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弘一法師「遁入空門而拋妻棄子」的行為?
弘一法師遁入空門而拋妻棄子,是否太殘忍了?
他本人對這件事是怎麼看的?
李叔同是個奇才,就連高傲如張愛玲都說「至少在弘一法師寺院圍牆外面,我是如此謙卑」,
他盛年出家我個人認為原因有以下幾點。
一,李叔同家業甚大,不光富貴,而且李父樂善好施,晚年禮佛,言傳身教對他影響極大。
二,李叔同天性極孝,喪母乃人生至痛,他曾說一生中只有和母親在一起生活的裡面最幸福,後來便是一直憂愁直到出家。母親死後,他改名李哀,可見傷痛。然後就心無掛礙,離開故土,留學東瀛學習油畫。
三,李叔同出家前曾在虎跑寺進行辟穀,斷食二十多天,競無痛苦,還治好了他多年的神經衰弱(太神奇),而且斷食期間,李叔同表示出對出家人生活方式的喜愛,吃齋理佛,淡看紅塵,這可能是他出家的直接原因。
四,李叔同出家後修的是佛家裡最嚴苛的律宗,我覺得那是所有宗派里最苦的一種了,這也證明了豐子愷所說「他嫌藝術力道薄弱,過不來他精神生活的癮」。
五,李叔同出家前也對家人和兒子做好了安排。髮妻俞氏和兩個兒子在天津老家,還有那麼多家業,生活應該無憂,而他的日籍夫人福基據說是哭過鬧過,還到寺里來求見他,他都心如磐石,堅定不移。
六,李叔同是個奇才,也是通才,詩文,繪畫,書法無所不能,而且學貫中西,話劇鋼琴也是強項。而且,他相貌俊秀,「二十文章驚海內」之時便是著名的風流才子,不少佳人對他傾心。
馬斯洛的需求層次理論分為五層,從低到高分別是生理需求,安全需求,情感和歸屬需求,尊重的需求和自我價值實現的需求。
像李叔同這種有大才之人一生的終極追求始終是精神藝術享受和自我價值實現。所以普通人所看重的家庭妻子對他來說也就不算什麼了。他的學生豐子愷曾分析過人生的追求分別是物質生活,精神生活以及靈魂生活。
李叔同少年享受過富貴物質生活,青年享受過藝術精神生活,再往上追求靈魂生活的皈依就只有宗教了。所以有必然性。只有深刻經歷過紅塵的人,才能如此堅決的放棄紅塵。原先看過一個俞敏洪的訪談,訪談里對弘一法師推崇備至。推崇完了又感慨:他老婆帶著女兒在寺廟門口哭,他就是不出來,換我肯定做不到。這麼做是殘忍。但成佛需要這種殘忍。這種殘忍不是對別人殘忍,更是對自己殘忍。圜悟克勤禪師說,要有殺人不眨眼的手腳,方可立地成佛。李叔同就有這等手腳。當年李叔同和夏丏尊在同一所學校任教,夏丏尊是舍監,宿舍丟了東西,夏丏尊問李叔同如何是好,李叔同想出了一個辦法:「你貼出告示請偷盜者出來,說倘偷盜者三天不出來,我作為舍監監管不力,當自殺謝罪。」 李叔同又說,不過,三天之後若偷盜者不出來,你必須自殺。夏丏尊想想還是放棄了。用佛教里的話說,李叔同天生有佛緣,這或是得益於過去無量劫來的修行和親近善知識。至於殘忍,也是不得不殘忍。在佛家看來,所有的煩惱和痛苦,歸根結蒂只有兩個原因:無明,有愛。斷愛,是斷除煩惱的第一步。世俗之人眼中的殘忍,佛家眼裡恰恰是慈悲。因為「愛別離」與」求不得「之苦,是貪著「愛取有」而生的業果。有愛便有苦。即便是從世俗義諦上來說,如果你不再愛一個人,那個人又深愛你,你不予割捨才是對她最大的殘忍。因為你是有能力主宰的一方,而她絕無主宰自己的力量。倘你不予割捨,便是給她機會造作新的業,再遭受更多的苦果。李叔同不再見妻子,只是截然斬斷過去,不給彼此再造作新業的機會。唯有大慈大悲手段,方能做出斷愛等事。
這個問題我曾經也很疑惑 後來看了TED微信號上推的一篇文章 覺得有幾分領略了 原文出處不知 先敬謝作者 以下正文
很多年前,我讀到李叔同在杭州出家的一段——
西湖邊楊柳依依、水波灧灧,沒有比西湖更合適送別的場景了。1918年的春天,一個日本女人和她的朋友,尋遍了杭州的廟宇,最終在一座叫「虎跑」的寺廟裡找到了自己出家的丈夫。
38歲的他原來是西湖對岸浙江省立第一師範學校的教員,不久前辭去教職離開學校,在這裡落髮為僧。十年前他在日本留學時與妻子結識,此後經歷了多次的聚散離合,但這一次已經是最後的送別,丈夫決定離開這繁華世界,皈依佛門。
幾個人一同在岳廟前臨湖素食店,吃了一頓相對無言的素飯。丈夫把手錶交給妻子作為離別紀念,安慰她說,「你有技術,回日本去不會失業」。岸邊的人望著漸漸遠去的小船失聲痛哭,船上的人連頭也沒有再回過一次。
這個可憐的日本女人,可能至死也不會明白她的丈夫緣何薄情寡義至此……是啊,世間還有什麼比此情此景更殘忍,更讓人心碎的呢?我讀到此放聲大哭,淚如雨下。
那時候我還很年輕,我對絕世才子李叔同恨得咬牙切齒,視他為世間最薄情寡義、最自私自利的男人。他的萬般才情,在我的心目中傾刻間化為雲煙。從此,世間再無那個會作詩、會填詞、會書法、會作畫、會篆刻、又會音樂、會演戲……的李叔同,只有一代名僧弘一法師!
