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穆版的《小城之春》好在哪裡?

與同時代的電影和田壯壯版的《小城之春》相比,分別好在哪裡?


@martin的回答,自然是沒有問題的。

就我個人而言,這個問題太大,太觸動我的神經,以至於我無法理性的來回答這個問題。

不要說田的《小城之春》,恕我直言,這個版本基本無可取之處,雖然有李屏賓做攝影,那又怎麼樣?

沒有了三十四年代聯華,明星片場導演們在澡堂子裡面神侃劇本的氛圍,做什麼都是白扯。

說費穆先生的《小城之春》吧。

我是在電影資料館看的,整個影院鴉雀無聲,電影放完,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原來在四十年代,充滿著左翼文化,抗戰電影等政治正確文化的年代,還有《小城之春》這樣悶騷的電影!

沒有想到,沒有想到。

費穆先生能在那個年代拍攝這樣一部電影的勇氣是偉大的,電影手法是相當超前的,其畫外音的使用也是當時極為先進了。

看到整個電影流暢的節奏,充滿人文關懷的劇情,詩情畫意版的黑白畫面,我真的對中國四十年代的電影人充滿了敬意,壯哉!我中國電影。

後面的事情極為可惜,費穆,朱石麟等優秀人才去了香港,成就了香港五十年代的繁榮。

留下來的鄭正秋,蔡楚生隨即被大批判毀掉的乾乾淨淨。

我再推薦費穆先生的一部電影《前台後台》,其乾淨利落的場面調度和充滿溫暖的劇情,使得中國以後幾乎所有電影汗顏。

真的沒想到,我們的電影水平竟然如此高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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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邀。

這個片子俺沒法談,轉一篇別人寫的東西。

電影是導演的

@阿城

記不清是二○○一年初哪一天了,總之是元旦過了而春節未到,接到壯壯的電話,說吃個飯,晚上吧。一般這樣說的意思是商量個事兒,不過也有沒事兒的時候。於是晚上去了,記得是崑崙飯店的韓菜館兒,見到壯壯,坐下不久,壯壯就掂著煙斗?——我這些年明裡暗裡促使不少人轉抽煙斗,道理在紙煙的要害是紙,咳嗽,痰,二手煙,乃至於癌什 的,都是紙造的孽。煙草的發源地美洲,那裡的印第安兄弟們抽原始煙斗,沒有得肺癌的。美國的禁煙,對不起,禁的是cigarette ,紙煙,而不是cigar,雪茄或pipe,也就是煙斗,後兩者是沒有紙的煙-掂著煙斗,壯壯說,你覺得再拍一次《小城之春》行不行?

我說行啊。我一向覺得沒有什麼是不能拍的,從三級片到主旋律,換句話說,題材不重要。拍什麼不重要,重要是怎麼拍,一拍,才見出你的選擇,你的態度,你的解讀。

《小城之春》當然是能重拍的,問題是怎麼拍。第一投資,第二審查,除了這兩項沒辦法得由別人決定,其它都由自己決定。當時在座的一位朋友說只要是壯壯拍,只要是拍「小城」,他投資沒問題,「你還別再找什麼人投了」;至於審查,壯壯說恐怕沒什麼問題,「小城」是經典,會有什麼問題?

這兩項都在我的能力之外,既然沒問題,起碼當時看來沒問題,看來問題在我這兒了,先要把劇本拿出來。我覺得沒問題。

《小城之春》是我看得很熟的一部影片,上個世紀八○年代初,是它的出土時期。一九八一年倫敦「中國電影五十年回顧展」、義大利都靈「中國電影回顧展」,受到重視的一是石揮的《我這一輩子》,另一個就是費穆的《小城之春》。之後八三年北京舉行「二○年代至四○年代中國電影回顧展」,香港舉行「中國電影名作展:三○至五○年代」和八四年香港「探索的年代:早期中國電影展」,都選了《小城之春》。從電影史的角度,《小城之春》得到非常的注視。

