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理解分析的形而上學?

說明:

1.首先這個問題很大,須承認沒有給定方向的情況下較難做很細的探討;

2.這種情況下的回答可能是專業性的某一視角,也歡迎一種意見和態度的探討;

3.雖然很希望能夠吸引多一些專業性的回答,但也歡迎非科班人士的理性、謹慎的回答。

4.雖然有些非專業人(min)士(zhe)的回答不那麼讓人信服,但我相信哲學本身不應該是有門檻。知識和概念使用上存在門檻無可避免,但除非是純技術的問題,否則個人認為應該歡迎大家各抒己見,不要帶惡意的情緒和偏激的意見則可。

問題闡述:

1.早期分析哲學對「形而上學(metaphysic)」抱有嚴重敵意,其指控的關鍵是傳統形而上學的討論在方法上的模糊(或者按照維也納學派的說法是「不科學」),而在討論內容(對象)上也失卻知識論的合法性,即無法證實。著名的如卡爾納普與海德格爾的論戰。這種學術性格也影響到當代(英、美、澳等一系列國家)哲學的研究。甚至,我們可以不客氣的說,從分析哲學的性格要求準確、合乎邏輯,經得起(自然)科學考驗等,我們似乎很容易得出形而上學本是不可能的,因為這些諸如討論「存在」、「起源」、「抽象本質」這些概念,其本身就是超驗的(transcendental)。似乎一個最為妥當的方法是宣布其「不可說」。

2.但同時形而上學並沒有在分析哲學的發展中消失,早期分析哲學中維特根斯坦的《邏輯哲學論》或卡爾納普的《世界的邏輯構造》,無論在寫作手法或研究內容都正是大家所指責的,前者的格言式寫作並不「科學」、後者直接探討的內容正是無法證實的「世界的邏輯構造」。往後蒯因討論存在問題,或者像克里普克的模態邏輯、或者像斯特勞森回到康德的討論,這都為新一代的形而上學探討提供了契機,也使得像模態形而上學這一系列新問題納入學術視野,開拓了形而上學這一領域的視野和維度。而目前,這一領域雖然不算是學界最熱,但其重要性無論如何都無法忽略,而且幾乎所有重要的問題都能從中找到線索和啟發——即便是分析哲學領域。(學界現狀就不詳述了,歡迎答題的知友補充)

3.結合1、2,假如把分析哲學的性格推到極致,似乎連「分析哲學」本身也是不可能的,或者說是不一致的,因為假如拒絕一切超驗的概念,又同時嚴格地遵循邏輯分析原則起來,又有什麼根源性的哲學問題是「可說」的呢?結果要麼是分析的,要麼是「形而上學」的,而沒有什麼所謂分析的形而上學(當然弗雷格和羅素他們都曾經試過用純邏輯推出數學,或許如果他們成功整個哲學領域強烈影響,可惜哥德爾證出了不完全定理。但假如我們縱觀整個哲學史,柏拉圖《蒂邁歐篇》試過,黑格爾的《精神現象學》也試過,只是分析哲學家們一開始已經拒絕了這些哲學家)。因此,分析的形而上學是一個什麼樣的概念非常值得我們進行探討,因為一方面這個概念學理上是不成立的,或者說不顯然成立,需要我們給出合法性說明;另一方面,無可否認這個學科正在發展,而且佔據基礎性地位(無論這是否屬於學界熱點)。

提問動機:

新弗雷格主義的現狀和發展前景如何? - 知乎用戶的回答 - 知乎的問答下有這麼一條評論引起了我的思考:

這個評論可能有不少槽點,而評論者對「形而上學」、「分析哲學」這兩個概念的理解與我也有點不一樣。但我想這並不是問題的關鍵,沒有必要揪著槽點不放,關鍵是我們如何去理解分析哲學的「宏大敘事和慷慨陳詞」,以及形而上學在當代的地位和命運(我知道這個問題本來就很難直接討論,算是藉機會管中窺豹吧)。以下我將給出我的個人理解,拋磚引玉,也很希望大家都能參與這個探討。

利益說明:

準備畢業了,論文和這個無關,也沒有這方面的課題,暫時不讀博,沒有釣魚動機。


寫在前面的幾點:

1.結論部分有很多不嚴謹的地方,但實在能力不足,所以要等我多看點書才能寫得更完善一些,所以雖然有瑕疵,但留到有能力一概修改才改。這裡安利一本書,我正在看的,是Angelica Nuzzo(2010), Hegel and the Analytic Tradition;以及Robert Hanna(2001),kant and the foundations of analytic philosophy。看完之後(或部分看完)或許能夠有更好的見解。

2.問題是問如何理解分析的形而上學,雖然回答是涉及這方面,但不算很正面的回答。而且結論部分也有很多類似的哲學家有如下看法,例如我剛想起來的David Chalmers(2015),Why Isn『t There More Progress in Philosophy?就有類似的講法,這一點也和評論中 @oldgoat 老師的想法有相似。置於如何可以很直接地回答這個問題,也是那句,可能要更多的研究才能夠底氣直接回答。

