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後美國人為什麼要推動日文羅馬化、放棄使用漢字?
閱讀此題(日本曾經將漢字當作官方文字嗎?)時,見一評論問到,想把問題單獨列示,得到更多更詳盡的討論
John Campbell Pelzel,1914年出生,堪薩斯州出身,美國的人類學者,芝加哥大學畢業,在哈佛深入學習了人類學,就任GHQ,也就是連合國軍最高司令官総司令部的民間情報教育局(CIE)的世論社會調査課長。1948年擔任讀寫能力調查委員會的CIE側負責人進行對日本人的能力調查,並參加「日本人的讀寫能力」一刊的編輯工作。1949年回國。
推動日本放棄漢字和假名,是源於他的一句發言:「日語存在諸多漢字,導致提升識字率十分困難,會耽誤民主化進程。」
當時的吉田茂首相回應說立即把日語羅馬字化存在困難。把常用漢字表的字數從4000字削減到了1850字。日本語羅馬字化的計劃得到了志賀直哉和湯川秀樹(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也對此贊同稱「這是日本唯一的出路。」
之後作為評測國民國語水平,GHQ授意在1948年8月進行了一次試驗。出題負責人是東京大學的語言學者柴田武,採用的抽選方法是Random sampling,由統計數理研究所的統計學者林知己夫負責抽選。
題目多選自新聞報道。
百萬圓 …… こういう人に當る 札幌の七十爺さん
【札幌発】札幌市無職西梶元重(七?)も百萬円當った、 朝鮮からの引揚者、娘からもらった小遣いで拓殖銀行から買った二枚の中の一枚が當たったもので、家にも知らせずしまっておいたが、二十六日朝になって出してみたら當っていたというので大サワギ、妻と娘さんと息子さんの四人ぐらし。(問1) 百萬円當った中 ぜんぶで 寶くじを何枚買いましたか。 (答) ?一枚 ?二枚 ?三枚 ?四枚 ?五枚 (問2) その寶くじはどこから買いましたか。 (答) ?タバコ屋 ?大阪 ?娘さん ?銀行 ?中村さん以及
たいしょう にねん はちがつ にじゅうはち にち
大正 2年 8月 ( )日這樣的問題。
試驗的結果是:
滿分:6.2%0分:1.7%滿分100分,平均78.3分。當時GHQ的內部已經既定了日語羅馬字化的政策,這樣的結果當然不符合GHQ的要求。
於是John Campbell Pelzel,這個來自哈佛的人類學者,把負責製作報告書的柴田武叫到旅館,希望柴田修改試驗結果。「字が読めない人が非常に多いという結果でないと困る」柴田武也是日語羅馬字化推進論者的一員,不過他以「作為學者,不能接受修改數據這樣的要求。」「調査結果は捻じ曲げられない」 為由拒絕了John。GHQ失去了推行日語羅馬字化的借口,這個政策也就撤回了。這位John Campbell Pelzel的邏輯,和《菊與刀》是差不多的:對未知的民族和文化提出充滿偏見的假設,再操作數據去證明這個假設。即使他們的假設被證偽,他們還會說:Oh I"m just asking questions.日文的複雜(hunluan)體系對學習者很不友好也算一個原因吧。
有這麼個例子,日本30年代退出海軍限制條約後開始建造「理想型艦隊航母」,相關資料很快就被美國間諜拿到了,資料上寫了船的名字——翔鶴
美國的東方通的漢學功底是相當不錯的,翔鶴,從漢字來看來就是飛翔的鶴嘛,換成中國人肯定也這樣想
翔=かける鶴=つる所以這艘船叫かけ(る)つる,片假名是カケツル更悲劇的是抄送情報的時候寫的比較潦草,最後變成了カデクル其實日本的航空母艦是用神話動物來命名的,在日語體系中,翔鶴(以及雲龍,大鳳)是從中文引入的漢字片語,因此讀音是採用中文發音,也就是しょうかく(鶴、核、赫都讀かく)
美國人用自己造的這個神秘單詞查日文辭典,發現沒這種動物,而從名字可以看出不是戰艦(古國名)和重巡(地名),於是推測這是一種新型的巡洋艦,甚至是新型的戰艦。
二戰中美國人很認真地在海上轉了一圈,一圈,又一圈,尋找這艘可以和沙恩霍斯特叫板的傳說中的神船……這還不算完,為了對抗日本和德國的新重巡,美國特別規划了一種介於重巡洋艦與戰列艦之間的新型重巡洋艦,就是後來的阿拉斯加級,其造價居然高達依阿華的7成,是名副其實的敗家娘們。
要毀掉文明首先從毀掉文字開始,滲透思想也從滲透文字入手。
類似於秦始皇統一度量衡 以及確立以美元為中心的布雷頓森林體系一樣,日文羅馬化即是確立以歐美文化為中心 作為主導語言的世界交流體系
前面朋友解釋的很不錯了,我就說個題外話。
戰後美國人搞的日文羅馬化,到後來讓日本人也算是因禍得福--
日本的電腦鍵盤的鍵上都印有假名,因為曾幾何時日文打字機的鍵盤是這樣的,很多老一輩日本職業人員都很習慣這種設備。但後來ime推出了羅馬字拼寫輸入法,普及速度比他們預想得要快很多,而且學習日語的外國人也表示上手很容易。於是日本避免了類似中文輸入法的「拼音vs五筆」之爭的問題。日本語文當中的漢字用法要比漢語文當中的漢字用法複雜得多。
漢語文當中的漢字,在任何一個時期的一種方言體系當中,每個字的讀音多數都是唯一的,少數的那些多音字,基本上每種讀音都對應著不同的意義。
而日本語文則不是如此,漢字分為音讀和訓讀兩大類讀音,音讀又分為吳音、漢音、唐音,以及慣用音4種,有的漢字的訓讀讀音多達到十幾種,甚至20多種,比如「生」的訓讀讀音。總而言之,漢語的多音字,每一種讀音都代表著不同的意義,而日語當中的漢字經常是同樣的意義,有著不同的讀音。還不止如此,漢語當中的漢字讀音,組合成詞的時候幾乎不會變化(除了極少量的輕讀外)。而日本當中的漢字讀音經常發生濁化、促化等變化。「青ぃ空」中的「空」讀成sora,「青空」讀成中的「空」讀成zora。總之,同樣數量的漢字的情況下,日本語文的漢字難度要比漢語文中的漢字難度高得多。
放棄漢字是東亞各國包括中國都推動過的文化運動,主要是各國自己的選擇,跟外國的推動關係不大。中國不也搞過文字拉丁化的嘗試么……(拼音貌似就是其中間產物)都是民族陷入危機與迷茫時,產生對本民族文化懷疑時的一種做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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