若干年後,我讀到了李叔同在出家前寫給日本妻子的一封信:
誠子:
關於我決定出家之事,在身邊一切事務上我已向相關之人交代清楚。上回與你談過,想必你已了解我出家一事,是早晚的問題罷了。經過了一段時間的思索,你是否能理解我的決定了呢?若你已同意我這麼做,請來信告訴我,你的決定於我十分重要。
對你來講硬是要接受失去一個與你關係至深之人的痛苦與絕望,這樣的心情我了解。但你是不平凡的,請吞下這苦酒,然後撐著去過日子吧,我想你的體內住著的不是一個庸俗、怯懦的靈魂。願佛力加被,能助你度過這段難挨的日子。
做這樣的決定,非我寡情薄義,為了那更永遠、更艱難的佛道歷程,我必須放下一切。我放下了你,也放下了在世間累積的聲名與財富。這些都是過眼雲煙,不值得留戀的。
我們要建立的是未來光華的佛國,在西天無極樂土,我們再相逢吧。
為了不增加你的痛苦,我將不再回上海去了。我們那個家裡的一切,全數由你支配,並作為紀念。人生短暫數十載,大限總是要來,如今不過是將它提前罷了,我們是早晚要分別的,願你能看破。
在佛前,我祈禱佛光加持你。望你珍重,念佛的洪名。
叔同戊午七月一日
(1918年,農曆的正月十五,李叔同正式皈依佛門。剃度幾個星期後,他的日本妻子,與他有過刻骨愛戀的日籍夫人傷心欲絕地攜了幼子千里迢迢從上海趕到杭州靈隱寺,抱著最後的一線希望,勸說丈夫切莫棄她出家。這一年,是兩人相識後的第11年。然而叔同決心已定,連寺門都沒有讓妻子和孩子進,妻子無奈離去,只是對著關閉的大門悲傷地責問道:「慈悲對世人,為何獨獨傷我?」他的妻子知道已挽不回丈夫的心,便要與他見最後一面。清晨,薄霧西湖,兩舟相向。李叔同的日本妻子:「叔同—」李叔同:「請叫我弘一」。妻子:「弘一法師,請告訴我什麼是愛?」李叔同:「愛,就是慈悲。」)
我很慶幸我是在信佛學佛以後讀到這封信的。換作以前,我是斷斷不能理解,也不能寬恕的。而今讀來,雖然有淚盈眶,但心裡是溫暖的。時隔多年,我才終於了悟弘一法師的「有情」。他哪裡是「無情」,分明是「道是無情卻有情」啊?
