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懶音」是什麼?「懶音」現象對語言音變的影響有多大?

問題的起因一是前些日子很火的香港學生粵語朗誦古詩詞的視頻,偶然在網路上看有評論稱其發音不準,有懶音。

二是由一個個人猜想,北京方言在清中期後逐漸尖團不分,這有沒有可能是由於」懶音「造成的。

個人感覺,維基和百度的解釋太泛泛,還請諸位行家賜教

懶音

懶音_百度百科


懶音應該是一個共時現象。比如說 @派璇睿說,廣府片有的人開始l、n相混了。共時層面上,就可以稱為懶音。

但是到了澳門話里,已經完全不分l、n了,語音變化過程已經完成,就不宜稱為「懶音」了。

就像要區分共時的語流音變和歷時的音變。當然,也要看到兩者之間的關係。

不過,「懶音」這個說法也很值得討論。到底怎麼是懶?l變成n是懶,還是n變成l是懶?疑母併入影母是懶,還是影母併入疑母是懶?把很多的語言現象歸結為「懶」,倒是一種很懶的做法,我認為並不好。

朱曉農在《母音大轉移和母音高化鏈移》里就說:省力原理,還有「系統壓力」、「對稱要求」、「填空檔」等概念在歷史音韻學中廣泛運用,但它們的意義和低位現已受到責疑。奧哈拉認為都沒什麼必要。此類解釋聽聽有道理,操作起來卻難免隨心所欲,常常淪為不作解釋的代名詞。

所以對於這些現象,應該從兩方面描寫。從語音事實上,可以說是弱化、脫落等等。從動因上,要講得清楚明白,是說者啟動還是聽者啟動。沒法判斷的,闕如,不要偷懶說什麼「懶音」了。


從人類語言發展史的角度來看,代際的語言(口音)有發展有變化也是正常的事,只要這種變化沒有影響到使用者說這種語言的意願就行。存在於上海市區的一些真實案例顯示,年輕一代因為從小沒有習得父母輩那種口音的上海話,操「新新派」口音時經常被長輩嘲笑、奚落,進而產生對自身口音的負面評價,久而久之就羞於說方言,甚至導致在很多場合(尤其是父輩人群較多的場合)完全放棄說方言。


樓上都回答得非常好,作為吳語區的,也來拋磚引玉一下。

以上海市區方言為例:(以下拼音為吳語協會拼音方案)

疑母大量脫落:新新派,這鍋你們必須背!!我ngu/ngo——wu,宜nyi——yi,語nyu——yu,等等等等。這點和香港粵語新派有異曲同工之妙。。

區圈不分:iu和ioe的合併。上海話中區發音chiu,圈chioe,新派上海話合併為chiu。據我所知似乎寧波城區方言也有類似的變化。

石舌不分:ah和eh的合併。石zah,舌zeh,新派上海話合併為zeh,70歲以下兩者區分的不佔多數。然後寧波似乎也有類似變化,只不過是合併成ah。。。(寧波的童鞋不要打我)

打黨不分:上海和蘇州分鍋背吧,打tan黨taon,合併為tan(此處an無限接近普通話ang)。感覺唱上海滑稽戲的小青年演員都不怎麼分了。。

腳結不分:最無語的懶音。。腳ciah結cih合併為ih,於是乎汏腳=汏結,日腳(就是普通話中的日子)=日結。。聽起來不太舒服。

車粗不分:大批8090後躺槍的一個懶音,粗tshu,車tsho(o比u大比普通話O小),合併為tshu。開車子=開粗子。。我啥也不說了。

先開個頭吧,這些是最主要的。


懶音是一種在口語中將標準的字音簡化發音的現象。漢語族現今各大語言的使用者在講話時都多多少少會存在一些懶音現象,我主要討論粵語(廣府片)和官話(北京官話,尤其是普通話)。

首先,我們來看粵語廣府片中的懶音。廣府片內部也有不同的口音,比較有代表性的是西關口音(廣州西關的口音,被認為是廣州話的標準音,進而又成為了粵語的標準音)、廣州城內口音(舊廣州城內的口音,西關其實在廣州城外的)和香港口音(香港本來是以莞寶片為主的,廣府片粵語由19、20世紀的內地移民帶入,後成為香港的主流粵語方言)。廣府片中,又以香港口音的懶音為最重。廣府片存在的懶音現象,主要有:鼻音、邊音(n/l)不分零聲母和ng聲母不分圓唇輔音讀作非圓唇輔音以及「五」和「唔」不分這四類(聲調中存在的懶音現象較為繁雜,這裡暫不討論)。

