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初年的歸義節度使是怎麼樣的存在?

在地理位置上歸義節度使和北宋政權中間隔著很多回鶻部族,後來還有興起的党項。這個歸義節度使當時應該知道有北宋這麼個政權吧,那歸義軍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他們把自己當作北宋的藩鎮?還是已經是一個獨立的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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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歸義軍。

安史之亂時,唐朝調河西、隴右駐軍入中原平叛,使得河西隴右兵力空虛,吐蕃趁機入寇,涼州(今武威)、甘州(今張掖)﹑肅州(今酒泉)等地被吐蕃佔據,只剩下沙州(今敦煌)尚未攻克,但與中原的交通已經被阻斷,陷入了孤立無援的境地。安史亂平,藩鎮又起,唐朝朝廷對西域、沙州等地始終無力顧及,儘管「忠義之徒泣血相守慎固封略奉尊朝法」,但終究寡不敵眾,沙州終於在唐德宗貞元二年(公元786年)陷落。從此整個河西隴右(也就是今天整個甘肅省)落入了吐蕃手中,開始了60餘年吐蕃統治的時期。

但是,河西地區漢文化底蘊非常深厚,五胡亂華時期,張氏在此建立前涼政權,中原士人紛紛前往避亂,因此,這裡千百年來漢族衣冠繁盛,自然不甘心屈從吐蕃統治之下,史載唐文宗時,曾派遣使者到西域,路過河西,「見甘、涼、瓜、沙等州城邑如故,而陷虜之人見唐使者,夾道迎呼,涕泣曰:『皇帝猶念陷蕃人民否?』其人皆天寶時陷虜者子孫,其語言稍變,而衣服猶不改。」

終於到唐宣宗時,河西地區漢人中出了一個大英雄,沙州人張議潮,唐宣宗大中二年(公元851年),張議潮在沙州領導漢人起義,驅逐吐蕃,《舊唐書·吐蕃傳》記載:「議潮陰結豪英歸唐,一日,眾擐甲噪州門,漢人皆助之,虜守者驚走,議潮遂攝州事。繕甲兵,耕且戰,悉復余州。」

這裡所謂「悉復余州」,指的是張議潮在收復沙州後,又率軍收復瓜州(今甘肅省安西縣)、伊州(今新疆哈密)、肅州(今甘肅武威)、甘州(今甘肅張掖)等地,共11州,史稱「西盡伊吾,東接靈武,得地四千餘里,戶口百萬之家,六郡山河,宛然而歸」。

唐宣宗大中三年,張議潮遣使赴長安報捷,中原人心為之一振。大中五年,宣宗設置歸義軍,治所沙州,以張議潮為歸義軍節度使。——這就是歸義軍的來由。

此後歸義軍一直在河西存在了170餘年,直到1036年被西夏所滅。

歸義軍首任節度使為張議潮,但唐懿宗咸通八年( 公元867年),在朝廷的催促下,張議潮奉旨入朝覲見,從此和兄長張議潭滯留長安,位尊而無實權,事實上成為了人質,歸義軍的實際統治權由張議潮的侄子張淮深(張議潭之子)所執掌。張淮深雖然實際統領歸義軍,但朝廷遲遲不給他節度使的任命,直到888年才正式授予。兩年後,張淮深女婿索勛發動兵變,張淮深猝不及防,與妻子、兒子一同被殺。節度使一職由其族弟張淮鼎繼任。不久後張淮鼎病亡,索勛自立為節度使,並得到朝廷認可。但此事為張議潮第十四女李氏所不滿,發動兵變殺死索勛,立張淮鼎之子張承奉為節度使。

張承奉時,已經是唐朝馬上要滅亡的時候了。在唐朝滅亡前一年,張承奉曾改國名為「西漢金山國」,自稱金山國「白衣天子」,這個舉動可能是在和甘州回鶻鬥爭過程中所被迫採取的策略,但顯然這不是一步好棋,因為馬上就被甘州回鶻以「背叛朝廷」為理由攻擊,張承奉失敗,被迫和回鶻結為「父子之國」,稱甘州回鶻為父。

歸義軍最強盛時是張議潮時期,當時號稱據有河西十一州。然而自從張議潮入朝覲見後,歸義軍便逐漸衰落,內部內亂不斷,四周如甘州回鶻、西州回鶻、吐蕃等強敵虎視眈眈。到張承奉時,歸義軍領土只剩下沙、瓜二州。在這種情況下,張承奉建國號,稱「白衣天子」,很可能是想用這種方法凝聚民心,以便同甘州、西州兩回鶻以及吐蕃相抗衡。但顯然這並沒有起到什麼作用。最後回鶻兵臨城下,張承奉除了簽訂城下之盟,稱甘州回鶻可汗為父之外,還將金山國降格為「西漢敦煌國」,自稱「敦煌王」。

張承奉死後,沙州大族、兵馬留後曹議金即位,廢除敦煌國,去敦煌王號,恢復歸義軍節度使稱號,當時中原正是五代時期的後唐,曹議金遣使進貢,獲得了唐庄宗李存勖的正式冊封,從此歸義軍進入了曹氏時代。

曹議金時期,積極和周圍民族改善關係,比如曹議金曾把女兒嫁給甘州回鶻的可汗,因此到曹議金的兒子曹元德在位時,回鶻可汗反過來稱曹元德為父。曹議金還吧另一個女兒嫁給於闐王為後,並為兒子曹元忠娶于闐王女兒為妻。對於國內的少數民族,如土谷渾等,曹氏也是極力安撫拉攏,因此到曹氏時,歸義軍和周邊民族政權的關係反而較張承奉時期要緩和得多。