很多年來,在我的心目中,李叔同就是杭州那個決絕、冷酷、看破紅塵、心如死灰的僧人形象。很多年裡,我也一直視皈依佛門為一種不負責任的自我逃避。
然而,事實卻並非如此。他在出家前曾預留了三個月的薪水,將其分為三份,其中一份連同自剪下的一綹鬍鬚托老朋友楊白民先生,轉交給自己的日籍妻子,並拜託朋友將妻子送回日本。從這一細節可以看出弘一大師內心的柔情和歉疚以及處事的細心和周到。
至於李叔同為什麼要出家,年輕的時候,我會百思不得其解,且一直追問下去。而今,我已經連問都覺得是多餘了。讀讀他寫給妻子的那封信,就再明白不過了。
他的學生豐子愷曾經這樣解釋:他怎麼由藝術升華到宗教呢?當時人都詫異,以為李先生受了什麼刺激,忽然「遁入空門」了。我卻能理解他的心,我認為他的出家是當然的。我以為人的生活,可以分作三層:一是物質生活,二是精神生活,三是靈魂生活。物質生活就是衣食。精神生活就是學術文藝。靈魂生活就是宗教。「人生」就是這樣的一個三層樓。懶得(或無力)走樓梯的,就住在第一層,即把物質生活弄得很好,錦衣玉食,尊榮富貴,孝子慈孫,這樣就滿足了。這也是一種人生觀。抱這樣的人生觀的人,在世間佔大多數。其次,高興(或有力)走樓梯的,就爬上二層樓去玩玩,或者久居在裡頭。這就是專心學術文藝的人。他們把全力貢獻於學問的研究,把全心寄託於文藝的創作和欣賞。這樣的人,在世間也很多,即所謂「知識分子」,「學者」,「藝術家,」。還有一種人,「人生欲」很強,腳力很大,對二層樓還不滿足,就再走樓梯,爬上三層樓去。這就是宗教徒了。他們做人很認真,滿足了「物質欲」還不夠,滿足了「精神欲」還不夠,必須探求人生的究竟。他們以為財產子孫都是身外之物,學術文藝都是暫時的美景,連自己的身體都是虛幻的存在。他們不肯做本能的奴隸,必須追究靈魂的來源,宇宙的根本,這才能滿足他們的「人生欲」。這就是宗教徒。世間就不過這三種人。
我雖用三層樓為比喻,但並非必須從第一層到第二層,然後得到第三層。有很多人,從第一層直上第三層,並不需要在第二層勾留。還有許多人連第一層也不住,一口氣跑上三層樓。不過我們的弘一法師,是一層一層的走上去的。弘一法師的「人生欲」非常之強!他的做人,一定要做得徹底。他早年對母盡孝,對妻子盡愛,安住在第一層樓中。中年專心研究藝術,發揮多方面的天才,便是遷居在二層樓了。強大的「人生欲」不能使他滿足於二層樓,於是爬上三層樓去,做和尚,修凈土,研戒律,這是當然的事,毫不足怪的。做人好比喝酒;酒量小的,喝一杯花雕酒已經醉了,酒量大的,喝花雕嫌淡,必須喝高粱酒才能過癮。文藝好比是花雕,宗教好比是高梁。弘一法師酒量很大,喝花雕不能過癮,必須喝高粱。我酒量很小,只能喝花雕,難得喝一口高梁而已。但喝花雕的人,頗能理解喝高梁者的心。故我對於弘一法師的由藝術升華到宗教,一向認為當然,毫不足怪的。藝術的最高點與宗教相接近。二層樓的扶梯的最後頂點就是三層樓,所以弘一法師由藝術升華到宗教,是必然的事。
豐子愷的「人生三層樓」說,一掃世俗們對李叔同出家因由所推測的破產說、遁世說、幻滅說、失戀說、政界失意說等等他心測度,切合實際,振聾發聵。我想,豐子愷應該是最了解他的老師的吧。
以我凡夫之眼,我終其一生都無法體悟弘一法師的道心和境界。
林語堂說:「他曾經屬於我們的時代,卻終於拋棄了這個時代,跳到紅塵之外去了。」張愛玲說:「不要認為我是個高傲的人,我從來不是的—至少,在弘一法師寺院圍牆的外面,我是如此的謙卑。」趙朴初評他是「無盡奇珍供世眼,一輪圓月耀天心」。
其實他才不要當什麼奇珍和明月,他不過是為了自己的心罷了。他出家既不是為了當律宗第十一世祖,更不是為了能和虛雲、太虛、印光並稱「民國四大高僧」。棄家毀業不為此,大徹大悟不消說。那些虛名,他是不要的。真實的他,63個流年,在俗39年,在佛24年,恪遵戒律,清苦自守,傳經授禪,普度眾生,卻自號「二一老人」:一事無成人漸老,一錢不值何消說。
弘一法師圓寂時有兩件小事令人深思。一是他圓寂前夕寫下的「悲欣交集」的帖子,無論是這句話本身,還是他所寫的墨寶,都使人看到一位高僧在生死玄關面前的不俗心境,既悲且欣,耐人尋味。二是他囑咐弟子在火化遺體之後,記得在骨灰罈的架子下面放一缽清水,以免將路過的蟲蟻燙死。活著的時候憐惜螻蟻命並不奇怪,這是對修道之人的一般要求,但是快死了還惦記勿傷世上的生靈,這份心思的細膩非真正的大慈大悲者不能有,真真令世人聞之生敬!
