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精彩的故事本身,一本優秀的小說還講了什麼?
菜鳥茫同意但不完全同意那位答世界觀的知友。覺得有了對世界觀的表現,至少還需要對人生觀價值觀的觸及。還有我們通常說的,真善美的追求,這也不是開玩笑的。所以我覺得是,探索。
我仍然覺得,故事講得精彩與否,根本不能作為一部優秀的小說的批判標準。尤其是現代小說,特別是現代主義及其之後的小說。
小說最有價值的不是事件本身,而是與這個事件有關的,譬如人物對事件的反應心理,事件的意味,事件發生的場景,事件背後等等諸如此類。而單憑講故事而成為世界文壇一流的作家,好像是比較少見的。單憑精彩的故事林立在世界文壇成為經典的,也是比較少的。
小說的包含是雜七雜八的,但是說到優秀,它自然是要區別與說書的,它需要進行藝術的加工,而它本身也就是藝術。很多人把小說、文學的功效定義為消遣,我並不能全然認可。誠然,閱讀享受是讀者要從小說中攫取的,但不能僅僅是享受。
優秀的小說,是嚴肅的,是探索性質的,是再現的,是表現的。所以一部優秀的小說,很大程度上是對世界的探索,對世界觀的呈現。也不止,自然還要包括人生觀和價值觀。無論是對外在世界、社會的探索,還是對內在人性的挖掘,都是一部優秀小說需要去涉及探索的。至於人物的塑造、情節的設置、語言的風格使用、修辭手法等等等等,都是為了探索去設置的。這些都是附加物。而這種探索,是小說本質生命力的生生不息的根源,是小說發展的主動力,也是作者把自己獻給小說的原因所在。
以下是菜鳥茫認為這種探索具體到優秀小說中的表現:
一部優秀的小說,有時候站得夠高,對社會面貌等等做出全景式的描繪,比如說托翁這種大手筆,像是《戰爭與和平》這些厚厚的卷本,像是巴爾扎克的《人間喜劇》那一系列,也是被稱為社會的百科全書,毫不為過。
有時候它看的夠深入,觀察人的內心世界。這些都是首推現代派的一些作品了。如喬伊斯的《尤利西斯》這些,其精妙程度應該是不容置疑的。還有包括康拉德的《吉姆爺》,也是相當典型的刻畫。值得提到的是,他不是為了突出其人物形象而描寫人物形象的,而是為了表現某些場景下人物的內心衝突。我不認為對一個好的人物形象刻畫一定要鮮明,《小說面面觀》中不是有分圓形人物扁平人物嘛。有時候人物是起到特點鮮明而成為一個符號化的象徵,有些則是實在摸不著頭腦。他寫的是人,人就是摸不著頭腦的。
有時候它要看的夠遠,它站在縱向的角度,是一個社會歷史性的觀察。比如說反烏托邦小說之類的,我覺得是非常典型的例子,無論是《1984》還是《美麗新世界》,都是寓言式的預言,是基於歷史深厚的背景和對社會制度及其縱向發展的拿捏。順便說,我覺得由於小說本身質量的問題,《我們》不能與其相提並論。這一類型的小說我覺得非常廣闊,《百年孤獨》也當屬這一類型。
有時候它要看的夠細,它要貼著地面的,把生活的紋理進行描繪。我很喜歡的作家赫拉巴爾,我覺得這方面做得非常好。像是《巴比代爾》等,我秉著私心強推他的自傳三部曲,在這些書裡面,生活的紋理被描寫的細緻入微,從容又有生活氣息。在我心目中,捷克作家昆德拉比不上赫拉巴爾。像是馬爾克斯的《沒有人給他寫信的上校》,也是我非常喜歡的這一類型。值得一提的是,中國小說有相當的世情小說基礎,我覺得這是貼著地面的。
這是我私人進行的簡略的分類。而優秀的小說,基本上兼以上一種以上有之。一部小說,不可能脫離社會,不可能脫離細節。赫拉巴爾說,作品即生活的圖景。對於寫作來說最重要的是未寫作,也就是先生活。巴爾扎克描繪伏蓋公寓時的細緻,足以反駁對他大條文筆的駁斥。福樓拜看上去是生活在象牙塔里的作家,但是對於布爾喬亞的生活,他的認識是到骨髓里的。再如略薩,他本身也是一個政治家,對於社會國情政治的認識,自是深刻。用什麼方法去表現根本不重要,他用結構現實主義,馬爾克斯用魔幻現實主義,就是個手段問題罷了。我原本還想加入關於想的夠遠,就是想像的因素(我始終覺得想像力是文學的翅膀),但我覺得不必了,這四點我目前覺得是夠了,若是不夠,歡迎知友的指正商榷。而這些點綜合起來,就是探索,對生活、社會、歷史、真理等等等等的探索。文學是嚴肅的產物,它本身不是用來消遣的。雖然現在不乏消遣小說,雞湯哲學,但是既然題主註明了是優秀小說,我大概是可以這麼寫的。
優秀的小說,大概本身就是一種飛翔,哪怕貼著地面,也是飛翔。我現在還忘不了《大師與瑪格麗特》里瑪格麗特的飛翔,和作品結尾沃蘭德率領下的飛翔。當時我腦袋嗡一下,血都是沸騰的。我也忘不了布魯諾·舒爾茨小說中父親的飛翔,手臂揮舞,彷如翅膀,我也忘不了蕾梅苔絲就這樣飛上了天,騎桶者被扇到冰山的角落……文學是超越生活的結晶,而讀一本優秀小說的時候,我覺得我也在飛翔。
(ˉ﹃ˉ)
這問題很複雜,簡單說兩點吧:
一、好小說講出了」讀者「的心裡話。真正的好小說是鏡子,投緣的讀者能從中讀到自己,繼而被關懷,溫暖以及撫慰。托爾斯泰之所以永遠有人在讀,是因為很多人在他的小說中看到自己,感到自己被作者理解,被懂得。