曹氏凡八傳,從曹議金開始,此後有曹元德、曹元深、曹元忠、曹延恭、曹延祿、曹宗壽、曹賢順。其中曹元德、元深、元忠都是曹議金的兒子,元忠死後,其子延恭即位,延恭死後,其弟延祿即位。曹延祿時期,再次和甘州回鶻發生戰爭,引發民眾不滿,歸義軍內發生兵變,曹延祿被殺,曹延恭之子曹宗壽被立為節度使。曹宗壽死後,其子曹賢順即位,在位三十多年,宋仁宗景佑三年(1036年),歸義軍為西夏所滅。

曹氏在位期間,和中原王朝一直緊密聯繫,歷代節度使均受中原王朝冊封。除曹議金為後唐庄宗所封之外,曹元深為後晉出帝在天福八年(943年)封,次年曹元深死,其弟曹元忠即位,後周世宗柴榮於顯德二年(955年)封其為歸義軍節度使。

此後中原進入宋代,對歸義軍節度使的冊封更是沒有間斷,宋太祖趙匡胤建隆三年(962),宋朝在後周冊封的基礎上重新冊封曹元忠,宋太宗太平興國五年(980),冊封曹延祿,宋真宗咸平五年(1002年)冊初封曹宗壽,宋真宗大中祥符七年(1014),冊封曹賢順。總之,歸義軍和中原朝廷之間的聯繫,還是比較緊密的。

但是,歸義軍作為一個漢人政權,雖然歸附中原朝廷,但畢竟孤懸邊陲,和中原音塵相隔。且自從張承奉之後,只有兩州之地,數萬之民,地狹、財匱、民少、兵弱,周旋於甘州回鶻、西州回鶻、吐蕃、西夏党項、契丹等諸多強大實力之間,而中原除了一個「節度使」的名號之外,並不能有一絲一毫實際的援助,但歸義軍竟然能屹立170餘年,保持絲路通暢,真可以算是一個奇蹟了。

至於題主的問題,「歸義軍是如何看待自己的?他們把自己當作北宋的藩鎮?還是已經是一個獨立的國度了?」

這個很明顯,歸義軍名義上歸附朝廷,但實際就是一個獨立政權。對歸義軍官民而言,歸附朝廷是其必要的大義名分,作為一個漢人政權,他們需要這樣一個名分來凝聚人心,保證自己的合法性,正如敦煌曲子詞所說「不遠威力,河湟恐陷戎夷」。但就他們的施政而言,他們顯然是很明確自己是一個獨立政權這件事情的,從歸義軍的外交上,就可以明顯看出來,歸義軍除了和唐宋等中原政權交往外,同時還和遼、回鶻、于闐等政權周旋,顯然是獨立的。


宋代的歸義軍在西北地區是非常獨特的存在,很類似於東晉早期的前涼和東晉的關係。事實上歸義軍的情況很複雜,並沒有真正獨立或者說成為北宋的外藩,而是臣服北宋,是北宋勢力的範圍。

唐帝國治下的沙州

歸義軍是在唐宣宗大中五年(公元851)至宋仁宗景三年(公元1036)期間,實際以軍事力量統治沙州地區的地方武裝政權。歸義軍推翻吐蕃而崛起,衰落於沙州回鶻而滅亡。在《絲路歲月》中對歸義軍的事迹和在沙州的統治情況均有所描寫。

所謂沙州,從漢至隋這一段時期,一直叫做敦煌郡,唐初改名為沙州,下轄敦煌、壽昌兩縣。沙州地處河西走廊最西端,也是進入塔克拉瑪干沙漠的東大門,屬於兵家必爭的戰略要地。

唐初,唐帝國在河西節度使治下,有八軍之說(赤水、大斗、建康、寧寇、玉門、墨離、豆盧、新泉),沙州的主要軍事力量正是常駐邊防軍「豆盧軍」約4300人。據猜測豆盧軍的主要兵員為降伏唐朝的吐谷渾番兵,這是因為豆盧這名字有點怪,本身就是出於吐谷渾語,意為「歸義」。

沙州的陷落

在太宗、高宗乃至玄宗前期,突厥和吐谷渾基本上已經是被打的半死不活、吐蕃還是個成長中的楞頭青,因此唐帝國在西域一直獨孤求敗,甘州(張掖),肅州(酒泉),沙洲(敦煌),瓜州,涼州(武威),蘭州,伊州,西州,庭州,廓州,鄯州,河州,岷州均是唐在西域的重要城鎮和半軍事要塞,在令高仙芝「一敗成名」的怛羅斯之戰前,唐的擴張達到了頂峰。

安史之亂爆發後,玄宗倉皇逃往成都,兒子肅宗卻在靈武即位,於是玄宗就很莫名其妙的「被太上皇」了,從此基本退出歷史舞台。考慮到西域戰亂不斷,軍隊的戰鬥力很強,很沒有安全感的肅宗便命令西域諸軍迅速勤王,一夜之間,唐帝國在西域的15萬主力精兵奉命東進,西域立時處于軍事真空狀態。

本來在青海,哥舒翰的對吐蕃作戰打的有聲有色,吐蕃一時還要躲著這位名將走路,但大亂之中,高仙芝、封常清、哥舒翰等堪一戰的大將們陸續死於非命,吐蕃實在是不下手都不好意思,終於在乾元元年趁勢北上,逐漸頂不住的朝廷被迫在寶應二年(763)設立了一個神奇的職位「河已西副元帥」,這職位有點像明朝的遼東經略使,不過比經略使還要更慘的是,連像樣的正規部隊都沒有,主要任務是整合河西、北庭、安西三地的殘餘唐軍,抵抗吐蕃的攻勢。