電影《一輪明月》中有這麼一個場景:清晨,薄霧西湖,兩舟相向。雪子:「叔同—」李叔同:「請叫我弘一。」雪子:「弘一法師,請告訴我什麼是愛?」李叔同:「愛,就是慈悲。」
以前,我只知道那一句唐詩「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豈知這句「還君一缽無情淚,恨不相逢未剃時」,比起那一句的無奈,又多了幾分慈悲呢!
因為懂得,所以慈悲。
愛,就是慈悲!貼一篇公號上的文章,一起來認識一下這位文藝青年的老祖宗吧:有錢,有才,有名,有那麼多女人,可他還是選擇了出家原文:
今天,要給大家介紹一位大牛人。這個人有倆名字,可是倆名字都如雷貫耳。
他就是李叔同,也是弘一法師。
當他叫李叔同的時候,他是「長亭外,古道邊」的作者,是話劇、音樂、美術、詩詞、書法無一不精的罕見文化天才。
當他叫弘一法師的時候,他是民國最有名的高僧之一,他撰寫的佛教偈語今天仍然大面積流行朋友圈。
這麼多年,人們一直想搞清楚的是,這個曠世大才子,有錢、有名,還超有女人緣,為啥39歲盛年之時突然出家當了和尚?
今天是他136歲誕辰日(1880年10月23日),書單君跟你聊聊這位奇人。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一曲《送別》,百年傑作,有華人的地方就有這首歌。才情高縱如此,也只有李叔同了。
李叔同,或者弘一法師。在他誕辰136年(生於1880年10月23日),去世74年之後,這個國家仍然到處是他的傳說。
大眾眼裡的李叔同,被說得最多的就是幾個點:
豪門出身,風流多情,文藝青年鼻祖,接近中年突然看破紅塵皈依佛教,以及,變身為弘一法師之後留下的那些佛教偈語(如著名的「悲欣交集」)。
在這些標籤和印象裡面,李叔同的人生隱約有了一種解釋:公子+才子+多情,而文藝天才總是過於沉溺,物極必反,於是出家,終成佛學大師。
這種邏輯好像也沒有太大偏出,但是,它有種簡單化戲劇化並故意誇大其傳奇的傾向。
雖然李叔同名氣極大,但他本人個性神秘,出家之前又隱去了很多個人蹤跡,因此,其實沒有留下太多他的個人史料。
可他終究是大名人,他本人的許多文字和後人回憶錄里仍然留下不少蛛絲馬跡。
李叔同是怎麼成為李叔同的?
又是怎麼變成弘一法師的?
他看上去曾經深度沉迷紅塵,為何又陡然化身一代高僧?
這其實是民國以來一樁文化史和民間八卦史的懸案......
絕非紈絝李叔同的確出身顯赫,祖上當過大官不說,他父親當時是天津地區排名前三的巨富。
李叔同也的確風流多情。
他17歲還在家鄉天津時就每天晚上逛戲院狂追當時津門第一花旦楊翠喜,21歲隨家遷往大上海後更是玩兒得開,整天和著名的青樓才女李蘋香廝混。
25歲到日本留學畫裸體模特,畫著畫著,這兄弟直接就把模特給睡了,後來又娶回國。
但在25歲之前,少年和青年李叔同的人生主旋律遠非這種交友經歷就可帶過。假如我們真以為李叔同就是一喜歡開個蘭博基尼泡三里屯網紅的富二代,那就naive了。
青年時期的李叔同絕不娘炮,絕不是不學無術的草包,相反,他是極有傳統士大夫氣質的愛國小粉紅。
20歲之前,李叔同熱衷科舉,同時狂熱崇拜康有為,推崇光緒帝和維新變法,對政治表現出極大熱情。
他目前留下的20歲左右的詩文里,相當多都是「體君心」、「達君意」、「不辱君命」。
「間嘗審時度世,竊嘆我中國以仁厚之朝,而出洋之臣,何竟獨無一人能體君心而善達君意者乎……」
這也難怪,李叔同這樣的家庭是官商通吃的大家,年輕時必然深受出身的影響。
他少年時接受了非常系統的儒家思想,跟清末的多數公子一樣,人生順遂,周圍各種追捧,一邊以大清國接班人自居,一邊泡泡小網紅。