二、以上是傳統小說之一斑,現代小說有時候作者沒講什麼,比講什麼更重要,比如海明威和卡佛,都是講得很少,其餘的部分由讀者去完成,給讀者留下充分參與作者創作的空間,也是一種。
以此類推……
小說能提供的不是一兩句說得清,我說的當然遠遠不夠,你想要的,各類小說里都可以有,你沒想到的,小說里也可以有。優秀的小說給讀者想要的,偉大的小說給讀者他們意想不到的。大家好,我又來拉仇恨了(咦我為什麼要說又)。請叫我形式主義者中的MT。我叫哀木涕,銅牆鐵壁的形式。
1. 一個「精彩」的故事和一部「優秀的小說」沒有任何邏輯性的聯繫。一部好小說可以說了一個無聊的故事,比如魯迅的《幸福的家庭》, 可以根本沒有故事,比如《白象似的群山》。同樣,一部關於一個精彩的故事的小說也可以是一個爛小說。您讓某位跳起來可以打斷姚明膝蓋的姑娘把《戰爭與和平》的故事複述一遍,得到的也是一篇稀爛的關於俄法戰爭的小說。
2. 同理,任何前面的答案提到的諸如思想性、世界觀、人性,或者狗血勵志(沒錯,罵的就是路遙),都和一部小說是否是好小說沒有任何邏輯關係。《戰爭與和平》的隱含作者念茲在茲的哲理,不過是一句陳腐的「自由意志是沒有的,一切都是上帝的安排」;作為哲學家的薩特學養無數倍於加繆(「老子從來不跟阿爾貝談哲學——怕嚇著他」),但是後者的小說卻比薩特更接近不朽。一部小說可以無關時代:卡夫卡騎著木桶飛上了群山之巔的騎士,有什麼時代性?
3. 歸根結底,一部小說之所以是優秀的小說或者稀爛的小說的唯一標準,在於其……嗯,你們知道我又要說什麼了。這個答案不但包含了語言層面的技藝,也包含了敘述層面的技藝:巴爾扎克文筆稀爛,但是仍然是偉大的小說家。小說之為小說的特質只體現於其述本層而非底本層。實際上這個標準適用於一切敘述藝術:莎士比亞的好些故事,都是和風俗娘一樣隨便的底本;和索福克勒斯同時代的戲劇家,也不知道講過多少遍俄狄浦斯。
4. 即使是某些看起來好像是因為故事或者其他內容而吸引人的作品,其偉大的實質也仍然在於事件和材料得以進入存在的形式,而不是質料本身。讓陀思妥耶夫斯基成為陀思妥耶夫斯基的,不是伊萬的虛無主義或者索尼婭的治癒身影,而是這些思想得以遭遇、爭辯、並進入毀滅或和解的復調詩學。
5. 總結:講述陳腐內容的偉大小說是可想像的,沒有偉大形式的偉大小說是不可想像的。一本優秀的小說未必有一個精彩的故事,或者說很多優秀小說本身講了一個幾乎可以說是相當無聊的故事……
優秀小說需要的我想不是優秀的故事,而是某種態度,就像樓上某人說的,是世界觀,看書中的一個人或多個人是如何看待世界的,以及他們是如何對待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事情和人的,這是優秀小說必須體現出來的東西。忘了是誰說過,優秀的電影需要三樣東西。
情節,情感,情懷。
小說在某種程度上也應如此。
情節是重要的,但不是最重要的。正如起點上有很多小說,都可以稱得上情節精彩。但是能夠被奉為經典之作的,必然懷揣著別的東西。
情感是文字的魔術。新華字典不能讓人流淚,但是讓人流淚的文字絕大部分能在新華字典上找到。這其中的變化過程,就是寫作者的魔力。「十年生死兩茫茫」的凄涼,「歲月忽已晚」的嘆喟,「不再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的悲憤,「兒子打老子」的滑稽。沒有一個字你不認識,但是組合在一起,卻能帶動人的情感。這是寫作者的力量。
而情懷,是一種境界。我不知道擁有情懷是怎樣的感受,但是我能從作品的字裡行間感受到寫作者的溫度。看調侃的故事,我笑了,但是我知道作者沒有笑。作者用最清冷的筆觸寫著極小的事,似乎是什麼都看破了,但是我能感受到作者內心的溫柔。作者什麼都不說,但是讀者全都懂了,就像隔著一百年的時光的兩個人,對坐著,誰也看不到誰,卻生出了默契。
想來我讀過最符合這三點的,是《紅樓夢》。所謂經典,就是某夜忽然醒來,突然懂了襲人,為何要還手帕。它表達出了作者想要表達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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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採訪的尾聲,奧斯卡看了看手上的稿子,問題都差不多問完了,他便操作了一下攜帶型播放器,「在問最後一個問題前……我這裡有一段其他所有寫手初來《我是寫手》時,錄製的vcr,是混剪版的,希望你可以看一下。」
…………
「寫手是……」
「寫手啊?」
「嗯……對我意味著……」
「寫手就是……」
「用字,去構築夢想的人。」
「一份職業,也是一份事業。」
「思想的傳播者。」
「是我的人生。」
「是很平凡的,卻又是非凡的……」
「意味著一條不歸路?哈哈……這段剪掉吧。」