雖然初期的抵抗取得了一定成效,但首任的河已西副元帥楊志烈在永泰元年(765)在涼州抵抗吐蕃時,由於「士卒不為用」,只得往甘州逃命,於途中被沙陀人所殺。隨後大曆元年(766年),吐蕃人攻陷河西重鎮甘州,肅州。再第二年,作為楊志烈族弟而繼任的河已西副元帥楊休明戰事繼續不利,只得「轉進」到了沙州。由於吐蕃控制了大片中間地帶,因此河西,安西,北庭三地唐軍互相失去聯繫,只得各自為戰。

楊休明大約死於大曆二年,當時的河西觀察使周鼎被迫挑起大梁。在之後的十餘年間,唐軍在河西走廊的各個要塞和城市都在孤立無援的境地下為吐蕃逐一擊破,最後周鼎發現,自己真正能夠控制的也只限於沙州這最後一鎮。

從大曆五年(770)開始,沙州就一直持續受到吐蕃圍攻,周鼎一邊固守,一邊不斷嘗試向唐名義上的盟友回鶻求援,但是如果屠了兩回洛陽的回鶻如果靠得住,母豬都會上樹了。看到城中糧草將盡,周鼎打算焚城,率領軍民突圍東進。即使在我看來,這也是個非常不靠譜的決定(請參考攜帶軍民南下的劉備所遭遇的當陽長坂追擊戰)。因此周鼎的決定立刻引發了沙州軍隊的意見分歧,具有強烈國家榮譽感的部將們認為一旦放棄沙州,沙州將「永不為唐土」。意見分歧隨即導致暴力衝突,最終的結果是安西都知兵馬使閻朝「縊殺周鼎」,率領軍民繼續抵抗。

周鼎被殺之後,確實沒人再主張突圍了,但是軍糧的問題仍然沒解決。閻朝只好下令「出綾一端,募麥一斗」,搞了一次內部的石油換食品活動,應者甚眾。即使是這樣,到建中二年(781)的時候,沙州還是彈盡糧絕了,面臨絕境。閻朝努力做到了最好--他和吐蕃的大將綺心兒鄭重約定,獻城沙州民眾將不會被外遷後,方才同意投降--有沒有想起《天國王朝》里和薩拉丁相約、守衛耶路撒冷的巴里安?十一年的沙州圍城至此終於結束,雖然最終難免陷落,但是城中的漢人大姓張、李、索等氏族都沒有流離失所,保存了日後能夠讓歸義軍光復沙州的星星之火。

沙州陷落之後,當地民眾雖然沒有被驅逐,面臨的也是噩夢一般的日子--如果僅僅是換個節度使那也就罷了,問題是吐蕃是個奴隸制的國家(一直到1950年西藏解放前,西藏還仍然遍地是農奴)。吐蕃人視漢民為賤民,在河西諸城生活的漢人被告知,走在大街上遇到吐蕃人時必須彎腰低頭,不得直視。對待奴隸,奴隸主們當然不視其為生命,而是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丁狀者淪為奴婢 ,種田放牧,贏老者咸殺之,或斷手鑿目,棄之而去」的情況比比皆是。

為了斷絕當地漢人和中原唐朝的血脈和情感聯繫,吐蕃人還要求漢民不得穿著漢族服裝,必須如吐蕃人一般,辮髮左衽(漢服均是右衽,即衣服左領壓住右領,對面看是個y形狀,少數民族正好相反。這是由於漢族以右為尊,少數民族以左為尊,要把尊的一邊掩起來。對於漢民來說,左衽的只有兩種人,死者或者蠻夷,所以在一些漢人畫作裡面,有時能看到左衽的人,其實那是暗指已經去世的人)。每年的元旦(春節)是漢人唯一被准許身著漢服的日子,沙州的漢人在家裡穿著漢服祭拜祖先,都痛苦得淚流滿面。

建中元年(780),當時的太常少卿(禮部負責祭祀的官員)韋倫在奉命出使吐蕃後,路經隴西一帶返回長安,一路見當地漢人「毛裘篷首,窺覷牆隙」,有人哭泣、有人向東跪拜、還有人密奏吐蕃在當地的虛實,盼望唐軍前來收復失地。

但四十多年後,唐軍依然沒來。

穆宗長慶二年(822年),大理卿劉元鼎前往吐蕃會盟,路過龍支城(青海樂都),有上千名老人沿路拜泣,自稱是當年被俘的唐軍,問當今天子安否,「子孫未忍忘唐服,朝廷尚念之否?兵何日來?」。一個「未忍」,道盡多少艱辛,想必聽到這些話的劉元鼎,是難過、尷尬、且無奈著吧。

這一切,一直到張義潮舉起光復沙州的大旗,才得到改變。

張義潮光復沙州

和後世橫跨亞歐大陸的蒙古帝國有相似之處的是:吐蕃人同樣善戰(確實給唐造成了極大的困擾,並且攻佔過長安)、也同樣不善於管理。河西之地,本來土地並非貧瘠,在唐統治時曾經修築過很多水利和農業設施,但吐蕃統治之後,開始逐年荒蕪。

同時,唐在由盛轉衰時,幸運地出現了一代名相李泌。李泌是中唐時傑出的政治家,歷玄宗至德宗四代帝王,始終進退自如。在李泌的政策指引下,唐與回鶻、阿拉伯、南詔等國共同結盟、構建起了針對吐蕃的包圍圈,吐蕃從此在政治上進入絕境,無力擴張。不能擴張,也就無法掠奪,不善經營管理領地帶來的惡劣後果開始變得尖銳起來。