3.歡迎更多這方面的回答加入討論,可惜我的好友不多,所以沒法都邀請,如果知道有這方面的知友麻煩幫我邀請咯,見諒啊(逃 。。(??????) ?)。

~~~~~~~~~~~~~~~~~~~~~回答正文~~~~~~~~~~~~~~~~~~~~~~~~~~~

雖然我天天都在吐槽我本科的某位老師水平不行,但有一句話是他說得很到位的,對於哲學家的思想,不要先去批判,而是先要去讀懂。但所謂「讀懂」是很玄的說法,對於我們沒有資格判斷自己是否真正讀懂的人來說,能夠操作的方法就是盡量挖掘一些說法中有價值的地方。

對待這個評論也是一樣,雖然有槽點,但題目中的評論提出了一個很好的問題:「只有形而上學才能高揚激情,而分析哲學無法作出宏大敘事和慷慨陳詞?」
在我看來,要回答這個問題是異常困難的,因為,這個問題要求我們給出一個劃界,什麼是形而上學,什麼是分析哲學,然後才能去辨別其不同的屬性,即前者否高揚激情,而後者又是否就無法宏大敘事。即便我們不要求從絕對可行的定義中給出劃分標準,我們發現兩者的關係不像正/反,神聖/世俗這些在相同範疇中非此即彼的對立關係,我們很難說要麼是形而上學,要麼是分析哲學,也就是說可能這是完全不同層面的兩個概念。問題的困難正在於此,無論如何,我們似乎都能夠給出一個明確界限來區分二者。正如提問中所列舉那樣,公認的分析哲學著作也存在去分析化的寫作內容,甚至出現格言式寫作;而傳統的形而上學難道就沒有邏輯分析嗎,顯然也非如此。

我們似乎難以抽取一個穩定的特徵使得某些文章、書籍或者思想就歸之於分析哲學,而另一些則是形而上學。當然,我們不能就因為這樣就草草地套用家族相似的概念,說分析哲學和形而上學不存在區分,因此不能夠批評分析哲學缺乏宏大敘事。因為即便結果是這樣,我們至少要說清楚分析哲學應具有什麼特徵,因此作為分析哲學其作品和思想能夠兼具形而上學宏大敘事的特徵。

假如問題在於,分析哲學一定不能宏大敘事嗎?或者形而上學必須捨棄邏輯分析的風格嗎?答案明顯是no,正如評論者所要駁斥我的說法那樣。

我很同意這一批評。正如題目所揭示的那樣,分析的形而上學即便不具備學理上的合法性,我們已無法否定其存在和重要意義。因此,這個問題最終要求我們回答的應該是辨析:1.兩者如何不是非此即彼的;2.兩者分屬的特徵是什麼;3.分析的形而上學到底或應該是什麼;4.最終回答如何處理分析的形而上學這一看似矛盾的存在。

於是,分析的形而上學就成為我們回答這個問題的突破口,我也希望通過這個突破口來拋磚引玉,吸引更多人去關注這方面的內容。

1.兩者如何不是非此即彼?兩者分屬的特徵是什麼?

這個問題相對比較簡單,有一定哲學基礎的同學應該可以理解這麼一種說法,形而上學是就其內容而言區分於認識論、倫理學、政治哲學等哲學分支;而分析哲學是就其研究方法(或風格)區別於現象學、實驗哲學等哲學分支。也就是說,內容上重視形而上學問題,方法上重視邏輯化的嚴格分析構成了兩者的特徵。也從這一特徵開始,我們可以做一個簡單的推想,兩者內在的區別規則是不同的,因而不是同一範疇的概念。既然如此,當然不一定存在非此即彼的關係,內容上是關注形而上學問題,但方法採取的是分析化風格,這當然是沒問題的。

而通常情況下我們有一種錯覺,認為分析哲學拒斥一切形而上學問題。這很正常,因為這種言論直接就呈現在休謨以及像維也納學派的卡爾納普等哲學家的著作中。但假如我們願意正視分析哲學這個說法,而不僅僅局限於部分哲學家的言論和著作,那麼我們還是很清楚看到這不過是一些採取分析風格的哲學家的說法,代表的是他們的研究傾向,不代表分析哲學便如此(註:我個人不認同把休謨歸為分析哲學家,這裡只是順著題目給出的說法這樣說)。

2.理解分析的形而上學的困難所在

上一部分算是一些基本的常識或共識(當然也有可能存在異議),但這樣無疑會把問題給簡單化了,因為問題的關鍵之處不是簡單的範疇區分或常識科普,而是為什麼我們會產生這麼一種錯覺,這僅僅只是錯覺嗎?即便我們明白分析哲學允許討論形而上學的問題(在我看來「(哲學)是否允許討論形而上學」是個偽問題,假如採取寬泛意義上理解形而上學,不探討形而上學問題還有什麼哲學問題可言,哪怕是一個較為狹窄意義上的形而上學,我們也不難理解,大部分哲學問題最後會回到形而上學問題上,這點題目也講得很清楚了。),但我們還是不禁要問,為什麼分析哲學家們在選題上總是避開討論形而上學問題,甚至指責過往的形而上學家,從而導致我們產生這種錯覺。而這實際上也使分析哲學與形而上學形成一定程度的對立。

在我看來,這是問題的關鍵所在,也正是這一點使得理解分析的形而上學存在著困難。

這或許需要我們更進一步地去了解「分析(化)」是什麼,是寫作風格?抑或是一種固定的方法論?抑或是分析哲學運動的歷史標籤?這裡每一個問號都可以寫成一本書,例如關於分析風格的Empty Ideas: A Critique of Analytic Philosophy。但這個恐怕我一時之間沒辦法整理出來,留著有機會再整理了。但這個將會是一個起點,即我們如何理解「分析」,決定了我們眼裡的分析哲學是什麼,有什麼東西能夠被納入這個集合當中。例如我們假如把邏輯分析的寫作風格作為這個集合的篩選特徵,我們就不能夠把維特根斯坦的作品納入其中(當然,Anscombe是絕逼沒問題的);假如我們把這場運動納入其中,這其中最著名的弗雷格也無法納入其中(弗雷格雖然對羅素和維特根斯坦影響很大,但使他影響巨大的卻是Geach的翻譯和Dummett的著作,或許按照這個還是能夠把弗雷格納入進去的)。

儘管這些問題的坑本身已經足夠的深,但我們似乎只能暫時跳過這些坑(把坑留給做論文的專家吧),選擇一個貌似我們或多或少都能認同的說法,就是之前說的把這個看做一種哲學方法論。但這個說法本身也有地方需要我們澄清,即到底作為一種方法論的「分析」,分析哲學如何區別於其他哲學,難道其他哲學沒有分析,都是對命題或內容的綜合?這現象學首先就會跳出來反對。於是這個問題變成,我們到底如何理解作為分析哲學方法論的「分析」呢(這又是另一個大坑)?解決這個問題將有助於我們理解所謂分析的形而上學到底問題出在哪裡。