「說人家的這裡不好,那裡不好,那自己去寫的時候,能不能做到都好?」
「因為喜歡寫,就自然而然堅持了下來。」
「大家啟程的地方,都是一樣的,我們追逐的都是同一個夢想。可是有很多人走上了彎路,或是……半途而廢。但我想,能堅持走完的人,我們會殊途同歸。」
「要時刻提醒自己,我是寫手。這不是在選秀,我們就是職業的,是我們來表現寫手該怎樣,而不是讓大家來告訴我們該怎麼寫。」
「如果真是誰都能寫,那還要我們職業寫手做什麼?」
…………
奧斯卡接道:「依照慣例,來我們節目的寫手都要回答這個問題……」他頓了一下:「不覺老師,你覺得……寫手這兩個字,對你意味著什麼?」
封不覺看完這段並不算長的vcr後,他忽然覺得,這是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讓我想一想。」他露出了非常認真的神色,這是整個節目錄製過程中他都沒有表現出來過的。
沉默良久,封不覺終於開口道:「我想好了。」
收音師又把話筒舉了過來,奧斯卡回頭對攝像師打了個招呼道:「這裡給個特寫。」他又轉頭面對封不覺道:「ok,請講。」
封不覺說道:「對我來說,寫手就是……可以用字去改變世界的人。只要堅信這點,做真實的自己,就能讓夢變成現實。」1、這個世界的規律:這個世界發生了些什麼,這些人做了什麼(你要怎麼避免,你要怎麼學習)。
2、這個世界的存在:這個世界和你經歷過的事情有重合,但是還有很多其他的事情,你不會經歷,你不讀,便不會理解,便沒有寬容。3、這個世界的醜陋/美麗/無助/溫暖……比如,
《白鹿原》:世事無常等等。《島》:主人公通過不斷的去發現麻風病人隔離區里的故事,理解真愛是跨越了種族、跨越了隔離的事情,不是你在我身邊就好;是需要精神的交流的。
反觀現在,不是你給我一所房子即可。我要的是更深的東西。(我們不會經歷大隔離,我們不會經歷戰爭,我們……)《忽然七日》:主人公用七天的時間完成了一次拯救——對被忽視、被醜化、嚴重自卑的人的拯救。同時也是自救——靈魂的反思及自救。一部優秀的小說從來都不僅僅是一個好的故事。如今網路上有很多小說,但是很多都只是在講故事,我不認為這些是優秀的小說。在我看來,優秀的小說有以下幾個特徵。1,思想。無論什麼文學作品,思想都是靈魂。作者在創作作品時不自覺地傳達自己的思想。有的思想深遠,卻越品越濃;有的思想簡單易懂,也不失雅緻。就怕全篇大片大片敘事,講一個故事,寫幾個炫的畫面,就結束了。2,情懷。好吧我承認被老羅洗腦了,但是我覺得這個詞很適合。心繫國家,關心百姓疾苦,反映社會現實,這些是作者的素養。這也是我不喜歡玄幻小說原因之一,太虛了,找不到一點現實的影子。莫言的文章我讀的不多,不過他的每部作品都有濃重的中國農民那種樸素和真實之感,有的語言甚至十分粗鄙,但我卻覺得很痛快。3,高超的寫作技巧。小說套路很多,寫作方法也不少。有的小說技法千篇一律,反覆用幾個技巧,還痕迹十分明顯,不自然。還是說莫言,他的小說技法變換十分自然,給人以四兩撥千斤之感,十分痛快。先寫這麼多吧,最後說一句,是書未必好,選擇一本好書實在是人生一大幸事
不開玩笑的說,是世界觀。
有的小說敘事性強,譬如《基督山伯爵》,讀起來引人入勝,事件曲折,人物飽滿,劇情高潮迭起。又有小說如《匹克威克外傳》,並不以完整的故事作為主線,讀起來猶如時代畫卷一般。還有小說如《百年孤獨》,更不以故事性見長,只不過讀完後整個腦子裡反覆會出現「馬孔多」這樣一個地方。
小說和小說之間有著很大的差別,故事自然是小說的主旋律之一,如果單論故事的精彩程度,大仲馬就該是世界第一的小說家,緊隨其後的會是柯南道爾。但實際上兩位雖然都稱得上一流,大仲馬甚至可以算的上頂尖,但我們從不會輕易認為大仲馬在小說的造詣上高於托爾斯泰。小說這種載體,有時候和電影很像,把故事講好是第一要務,但是怎麼講故事,除了故事之外其他的東西,才是判定一本小說是否優秀的標準。
有很多人提到,除了故事外,小說最該表現的是思想和人物。有道理,但是說的不全,一部嚴肅的小說,也許思想深邃,甚至暗含道德批判,情懷描寫,但並非所有的小說都會逼著讀者一定得總結出什麼思想來,誰也不希望做閱讀理解吧?而有的小說,應該說大部分優秀的小說,擅於刻畫人物,但也有很多小說,甚至避免人物過於鮮明,而刻意將人物臉譜化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我始終認為,一部優秀的小說創造,絕非是從人物和劇情開始著手(僅以長篇為例)。如果作者沒有對世界觀的良好把控,再曲折的劇情和優秀的人物刻畫,也會在中途崩潰。你的每一個人物,發生的每一個故事,必須依託於你自己所創造的世界的規則。這些世界觀並不一定新奇,但卻是整個故事的骨架,一個完整的世界觀的構成,是完成一部優秀小說的先決條件。而我們在看小說時,除了曲折的故事,鮮明的角色之外,更可以揭開作者經歷的一角,窺探下,這位作者是如何創造了一個怎樣的世界。
p.s:世界觀和設定控是兩碼事。