會昌年間(841-846),由於連年災害,吐蕃發生了大規模的饑荒,餓殍遍地。會昌二年,吐蕃贊普郎達瑪遇刺,死時無子,內臣立了他妻子綝氏的一個內侄名叫雲丹的為新贊普(好莫名其妙),自然引起多方不服,從此吐蕃陷入內戰。

在內戰中取得階段性勝利的人是原吐蕃大將尚恐熱(又名論恐熱),在擊敗了主要對手之後,尚恐熱自封為吐蕃宰相,縱兵大掠河西,「殺其丁壯,劓刖其羸老及婦人」。

唐帝國看出吐蕃的窮途末路,在國力衰敗的情況下仍試圖派兵向西小規模進軍。大中元年(847) 五月, 河東節度使王宰率代北諸軍, 於鹽州大敗尚恐熱所率吐蕃軍。次年12月, 鳳翔節度使崔珙奏「破吐蕃, 克清水」,並一舉收復了原州、石門等六關和威州、扶州。吐蕃的兇殘和唐軍的局部勝利,刺激了張義潮最終發動了沙州起義。

張義潮,生於貞元十五年(799)前後,沙州敦煌縣神沙鄉人,是沙州陷落後在吐蕃的統治下成長起來的新一代。張氏在河西,是名門望族,世居沙州,張義潮的父親張謙逸曾在朝為官,官至工部尚書。張義潮一代有史料記載的張氏兄妹共三人,長兄張義譚,相對低調的一個寬厚長者,一直自願隱身於張義潮身後;姐姐張媚媚,出家為尼,法號了空;另外的幼弟,就是張義潮。

據史料記載,張義潮最崇拜的人是高仙芝部下的第一大將封常清,立志以封常清為榜樣,曾一筆一畫地抄寫封常清在安史之亂中被誣陷處死前所作的《封常清謝死表聞》。耳聞目睹當地漢人被壓迫的悲慘生活,張義潮對吐蕃統治下的沙州現狀極為不滿。但是由於吐蕃之前的高壓統治,一直隱忍到五十歲。

張義潮自幼習文練武,極有謀略。按照張家自己略帶誇張的記載,是「得孫武、白起之精,見韜鈐(古代兵書《六韜》、《玉鈐篇》的並稱,泛指兵書)之骨髓」。當此時機,張義潮「知吐蕃之運盡,誓心歸國,決心無疑」。張義潮起義的核心力量來自於三方面:望族、僧侶和當地豪傑。當年沙州陷落的時候,名門望族的保全為起義提供了充足的物質準備;僧侶的協助擴大了起義在民間的影響力和認同感;而豪傑成為了起義中的中高層骨幹領袖,在張義潮和普通民眾的中間層級起到了很重要的紐帶作用。另外,作為兄長的張義譚也參加了起義,並起到了一定的領袖作用,也成為張家「雙核心」之一。

大中二年(公元848年),沙州起義爆發。起義的具體時間已不可考,根據當時的各類書籍的零散記載,義軍是趁城內吐蕃兵力空虛之際,發動突然攻擊,「漢人皆助之」。吐蕃軍在慌亂之中沒有組織起有效防禦,竟然被逐出城外,之後雖然不甘心進行了多次反撲,但終於沒能奪回城池的控制權。在某些記載中還有「啟武侯之八陣, 縱燒牛之策」的描寫,我個人推測大概是著書者的意淫和演義了。

歸義軍政權的建立

沙州光復之後,藉此事件的影響力,河西地區的漢民起義此起彼伏,先後都和張義潮取得了聯繫,並陸續歸附。張義潮作為起義的發起者和領導者,實際上已成為沙州最高軍事和行政長官,他不得不開始考慮後續對策。

在起義之前,張義潮就已經明確的將「歸國」作為口號。起義之後,一方面義軍要面臨吐蕃反撲的壓力,另一方面需要將「歸國」的策略延續到底,張義潮決定向長安的朝廷派遣使者,傳遞河西光復的消息,並尋求朝廷正規軍的軍事支持。

沙州和長安,相隔數千里,而且途中儘是吐蕃人的勢力範圍,使者的行程之艱險可想而知。為了確保信息能夠到達,張義潮派出了十隊使者,攜帶十份完全相同的文書,由沙州出發,分別向十個不同的方向在沙漠中繞行東進。為了盡量迷惑信佛教的吐蕃人,在使者中還安排了大量的僧侶,以保障旅途的安全。

這些使者的旅行非常悲壯,在東進的途中,有九隊人馬或者被吐蕃軍隊追擊、或者迷失方向、或者因為其他不為人知的原因,最終在莽莽大漠之中沉默的消失。只有敦煌高僧悟真率領的一隊使者,在向東北繞行三千里之遠後,脫離吐蕃的勢力範圍,僥倖到達了位於蒙古的唐朝針對回鶻的邊防軍--天德軍的駐地。在一路上,這隊使者穿越的沙漠地帶就超過兩千里,可謂九死一生。

在天德軍防禦使李丕的協助護送下,悟真的使者隊伍終於在大中四年(850)正月,又經過上千里的旅行從天德軍駐地到達長安。至此,十隊使者活下來的寥寥無幾,能夠在史料中留下名字的,只唯有悟真一人。

整個長安城都因為此隊使者的到來而轟動。早在六十多年前朝廷失去河西的控制權之後,除了有限的幾次路經河西的從吐蕃歸來的使者的報告,中央政府沒有任何關於此地的消息。沒有任何人能到,河西的漢人僅憑民間的力量就可以收復失地!唐宣宗下令以盛大的規模迎接了使者的隊伍,並稱讚說:「關西出將,豈虛也哉!」。悟真因為其功績還被封為「京城臨壇大德」(對有修為和德行的僧人的敬稱),以作表彰。