(▲少年李叔同)
但是,李叔同之所以是李叔同,就在於他骨子裡的這種政治熱情並非是一種外衣,他終其一生最大的特點顯露出來——
那就是執著。
李叔同的愛國是真愛國。
在大概21歲以後,身為大清國官商主流的他思想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這個時候,他仍然懷抱極大的政治熱情——
只是,他從改良派變成了革命派,他要革大清的命。
這段時間,他接受了非常多的現代思想,民主、自由、民族主義,他開始謳歌法國大革命,批判傳統對女性的歧視,推崇新女性,最後,他幾乎直接挑明要排滿反清。他的詩里全是「自由花開八千春,是真自由能不死」、「中原滾地皆胡塵」這類句子。
今天真的很難想像,大清福布斯排行榜前一百的富二代,絕對的既得利益者,居然反起了組織。
1905年左右的中國,清王朝的確腐朽到了一個程度,內外交困。世人想像中,青年李叔同只是風流公子,大錯特錯。
他本質上和當時主流知識分子一樣,憂思國事,政治熱情極高。
從愛國小粉紅到反dang分子,李叔同經歷了思想的痛苦轉變,而他的精神出口之一就是所謂年少風流。
他跟著名青樓才女李蘋香、謝秋雲的交往裡看似歡場綺情,實則寄懷人生愁緒,尤其是思想上的迷茫。
不俗即仙骨從世俗的觀點看,除了天才,你沒有任何其他辭彙去誇獎作為文藝大家的李叔同。
這哥們,可能是民國歷史上,乃至整個中國歷史上數一數二的通才和奇人。
玩戲劇,他是中國最早話劇團體「春柳社」的創立者,是20世紀戲劇改革先鋒,他甚至自己親自上陣扮演《茶花女》,轟動東亞。
(▲李叔同在《茶花女》中的扮相)
玩音樂,他是中國用五線譜作曲的第一人,創辦了中國第一本音樂刊物《音樂小雜誌》。
玩美術,他最早將油畫帶入中國,並成為中國美術教育史上第一個聘用裸體模特的老師。
(▲李叔同自畫像)
這些都是最時髦的西方藝術。而傳統的國學、詩詞、書法、國畫、音律、金石、戲曲,李叔同無一不是大師水準。
有時候,你得感慨,上帝生下一些人的時候真的有點偏心。
感慨歸感慨,但大家看這些成就,估計有點眼花繚亂,有點串不起來。
其實一樣有跡可循。
對於大師來說,常出現的一種情形就是,他們往往能夠觸類旁通,一種東西玩兒得好,其他的也玩兒得好,除了天才這個解釋之外,仍有其他解釋——
李叔同取得以上的藝術成績多數在1905年以後。
那年,他二十五歲,那年,發生了他的人生的兩大重大事情:
他一生最愛的母親去世,
同時,他遠赴日本留學。
鮑勃迪倫在《答案在風中飄蕩》里問:「一個男人要走過多少條路才能被稱為一個男人?」
對很多男人來說,從男孩到男人的轉變很多時候跟那棵遮風大樹倒塌有關,比如父親或者母親的去世。對李叔同來說,25歲是人生的轉折。
這個重要轉折讓李叔同成了中國現代藝術史上的開山鼻祖,對他是不幸,對時代,是幸事。
如果說25歲之前,李叔同是一個尚未真正體會到人生酸苦的熱衷政治的青年才俊,那麼25歲到39歲出家前,李叔同的人生是藝術本位。
這一階段,他人生的主旋律是藝術。他的大部分藝術成就也是在這一時期取得的。
可是李叔同的藝術追求同樣不是一種世俗化的功利追求,仍然與他人生的思想階段有關。
為什麼李叔同沒有在日本跟著孫中山幹革命?
為什麼他那麼有政治熱情卻選擇了藝術領域?
為什麼他沒有像魯迅陳獨秀一樣,直接以筆為槍繼續完成他的政治理想?
我以為,答案是兩個。
其一,李叔同接受了啟蒙和美育思想。
什麼叫啟蒙,簡單說,就算暴力革命推翻清政府,但人民的思想也不可能一天就變成現代國家公民。
人民的思想怎麼轉變呢?