首先,我贊同 @海尼森 的大部分說法,但是我要用另一種思路來回答這個問題。
1.「精彩的故事」和「優秀的小說」都是所指不明確的提法。
什麼是精彩?偵探小說那樣懸念迭起引人入勝?愛情小說那樣蕩氣迴腸驚天動地?傳奇小說那樣情節曲折矛盾激烈?當然你也可以認為《小時代》或者《我的霸道總裁》這類的文字有著「精彩的故事」。此外,「精彩的故事」不僅僅與故事相關,它同樣是一個敘述策略的問題、一個語言的問題、一個結構問題,簡而言之,「精彩」的定義因為主客觀原因會有不同,而「故事」是否精彩也不能僅僅關注情節發展本身。關於「優秀的小說」,舉個栗子吧,弗拉基米爾·納博科夫認為左拉、巴爾扎克是糟糕的寫作者,他們的小說不能被稱之為優秀,你看,他否定了《萌芽》,否定了《人間喜劇》,什麼是優秀小說的標準呢?綜上,我不知道題主您心目中的「優秀小說」和「精彩故事」指的是什麼,於是我只能從抽象層面回答你的問題,並且需要先說明這兩個說法在下文的所指。對於「優秀小說」,我指的是被大多數人(包括我)認可的小說;對於「精彩的故事」,我默認為情節的精彩。
2.你的提問暗含了一個邏輯:「優秀小說必然有著「精彩的故事」,這個邏輯是錯誤的,海尼森也提到了,這兩個東西是沒有邏輯聯繫的。古希臘羅馬的史詩(在西方古典文類學的語境中基本相當於小說)、中世紀騎士傳奇、浪漫主義小說、批判現實主義小說,乃至帶有先鋒色彩的現代主義、後現代主義小說很大程度上的確都靠故事取勝,但與此同時,很多情節性很弱的小說同樣取得成功,比如部分意識流小說,再比如沈從文、廢名、汪曾祺一派作家的創作。這個事實可以說明,優秀的小說不必然有精彩的故事。
3.進一步說,你不能把「故事」從小說這個作為整體的審美場中剝離出來。蘇珊·桑塔格在《反對闡釋》中明確表示,小說不應該被視為各種要素的組合,進而被理性地闡釋——如果這樣,藝術品便墮落為一種可以被理性掌控的物質。勒內·韋勒克在大名鼎鼎的Theory of Literature(《文學理論》)中也嚴厲地批評了將內容與形式分離並對立起來的習慣。
在我看來,「精彩的故事」要靠恰如其分的語言、巧妙構思或者自然順暢的結構等層面來表現,我這麼說不是強調故事的媒介或者載體,而是表明:小說的故事層面和其它層面是一個整體,把它們分割開來考慮是不合理的。你問精彩故事之外的優秀因子,大部分人依靠長期以來文學教育(或者更廣義地說學校教育)造成的思維慣性都能提供一些看起來合理的答案:哲理、情感、人物、想像、環境、風俗……這些答案單獨考量也沒有問題,但是卻犯了一個根本性的錯誤:他們將小說分為形式和內容,更具體地說,也就是分為情節、人物、語言、結構等層面來考慮。所以,忽略你的提問不說,我的觀點是:優秀的小說是一種風格。
我說的「風格」不是一般認為的語言風格,而是小說各個層面共同形成的一種審美場,這種獨特的審美場是不可複製的,是獨一無二的,它具有神秘性,不可言說,如果把它拆開來進行分析和理解,那麼這種審美場就不復存在了。大概有人會覺得我這種說法是故弄玄虛,說了這麼多也文不對題,但我就是這麼理解小說的——藝術(包括文學藝術)是神秘的、非理性的,我們唯一能做地就是去感受它。落實到你的提問,可以作出這樣的理解:「風格」可以涉及故事情節,但沒有精彩故事情節的優秀小說同樣可以有好的風格。而優秀的小說,提供了一種讓人產生快感的風格。1.語言。有些小說的語言很棒,比如《天黑以後》翻開第一頁正文,超有畫面感。
2.世界觀。比如《活著》等等,不解釋。
3.哲思。比如《道連?格林的畫像》。每章里至少有70%的文字能引起哲思。
4.用典類。比如《尤利西斯》。類比《奧德賽》的結構,大量引用國內外經典典故、語言。意識流小說,真的很高深。(算了,不說了,全是淚,不明覺厲)。
5.開創。在文學史上有開創意義的小說,比如《葉甫蓋尼?奧涅金》在俄國文學史上的根本意義在於塑造了"小人物"形象。
6.與革命、政治有關的。比如德國狂飆突進運動時,歌德《少年維特的煩惱》、席勒《陰謀與愛情》等等。
。。。。。。5.5增添。。。。。。。
發現鮮有回答談到這一點,所以想增添:能帶給讀者新(心)的思考。
一千個讀者,就有一千個哈姆萊特。這句話已經被用爛了,但我還是想說一句。「注意:弱弱地科普一下,在文學史中這句話有特定的含義」,但我要說的是大眾日常的理解。
其實,好的文學作品不過是讓人讀了很舒服罷了。但是這個「舒服」,因人而異,包括以上六點,當然,也包括六點之外的任何因素。在讀作品的時候,它的內部某個因素調動讀者潛意識中的某根弦,能與之琴瑟相合,它就是精彩的。
之所以想到這一點,是因為我去一個老師家,他教現當代文學,還讀過哲學專業。他家的書簡直…至少有4個屋子全是書,每個屋3大書架,擺滿了書。更奇妙的是,他能說出每本書的內容、找到每本書的位置。
我想發幾篇文章,寫了個初稿,他告訴我論文里沒有「我」是不行的…
我剛開始不服氣,後來,的確,讀的越多越發現他的正確。書寫的再好,得了這獎、那獎,之於一個人的生活閱歷沒有幫助、沒有共鳴、沒有觸動有什麼用?