由於路途的艱險,悟真到達長安的時候,張義潮起義已經過去了兩年。在這兩年中,張義潮並未被動等待使者的消息(否則怎麼可能被稱為晚唐的名將),他十分清楚人力和物質對戰爭的作用,馬上整頓沙州的生產,走「繕甲兵, 耕且戰」的藏兵於民路線,並四處出擊,與各地起義的其他漢民一起擴大戰果。大中三年(849),張義潮收復甘州、肅州;大中四年,再收復伊州,吐蕃在河西的統治已經搖搖欲墜。

儘管沒有得到正規軍的直接軍事支援,但是前往長安的信使帶回的朝廷褒獎還是極大的鼓舞了義軍的士氣。大中五年(851),張義潮率領義軍發動了對吐蕃的全面攻勢,不到一年的時間,除涼州之外的河西之地全部收復,報經內亂之苦的吐蕃軍統治再也不復一百年前的威勢,瞬間土崩瓦解,一觸即潰的吐蕃軍隊也只得逃往最後的據點涼州。

看到東進的路線已經被打通,張義潮意識到自己需要得到朝廷的支持和承認。但是張義潮明白一個道理:功高震主。尤其是在有像安祿山史思明這樣的掌兵大將在外做亂的先例下,如何能夠讓朝廷對自己放心?張義潮和作為義軍重要領袖的兄長張義譚兩人經過商議,做出了關於權力交接的重要決定--派遣張義譚入朝為人質,張義潮主持河西軍政大局;張義潮之後,由張義譚之子張淮深繼任。

大中五年(851)八月,張義潮向長安派出規模宏大的信使隊伍,當然吐蕃已經退走,本次的出使就沒有什麼危險性了。這支信使隊一行二十九人,首領為張義潭,還有沙洲本地的豪族李明達、李明振、押衙吳安正等人,攜帶著河西十一州(瓜州、沙州、伊州、西州、甘州、肅州、蘭州、鄯州、河州、岷州、廓州) 的圖籍,入長安向皇帝告捷表功。

在時隔不到兩年後再次收到振奮人心的消息,唐宣宗的心情是可以想像的,他下達詔書,表彰張義潮和義軍的忠勇,詔書寫張義潮「抗忠臣之丹心,折昆夷之長角。竇融河西之故事,見於盛時;李陵教射之奇兵,無非義旅」這已經是很高的評價了。

十一月,朝廷於沙州正式建立歸義軍,與之前豆盧軍的「歸義」之意一脈相承。授張義潮歸義軍節度使、十一州觀察使,管內觀察處置,檢校禮部尚書,兼金吾大將軍;拜李明達為河西節度衙兼監察御史;拜李明振為涼州司馬檢校國子祭酒,御史中丞,授吳安正為武衛有差;而作為人質留在長安的張義潭則被授為金吾衛大將軍。

即使被中央政府承認,但實際上的幫助還是沒有。張義潮面臨的,依然是四面遇敵的嚴峻形勢:南面和涼州的吐蕃、北面虎視眈眈的回鶻、東面的党項、西南的吐谷渾殘部等等,都讓河西的局勢複雜無比。

根據敦煌出土的《張義潮變文》記載,僅在大中十年(856)到十一年間,歸義軍就經歷了三場大規模戰鬥:

第一戰:吐谷渾追擊戰。大中十年,腦殘的吐谷渾王完全沒有判斷清楚形勢,帶兵前往沙州劫掠,結果張義潮親自帶兵星夜出擊,兩軍遭遇後,吐谷渾軍攝於張義潮的威名,竟然不戰而逃。張義潮帶兵追擊一千多里,深入吐谷渾境內,活捉其宰相三人,併當場斬首。最後全軍高唱凱歌《大陣樂》,凱旋而回。從此吐谷渾不敢再輕易進入河西。

第二戰:納職奔襲戰。伊州是河西十一州之一,位於沙州以北千里之外。而納職縣位於伊州之西。公元846年左右,對唐王朝一直傲氣逼人的回鶻政權因為在和吐蕃的對抗中國力衰落,又因內訌不斷,被反抗的黠嘎斯部族推翻而滅亡,各回鶻部族雖然仍然具有相當戰力,但失去了向心力的他們也只得被迫分批向各方向遷徙,以仆固俊為首領的北庭回鶻部族選擇了追隨張義潮。而居住在納職的回鶻部族就和吐蕃殘兵相互勾結,一直為害鄉里。大中十年六月,張義潮從沙州帶兵長途奔襲,回鶻兵一時沒有準備,措手不及之間被圍攻而屍橫遍野。歸義軍反掠回鶻人的駝馬上萬頭,大勝而回。

第三戰:由於文獻的殘缺,只知道是叛亂的部分回鶻人劫持了唐朝的回鶻使王端章,張義潮聞之大怒,引兵討之。雖然結果並不清楚,但從交戰雙方的力量對比和歸義軍後續的發展情況來看,應當至少沒有戰敗。

基本平定河西的各種禍亂之後,歸義軍的兵鋒指向了吐蕃在河西的最後一個據點:涼州。

涼州是原河西節度使的治所,從河已西副元帥楊志烈敗逃算起,已經落在吐蕃軍手中將近一百年之久。作為嵌入河西的最後一根釘子,吐蕃人也擺出了絕不鬆口的架勢,作為戰略要地,涼州的得與失決定了新生的歸義軍能否長久穩定的發展,大中十二年(858),張義潮與侄子兼繼承人張淮深一起起兵,東征涼州。