就要靠宣傳,靠現代性的傳播,而這其中,話劇、美術、音樂都有奇效。李叔同在創辦中國第一個話劇團體春柳社的時候說:
「報章朝刊一言,夕成輿論。然與目不識丁者接,而用以窮。濟其窮者,有演說,有圖畫,有幻燈。第演說之事迹,有聲無形;圖畫之事迹,有形無聲;兼茲二者,聲應形成,社會靡然而向風,其唯演習歟」。
意思就是,文章這種東西,畢竟只是影響上層輿論,對於不識字的底層來說,要靠演說,靠圖畫,最好兼并在一起,演戲最好了。
你看,李叔同藝術的轉向絕不只是想玩玩兒,他有比較明確的啟蒙大眾的意識。
但是,如果只是這樣,李叔同可能就加入左翼文藝陣營了。
李叔同之所以段位比較高的原因在於,他的藝術生涯後期,除了啟蒙思想之外,又多了美育思想。
所謂美育思想就是,藝術絕不只是政治的工具,而是其本身就有獨立的審美價值。
實際上,後期的李叔同越來越偏重於藝術的純粹性。這就要說到第二個原因——
其二,李叔同人生最大的特點「執著」繼續發揮作用。
我總覺得,他的藝術追求仍然是為了緩解他青年時期已經萌芽的天生的孤獨感和漂泊感。
換句話說,藝術某種程度上對他個人來說是一種紓解和慰藉。
母親去世、亂世飄零,人生的種種況味,李叔同全部領教了,但他天生敏感,天生執著,往事新愁不能釋懷,才有那麼多藝術上的驚世之作。
這段時期的李叔同寫作了大量自傷身世和感懷時間流逝的詩詞。人生無常、生命倏忽,使他迷惘,故人四散,亂世飄蕩,使他感懷。
他懷念父母,寫下「哀遊子悵悵而自憐兮,吊形影悲,唯長夜漫漫而獨寐兮,時恍惚以魂馳」。
送別好友許幻園,寫下「天之涯,海之角,知交半零落」的絕唱。
很多人都說,不明白李叔同為什麼當藝術家當得光芒萬丈,事業無比輝煌之時突然出家。
其實,任何一個人的這樣的決定絕不是偶然的,跟其一生性格的發展很大關係,而這種發展各有階段。
在李叔同的藝術階段後期,其實已經埋下皈依佛門的因子。
多情乃佛心大部分人對李叔同的最大誤解和隱含的疑問就是,這人為什麼好端端的突然出家,那麼有錢,那麼有才,那麼有名,那麼多女人。在我看來,其實就是解釋他人生的三個部分的內在邏輯——
熱衷政治的富家公子階段(25歲之前);
開風氣之先的藝術家階段(25歲到39歲);
出家階段(39歲到生命最後)。
在我看來,這三個階段其實是兩條邏輯線:
第一是事功線,他出身名門,早年有政治抱負和政治熱情,後來發生重大政治轉變,在探尋啟蒙國民的道路上選擇藝術領域,既是宣傳又是美育,在進入佛門之後,同樣鑽研佛經經典,撰寫大量佛教文章;
第二是情感經歷線,在事功的過程中,他的人生困惑,他的倫理困境,他對生命意義的根本追問越來越強,最後皈依宗教去擺脫生命的虛無和不確定。
解釋歸解釋,但回看歷史,李叔同最有意思的在於,他入了佛門,他成為法師級的僧人,卻仍然沒有真正跟塵世斷了聯繫。
我以為,李叔同是類似賈寶玉一般的人物,「無故尋愁覓恨,有時似傻如狂」,是石頭裡蹦出的愚頑情種。從少年時到出家,他留下的詩詞里,無一不是濃烈的情感。
佛教里有一個有名的辭彙,叫「我執」。
莽莽世間,人的確性靈相異,有的人天性如彌勒佛,什麼都看得開,天塌下來照常吃飯,又有一種人天性執著,佛教說,一切知障由此而生,人生的苦,大部分來自這個「執」。
(▲李叔同晚年書法)
1942年,當了23年和尚的弘一法師62歲了,他在圓寂之前見到了一位趙姓好友。
二人在雁盪山相見,站在山崖邊,山峰浩浩蕩蕩,朋友突然感覺到弘一法師眼裡閃過一絲情緒。
趙問:「似有所思?」
法師答:「有思。」
趙問:「何所思?」
法師答:「人間事,家中事。」
蜚聲全國的弘一法師,到死也沒真正放下人間。
他臨死之前寫的那句「悲欣交集」讓人真是無盡唏噓,若你真是放下了,又何來悲,何來喜呢?