上午讀完了《偷心案中案》,我覺得它的作者很聰明,兩條線,給喜歡探案題材的讀者精彩,給喜歡言情的讀者細膩。它算不上什麼太知名的小說,劇情相對經典(就是日常說的老套,文學老師使用經典這個詞);篇幅也較短。但我就是覺得裡面的人物不是很複雜、讀得很順暢,能在心裡形成框架,持續很長時間不忘。
個人認為,這就是精彩,完全取決於個性化的自己。文字曼妙
結構精當才情燦爛感動摘自http://www.fengtang.com/blog/?p=152個人以為,小說登峰造極最核心的應該是一個世界的形成
That"s me.
我先假定,大家在討論的,是一種叫做嚴肅文學的東西。所以,像金庸的小說,像代入感強不強這些,我不討論。
然後,我也假定,大家要討論的,是一種叫小說藝術的東西。所以,像典型環境典型人物這種不屬於小說藝術但流毒極廣的濫俗話,我不討論。
最後,我還假定,大家在本題中討論的,是關於小說這門藝術最本質的問題。所以,像這小說是塑造了某個人物還是表現了某個時代或者是講了某個道理等等這些,我不討論。
我願意和大家探討的,未必是本題的答案。通過我的回答,可能也並不會弄清楚問題,反而使問題更複雜也說不好。
以下進入正題。
1、關於故事:
有很多人看小說,會容易把它想像成一個精彩的故事。比如我們小的時候,看的小說,往往都擁有精彩的故事。到後來會發現,並不是所有的小說,都有一個精彩的故事。正如樓上有人指出的那樣,有些小說寫得故事居然一點也不精彩,甚至是相當的,無聊。
這時候,理論派的人,嗯,也就那些傳說中相當有學問的人,他們會說:一部小說是否具有故事性是古典小說和現代小說最大的區別。而我們的觀察也大致如此,古典的小說,都擁有古典的故事,也擁有古典故事所該有的鮮明的人物和清晰可辨的世界背景。簡而言之,那些小說是容易理解的,故事就是故事,人物就是人物,有時候甚至是世界就是世界。但很可惜,現代的小說不是這樣。我們看到的所有現代小說,都透出一股子不容易理解的氣勢。
似乎是,在卡夫卡之後,小說家們就不再好好講故事了。這時候,問題就來了,他們不講故事,那他們在講什麼。
如果你去問卡夫卡,你不好好講故事,你想幹什麼?
他也許會告訴你,也許不會。但我猜他是不太可能正面回答這個問題的。如果回答的話,他可能會說:除了講故事之外,我還講了別的東西,但是我不說。
中國人常常講,有些東西,只可意會,不可言傳。因為有些東西,你說出來的,往往都不準確。但老子說:道可道,非常道。這意思是,這玩意兒其實也不是絕對不能說,只是不能跟一般人說。所以,我還是打算試著說說看。
2、關於古典和現代,或者關於古典主義和現代主義:
如果通過上面的表述,得出結論說,古典的小說就是講故事的小說,那就錯了。小說也許講了故事,但故事永遠不是小說。因為,我們並不是真的對故事感興趣,雖然我們常常以為自己感興趣的是故事。真正對故事本身感興趣的人,不會去看那些嚴肅文學,而是像我一樣去起點中文網,或者像其他人那樣看美國的劇日本的動漫。
所以,講故事與否,其實並不是如前面提到的那樣,是古典和現代的區分。
如果你覺得古典小說僅僅是講了一個精彩的故事,然後現代小說就是不再講述一個精彩的故事,這就太簡單了點。但我要給的,也許是一個更加簡單的結論:古典的小說,和古典的繪畫一樣,核心就在於對真實世界的構建;而現代的小說,和現代的繪畫一樣,核心就在於對真實世界的消解。
所以,古典小說,除了精彩的故事之外,還構建了一個看起來跟真的似的世界。而現代小說在消解真實世界之外,偶爾也會講一個精彩的故事。
但,這顯然還不是小說這門藝術的本質。
題外話:我當然更偏愛現代小說,而且認為所有在今天依然還在寫古典小說的作家,都該拖出去斬掉。這當然不是因為現代小說就比古典小說更好,而是因為宋朝人詩再怎麼寫也寫不過唐朝的人。而且,就我的閱讀來說,當代中國最欠缺的,就是具有現代性的作家。
3、關於具有人類普遍性的主題:
按理來說,我不該這樣子簡化問題,但,按理來說,我還不該回答這個問題呢。所以,這不是結論,也不是答案。這只是一種思維嘗試:讓我們試試看這樣想問題如何?