雖然做了充足的準備,但東征的兵力並不多,只有漢軍和歸順的吐蕃軍共計七千人,以這點兵力進攻佔有地利和人數優勢的敵軍,難度可想而知。畢竟吐蕃不是後期衰落到低谷的北魏,張義潮也不是戰術之神陳慶之,雙方在涼州展開了長達三年的拉鋸戰。在敦煌出土的《張義潮變文》中描寫道:「漢家持刃如霜雪,虜騎天寬無處逃,頭中鋒矢陪壠土,血濺戎屍透 戰襖」,雖然有藝術誇張的傳奇成分,但戰場之慘烈也可見一斑。

咸通二年(861), 張義潮終於攻克涼州。張義潮收復涼州後, 即刻表奏朝廷 「河隴陷沒百餘年, 至是悉復故地」 。咸通四年(863)朝廷復置涼州節度使, 統領涼、洮、西、鄯、河、臨六州, 仍然以涼州為治所, 由張義潮兼領涼州節度使。當時的唐人感嘆於張義潮的不世功業,寫下這樣的詩句來讚揚張義潮:「 河西淪落百餘年,路阻蕭關雁信稀。賴得將軍開舊路,一振雄名天下知。」

張氏統領下的歸義軍

張義潮在河西的行動是非常成功的,但這卻並不代表大唐帝國的成功。安史之亂後, 唐帝國國力逐漸衰微,根本沒有餘力涉足西域事務。在得到人質(張義譚)之後,朝廷能夠做的只不過是讓張義潮在河西權宜處理,張義潮由此身兼節度使、觀察使、營田支度使等職位,一手把握軍事、行政、財經大權。

張義潮的出色之處在於,他不僅僅是一員戰將,出身世族的他更兼具有經濟頭腦和處理政務的手段。在他的統治下,軍事上,北庭回鶻和部分吐蕃降軍正式成為麾下的重要軍事力量,士卒日夜操練,厲兵秣馬,從未給外敵任何染指的機會;經濟上,張義潮廢除了吐蕃統治時的各種歧視,恢復了灌溉和水利系統,讓沙州出現了多年未有的五穀豐登的景象;行政上,張義潮重建了唐前期在這裡實行過的「州-縣-鄉-里」制,在沙洲城內, 歸義軍還恢復了唐前期實行過的城坊制度和坊巷的稱謂,還仿照內地的軍政體制, 設置了與中原藩鎮一樣的文武官吏, 恢復了相應的一套文書、行政制度,重新登記人口、土地, 編製戶籍, 制定賦役制度,大唐帝國的邊疆竟然再度重現盛唐的光芒,商旅和使節不絕於道;在文化上,漢族和少數民族開始和睦相處,漢人也恢復了往日的衣冠,河西的一切都已在歸義軍制定的秩序下走上正軌,穩定而繁榮。

咸通七年(866)二月,張義潮率領部下的漢軍、回鶻軍以及吐蕃降軍共計數萬精銳騎兵西征吐蕃,目的在於收復西域西部的故土。聯軍連戰連勝,斬首吐蕃軍萬餘,陸續收復西州、北庭、輪台(均在今新疆的西部和北部),這是高仙芝時代之後,唐軍唯一的一次如此深入西域作戰,距離最遠、戰果最大。

十月,歸義軍回師青海,張義潮與部下北庭回鶻首領仆固俊、吐蕃降軍首領拓跋懷光一起率軍圍攻廓州,包圍了當時吐蕃最高統治者、在西域做亂多年的吐蕃王朝大相尚恐熱。由於對尚恐熱的憤恨,歸義軍作戰極為兇猛,吐蕃軍全線潰敗。拓跋懷光率領五百騎兵突入城中,生擒論恐熱,將之砍掉四肢、再斬首示眾,並將首級傳送長安。尚恐熱的部下倉促突圍,在向秦州逃命途中,很不幸又遇上歸附大唐的前吐蕃大將尚延心,遭到毀滅性打擊,尚延心奏告朝廷後,將尚恐熱的餘眾全部遷於嶺南地區。吐蕃從此以後一蹶不振,大唐帝國的河西地區徹底被肅清。

按史書記載,唐軍「西盡伊吾,東接靈武,得地四千餘里,戶口百萬之家,六郡山河,宛然而舊」。張議潮和歸義軍創造了 「敗吐蕃,河西、隴右之地盡歸大唐」的奇蹟,這是張義潮自沙州起義後的第十八年,也是他整個人生的頂點。

一年之後的咸通八年(867),張義潮在長安留為人質長達十六年的兄長張義潭去世,為了避免中央政府的猜忌和兌現當初和兄長的約定,已經六十九歲的張義潮主動入朝長安為質,被封為右神武統軍, 後晉官司徒, 擁有豐厚的田產宅第。咸通十三年(872) 八月,張義潮作為歸義軍的創始者,在長安享盡天年,安然去世。

早在入朝之前,張義潮就已經把權力交接給了侄子張淮深。我個人推測,張淮深的軍事能力與張義潮相差並不大,從他歷次征討的戰績即可證明,但他不如張義潮的重要一點是不善於處理民族關係。以前追隨張義潮的北庭回鶻首領仆固俊,因為與張淮深交惡,率部出走,以高昌為中心自立一國,即是高昌回鶻(又名西州回鶻);河西地區的回鶻人也開始逐漸反抗、擺脫歸義軍的統治,以甘州為中心建立一個政權,即是甘州回鶻。

