斷,本來就是為尼采所鄙夷的。正確永遠只能等待被更正確所替代,越是正確越代表其有限。反過來,錯誤永遠沒有被替代的可能,因而有其永恆的價值。

正如茨威格所形容的,尼採的人生是一出只有他一個人出演的悲劇。然而我們反觀孔子,他又何嘗不是一個與時代對立,矗立於世界和所有人對立面的孤獨的鬥士呢?兩個人同樣在面對最為深刻的虛無中,雖然抗爭的方式不同,但卻都體現出生而為人直立於天地間昂首向上的氣勢。對比其他思想家或教主們,我認為這才是一個人所應有的樣子,這才是最能感動我,激發我正面人生的偉岸的前行者。

意義的體現,需要的是正視虛無的勇氣。虛無是什麼?虛無就是什麼也不是。懷疑世界自我他者的真實?不需要懷疑,一切肯定都是虛假。然而,正視虛無更重要的一點,便是絕對不逃避現實。既不能寄希望與至上神的救贖,也不能期望從超越有限而通達彼岸。希望本身就是對於虛無的妥協,不論是上帝賜予的,或是佛陀所引導的。

我痛苦,我煩惱,我執著,我願意。

我不存在嗎?我當然不存在。但正因我不存在,所以我存在於任何地方。

從一個有著自我的當下出發,我們可以設想無數個過去將來都不同的人生。而每一個當下的稍瞬即逝,也意味著從來沒一個確定的自己。

正因為一切都是沒有自性的偶然的集合,所以,每一刻都是獨一無二的體驗。

情景從不需要一個自我作為預設,於無限的可能中執著於有限,讓偶然成為必然,此方是戰勝虛無的唯一方式。超越的基礎不是捨棄不足與缺陷,而是在不足與缺陷之中,肯定每一個當下。

本想一氣呵成寫出一篇文章,結果還是拖了好久。似乎是一種急於擺脫平庸的急躁,反而讓自己喪失了靈感。然而,我卻只能如此。正如同尼采和孔子都是人生的失敗者一般,思想從來都是從對於現實的無奈中產生的。但是,失敗者有時比成功者更為偉大,因為甘願做一個失敗者肯定比甘願成功更為難得可貴。成功唯一吸引我的地方,其實僅僅只是新鮮感而已。我好奇成功的感覺是什麼,正如我好奇戀愛的滋味一樣。但是,這些絕非擁有促使我趨向他們的動力。因為,不論成功還是失敗,皆是我所缺乏的。我厭惡自己和世間的種種種種,但是我享受這種厭惡。我急不可耐,欲求不滿,喪心病狂,我也願意急不可耐,欲求不滿,喪心病狂。我缺乏我想要的一切,但事實上這個缺乏本身才是真實的欲求所在。

當止則止方為豁達嗎?那麼不止也止才是逍遙。

不論是沉重還是輕盈,生命都值得享受。因為對於超越得失僅剩下意義的心靈而言,人生不過是一幅已經完成的漫畫而已。這幅漫畫有著無數種完成的形式,所以每一種都代表著一種缺陷中的完成。

生活本就不需要積極和完滿,因為即便是充滿蒼蠅的臭水溝,也有無限的魅力去等待自己的享受。慾望實現的快樂是短暫的,而無法實現的願望和不去實現慾望的快樂,卻可在每一刻享受。說白了,快樂不快樂還不是自己的感受,我不快樂,但是當我發現原來我竟然還在不快樂時,我因為我的不快樂而快樂了起來。只要我還能意識到煩惱與苦難,就說明我還有著思想的餘暇。而這餘暇本身,便是我們主宰每一個情景,享受每一個當下的資本。

當我意識到自己的痛苦的時候,我也意識到了意識到這個痛苦的意識。站在意識到自己在痛苦的自己的角度,我發現痛苦著的自己是這麼的好笑。

「更加痛苦吧,痛苦,痛苦,痛苦~哈哈哈哈」意識到意識自己在痛苦的自己,對痛苦的自己如是說。


這個思想對於存在無益


大爆炸——收回奇點——再爆炸——再奇點……

當然不確定性什麼的可以歇會了,我們人類就像鐘擺,啊,猿人——現代人——玩蛋,啊,又猿人——又現代人——又玩蛋。

感覺他對事實的認識上畢竟吃了沒見過量子的虧,對人生上後來存在主義繼承了比較多。

尼采了解的太少,還是匿了。


推薦閱讀:

克里希那穆提的思想有何局限?
人如果一直快樂會是什麼樣子?
如何理解「人不為己,天誅地滅」這句話?
作為一個哲學專業的人,如何向別人介紹自己的專業才不會引起對方的異樣眼光?

TAG:歷史 | 思考 | 哲學 | 尼采Nietzsch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