這裡,我們只能粗糙地做一番設想。不同於過往的哲學分析方法,分析哲學所著重的問題一開始就是對數學概念和語言的分析。類似的問題並不是弗雷格首先開啟,例如《克拉底魯篇》就有著神似當今指稱問題的討論,但摩爾、羅素等分析哲學開山巨擘成功地開啟了與新黑格爾主義截然不同的分析道路。這一點尤為重要,但無論國內外哲學史教程都不怎麼注意這方面的銜接,畢竟也是,分析哲學直接把源頭定格在弗雷格,而一般哲學史教程也因為黑格爾之後派系的紛繁複雜無暇仔細論述兩者的銜接。黑格爾的分析也是尤為邏輯嚴密,但問題並不是出在他的分析方法上,而是出在他使用了在大家眼裡毫無實在性的概念作為出發點(??怎麼這麼像我們馬哲課本的說法(?*?ω?)???),所以從實在論出發,從能夠理解的,不玄乎的事物和常識出發成為了英美一流的強大共識,所以羅素、摩爾所開創的道路迅速地得到傳播和認可,而且,寫了《數學原理》的羅素在說自己的東西是清晰、明確的,說起來可是讓大多數哲學家覺得李菊福的。

假如這一點是能夠支撐我們聊下去(儘管存在很多異議),我們就可以從分析羅素、摩爾的文本來追溯分析哲學的分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們姑且可以提取這麼一些特徵:①文本的通俗化;②術語的清晰化;③強調語言的可分析性;④數理邏輯的分析手段;⑤實在論立場;⑥強調科學和數學的優先性。

①所謂通俗化這個說法可能很多人不認同,但我們有兩點可以看出這個說法,一個是廣為人知的分析哲學家指責傳統哲學家(形而上學家)的文本晦澀,用詞生僻,分析哲學意圖創造一個人人共享的哲學文本,像科學一樣能夠形成不斷進步的共同體。諸如「實體」、「知性」這些概念在不同哲學家那裡出現截然不同的解讀確實令哲學門檻變得異常之高,缺乏統一標準也就難以有一個簡單的入門教程,也就使得入門工作變得異常艱辛。這一點從後來分析哲學確實沒有就具體概念問題打仗,以及相應的學術共同體構築可以看出來。

另一點是我個人的理解,我們如果學習過語言學,會知道英語是分析語。對就是分析哲學的那個分析(analytic),那所謂分析語是什麼鬼呢?就是沒有各種複雜的屈折變化,表達直接的語言。而分析哲學作為英語世界廣泛發展的哲學類型,是不是和英語作為分析語,從而避免像德語、拉丁語一般複雜(但更細緻)的表達所造成的各種抽象形而上學問題(當然也就排除了一部分深刻的思考),我個人是有點認同的。何況無論羅素、摩爾等大家都是那個時代熱衷傳播哲學的名流,與苦守書齋的其他哲學家比起來,他們的表達更為通俗化,適合更多人,我覺得並不是一件壞事,總是像文德爾班那樣有事無事扯康德和哲學史,門檻這麼高,嚇跑了一堆人,不好。不過現在有很多人說分析哲學不怎麼需要學習哲學史,這可能就是門檻降低的副作用了。

②術語的清晰化不能算是分析哲學的獨特特徵,但首開先河要求建立哲學共同體,要求像科學一樣精確,並且成功了(因為萊布尼茲也有這個想法),確實是分析哲學。這一點要歸功於維也納學派和波普爾。這幫人跑到美國一方面把科學哲學做起來了,另一方面影響到蒯因等新的一批分析哲學大家,實屬功不可沒。但術語本身是否做到真正清晰,無可置喙,我個人存在異議。所以這一部分我僅引用徐英瑾先生的話來說明:

與之相比較,保持著自然主義設定的英美心靈哲學界卻可以毫無顧忌地學習自然科學的樣板,為本學術共同體制定出一套公共的術語表來。比如,任何一個瀏覽過心靈哲學英語文獻的讀者都會發現:在不同的心靈哲學家那裡,諸如"突生主義"(emergentism)、"副現象主義"(epiphenomenologism)、 "消除主義"(eliminativism)、 "民間心理學"(folk
psychology)、"隨附性"(supervenience)、"個例—個例同一性"(token-token
identity)、"類型—類型同一性"(type- type identity)、 "感受性質"(qualia)之類的術語都具有彼此基本相同的含義。換言之,對於這些術語的含義的理解絕對不會像對於"Noema"的理解那樣衍生出任何難斷的學術公案來,因為任何一個心靈哲學的初學者都可以通過相關工具書來掌握它們。這種形勢也就導致了現象學研究文獻與心靈哲學研究文獻在研究旨趣上的另一對差異:在現象學圈內,除了原創性的現象學家以外,不少學者們都往往致力於闡發某個現象學家的微言大義(因為每一個大現象學家的術語體系似乎都很難懂);而在心靈哲學圈裡,即使是二三流的角色,也都很少專門撰文去詮釋其他心靈哲學家的思想(因為這往往是不必要的),而是將大量的精力投入了原創性研究或對於其他學者的批評工作中。

——徐英瑾,《英美心靈哲學到底在何處異於歐陸現象學?》

③強調語言的可分析性在我看來應該是分析哲學方法論中最顯著的特徵。這裡的「可分析性」只是我個人的理解,畢竟這方面的解讀文章太多了,而且觀點不一,如Michael Beaney、Scott Soames等都算是其中有名的研究者。這一方法論的前設是承認語言的某種實在性,認為語言和世上實存的事物或關係有某種聯繫。除了個別分析哲學家如後期維特根斯坦,分析哲學家們普遍同意這一似乎並不科學(無法證實或證偽)的形而上學論題。而作為成果,顯而易見地奠定了兩種具體分析方法,即語義分析邏輯語法分析。從弗雷格晨星昏星,羅素的法國國王,蒯因的飛馬存在,各種分析範例成為了分析哲學的顯著標志。只是隨著邏輯學的發展,各種非經典邏輯的出現使得普遍的邏輯語法成為了幻想(喬姆斯基學派影響力當然還是杠杠滴),但邏輯語法隨著非經典邏輯,尤其是像模態邏輯、時態邏輯、條件句邏輯等這些理論伴隨著其獨特的邏輯語法分析,形成了其自身一套的語義學,像Kaplan用時態邏輯討論指示詞,Lewis用條件句討論因果,Kripke的指稱理論。用一句不太嚴謹的話說,這系列勾陳出當前分析哲學的基本形態——以語義分析為核心的哲學語義學。