飽受執著之苦,所以才要破「我執」,所以他才入了佛教里最難修的南山宗。
無數清規戒律,數十年修鍊,不與家人通信,不肯接待來訪親友,饒是你怎樣斬斷情絲,到最後,虎跑寺里那位德高望重的弘一法師還是變成了青樓里流連唱和、戲台上如痴如夢的李叔同。
這悲歡離合的世間啊,他終究沒放下。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
晚風拂柳笛聲殘,夕陽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一壺濁酒盡余歡,今宵別夢寒。
李叔同,生日快樂。
奧威爾似曾在《甘地隨想錄》中,提過他老的禁慾,自說禁慾就禁了,一邊仍舊同妻子一起生活。不過這位偉人好像從未覺出有多大不妥,說是從夫妻化為兄妹,又歲月靜好了。
偉人如同巨大的天體,扭曲了身邊的時空。Miracle doesn"t equal to bliss, sometimes.看到這個問題,聯想到了電影《碧海藍天》: 還聯想到了米蘭·昆德拉的《生活在別處》中克薩維爾部分的最後:
「你要去哪裡?」女人喊道。
克薩維爾微笑著指了指窗檯。「你說過要帶我走的!」「那是很久以前。」「你要背叛我?」她跪在他前面,抱住了他的腿。他看著她,心想她真是美麗,美得讓人難以離開。但是窗外的那個世界更加美麗。而如果他為此而拋棄他所愛的女人,這個世界則會因為他付出了背叛愛情的代價而彌足珍貴。「你很美,」他說,「但是我必須背叛你。」他掙脫了她的擁抱,繼續往窗檯的方向走去。
這些男人們愛著的是大海,是窗外的世界,是普世眾生……
卻唯獨,不是你。他們的世界是那麼大,那麼大,而你,卻是那麼小,那麼小,小到當他們以上帝般的鳥瞰視角俯視自己靈魂世界的王國的時候,你只是混雜於大地的一粒沙土。作為女人,我不禁反思:我們的世界是不是太小了?小到僅僅一個男人就裝滿了,從此眼中再無其他?
但與此同時,我不禁要問問這些男人:你們的所謂的「大」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這個抽象的「大」以我的理解難道不是以一個個具象的「小」組成的嗎?這些實實在在的「小」們就站在他們面前,會哭,會笑,會怒吼,會尖叫,而他們卻選擇性地失明失聰了……只看得見遠方的景象,只聽得見遠方的召喚。
而這些所謂的遠方、大海、窗外的世界、普世眾生……換一個角度來看,真的不是另一種的狹隘和執拗嗎?我們每個人都終究要經歷這一天,不是嗎。
先要說為什麼說出家是有功德的,因為不是為自己,為所有眾生。佛教徒的世界觀完全不同,諸行無常,有漏皆苦....和你所感知的快樂,一些追求的成就都是相違的。所以出家本身是一個解脫快樂的出發點,那他們修行都會帶著減少眾生痛苦這樣的發心去修。世俗眼光去想一定是想不通的哈哈。你問是是否殘忍。以正常人的角度當然是殘忍的,所以有一個說法:具足出家的因緣,因緣具足的人,家人不會是牽絆,還會支持修行。自己心裡無擾,這是累世的福德。不具足因緣,硬要出家,對人對己都是大煩惱。弘一法師你從他的生平就能看出,他不是普通的修行人,所作皆成就本身就是因緣福德具備的表現。文藝,文化的人都會以此因緣了解佛法。有多少人因為他對佛法有敬意。這是一種菩薩示現。不是隨便一個修行人能做到的。
-初識福基,正當櫻花開得最為爛漫的時節,李叔同先生寫詩;何以息謗?曰:無辯。
何以止怨?曰:不爭。
弘一大師出家後,福基尋至杭州,二人在西湖邊辭別。傳世的《送別》,只合此時情景。小橋獨立了無語,瞥見林梢升曙曦。
-李先生未出家之時,已有詩文:船開行了,叔同沒有回頭。但見一槳一槳盪向湖心,直到連人帶船一齊埋沒湖雲深處,什麼都不見,叔同最後依然不回顧,叔同夫人大哭而歸。
出家後感:雞鳴山下讀書堂,廿載金陵夢末忘。寧社恣嘗蔬筍味,當年已接佛陀光。
一花一葉,孤芳致潔。昏波不染,成就慧業。
-大師之偈:生不知來,死不知去,蒙蒙然,冥冥然,千生萬劫不自知,非真夢歟?枕上片時春夢中,行盡江南數千里。今貪名利,梯出航海豈必枕上爾!庄生夢蝴蝶,孔子夢周公,夢時固是夢,醒時何非夢?