張淮深與回鶻部族的戰爭一直持續了整個任期,雖然勝多敗少,但是乾符三年(876),高昌回鶻攻陷伊州,還是讓張淮深的勢力開始下降。

在獨自主持了歸義軍十八年之後,大順元年(890),張淮深與夫人陳氏及六子(延武、延信、延媽、延奉、延禮、延暉)同時被殺。對於他的死,由於缺乏足夠的證據和記載,史學界至今沒有定論,主要的幾種說法有:第一,謀權弒叔、弒父,嫌疑人分別是張義潮的親兒子張淮鼎、張淮深的兒子張延興、張延嗣等;第二,歸義軍內部奪權,嫌疑人是歸義軍的重要將領張文徹一黨;第三,張淮深被朝廷內部的權力爭鬥波及,數年前邠寧節度使朱玫叛亂攻入長安,立襄王李熅為帝,但隨即失敗。張淮深當時是派兵支持了朱玫的,於是因為站錯了隊而死。

當然還有第五,也就是目前最主流的說法:張義潮的女婿索勛殺張淮深及其妻兒,立其子張淮鼎為傀儡節度使,在張淮鼎兩年後病逝之後,索勛再自立為節度使。如果按照說法一,是張淮鼎自己殺叔叔一家完成奪權,但在臨終託孤給索勛的時候,索勛才開始篡權--也就是說,反正索勛扮演的是反面角色;而張淮鼎則很難說,聯想起數十年前張義潮張義譚兄弟的約定,張淮鼎在本事件中所扮演的角色相當值得玩味。

景福元年(892),無暇顧及西域的朝廷正式承認索勛為河西歸義軍節度使,正春風得意的索勛並沒有發現,他的行為惹惱了他的小姨子張氏。張氏是張義潮的第十四個女兒、也正是曾前往長安面聖的沙州豪族涼州司馬李明振的妻子。張義潮不但能生--要知道這可是第十四個女兒--而且其女頗有乃父之風!

景福二年(893),歸義軍第二次內亂髮生,張氏派其三個兒子再度發動兵變,殺掉索勛,擁立張淮鼎的兒子張承奉為歸義軍節度使,張家的統治因而得以延續。當然,根據史家的說法,張氏和她的兒子們(又稱李氏諸子,因為是李明振的兒子)並不是義務勞動,他們在此後的數年間一直把持著歸義軍的大權,成為了另一種意義的奪權者。

但是李氏諸子小看了張氏在歸義軍中的影響力,深受張氏兩代大恩的瓜州、沙州豪族們在三年後的乾寧三年(896)發動新一輪的政變,推翻李氏諸子的統治,將實權交還給了張承奉。光化三年(900)八月,唐昭宗下詔正式冊封張承奉。

張承奉很幸運的得到了權力,但他也很不幸--經過多次內亂的歸義軍已經是千瘡百孔,先前被回鶻佔了高昌和甘州、高昌回鶻又攻佔了伊州、歷次內亂時肅州的本地家族龍家也脫離了歸義軍,而涼州和沙州因為隔著甘、肅涼州,實際上也早失去了控制能力。到了張承奉的時代,只有瓜、沙涼州還能夠得到有效的控制,這實在是一個爛攤子。

張承奉執政的前十年,始終以唐臣自居,未有異心。只是唐帝國在黃巢起義之後,實在已是到了窮途末路,河西成為了完全的飛地。末代的權臣朱溫挾天子而令諸侯,群雄逐鹿中原,唐朝名存實亡,在天佑三年(906),也有一說是開平四年(910),張承奉終於脫唐自立,建立了「西漢金山國」,自號為「白衣天子」。「西」是指沙州本身在西,「漢」指漢人,「西漢」合意為西部漢人之國。「金山」又名金鞍山,在沙州西南。按「五行」的說法,西方屬金,金為白色,所以「白衣天子」者,也就是「西方天子」的意思。張承奉還給自己起了很多其他NB名號,比如「至文神武天子」……

名號不可謂不怎麼樣,但是張承奉本人的表現實在是志大才疏。連年的戰爭使瓜沙地區經濟凋零,不少百姓家破人亡,境內人民對其非常不滿。

為了打通和內陸的交通線,張承奉多次領軍與回鶻交戰,但屢戰屢敗,到開平五年(911),甘州回鶻圍攻沙州,張承奉國力衰微、抵擋不住,只得求和歸順,從此成為甘州回鶻的附庸,也就是受人擺布的「兒皇帝」。歸義軍的建制不復存在,所謂「白衣天子」「至文神武天子」也成了徹底的笑話。

張氏在沙州的統治至此落下了帷幕,而曹氏的崛起,才剛剛要開始。

曹氏統領下的歸義軍

對於敦煌(沙州)本地的曹氏,經過史家考證,其淵源大概有二,分別來自中原內地與來自中亞粟特。而在歸義軍中崛起的以曹議金為領袖的曹姓家族是中亞粟特曹氏的後裔,之後冒充譙郡曹氏,主要目的是藉以抬高門第,這種行為在世界歷史上屢見不鮮。曹議金,本名曹仁貴,是索勛的女婿、張義潮的外孫婿,在張承奉後期時的沙州擔任長史。在後梁乾化四年(914),張承奉因為失敗而憂憤去世之後,實際上曹議金已經替代了毫無號召力的張承奉,正式掌政瓜沙兩州,自稱節度兵馬留後,尊奉中原的後梁政權、並派遣使者前往進貢和討封。

曹議金是一個胸懷大志,而且很能隱忍的人。在掌權後,曹議金重建了歸義軍,並充分思考和吸取了張承奉之所以失敗的原因。為了獲得周邊勢力的支持,他接受了張承奉和甘州回鶻訂立的「父子之盟」,並主動取悅回鶻可汗,修好兩家的關係,並努力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勢力和力量。