但是,這個說法還必須考慮像心靈哲學、科學哲學這些某程度上也算是分析哲學的內容,而上述或許只能算是語言哲學的特徵,但學力有限,在我的理解來看,或許確實如此。當追溯到分析哲學的奠基者羅素那裡,諸如摹狀詞分析方法一度作為分析哲學的範例,的而且確對後來的分析哲學方法論或寫作風格(強調語義分析和邏輯句法分解)構成了示範性影響。至於這種影響根源在哪裡,或許需要我們更進一步考察,但個人的大膽猜想是和當時的數學(邏輯學)以及作為流行學科的語言學有關。但學術史跨度做得這麼大的著作比較少見,這只是一個crazy的想法罷了,暫無論證依據。只是到後面看到喬姆斯基和一系列計算機技術的發展剛好和分析哲學的相當多理論相關,也算是對這個結論有那麼一點點論證上的貢獻吧。

④數理邏輯的分析手段。這一點主要體現在前期的dalao們都是數學家或邏輯學家,當然現在也有很多,例如Field、Wright,還有不久前死掉的Putnam、Lewis。算是半個dalao的也有很多有著理工科或數學邏輯學背景的。但是,這一般是體現在邏輯語法分析上,而不是具體運用了何種數學或邏輯學分析方法,當然了,像一些專門討論Skolem theorem,或者像Wright的Neo-Fregean Foundations for Real Analysis Some Reflections on
Frege"s Constraint這些文章不算其中。

⑤、⑥實在論立場和強調科學和數學的優先性,這一點其實不算是分析哲學的獨特特徵,當然,就當代哲學而言,這確實也與其他哲學形成區分就是了。但有一點值得一說,便是這一特徵之下的分析哲學,後面衍生出心靈哲學、數學哲學、物理學哲學這些分支,似乎離不開其當初的這一系列立場,但這點很明顯了,似乎沒必要過度挖坑。

而回到問題本身,我們似乎不能從分析哲學的這些方法論特徵中直接看出為什麼這會與(傳統)形而上學產生矛盾,難不成我們還是要回到某幾個dalao的言論裡面?我覺得不是的。假如我們回到一開始說羅素、摩爾的巨大貢獻時,我們一方面看到這系列方法論特徵帶有一個濃烈傾向——反對(新)黑格爾主義中過於晦澀,缺乏實在論根基,模糊而不清晰的哲學理論。只是不同於英國經驗主義對理性主義的反動,這一次的潮流是由數學家們引領的,因為時代變得更加青睞數學的嚴謹性和科學的有效性。當然,像延續著蘇格蘭常識哲學風格(或傳統)的摩爾,也在其中扮演著重要作用。因而這一次的分析哲學運動與以前的經驗主義哲學多了兩種東西,一是更強調數學邏輯工具的使用,二是科學方法論的傾向。具體的體現就表現為上述給出的6點特徵之中。

這麼一來,我們似乎能夠看到更多東西,那就是分析哲學與形而上學的對立,某程度上是延續了經驗主義對超驗事物的拒斥。當老一輩的休謨說要把所有形而上學書籍通通燒毀,這一輩的維也納學派有著類似的論調就不足為奇了。分析的形而上學為什麼困難,你要休謨去承認那些他想要燒毀的書籍不困難么?不足以構成悖論么?

3.如何安放分析的形而上學

第二部分其實還能講很多,不過為了簡明我們還是點到即止,回到問題最關鍵的一環——如何理解,或如何處置這個學理上不應矛盾,但內核上似乎無法調和的概念——分析的+形而上學。

在我看來,如果使用絕對經得起推敲的邏輯方法,然後又杜絕從虛妄的概念出發來探討形而上學,這本身就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問題。或許這個就足以構成一個元哲學問題,即假如我們探討的一切都是無法證實其存在,我們如何首先保證這個探討本身的合法性?這個問題,在我讀過有限的書籍裡面,康德在其《純粹理性批判》中區分作為自然傾向的形而上學和作為科學的形而上學予以了我們深刻的啟示(自己看,不詳述)。作為我們理性自然的傾向我們總喜歡追因溯果,追問那些非常玄而又玄的問題,這本來沒有問題,形而上學看似荒誕不經,但從理性的自然傾向而言我們予以了其充分的合法性,這也是為什麼無論探討什麼哲學最終還是要回答形而上學問題的原因。但另一方面,作為理性的合法使用,我們本來就不可以隨意僭越,在超出合法的知識範圍,我們去追問有沒有造物主,又是誰造了造物主,又是什麼造了那個造造物主的東西,我們總是無法得到有效的最終的和準確的答案。

也因此,我們要問分析的形而上學怎麼可能,那麼我們首先要明確,我們要的是什麼形而上學。作為科學的?還是作為自然傾向的?如果是作為科學的,那麼分析的形而上學不過是按著康德所認同休謨的那個方面(知識論的,經驗論的方面)繼續前行,我們看到無論是老一輩休謨,還是近代羅素還是最近的David Chalmers,走的都是同一方向的不同道路。而作為自然傾向的,嗯,這個可能要扯一些諸如物自體,純粹理性這些分析哲學家不那麼喜歡的術語,和神學、倫理學的關係更加密切,這個有機會我們可以聊(主要是我讀書積累不夠~~~~(&>_&<)~~~~,但這個真的更有意思,更好玩)。但這個時候要討論分析的形而上學應該怎麼做,我覺得康德的《實踐理性批判》和一些分析哲學中倫理學、分析神學能夠提供一些啟示,但這個真的學力不足,無法深入了。

利益說明:

既然都快成為民哲(畢竟不是專業人士)了,為民哲帶鹽吧。

在我看來,在野(區別於在朝)的哲學研究者不應該被污名化。哲學問題雖然隨著學術發展形成了一系列的共同體規則和知識門檻,但究其思想內核應是公開而平等的。細節和技術化的學術工作固然值得尊敬,但學術壁壘的加深也在某程度上阻礙哲學的發展(我知道也有很多人不同意)。在我看來,這一方面要求跨領域的學科合作,例如腦神經科學等與哲學結合的心靈哲學,統計學和歷史學結合的量化史學;但另一方面,對一些人文社科問題進行開放,允許更多的人進入也是需要的。

但問題是,開放給更多的人來參與不意味著討論可以無的放矢,沒有章法。允許沒有專業知識,但不意味著允許專業素養的缺失。懂得區分哪些是技術門檻,哪些需要天馬行空,對不懂的地方保持沉默,對該開腦洞的地方大開腦洞,通過自己區別於專業人士的知識背景和個體體驗來提供更有意思的想法,這才是民間哲學研究者應該做的。在有充分積累和論證的時候民哲也可以做一些系統論述的工作,但絕不應該是「軒轅反熵運行體系2.0」這種。

於是,我希望通過一個個問題的探討拓寬專業哲學問題的傳播度,而不是讓大眾眼裡的哲學都是些成功學和心靈雞湯以及和傳統學術脈絡構不成關聯的所謂國學。也希望我的努力能夠讓哲學探討能夠像我平常和沒有專業背景的人探討的那樣愉快——如果我能夠把問題講得足夠清楚,而聽眾也足夠地耐心聽完。