我曾經在一九八三年在中國電影資料館看過膠片的《小城之春》,看後很覺驚奇,它使我對所謂的中國電影史發生確實的質疑。同時,當時中國電影的精英們(聽起來不像好話)正在嘲笑戲劇性電影,《小城之春》和當時舉辦的英國電影回顧展中的《冬獅》(The Lion in Winter),提醒大家好電影是各式各樣的。

我其實與《小城之春》有過非常貼近的時刻。八○年代中我在洛杉磯有一次和王芝渝聊天,她講到中國電影回顧展的全部膠片拷貝被回顧展代表團遺留(棄?)在她的車庫裡,代表團回國了。我當時的第一反應是「啊呀,車庫裡一定有《小城之春》」。一年之後拷貝們,其實是國寶們才被運回國。我認為單憑這一點,王芝渝就是對中國電影史做出過貢獻的人,應以勳章表彰之。

大約十年,無緣再見《小城之春》,後來從焦雄屏那裡得到一盤錄像帶,帶回洛杉磯,很興奮地放進錄像機,不料放出來的影像是紅白的而非黑白,奇特得很。 不過,此時張愛玲的小說在大陸也已出土多年,所以比較來看,費穆的電影作品,在開掘人物心理上不免淺得多,調子也亮得多。這樣的比較其實不容易公平,但難免這樣去比較,人物之間的關係刻劃,始終是被注重的。

費穆在一九五○年從香港回大陸北上去見江青,費穆對新中國是抱有希望的,但是江青要他檢討為何逃去香港,要他交代都做了什麼反人民的勾當。這使以為還可以在大陸拍電影的費穆著實嚇著了。也許他以為江青參加過他導演的影片《狼山喋血記》的演出,尚有舊誼,如果真是這樣想,就真是錯了,舊誼會有殺身之禍。費穆先生來年便在香港過世。

我不知道張愛玲聽說費穆的事情沒有,當時張愛玲在上海與電影界是有接觸的,之後張愛玲也去了香港。張愛玲對新中國也是抱有希望的,不過她有個標準,就是自己的生活方式包括思想方式會不會受到侵犯,這個底線不能保持,就走。張愛玲一直到在洛杉磯去世,總是頑強地保持著個人生活方式不被侵犯,這是我最尊敬她的一點。魯迅的兒子周海嬰在他的《魯迅與我七十年》里披露,一九五七年羅稷南先生當面問毛澤東如果魯迅還活著會怎麼樣?毛澤東很認真地回答,要麼是關在牢里還是要寫,要麼他識大體不做聲。我在十年前的《閑話閑說》里判斷魯迅會走,去香港。魯迅不會去國民黨的台灣,張愛玲去過,但她不會留在不能保持自己生活方式的台灣。他們都是以肉身逃避顯現出他們大於具體的時代。

但我此次關心的不是費穆與張愛玲或魯迅,而是我第一次看《小城之春》的時候想到的,劇中的三個人,如果活到共和國時代,會發生什麼?他們肯定會活到共和國時代的,而其中最可能去到香港的,應該是章志忱。從演員來說,是韋偉去了香港。戴禮言,應該是那個小城的士紳,他不但有家園殘敗之痛,亦會有在小城裡臉面上的尷尬,這在原版電影里沒有透露。但家園即使殘破,改朝換代後是完全保不住的,他和玉紋會被逐出宅院,之後和玉紋相濡以沫,這是任何一個經歷過那個時代的人視為常識的結果。章志忱會再來看他們嗎?如果章志忱去了香港,他會像電視連續劇那樣衣著光鮮地數十年後再來尋找嗎?

這和改編《小城之春》的劇本有關係嗎?有。因為我目擊了《小城之春》之後的時代,我不是一個空我。因此我在劇本的結尾,讓載禮言與玉紋開始相濡以沫。這和原作並無違背,原作結構上是一個大閃回(Flash back),結尾處玉紋和戴禮言相繼走上城頭,望到的正是影片開始時的章志忱的離去。

即使相濡以沫,改編本的結尾,玉紋還是聽到火車聲時有了反應;章志忱也仍然捨不得玉紋的手絹,不能斷然絕情。發乎情,並不是罪過,而且《小城之春》關鍵點正是玉紋與章志忱是互相有愛的,如果沒有,費穆拍這個電影幹什麼?費穆只是強調,「止乎禮」。