我們先看第一項。廣府話是一種區分n和l聲母的語言。n和l聲母分別繼承自中古三十六字母的泥紐(當然,娘紐在廣州話中也派入了n聲母)和來紐兩個聲母。在絕大多數情況下,普通話和廣州話中的n和l聲母是一一對應的:例如,普通話讀n聲母的「念」在廣州話中讀nim,而普通話讀l聲母的「戀」在廣州話中讀lyun。但是,由於廣府片(尤其是香港口音)受到了不分鼻音、邊音的閩南語的影響,廣州話使用者也開始有不區分n和l聲母的現象。如果聽過一些香港的電視節目、聽過一些粵語歌,就會發現不少人其實都有這個問題,如將n聲母的「暖」讀成l聲母等。

第二項,其實也是很常見的現象,我們還是拿香港口音舉例子。屋字在《廣韻》中是影紐字,廣州話應讀零聲母(也可以認為是沒有聲母),但有不少人將屋字讀作nguk。而逆字在《廣韻》中是疑紐字,廣州話中應讀ng聲母,但不少人將其讀作jik(ngik的聲母先脫落為ik,再變成jik) 。在西關口音中,主要是零聲母讀ng聲母。而在香港口音中,一般是將ng聲母捨去。實際上,第二種現象更加常見,畢竟語音總是有簡化的趨勢。

第三種現象少見些。廣州話中有gw和kw兩個圓唇的聲母,分別來自中古漢語的見紐合口字和部分溪紐合口字。當然,群紐合口字的聲母清化後,也分別派入了送氣的kw和不送氣的gw聲母。廣州話沒有像普通話一樣產生四呼,所以現在沒有介音(也有認為/w/是介音的)。因為發音的逐漸放鬆,kw和gw聲母有些人發得越來越像k和g聲母,而這兩個不圓唇聲母來自中古的見、溪、群紐開口。因此,《廣韻》中見紐合口的「廣」(gwong),很多人讀起來越來越像見紐開口的「講」(gong)。

此外,「五」在廣州話中讀ng,而「唔」在廣州話中讀m。因為ng較m更難發,所以不少人讀「五」的時候,也會讀成m。香港有位音樂人叫伍樂城(ng5 lok3 sing4),很多人讀他的名字都會讀成「唔」樂城,就是因為自成音節的ng讀成了m。廣州話韻尾的ng也有讀成m的趨勢,但這個趨勢暫不強烈,畢竟「能」(nang)和「男」(nam)還是很容易分別的。

下面討論普通話中的類似現象。

首先,說一說尖團音的問題。清代的《圓音正考》中有「隸見溪群曉匣五母者屬團,隸精清從心邪五母者屬尖,判若涇渭」這一句話(參考維基百科),意即中古見、溪、群、曉、匣紐的三等字,當時北京官話讀?、??、?聲母,而精、清、從、心、邪紐的三等字,當時北京官話讀?、??、s聲母。中古的見、溪、群、曉、匣紐,分別構擬為*k-、*k?-、*g-、*h-和*?-;而精、清、從、心、邪紐,分別構擬為*ts-、*ts?-、*dz-、*s-和*z-。我們可以發現,精組在中古本來就讀齒齦音一類(從紐和邪紐清化了),即尖音;而見組三等發生了顎化,最終讀了擦音一類,即團音。後來,因為語音簡化的緣故,尖音併入團音。按照懶音的定義,這其實可認為是一種懶音的現象。

其次,維基上說,北京官話有把shi(/?/,現在普遍認為shi音節沒有韻母)簡讀為r(/?/)的現象,把擦音讀成了近音。這也是一種懶音,畢竟近音的發音方式更放鬆一些。

我同意 @鍾覺辰 的觀點。「懶音」並不是一個嚴謹的說法,然而,我難以找到另一個具有概括性的名詞。因此,儘管這個說法不好,這裡也只能沿用。

僅供參考,不保證內容完全準確。


把『廣』州念成『講』州就是懶音。


我覺得上海話里把ie淮化發成i,把清濁不加區分(d和t最明顯)等等的過度語音簡化都算懶音。


親測尖音不好發,寧波話的尖團合併後來把上海也帶壞了


我意識到西南官話里也有很多懶音,主要體現在父輩和我們兩代人身上,其中尤以川東重慶和湖北等地最為明顯(我們方言就深受其害),具體體現在ng聲母的快速丟失,比如:我本來該讀ngo,結果現在很多人讀wo;愛、安等字本來該讀ngai、ngan,結果讀成了ai、an;岩字本來該讀ngai,結果很多人讀y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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