謝邀,個人完全贊同 @劉秩的說法,在這個問題上和他僅有的差異大概都是一些措辭和語法的分歧。

題主說「而通常情況下我們有一種錯覺,認為分析哲學拒斥一切形而上學問題」,我是沒有這種所謂通常的錯覺的,可能因為早就接觸了所謂分析的形而上學,所以覺得它們能很普通就聯繫在一起。

就像劉秩說的,傳統意義的分析哲學對傳統形而上學的否定不止有其歷史性,更有其學理性,諸如「一切哲學問題都是語言問題」「通過對語言的分析哲學問題就被消解了」「傳統形而上學的問題(也包括其他問題)和解答都是對語言的誤用」等等,而這些想法本身就沒有為後來的廣義的分析哲學所繼承,既然如此,分析哲學對形而上學的拒斥就失去了其理論根基。例如題主提到「假如我們探討的一切都是無法證實其存在,我們如何首先保證這個探討本身的合法性」,我們可以問,這裡的「證實存在」是什麼意思,它在實證主義者那裡是很清晰的,但在Quine和以後的分析哲學家那裡就沒有了一個確信的意義。

但從歷史的角度說,分析哲學對形而上學的接受確實是有一個特定的,反傳統的過程的,我們一般都說是從Quine和Strawson開始,到David Lewis和Kripke那裡差不多算完成。但Quine和Strawson的形而上學都不為今天接受,甚至沒有多少被廣泛討論的東西(也許除了Quine在數學哲學上和Putnam合作的一些工作),Quine更是出了名的反對在今天佔據主流的模態邏輯。從我個人的感受看,他們的工作更重要的是對實證主義的拒斥,為形而上學的復活提供了理論基礎,但事實上他們自己的形而上學(以及其他很多問題上的)立場甚至是有點矯枉過正的。

分析的形而上學是很普通的,討論的問題大抵無非causation、free will、space and time、mind、properties and abstract objects之類的傳統問題,但這些討論很重要的一點是對科學的相關結果的重視。不過這也很尋常,康德黑格爾也很重視他們時代的科學成果。從這個意義上分析的形而上學和傳統沒什麼區別。也許最大的差別在於分析哲學家大多沒有所謂「用哲學為科學立法的野心」(隨時準備被打臉),以及他們對傳統或說其他分析哲學工具的應用。當然,我猜不會有哪個分析哲學家像海德格爾那樣討論「存在」,在這種考慮背後涉及的問題太多,不是我所能handle的了。

另外就題主引用了一段徐英瑾老師的話吐個槽,題主說「術語本身是否做到真正清晰,無可置喙,我個人存在異議」,這話沒問題,話說要是概念都清晰到無可置喙,分析哲學就沒什麼好做的了,本來概念分析就是深化問題和討論用的,Carnap用分析綜合的概念時肯定想不到後來Quine會把他批評一番,Neurath用自然主義的概念時肯定也想不到在今天會有少說十幾甚至幾十種不同的自然主義。

題主覺得「假如把分析哲學的性格推到極致,似乎連「分析哲學」本身也是不可能的,或者說是不一致的」是很奇怪的,那種徹底拒絕科學和實驗哲學純粹空想的形而上學才是不可能的,然而這種形而上學從中世紀以後就沒出現過了,又不只是分析哲學而已。


手機答題,僅供參考。

這只是種印象而已。

分哲發展早期批判過觀念論(其實是以布拉德雷和鮑桑葵為代表的英國新黑格爾主義者),邏輯經驗主義時期拒斥過形而上學。

但是並非說分哲和形而上學在蒯因之後還是完全對立的。起碼同時期大佬里斯特勞森是比較旗幟鮮明的。

所以僅個人觀點而言,分析化得形而上學實際上是模糊化了傳統思辨的形而上學,但重新引入了形而上學的概念到分哲的論域。

如果按照Dean Zimmerman的《牛津形而上學研究》的歸納思路的話。

起碼包括三條進路:

1.以齊碩姆、克里普克和大衛·劉易斯那一條。

2.所謂New Wave Metaphysician,普特南和麥克道威爾那一條。

3.通過分析哲學方法論重新回到德國古典哲學文本去探討那些問題。

當然,分析化的形而上學實際上論域也是有很大差別的。為了不讓以上區分顯得泛泛而談,就兩個例子吧。

比如討論關於存在問題的。

斯特勞森的核心討論是「殊相」的問題,包括區分區分了Material Body和Person兩個基本殊相。

辯護這種區分還是康德的路徑,概念圖式正是由一維時間和三維空間構成的一個統一的認識結構。那麼基本的認識結構只能是實存的Material Body和作為觀察者的人(Person)。但這裡的人不是一個具體的人,姑且可以理解成意識活動的一個主體,可以脫離所有者並被公共言說。

所以問題轉換成了,什麼樣的「確定的知識」如何去可以確認殊相。

如同知覺認知中視覺認識東西可能會出現虛假的印象,於是我們可以繼續觸覺補充。但「人」作為觀察者,即只有使用語詞的人自己才能確認的殊相。這裡的人並不是僅僅具有私人意識和感覺的個人,而是使用了公共話語來指稱事物的語言使用者,他或她所使用的一切語詞都要能夠為聽話者所理解。如果這裡的人轉變成了具體的人,就容易陷入一種私人「殊相」。這裡邏輯上的人概念可以賦予描述情境和狀態的謂詞。

於是回到分析哲學的傳統。批判傳統語法規範中殊相需作為邏輯主詞與共相連接才可以通過謂詞表達式加以述謂的觀點。這種討論忽視了殊相和共相表達式中連接詞的多元性(所謂特徵性共相)。於是,實際上可以述謂的實質是範疇的約束而不是語法的約束。

那麼,專名或限定性摹狀詞在句子中作為主詞出現,並不意味著一定存在它所指稱的殊相。

而同時,作為主詞的專名或限定性摹狀詞是由於指稱了某個殊相而可以被推測真值並一定是由於作為主詞出現這個句法結構。

而我們認為兩者等同實際上是指稱了一個被叫做「殊相」的範疇。那麼實際上主謂命題對邏輯主詞在此時並不是做存在性判斷,而是一個「事實性的預設」。我們約定了一系列關於存在的相關明確概念並使用在命題中,但和對象本身其實脫節了。

「存在xxx命題」本身是一個形式表述,一定程度模糊了「存在」和「主張」兩個東西的區分。這也許和蒯因《論何物存在》中談到,存在命題的意義不僅包括了對這個命題邏輯結構的分析,還包括了對這個命題所涉及的存在對象的承諾。有些好玩的對照。畢竟蒯因通常把普遍名詞的實用性歸結到其外延的類之中。