君子之交,其淡如水。執象而求,咫尺千里。問余何適,廓爾忘言。花枝春滿,天心月圓。
我心中的弘一法師是這樣的:
-
贈津中同人
千秋功罪公評在,我本紅羊劫外身。自分聰明原有限,羞將事後論旁人。
比較矯情一點的說吧,如果他做一輩子紅塵滾滾李叔同是不是對他自己太殘忍了,如果他一輩子只是個浪子,沒能弘佛法,振律宗,是不是對釋門,對三寶弟子,乃至對眾生太殘忍了?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是太殘忍了。就如同為了其他事情而拋家棄子的人一樣。有人為了事業,有人為了錢財,有人為了前途,有人為了享樂,有人為了自由,其實結果對於他的妻子來說都一樣。
高票答案沒有正面回答問題。
1、題主沒有問李叔同出家原因(喪母,父親影響等);2、題主沒有問李叔同出家意義(造福世界,解放人類,普度眾生等);3、題主沒有問李叔同的性格(大慈大悲否);4、題主不一定不知道釋迦牟尼也是拋妻棄子出家的。直接嘲諷題主無意義;下筆千言,離題萬里。我個人認為:這樣的行為對其妻子是殘忍而自私的。
李叔同本人怎麼想,我不知道。也並沒有除李叔同自己之外的人知道他怎麼想。李叔同已經作古,故也不會有了。在我所知道的範圍內,問題回答完畢了。原始問題留存:弘一法師遁入空門而拋妻棄子,是否對妻子太殘忍了?弘一法師遁入空門而拋妻棄子,是否太殘忍了?他自己本人對這件事是怎麼看的?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是,對他妻子就是殘忍。
這是無信仰大眾的正常情感判斷。不能說錯,沒信仰就是沒信仰,信仰不代表真理。至於他自己的看法,解釋那麼多也無用。
如果他認為這是殘忍,那他還要出家,那說明鐵石心腸;如果他不認為這是殘忍,那他出家,無非說明他與妻子間的感情沒有那麼深厚罷了。他是正常之人,如同你我。
他是弘一法師,但弘一大師也是普普通通的人,不是佛。弘一法師人人皆知,是因為他是李叔同,不是因為他的修行。一個不能珍愛並保護珍愛自己的人的人,自己也渡不了自己,何況世人。無小愛,更無大愛。為家忘一人,為村忘一家,為國忘一村,為身忘世間。——《增一阿含經》
殘忍與否,得看出發點,雖然行為是一樣的,但內因不同。
佛告須菩提:「諸菩薩摩訶薩應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餘涅盤而滅度之。如是滅度無量無數無邊眾生,實無眾生得滅度者。何以故?須菩提!若菩薩有我相、人相、眾生相、壽者相,即非菩薩。」
如果他拋妻棄子,遁入空門,是抱以對妻子兒女「無以度」的態度,即使「閉門不見」為真,也定有其他方式的接觸以「度」。「無以度」不是不度,而是並不抱有「誰」度「誰」的態度,也就是去除了「我相」、「人相」和「眾生相」。而如果是傳統的,普遍認為遁入空門要「斷滅紅塵」的態度,那就是殘忍,連小乘都算不上,這種「斷滅紅塵」根本就斷不幹凈,是造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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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回答完畢,另外針對已有答案的一些反對寫在這裡:1、不存在為自己還是為眾生去出家,如果抱有這種想法出家,就是「貪」,著「我相」。2、成佛不是對自己殘忍,而是因為已無「我相」。3、出家和學佛法不會帶來福報,以菩薩心行菩薩事即是菩薩,和任何「業」或「報」無關。最後,請大家本著「初心」去行菩薩道,不要談太多「福」、「報」、「業」、「慈悲」、「殘忍」之類的事。謝謝。看了諸多回答,只感覺噁心至極。
承擔不起責任,就承擔不起責任。沒有一個丈夫的擔當就沒擔當。
和丈夫為了理想離婚一樣,做出這種事還值得高聲讚美嗎?
結果大部分回答,都在高聲讚美李叔同,根本沒有回答問題。更噁心的是,說了很多。結果回答裡面連一點對妻子的同情都沒有,甚至她根本就沒出現,彷彿她一點也不重要。
我不否認弘一法師的偉大,但我極度討厭,其他人寄託於他的思想意淫。
對於我們普通人來說,天天做著華麗的美夢,卻連妻子都照顧不好。簡直是差勁,無用的廢物。
而如何評價,我只想說:
那你的妻子呀,不是你成佛的絆腳石。
在那些回答看來,踢開絆腳石是偉大的行為。但對於我們俗人而言,那是你取捨後決定,就是一個渣男的行為。
你有了你的頓悟,有了你的眾生。但對於家庭而言,你到底有犧牲什麼?不過是踢開包袱後,一身輕鬆而已。
拯救眾生,與拋棄妻子是兩件事。你是偉大的智者,也是狠毒的負心漢。給媚俗前面加個負號,其絕對值依然還是媚俗。
奇才也罷,大師也罷,世俗意義拋妻棄子就是給家人以痛苦。宗教意義上,緣起緣滅皆業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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