當年,曾經有一陣子,我特別痴迷攝影這種藝術門類。在相當的一段時間裡,讀了所有我能讀到的關於攝影方面的書籍。其中有一本書叫《美國紐約攝影學院攝影教材》,在這本(實際是兩本)拍磚一樣的厚書里,寫了關於一張好照片的標準和拍攝一張好照片的標準。
好照片的標準是,要有一個具有人類普遍性的主題。它還舉了一個例子,我記得很清楚,是一張很普通的老奶奶的照片。並且異常簡單粗暴地說,這張老奶奶表現的主題是:慈祥。
同時,它還講了拍攝一張好照片的標準是,當你有了一個具有人類普遍性的主題的時候,你要儘可能地突出它。
這個事情給了我極大的影響,以致於我養成了一個很糟糕的習慣,那就是喜歡為每一個藝術作品都找到一個具有人類普遍性的主題。你還別說,我真的找到了。
比如,《百年孤獨》寫的是孤獨以及孤獨的歸宿,《悲慘世界》寫的是悲慘以及悲慘的幸福,《紅樓夢》寫的是女人以及對女人的想像;《天註定》講的是暴力以及暴力的起源,《白日焰火》講的是追求以及追求的遭遇,《頤和園》講的是慾望以及慾望的熄滅。諸如此類。
所以,現在我要回答本題的話,我的答案會是:除了精彩的故事本身,一本優秀的小說還講了一個具有人類普遍性的主題。
但是,很顯然,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4、關於複雜的問題簡單化與簡單的問題複雜化:
我的職業是教學生們怎麼應付考試,每當這種時候,我常常會講:我們要把複雜的問題簡單化,而簡單的問題則要本能化。
這話一般來說是對的。因為大家總是會想要清晰明了簡單準確地了解,除了精彩的故事,一本優秀的小說到底還講了什麼。而對我自己來說,能夠簡化問題,也是最基本的訓練。對於討論問題來說,簡化問題也有助於問題的進一步探討。
但是,對於思考問題的人來說,有時候需要的不僅僅是簡化問題,更需要將問題複雜化。簡化時,你得到的是清晰明了,而複雜化的時候,你才能深入問題本身。
回到本題,除了故事之外,一本小說也許講了一切。也許什麼也沒講。這除了看小說本身之外,有時候也要看你看到了什麼。我們的先賢莊子曾經曰過,夏蟲它不可語於冰,井蛙它不可語于海。那意思是,對於那些看不到的人,你就是說了他也還是看不到。這當然要勸我們這些可憐的人類不要妄圖讀書的意思。但我們中的很多人都不自量力,希望「於無所有中看見一切」,這真的是可能的嗎?
除了我們看到想到的有限之外,關於小說,我還有另外一個問題,就是:到底什麼樣的小說才是一部優秀的小說呢。
好的故事嗎,好的敘事技巧嗎,好的人物塑造嗎,好的世界觀嗎,好的思想境界嗎,好的現實批判嗎,好的語言嗎,好的觀念嗎……
也許都是,也許都不是。
5、關於好小說的標準:
就本題來說,可能涉及到的是:一部優秀的小說,除了精彩的故事,還有什麼標準?
這個必須先武斷地下個結論,對於嚴肅文學範疇內的小說來說,故事的精彩與否,從來都不是判斷小說高下的依據。所以,我從來都不認為《西遊記》算是嚴肅的文學,而像鄭淵潔,也無從談論他的文學價值,他就是寫童話的,如此而已。安徒生也是,只能算是類型作家裡的童話作家。我當然也不同意有人把金庸奉為文學大師。
有些人會認為,一本小說的好壞,並沒有什麼標準。其實不是。好像我們在鑒別小說這東西的好壞時,就比別的東西更困難一些。我想這除了人們不怎麼讀小說之外,也跟我們從小受到的糟糕的文學教育有關:我們小時候都是看課本上最糟糕的文章,寫最矯情的作文長大的。所以,對文學缺乏鑒賞力也很正常。
比如一個姑娘,美還是不美,我們都能夠判斷。一部電影,夠不夠水準,我們似乎也可以判斷。我們也不會說,一部電影好不好並沒有標準,更不會講一個姑娘美不美沒有標準。
所以,小說好不好,是絕對絕對有標準的。這個標準雖然不太容易說清楚,但絕對是有的。
這有點像你給金庸小說里的人物做武力值排名,你不太可能從第一排到第一百這樣。只能大致地知道,哪些人算超一流的高手,哪些算三流的高手,而哪些是屬於不入流的。對小說家來說,你要排個座次的話,也會是這種情況。但大致是比較清楚的,你不太會把一個三流的作家放進超一流的行列里去。
這裡面有兩條線是比較清楚的。
一個是入流與不入流的分界線。因為這是一個基準,代表的是基本功是否過關,或者說,代表的是你是會寫小說的,還是屬於練筆的階段。
另一個是超一流的分界線。因為這是一個頂峰,往往這些超一流的作家,都是那些被歷史所公認的牛叉人物。我們可以在任何一本文學史的著作里,找到他們的大名。所以,這樣的人物,也好判斷。
有爭議的,往往是中間的這些人。
我最近正在看田蘊章老師的書法講座,他老人家就說了,從來就沒有一種書法是屬於通俗的書法,書法的審美並不是一種大眾的審美。我極為贊同這話。同時,我也認為,嚴肅的文學,從來就不會是那些通俗的小說,對於小說的審美,也並不是一種大眾的審美。
相對於我們對書法的陌生,我們對小說的熟悉程度可能要好一些,但也很有限。