還有一個比較大的論域就是劉易斯所在的,因果性非模態詮釋還是模態詮釋的問題,爭論的核心還是休謨因果觀。(剩下有時間再寫,其實多半就坑了)


謝邀! @巫東霖

多麼宏大恢弘的問題啊!所以我想了想決定還是另闢蹊徑,去試著解決一下題主的困惑。即瓦解題主問題闡釋中的東西,進而某種程度上消解題主的問題。

題主在問題闡釋中提到了點1和點2。如果稍微抽象一點來解釋這兩段的內容話,我認為可以總結為:

  1. 早期形而上學,邏輯實證主義拒絕了形而上學,瓦解了形而上學,把傳統形而上學給斃了,認定了形而上學是不可能的。

  2. 後來的哲學發展中,這之前的一套,又被Quine給斃了,緊接著,隨著Lewis,Kripke等人的興起,又恢復了傳統的形而上學。

我要說的是:這種宏大敘事是有誤導性的。而這種誤導,直接導致了題主認為由於點1、點2其中蘊含思路的衝突,按這個歷史傳統延續下來的形而上學理應變得不可理解。但如果將這宏大敘事擱置,而深入到具體的思想細節之中,就可以發現,實際上點1和點2是站不住腳的。

首先,點1,一個重要的點在於,究竟是邏輯實證主義「自己獨善其身地」一鍋端了形而上學,還是邏輯實證主義「作為一種形而上學中的特別主義」去攻擊形而上學的其它主義?在這個回答中,梳理文本的工作就不搞了。但從我的看法出發,事實應該是後者,即早期分析哲學、或邏輯實證主義本身就是一種特別的形而上學,它只不過是去攻擊其它的形而上學罷了。而一旦認為這是真的,我們可以立即得到,形而上學根本不能說是被斃了,而只是更換了一套說法。

這意味著什麼呢?就是題主認為的「分析哲學的性格要求準確、合乎邏輯,經得起(自然)科學考驗等」的特徵不是嚴格普遍的,而只是一個歷史時期中的特別流派。而如今的分析哲學自然不可能照單全收,而這就為形而上學保留了一片「先驗先天」的領域。

其次,點2。一個誤導性的地方在於:彷彿Quine將邏輯實證主義斃掉了後,邏輯實證主義就像個屍體一樣埋了,但事實是,一些邏輯實證主義的思想也普遍地流傳了下來,雖然是以一種嶄新的不那麼激烈的形式。其中,自然就包括了邏輯分析和後來發展的「自然主義化」。

這意味著什麼?就是題主認為的「往後蒯因討論存在問題,或者像克里普克的模態邏輯、或者像斯特勞森回到康德的討論,這都為新一代的形而上學探討提供了契機,也使得像模態形而上學這一系列新問題納入學術視野」與前面的思想並不是位於一道天塹的兩側,而是後者辯證法式的揚棄了前者。

所以,結合以上兩點,那麼題主的「結合1、2,假如把分析哲學的性格推到極致,似乎連「分析哲學」本身也是不可能的,或者說是不一致的」的論斷就沒有道理了,因為前者並不外在於形而上學的,而後者也不是與前者天塹兩分,故此,將兩者割裂開來再做假設就只是在創造虛假的東西了。

最後,如果說現在的「分析的形而上學」是個什麼樣子,那麼主要的特徵,我想就是:有點自然主義化,不再不去思考自然科學提供的觀點和論據,但仍然是個先天性的事業;其中,研究的領域隨著時代變遷,有的發生了變化,即分化出了一部分去別的領域(自然或哲學的),又由於新的人類理性成果,而獲得了嶄新的論域。

=====10/2/2017更新=====

做了一點本質描述:

基本建立在對以下兩個我認為是真命題的理解之上(希望討論)。

1、無論是什麼理論學派,其反對形而上學的話,都必然地擁有自己的形而上學(哪怕他們沒有意識到這一點),可以相信,沒有一門這樣的學說可以完美地自我辯護。

2、分析哲學作為方法論或學術規範,可以承擔足夠豐富(如果不是任何的話)類型的形而上學。

關於這兩點的事情,可以去看看 @赤髯答案下的評論間的討論。


一個大問題:

假如把分析哲學的性格推到極致,似乎連「分析哲學」本身也是不可能的,或者說是不一致的,因為假如拒絕一切超驗的概念,又同時嚴格地遵循邏輯分析原則起來,又有什麼根源性的哲學問題是「可說」的呢?

這個是對分析哲學的誤解。題主貌似認為:分析哲學=邏輯經驗主義。因為我打了黑體的部分是邏輯經驗主義的特點。但把分析哲學等同於邏輯經驗主義就很不對了。

一個小問題:

其指控的關鍵是傳統形而上學的討論在方法上的模糊(或者按照維也納學派的說法是「不科學」),而在討論內容(對象)上也失卻知識論的合法性,即無法證實。

這個可能也是誤解。我一直覺得,指控的關鍵即非方法論也非認識論,而是語義學。指控的點不在於形而上學方法有問題,也不是形而上學認識世界有問題,而是形而上學的命題沒有意義。


其實形而上學也有自己的分類,傳統的形而上學就是討論超驗的物自身一類問題的形而上學;另一類形而上學是康德式的形而上學,這種形而上學並不去討論物自身,而是討論知識的限制性條件。康德本人就是一個典型的反傳統形而上學者,分析哲學的發展其實一定程度上是在沿著康德的路子走的。

像反形而上學比較激烈的卡爾納普,儘管他自己聲稱反對康德,但實際上從他所做的工作中可以看到很明顯的康德的印記。他的語義學研究就可以視為是一種康德式的形而上學,因為這實際上就是一種對知識的限制性條件的研究。其實語義學的研究都或多或少地帶有這種特色。

只是到了後期克里普克和路易斯的時候,我覺得已經有非常明顯的回歸傳統形而上學的痕迹了。關於模態實在論的爭論就是一個很典型的傳統形而上學爭論。至於為什麼會有這種趨勢我不是太了解,不過我個人還是比較傾向康德的路子。


這個問題雖然大,但我認為是個好問題。

或許對於 @翟剛 這種非科班出身的人而言,這不是個問題,但對於如題主這種科班和我這種半科班的人而言是個問題,而且這個問題是有一定普遍性的。因為我們都是通過哲學史去開始了解分析哲學,而哲學史教科書告訴我們,分析的哲學從開始興起就帶著一副反形而上學面孔。但為什麼當年靦腆的小夥伴居然發展到了今天這個程度,恬不知恥的擁抱各種匪夷所思的形而上學。甚至我們看到,在羅素和摩爾兩個爸爸那裡都不乏系統的形而上學,說好的反形而上學呢?顯然有個puzzle在裡面。

同時,這個問題也並不是只有在哲學研究和傳播落後地區如中國才會被問到,甚至西方學者也會思考和研究。