後梁貞明四年(918),曹議金娶了甘州回鶻天睦可汗的女兒為妻,出於政治原因,其地位還在結髮妻子索氏(索勛的女兒)之上,後來,他又將自己的兩個女兒分別嫁給甘州回鶻的新可汗和于闐國王,並與豪族翟家、陰家、令狐家、瓜州慕容家都保持了姻親關係,雖然讓晚輩們的相互稱呼成為一大難題,但毋庸置疑,這樣大規模的聯姻行為極大的穩定了之後數十年間曹氏政權的穩定。

在環境穩定之後,曹議金繼續不斷向中原替代了後梁的後唐政權進貢,與後唐的靈武節度使韓洙達成了一定的人脈關係,在韓洙的穿針引線之下,唐庄宗冊封曹議金為歸義軍節度使、敦煌刺史、檢校司空。內憂外患基本解除,沙州的經濟得到很大的恢復,政治相對清明,百姓修養生息已足,曹議金這隻猛虎就要下山了。

同光四年(926)秋,曹議金撕毀盟約,率領數萬歸義軍精銳奔襲甘州回鶻。享樂已久的回鶻人完全不是歸義軍的對手,只得退守甘州城池。圍城半年之後,翌年正月初一早晨,回鶻可汗率文臣武將出城向歸義軍歸降,改稱歸義軍為父,回鶻可汗為子。十五年之後,歸義軍終於一雪前恥!至此,歸義軍又重新確立了在河西的霸主地位。

後唐清泰二年(935),曹議金病故,長子曹元德繼任。

次年,後晉取代後唐,歸義軍奉其為正朔,後晉朝廷追贈曹議金為太師。後晉天福四年(939),曹元德外出巡軍,墜馬而死,其弟曹元深繼任。天福九年(944)中秋,沙州舉行曹氏歸義軍建立三十周年慶典,曹元深飲酒過度,長眠不起。其弟曹元忠繼任。

不同於幾個短命的兄長,曹元忠在位三十年,是在位時間最長的歸義軍節度使。他在任期間頗有作為,編纂曆法、設立軍鎮、還授土地、尊崇佛教、開窟造像、雕版印經、保障絲路暢通、促進文化交往,是敦煌文化的重要締造者和保護者之一。在《絲路歲月》之中,對曹元忠也有過很多描寫。

後晉之後有後漢、之後又有後周。歸義軍則始終保持與中原的臣屬關係。後周顯德七年(960),宋朝統一中原,歸義軍與朝廷關係更為密切,畢竟,沒有人不喜歡一個不搗亂又年年進貢的小弟弟。開寶六年(973),曹元忠被朝廷封為推誠奉國保塞功臣、歸義軍節度使、檢校太史兼中書令、西平王。翌年,曹元忠故去,北宋皇帝追封其為「敦煌郡王」。

曹元忠死後,兒子曹延祿太小,所以由其侄兒、曹元德之子曹延恭繼任歸義軍節度使,引起曹元忠後嗣的不滿,十五年後,曹延恭亡於任上,曹元忠子孫擁戴曹延祿執掌歸義軍大權,又引起曹延恭子女的怨恨,一場內亂終於難以避免。

歸義軍的沒落

曹延祿執政晚期,回鶻不服歸義軍節制,並號召沙州在「金山父子之國」時期為回鶻效過力的官吏後裔作內應,因此曹延祿對歸義軍內部「親回鶻派」進行了大清洗,製造出大量的冤案。同時曹延祿又發動對回鶻的征討,無論是兵力調配、物資的供應和戰勝後的論功行賞中都表現出了對自己的親信和原來曹延恭部下的厚此薄彼,引發了極大的不滿。

咸平五年(1002),歸義軍內部發生兵變,曹延祿與其弟曹延瑞被迫自殺。延祿的族子曹宗壽在眾人推舉下掌握了歸義軍政權,宋廷遂任命曹宗壽為歸義軍節度使。戰爭和內亂使曹氏歸義軍政權迅速衰落,而沙州地區的回鶻勢力在這一時期卻得到了迅速發展。

此後,歸義軍政權已不堪一擊,任何外來的攻擊和內部的騷亂都足以使其傾覆。天禧四年(1020)和天聖元年(1023),曹宗壽之子曹賢順曾兩次向宋廷進貢。但天聖元年以後相關的記載從史籍中就消失了。


這裡所謂「悉復余州」,指的是張議潮在收復沙州後,又率軍收復瓜州(今甘肅省安西縣)、伊州(今新疆哈密)、肅州(今甘肅武威)、甘州(今甘肅張掖)等地,共11州,史稱「西盡伊吾,東接靈武,得地四千餘里,戶口百萬之家,六郡山河,宛然而歸」。

新疆哈密到甘肅省安西縣和蘭州軍區大小差不多了,才幾百萬人口

不是這個專業,很少人知道的,絲綢之路據說利潤高,各地爭奪的頭破血流,中國人一無所知看來是假的,拜占庭人要請唐朝參加十字軍對付穆斯林十幾次,毫無疑問是通過這裡的,有那些歷史嗎


這書今年再版了,終於可以比較容易買到了。

以前孔府上——我知道是孔夫子——這書和《祖宗之法》貌似都被炒到了400以上……後來馮培紅還出了一本《敦煌的歸義軍時代》,更加像史事概述。


如果能重來,我還選張邁


回看秦塞低如馬,漸見黃河直北流

天威直卷玉門塞,萬里胡人盡漢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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