那麼,一部小說好不好的標準到底是什麼呢,這個問題太大,而且確實很難進行簡化,要說的話,可能要寫一本書了。所以,就不說了。好的文章/電影至少做到了這兩件事當中的一件:(1)提出問題;(2)解決問題。這麼一來,那些不錯的書被分成三類:類型A:作者提出的問題恰好被作者解決,那麼在閱讀上會產生極大的滿足,比如【肖申克的救贖】原著,比如【莎士比亞喜劇】,金庸的大部分小說(值得一提的是:這種滿足給讀者帶來極大的快感從而加速其傳播效率,但卻並非經典著作之所必須)類型B:作者只提出問題而未解決。看完後則會讓人無限唏噓。比如汪曾祺的部分小說,比如劉震雲前幾年的【一句頂一萬句】,當然也不能忘記博爾赫斯那些幾近無解的玄妙短篇。類型C:也有些作者沒有提出新問題,但解決或者嘗試解決些老問題,比如李白得瑟時候的詩篇,比如【鏡花緣】,比如【說岳】【說唐】各種袍帶,比如【圍城】。而故事,只是作者「提出問題」和「解決問題」的方式罷了。
其實在我看來,精彩的定義如果是足夠吸引人的話,那麼精彩與否就是小說優秀與否的判斷標準,沒有其他標準了。
有人說社會、深度,那麼論文和紀錄片是比小說更好的媒介,比如有人問什麼是最好的車,你從貴的裡面挑可以,但你跳出來說坦克那就有點妄顧「用來開」才是車的最重要特性了——小說是用來讀的,其他東西都是附加值。人性。
在金庸先生的《笑傲江湖》中後記有提到:其實我認為,優秀的小說定義有點泛,怎樣才算優秀呢?銷量?被選進教科書?還是個人喜歡?不過金庸老先生的人性二字挺妙的。小說有故事情節,而故事的主體大部分都是人。作者通過不同人物的刻畫,寫出了不同的人性。人性有真善美,也有醜陋貪婪。 而人性的刻畫的妙否,或者可以成為評價一本優秀小說的其中一個依據? 想想,《魯濱孫漂流記》,我除了記得他救了星期五,還記得魯濱孫是一個勇敢的善良的智慧的人。想起《夢裡花落知多少》,卻只記得顧小北被是拍死的。《笑傲江湖》——後記 金庸
聰明才智之士,用武有力之士,極大多數是積極進取的。道德標準把他們分成兩類:努力目標是為大多數人謀福利的,是好人;只著眼於自己的權利名位、物質慾望,而損害勞人的,是壞人。好人或壞人的大小,以其嘉惠或損害的人數和程度而定。政治上大多數時期中是壞人當權,於是不斷有人想取而代之;有人想進行改革;另有一種人對改革不存希望,也不想和當權派同流合污,他們的抉擇是推出鬥爭漩渦,獨善其身。所以一向有當權派、造反派、改革派,以及隱士。 中國的傳統觀念,是鼓勵人「學而優則仕」,學孔子那樣「知其不可而為之」,但對隱士也有極高的評價,認為他們清高。隱士對社會無積極貢獻,然而他們的行為和爭權奪利之徒截然不同,提供了另一種範例。中國人在道德上對人要求很狂,直消是不損害旁人,就算是好人了。《論語》記載了許多隱者,晨門、伯夷、虞仲、夷逸、朱張、柳下惠、少連等等,孔子對他們都很尊敬,雖然,並不同意他們的作風。 孔子對隱者分為三類:像伯夷那樣,不放棄自己的意志,不惜上自己尊嚴「不降其志,不辱其身」;像柳下惠、少連那樣,意志和尊嚴有所犧牲,但言行合情合理,「志辱身矣,言中倫,行中慮,其斯而已矣」;像虞仲、夷逸那樣,則是逃世隱居,放肆直言,不做壞事,不參與政治「隱居放言,身中清,廢中權」。孔子對他們評價都很好,顯然認為隱者也有積極的一面。 參與政治活動,一直和尊嚴不得不有所捨棄,那是無可奈何的。柳下惠做法官,曾三次被罷官,人家勸他出國。柳下惠堅持正義,回答說:「直道而事人,焉往而不三黜?枉道爾事人,何必去父母之邦?」關鍵在事人。為大眾利益而從政,非事人不可;堅持原則而為公眾服務,不宜功名富貴為念,雖然不得不聽從上級命令,但也可以說是「隱士」——至於一般意義的隱士。基本要求是求個性的解放自由而不必事人。我寫武俠小說是想寫人性,就像大多數小說一樣。寫《笑傲江湖》那幾年,中共的文化大革命奪權鬥爭正進行的如火如荼,當權派和造反派為了爭權奪利,無所不用其極,人性的卑污集中地顯現。我每天為「明報」寫社評,對政治中齷齪行徑的強烈反感,自然而然反映在每天撰寫一段的武俠小說之中。這部小說並非有意的映射文革,而是通過書中的一些任務,企圖刻畫中國三千多年來政治生活中的若干普遍現象。映射性的小說並無多大意義,政治情況很快就會改變,只有刻畫人性,才有較長期的價值。不顧一切都奪取權力,是估計中外政治生活的基本情況,過去幾千年是這樣,今後幾千年恐怕仍會是這樣。任我行、東方不敗、岳不群、左冷禪這些人,在我設想時主要不是武林高手,而是政治人物。林平之、向問天、方正大師、沖虛道人、定閑師太、莫大先生、余滄海等人也是政治人物。這種形形色色的人物,每一個朝代中都有,大概在別的國家中也都有。 「千秋萬載,一統江湖」的口號,在六十年代是就寫在書中了。任我行因掌握大權而腐化,那是人性的普遍現象。這些都不是書成後增添或改作。 令狐沖是天生的「隱士」,對權力沒有興趣。盈盈也是「隱士」,她對江湖豪士有生殺大權,卻寧可在洛陽隱居陋巷,琴簫自娛。她生命中只重視個人的自由,個性的舒展。唯一重要的知識愛情。這個姑娘非常怕羞靦腆,但在愛情中,她是主動者。令狐沖當情誼緊纏在岳靈珊身上之時,是不得自由的。只有到了青紗帳外的大路上,他和盈盈同處大車之中,對岳靈珊的痴情終於消失了,他才得到心靈上的解脫。本書結束時,盈盈伸手扣住令狐沖的手腕,嘆道:「想不到我任盈盈竟也終身和一隻大馬猴鎖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了。」盈盈的愛情得到圓滿,她是心滿意足的,令狐沖的自由卻又被鎖住了。後續,只有在儀琳的片面愛情之中,他的個性才極少收到約束。 人生在世,充分圓滿的自由根本是不能的。解脫一切慾望而得以大徹大悟,不是常人之所能。