這當然也牽扯到一個時空更久的背景,即,將近兩千多年前的衣冠南渡,西晉而成東晉,及之後整個南朝都是相對北朝的游牧民族政權,以傳承漢文化為自豪。之後一千多年,任何一個統一中國的朝代,都要對漢文化相當地認同,才會相對太平。相反的是元朝,將人分成蒙古、色目、漢人和南人四等,漢人講的是北方中國人,南人是最後征服的南宋人,元朝對南人實在很不放心。不到一百年,推翻元朝的,正是南人。

大體上,對漢文化知識重視的,一直是南人。康熙的南巡和乾隆的下江南,都有看看所謂的漢文明到底是什麼樣兒的心理。凡有科舉,總是南方人中的多,文化典籍的收藏,大藏書樓也總是在江浙一帶。即使是五四新文化運動,中堅力量還是南方中國人,這都在在透出一千多年前那次南北大分裂的因子遺傳。

因此像戴禮言這樣的南方小城士紳,在劇本中經營他的形象,就有了以上的因子。而且,南方海禁開得早,得風氣之先,五四雖在北京開端,但良性反應在中國南方,南方士紳家庭,多有請留洋學生為家教的。像戴禮言和章志忱這樣的南方小城子弟,很早就讀到紀德、巴斯卡、羅素,只要去看看浙江烏鎮茅盾故居的藏書,就會大致有個概念了,而事實也大致是這樣。所以戴禮言他們一代人並非是我們一杆子概念過去的封建子弟,他們其實是五四新文化潤及的民國青年,他們只是不激烈,只是處在具體事物當中。從狀態來說,戴禮言其實更溫厚一些,雖然他脾氣不好,但有自識,雖然他自殺,反而更開通,更有擔當。章志忱反而不幸可憐一些,本來高高興興去見老朋友,打死也料不到遇見舊情人,慌亂,尷尬,與夫與婦關係亂做一團,換了誰也是一筆支出收入難以平衡的爛賬。

至於玉紋,我以前有女性敘述角度的感覺,但邁克說得好,那是男性通過女性的敘述的敘述。雖然我說原作中的三個角色是五四新文化潤及的一代,但中國南方歷來是不守婦道者多,這從貞節牌坊只在江南地區存在可以看出來。如果江南婦女都守婦道,還要那麼多的貞節牌坊來標榜鎮壓嗎?凡提倡的必是缺乏的。北方的婦女,婦道歷來不太束縛得了北方的婦女,我們從 《北史》和《唐書》一路看下來,看到的還少嗎?

以此來看,玉紋的剛強是有文化遺傳養成的。不過我看戴家夫婦是對著頹廢,在頹廢中直見性命。歷來也是南方人體會得頹廢,見過千年以上的華廈毀棄,絲竹失音,肉骨成灰,我們看二王帖中的內容,李後主的詞章,以及《紅樓夢》中的江南氣質,總像太湖中撈出的貝,殼內的玉質粉輝,你看到了就已經是死的了,驚心於靡彩奪目終是青冷籠罩,卻又捨不得丟棄。

我這樣的感覺,恐怕不是費穆要的。 原作編劇李天濟透露過費穆是按蘇東坡的一首《蝶戀花》構思處理《小城之春》的:

花褪殘紅春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

牆裡鞦韆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消,多情卻被無情惱。

費穆要的是生命復甦,有希望,只是又有一些惆悵。

元著重的戴秀被公認是希望的代表,我卻認為標籤化了一些。對一個十六歲的女孩來說,舊時確實是到了結婚生育的時期,只是工業社會才將此年齡提到二十歲以後,造成十六歲是幼稚時期。戴禮言是持前一種看法的,只是要戴秀「再等兩年」,十八歲。但十六歲,終歸是少女了,「及笄之年」,或者說,成人了。因此,讓戴秀在影片結尾時覺悟到玉紋與章志忱的感情關係,也就是讓她成人,四個角色就都有了自己和豐富的相互關係了。

很快就著手改編,與壯壯討論的結果是不對原作傷筋動骨;