甚至對於一般科班出身的童鞋,如果不是特別留意一些分析哲學的新進展(其實也不新了),讀一些外文文獻也問不出這個問題,因為教科書里講戰後分析哲學就奎因顆粒撲克,最後在所謂新進展講一講戴維森和達米特。

因此我覺得這個問題雖然大,但並不影響其質量。因為在知乎回答就是貢獻自己所了解的那一部分,而不必給出一個全面的或者最終的答案。我就我的一般印象和所知稍微回答下這個問題。

問題出現的根本是,分析哲學反形而上學這種簡單符號和刻板印象覆蓋不了實情巨大的複雜性。這種實情的複雜性一面是分析哲學巨大的時空跨度造成,另外一面是「形而上學」概念內涵和附加的特定詮釋的造成的。

一個更為具體的問法是何人在何時何地反何種形而上學?

簡單的回答是:

首先,要承認分析哲學內某些學派反形而上學的普遍和徹底,甚至是卓有成效。但是,

1,不管反對形而上學曾經多麼普遍,這些學派也不等同於分析哲學這個浩大且多樣化的運動。這可能是最直接的回答:某些分析哲學學派不等於分析哲學。

2,不管反對形而上學曾經多麼徹底,有些反形而上學觀點也事實上是以獨特的形式觸及形而上學問題。這是 @劉秩 已經討論的。

題主提到早期分析哲學對形而上學有敵意,這裡的關鍵是早期怎麼界定,早期內說的到底哪一段。

在所謂的早期分析哲學中,可以說存在兩波明顯的反形而上學思潮

第一波是世紀初羅素和摩爾對觀念論的反叛。

第二波是30s後邏輯經驗主義對形而上學全面的拒斥。

(夾在中間20s還有Tractatus里的火種和Aufbau的冷漠,後面會稍微討論。)

這兩波都可以說是反形而上學,但我們一般說分析哲學反形而上學時,我傾向於認為我們在談論後者。

談到羅素摩爾反對形而上學時,文獻喜歡把形而上學前面加個speculative,或者直接說idealism。羅素摩爾反對的是一種特定類型的形而上學,就是派思辨的形而上學,它常常和布拉德利等英國黑格爾派聯繫起來。黑派觀念論的形而上學的兩大支柱是觀念主義和一元主義。羅素和摩爾反叛中迅速讓實在主義和多元主義成為觀念主義和一元主義的替代。多元主義發展到極致就是原子主義,十來年後,結合相應的邏輯技術,羅素髮展了他著名的邏輯原子主義哲學,堪稱分析哲學最早的官方形而上學。在分析哲學的誕生階段,羅素和摩爾所做的不過是以一種新形而上學去代替另外一種形而上學,和普通的王朝更替並無不同。

我們可以講羅素摩爾反對的這種形而上學稱為形而上學A:特定類型的思辨的形而上學。英國黑格爾派的形而上學的一個特點是反直觀;與之相比,羅素和摩爾的多元主義和實在主義哲學是一種更符合常識的形而上學類型。用後來斯特勞森的話說,羅素和摩爾反對的是一種修正的形而上學。

第二波反形而上學則是邏輯經驗主義。邏輯經驗主義反對的不僅僅是某種特定類型的形而上學,而是要反對一切形而上學。暫且把這種形而上學稱為形而上學B:一切積極的傳統的的形而上學學說。管你什麼亞里士多德派,康德派,管你是實在論還是觀念論,通通幹掉。不管怎麼樣,反形而上學的說法是包含一定真理在裡面的,在當時分析哲學內形而上學作為積極的學說確實是失聲的。

按照這種想法,分析哲學曾經的英雄羅素和摩爾的實在主義也在被攻擊的行列,而分析哲學後來的形而上學明星如顆粒撲克、D劉易斯、阿姆斯特朗更要在火力覆蓋範圍。

羅素和卡爾納普差了快二十歲,也算是兩個不同哲學時代的人了。相比於更年輕更革命的卡爾納普,羅素幾乎各種立場都更傳統。估計在卡爾納普眼裡羅素也算是一個不徹底的革命者了,不過卡爾納普也從來沒有把羅素當成他的同志。

延續那個比方,要是說羅素摩爾用實在主義去取代觀念主義不過是普通的王朝興衰,那麼邏輯經驗主義要幹掉一切形而上學則差不多算是是要推翻帝制了。

儘管如此,邏輯經驗主義還是在以一種新的非形而上學的方式在去approach形而上學問題。我們暫且稱這種最廣義的形而上學形而上學C:最廣義的形而上學相關的一切,可以粗略的稱為具有形而上學性質的問題和回答。(甚至這種形而上學延伸多遠我自己也不清楚,比如,在形而上學問題面前保持緘默算是一種形而上學立場嗎?)

邏輯經驗主義太複雜,更具體的不敢說。至少在卡爾納普這裡很清楚,他對形而上學的至少一部分看法是有相當獨特性的元形而上學的看法,比如他認為形而上學立場之爭不過是選擇不同語言框架的問題,發展到後來區分了語言框架的內部問題和外部問題。這種元形而上學觀點甚至在當代還有可見的影響。而且卡爾納普不僅反對傳統的一切形而上學,可能還反對一切傳統認識論。最終可以說,在卡爾納普這裡清晰可見一種嶄新的明確的元哲學。當然,重新規劃哲學本來也是邏輯經驗主義的任務。

題主問題中提了維特跟斯坦的Tractatus和卡爾納普的Aufbau,認為兩者都包含實質性的形而上學,我認為這兩種情況略複雜。

Tractatus裡面顯然包含形而上學,尤其在後世學者研究某個問題而不考慮寫作立意時,就是將Tractatus當作一種形而上學閱讀。不過後來維特跟斯坦說前面這些內容都是為了最終理解他意思的梯子。這個評論略蛋疼,得重新衡量前面形而上學作為誘導性工具的一面。

至於卡爾納普的Weltbau,你不能被它的名字騙了。它題目雖然暗示討論的世界,但一般把它視為一個認識論著作,是在具體實踐羅素《我們對於外部世界知識》中的規劃。另外一個要注意的是時間問題。當時寫Aufbau時卡爾納普還沒去維也納,還沒有開始制定意義的證真標準,而邏輯經驗主義明確的激進的反形而上學綱領是和他們對意義的證真原則聯繫在一起的。去維也納之前,卡爾納普也僅僅是個較為溫和的具有反形而上學傾向的young man,在形而上學爭論中不選邊占,認為立場之爭只是mode of speech的區別。和維也納學圈self-proclaimed對形而上學拒斥,就是我們現在所談論那個,還是兩回事。

不管如何,這兩部書是在所謂的邏輯經驗主義拒斥形而上學之前寫成的。時間很重要啊。

還有一波反形而上學,就是日常語言學派,不過一般認為這已經不是早期分析哲學了。雖然邏輯經驗主義和日常語言學派立意迥異,齟齬不斷。但二者在拒斥形而上學或者邊緣化形而上學上不謀而合,真可謂一筆寫不出來兩個分字。像賴爾的名作《系統的令人誤解的表達式》就是其中代表。不過邏輯經驗主義認為形而上學陳述是認知無意義的,因為它們不符合制定出來的某個版本的證真原則;而日常語言學派則認為形而上學陳述沒能保持的人們日常使用語詞和語句的正確姿勢,需要矯正矯正再矯正。