那些熱衷於政治和權力的人,收到心中權力欲的驅策,身不由己,去做許許多多違背自己良心的事,其實都是很可憐的。 在中國的傳統藝術中,不論詩詞、散文、戲曲、繪畫,追求個性解放向來是最突出的主題。時代越動亂,人民生活越痛苦,這主題越是突出。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要退隱也不是容易的事。劉正風追求藝術上的自由,重視莫逆於心的友誼,想金盆洗手;梅庄四友盼望在孤山隱姓埋名,享受琴棋書畫的樂趣;他們都無法做到,卒以身殉,因為權力鬥爭不允許。 對於郭靖那樣捨身赴難,知其不可而為之的大俠,在道德上當有更大的肯定。令狐沖不是大俠,是陶潛那樣追求自由和個性解放的隱士,風清揚是心灰意懶、慚愧懊喪而退隱。令狐沖卻是天生的不受羈絆。在黑木崖上,不論是楊蓮亭或任我行掌握大權,旁人隨便笑一笑都會引來殺身之禍,傲慢更加不可。「笑傲江湖」的自由自在,是令狐沖這類人物所追求的目標。 1980.5
夏志清在《中國古典小說導論》中對馮夢龍《古今小說》中的《蔣興哥重會珍珠衫》給予了極高的評價之後說到:「假如中國古典小說能以此為楷模,集中筆墨於主要人物和場景,集中表現人物的內心活動和道德理解,而不是僅僅著力於紛繁的事件,那麼它們本來是可以達到堪與西方《克萊弗絲公主》為嚆矢,以《安娜卡列尼娜》為最高峰的愛情或姦情小說相媲美的水平。」
所以,題主的意思應該是:「除了紛繁的事件本身,一部優秀的小說還講了什麼」吧。
樓上的高票答案說得都對,就是稍微有點啰嗦,看得眼花繚亂。一言以蔽之,就是世界觀(果然強大的還是匿名用戶啊... ...)。
這個題目有點大,而且還有點抽象,那麼我接著拿《珍珠衫》來說。
對於這篇小說,官方一點的說辭就是:「它的魅力根源在於對當時社會真實的反映,為說教提供了現實生活的範例」。但是說白了,把這麼一篇文章放在《喻世明言》開篇,我和我的小夥伴看完之後最直觀的感受只有三個痔:毀三觀。
尼瑪啊!丈夫外出經商老婆偷漢子還把自己男人的東西送出去了!倆人打算私奔還得等上一年那女主角也信了!世界那麼大男一和男二好死不死的就能撞在一起!被休掉的妻子嫁給了縣令最後還幫前夫解決了人生難題!到最後男二的老婆嫁給了男一做大房而那個縣令腦袋一抽把女一號送還給男一做了妾!最後因為這縣令行的好事還得了兒子!我已然分不清最大的贏家到底是誰了!
這個故事精彩不精彩?事件紛繁不紛繁?
But,像馮夢龍這種超級寫手怎麼可能只是用他跳脫的思維來給大家講一個故事?!(何況這個故事還不是他原創,而是根據《九禽別集》里的《珠衫》敷演而成的)
說白了,在這個故事中,我們現代人也很難接受的無非就是:丈夫怎麼就能原諒了偷情的妻子?!那縣令怎麼就那麼好心成人之美?!
但是,這就是馮夢龍的高級之處。夏志清也說了,中國的通俗小說充滿了荒誕,而珍珠衫就是其中經過變異的獨一無二的奇蹟。而成就這個奇蹟的,無疑就是這個故事中作者著墨最多的人物心理。
通過大量的人物心理描寫,馮夢龍想表現的就是他超時代的人文精神,他洞悉社會意識形態的變化,並把這種變化基於道德理解通過紛繁的故事表達出來。而這,也正是故事框架里的靈魂所在。(在此舉一小栗:蔣興哥在望見了自家門首時,不覺墮淚思道:「當初夫妻何等恩愛,只為我貪著蠅頭微利,撇她少年守寡,弄出這場丑來,如今悔之何及!」看看人家這思想境界!老婆出軌居然先從自己身上找原因而不是道德衛士附體,此等覺悟吾輩不及,汗顏汗顏= 。 =)
所以,就高超的小說而言,文字描述也只是在事物的表面滑過而已,呈現真實的生活,難於對感官體驗的忠實記錄。將看到的事物進行記錄,並不足以成為藝術;只有經過篩檢、選擇和思考的過程,筆下的事物才更有可能接近真實。
優秀的小說,它告訴關於我們自己的生活,遠甚於我們對自己獨自的理解。而優秀的小說家,他們的作品使我們開始關注這個世界上的某些事物,這些事物我們能夠理解,而他們則體會深刻。1、故事的歷史大背景或者是地域環境。讀到一個精彩的故事,還能大致了解到與之相關的時代背景,有時候會因為一本書,特地去了解這是怎樣一個時代。eg:《許三觀賣血記》《邊城》
2、人生態度和選擇。讀到一個精彩的故事,裡面會有各式各樣的人物,各種各樣對待人生的態度,以及這樣的態度所做的不同的選擇,讓人思考和啟發。eg:《活著》。
3、更好的理解人。eg:《安娜·卡列尼娜》,那麼自私的一個女人,多壞啊,可是就算壞得那麼徹底,跟著托爾斯泰一步步去還原這個女人,最後也不覺得她好壞了,只是可憐她。
4、了解這個世界。不管是不是虛構,故事總是跌宕起伏,讀的不僅是故事,還是我們不知道的世界。一本書,即是一個世界,打開一本書,就是一扇門。
5、和作者交流。讀書就像聊天,不管作者通過這個故事想告訴我們什麼,他想告訴我們的就是聊天的內容。或許有人說,讀者只是傾聽,沒有發言權,作者給什麼就是什麼。我覺得不是這樣的,你可以和他探討,接受或是不接受,全在個人。這也是為什麼,同樣讀一本書,有些人認為好,有些人認為不好。
暫時想到這些,想到別的再答。推薦閱讀:
※有什麼文藝的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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