不再用畫外旁白,而將旁白的意思融到戲裡去;

對白,改掉文明戲的腔調。

去除戴禮言自殺前章志忱調換藥片的情節;老黃呢,嘮叨一些,他的嘮叨不一定聽得清,是一種環境。

如此而已。

如此而已之後我要說的是,電影是導演的。這幾乎是一句廢話,但此書是很少有的將前期劇本印刷出來,有興趣者會有興趣。只是不要誤會,電影進入製作,最終我們看到的影像,也就是電影,是導演造成的。

二OO二年十月 北京 迴龍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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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影節第16場。1948年能夠做出這樣的電影實屬難得,大銀幕上看很珍貴,當然因為影片中配樂太少,也有足夠的催眠效果,但不影響其經典性。尤其是片名起的真好,名為春,其實展現的卻是小城與家庭中的空虛與寂寥。戴禮言的側顏太像趙樹海,文華公司對中國電影的影響實在不小,難忘的觀影體驗。


上周我們的中國影視史老師給我們放了小城之春,這裡就把我們老師講的東西做個總結吧。

最早一個版本的小城之春是1948年費穆導演的,文華公司出品。風格是民族傳統的現代體味。背景為經過八年抗戰的江南某小城中破敗的家庭。人物極其簡單,總共五個人,一夫一妻一妹一仆一客。構成影片的重要因素,也可以理解為這部片子出彩的地方,總結如下。

一種情景:哀婉低吟,壓抑隱忍沉重的陰柔情調,人物慾說還羞的情感,暮氣沉沉,靜謐幽深簡約化的場景,達到情景交融,聲畫語言和諧。

兩處場景:殘牆,破園。是人物心境的象徵。

三角糾葛:夫妻 似連還斷

朋友 情同手足

情人 思連情牽

四聲匯聚:音樂對人物有定性意義

歌曲的抒情作用

敘事時空中人物對話的內涵力

旁白的特殊作用

五分節奏:指它舒緩的節奏。它在均勻的憂緩節奏中徐徐散發情感的漣漪,對藝術片而言,極速的節奏反而難以留下精緻的效果,氣氛或者說內涵。在這裡,藝術表達的統一和節奏的舒緩是一致的。

六神無主:夫對妻 感激,愧疚,期待多於妒忌

妻對夫 盡義務而無激情

客對妻 真情難抑,禮儀超乎情慾

夫對客 難以言表複雜的情感

妹對客 朦朧情感又害羞

客對夫 理解蓋過同情

七場重戲:三次書房,兩次城頭,一次生日宴會,結尾處的自殺事件。重在人物心理,情感世界的表現,場面中的對話技巧,人物動作的內涵意味,眼神寫意,人物位置變化等等也極其重要。

八年離異:夫妻結婚八年,丈夫生病六年,分居三年,彼此心之間的離別不言而喻。這部片子還模糊了地點,消泯外在,是為了突出人物內心的波折。

九九歸一:影片歸宿也是情感落點,一切復歸原位,不知道是生命的悲哀還是生活的幸運。

順提一句,費穆的環境同化理論在這部片子里也提現的非常好。後面幾個版本雖然從黑白到彩色,聲音畫面質量都有很多改進,但費穆這一版是永遠無法超越的經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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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斷壁殘垣的城牆頭是室外主景,比起居室內景的沉悶氛圍,還多一點活氣。死水一般的生活,一個沒有勇氣死,一個沒有勇氣活。女人幽怨地自語,他說他是肺病,我想他是神經病。另一個人的到來,成為一股躍動的生命力,點燃了這一堆行將熄滅的枯草。他是這死水中的微瀾,是女人想活下去的精神火苗。在這破敗、昏暗、蕭瑟、復沓中暗藏著一種勁,它時而萎縮,呈現出無奈,時而又有欲說還休的波動。一切都在緩緩的流動,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藩籬之內的人們能否迎來春天?


就劇情而言

所以就這樣結束了么……

相愛的男人離去

身邊的男人以死(雖然他是懷著成全的心)而留下了妻子

感覺日子更加具有負擔更加沉重啊

就是想表示這樣的意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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