邏輯經驗主義和日常語言學派是分析哲學的代表或者主流,所以給人感覺是分析哲學在拒斥形而上學。這句前一半其實也是事實,兩大學派在世紀中期確實佔據了中心位置,有隨之而來的刻板印象也毫不奇怪,只是現在來看要加上時間限定。與其是說分析哲學在拒斥形而上學,不如說是邏輯經驗主義和日常語言學派在拒斥。而分析哲學的兩端,分析哲學開始階段和後奎因時代則可謂充斥了形而上學。

所謂時空的巨大跨越性還有空間這個維度,對形而上學拒斥也因地域而異。英國哲學讓艾耶爾和維特跟斯坦以及日常語言學派荼毒了好幾遍,可能是全球拒斥形而上學中毒最深的地區。牛劍在英國高校的絕對支配地位可能進一步加速中毒速度傳播。而對美國而言,在分析哲學譜系外,美國本土就有比較強大的實在主義形而上學。美國盤子大,網點多,很難想像幾個外來戶能統治眾多美國哲學院系,何況當時跑路到美國的也不只邏輯經驗主義一家。澳大利亞也受到邏輯經驗主義的波及,程度也更輕一點。

分析哲學反形而上學確實要分流派分階段分地域分概念來看:何人在反,何時在反,何地在反,如何反,反何種形而上學。

復辟

然而到了先驅者奎因和斯特勞森,兩個人把形而上學分別從邏輯經驗主義和日常語言學派的這兩隻魔爪中拯救回了分析哲學。

斯特勞森對以後的形而上學發展影響較小,主要集中在殊相和相關的同一性方面,後者被Wiggins更為充分的發展。這種情況也不過是英國人對當今哲學影響式微的一個縮影。

奎因則是我們今天看到的形而上學繁榮,如果不是泛濫,的最大推手。奎因的影響不單單是他一些具體的形而上學觀點,比如唯名論,時空四維主義。遠為重要的是他的存在論的承諾在分析哲學內為為各種形而上學開了通行特許,哪怕是當時形而上學已經聲名狼藉。

對形而上學發展,A. Moore有個很精彩的比喻:他認為對於卡爾納普、奎因和D劉的關係類似於早現代哲學中休謨、康德和黑格爾的關係。此言我深喜之。

今天的分析哲學的形而上學形式已經是超級自由了。Fine說,從風格來說,亞里士多德,萊布尼茨什麼的,都可以視為分析的形而上學,但這些人很可能不被羅素、維特跟斯坦接受。(更別說邏輯經驗主義了。)即使這樣,有人可能還是想像不到形而上學的自由程度,要知道Schaffer已經喪心病狂的發展了一種一元主義哲學。這讓批黑批布起家的摩爾羅素情何以堪,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啊。


這個問題的體量不是知乎可以解決的。要麼,你去看一本分析哲學語境下的形而上學教科書,如果說你只是想了解,而並不打算明白的多麼具體透徹,也不打算去啃英文的形而上學著作,那麼退而求其次,韓林合老師《分析的形而上學》看看也行。


讀過王路的書籍專著和文章。

哲學的核心領域是形而上學。形而上學簡單的說就是先驗性質的事物。所以哲學是研究先驗性質事物的學科。參考《如何理解形而上學》一文。

分析哲學是哲學中的一個流派,一種方法。是研究哲學中現代邏輯方法的運用。或使用現代邏輯的方法研究哲學(形而上學)。

邏輯學是亞里士多德創立。現代邏輯創始人是弗雷格。

哲學是在亞里士多德時代成熟起來的,主要是說形而上學。倫理學、人生哲學、美學、政治哲學等形而下的東西不是這裡說的。(見《走進分析哲學》第七章)


看過一些哲學書和心理學書的業餘愛好者一條,也想更多地理解這個問題。

個人的看法是 形而上學研究的是客觀世界,不為人的意志所改變的內容。認識論是研究人怎麼思考的,人的思維。但是人的(正常的、正確的)思考方式也不是人能夠決定的,應該沒人能推翻矛盾律進行思考。人的(正常的,正確的)思考方式還是由世界決定的,不是人說了算,認識論也是形而上學的一部分,是世界的一部分。

然後關於分析哲學,想到一個問題:人首先認識事物的時候是按照分析哲學這樣的認識方式進行認識的,還是人在認識事物後反省自己的思維,經過內省後提煉概括出分析哲學的思維方式?參照皮亞傑的兒童心理成長理論看,個人覺得現象學的內容更像人起初認識事物的方式(兒童暫時不認識矛盾律,),分析哲學是內省自己的思考行為後提煉出來的方法。但是個人覺得就像萬有引力這樣的現象一樣,這是客觀世界的規律,不為人的意志所改動,背後可能還是形而上學問題,人只是把規律揭示出來。總的來說,我認為,分析哲學是由人和客觀世界共同塑造的東西。


我一個民哲,本來早都關注了,怕丟人現眼,各路大神這麼認真,我就來抖個機靈,大家就當瓦舍聽戲,我就當拋磚引玉了。

形而上學作為女王的榮光已經不可能重現了,懷疑論的衝擊力實在太強,任何試圖重建形而上學的努力都會走向自己的反面

所以之後的哲學家各謀出路,有的訴諸意志,有的訴諸辯證法,有的就訴諸分析哲學

但是分析哲學的出現本身就是形而上學的災難,分析哲學讓哲學變成了無根的理性遊戲,所以古典哲學後期喊的哲學已死,自己終結了哲學,只是狼來了,到分析哲學真的狼來了,形而上學真的死透了

同時,哲學的分化越來越嚴重,心理學,政治學,經濟學,物理學,數學,邏輯學等等原本幾乎是哲學家必須討論的問題,已經交給各自領域的專家了,所以……

注釋:我對20世紀30年代以後得哲學大發展幾乎一無所知,因為我外語不好,只能看譯註……


連民哲都說不上。底子薄。不過個人覺得,任何哲學研究都離不開對思維規律或形式的研究。更加上人文、社科與自然方法的差異,意義與過程的聯繫,使得物、事實/事件、實在這些概念的澄清,與對人類思維的可能限度糾結在一起,除了經常性地學科分化,沒有辦法再說出什麼新的內容了。一旦各種學科分化再互相滲透,交叉學科的概念也不能不劃分出自己的「形而上學」問題,以說明交叉的意義。從對「物自體」或外部世界的基源走到對認識的研究,理性限度和規範的意義沒有什麼可以直觀解釋的了。沒有懷疑論與好奇心,便沒有哲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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