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大臣為啥可以互相聽懂難道大家從各自的省份去到京城就能學會官話嗎?
想過一個理由,因為上京趕考路途太久使人一路學會各地方言…
做官的要學官話(或稱為雅言、正音。官話的說法是明代出現的),否則仕途會受到影響,為這要使勁學。
唐代吏部選官講究身言書判,後世也差不多。《舊唐書》:「王伾,杭州人。始為翰林侍書待詔,累遷至正議大夫、殿中丞、皇太子侍書。順宗即位,遷左散騎常侍,依前翰林待詔。 伾闒茸,不如叔文,唯招賄賂,無大志,貌寢陋,吳語,素為太子之所褻狎。」《資治通鑒》也說「伾寢陋,吳語」,胡三省註:「狀貌寢陋,常操鄉音,不能學華言。」 王叔文、王伾是唐順宗永貞革新的主導人,王伾因為貌丑又操鄉音而為人攻擊。
大臣語帶鄉音的情況很普遍。皇帝有時會稱讚他為人質樸,甚至「以是喜之」,但前提多半還是這個人能幹與否。《明史》:「羅復仁,吉水人……在帝前率意陳得失。嘗操南音,帝顧喜其質直,呼為『老實羅』而不名。」羅復仁為朱元璋招降了陳友諒之子陳理,為人清廉又敢直諫,朱元璋以此忽略他的口音。明代崔銑《翰林院學士藺公從善傳》:「藺從善,字從善,磁州人……上方向學,從善以舊臣見信用,每進講多鄉音。上曰:『久宦不改其素,從善其君子哉。』」 道光《晉江縣誌》:「同邑蔣公德璟素留心邊計,痛恨楊武陵創練餉加派之說,荼毒天下。所手輯《御覽備邊冊》,可千萬言。蔣公語微帶鄉音,而先帝偏以是喜之。」蔣德璟是明末福建晉江人,崇禎十六年(1643年)進《御覽備邊冊》,語音只是微帶鄉音,否則崇禎也難喜歡起來。
北宋吳處厚《青箱雜記》記載:「劉昌言,泉州人。先仕陳洪進為幕客,歸朝,願補校官。舉進士,三上,始中第,後判審官院,未百日,為樞密副使。時有言其太驟者,太宗不聽。言者不已,乃謂:『昌言,閩人,語頗獠,恐奏對間陛下難會。』太宗怒曰:『我自會得!』其眷如此。」文瑩《玉壺清話》又載:」劉樞密昌言,泉人。為起居郎,太宗連賜對三日,幾至日旰。捷給詼詭,善揣摩捭闔,以迎主意。未幾,以諫議知密院,然士論所不協。君臣之會,亦隆替有限。一旦,聖眷忽解,謂左右曰:『劉某奏對皆操南音,朕理會一句不得。』因遂乞郡,允之。」宋太宗喜歡劉昌言的時候,說自己聽得懂閩語,不喜歡的時候,就說自己一句也聽不懂,劉昌言的語頗獠給拿出來當理由了。
明代祝允明《野記》:「是歲進士有林廷美者,閩人,儀貌頗偉,上欲俾近侍,問其貫籍,林以鄉音對,上嫌之,乃擬為某京官。林退數步,復召回,曰:『老蠻子也,沒若福。』即改為山東某州知州,凡二任。」也是一個福建人,儀貌頗偉,但面聖時用鄉音,朱棣先是想讓他當近侍,又擬為京官,最後還是放了外任。
經筵語音很重要,尤其是對南人而言。
《明史》記載「(夏)言眉目疏朗,美須髯,音吐弘暢,不操鄉音。每進講,帝必目屬,欲大用之。」夏言為江西貴溪人。
焦竑《國朝獻征錄五》:「(林文俊)充經筵講官,世宗見其玉質矩容,音吐中金石,意屬大用,權貴擠翰林異者補外,文俊賴聖眷以免。」林文俊為福建莆田人。
徐學聚《國朝典匯》記載:嘉靖六年,「命詹事方獻夫、霍韜俱充經筵日講官,韜以南人語音多訛,辭免日講,請撰古今政要及詩書敘略直講以進,上嘉其忠藎,許之,命侍經筵如故。」霍韜為廣東南海人。
徐學謨《世廟識余錄》:「黃綰乃璁同鄉,故友雖不由科目,頗有文學,頃為少詹事補經筵,以其吳音,未令進講。」黃綰為浙江黃岩人。
查繼佐《罪惟錄》:「(魏校)進講經筵,不狥呈稿內閣故事。偶上前或操吳音,上不說,改太常少卿。」魏校為南直崑山人。
不僅在朝時要用到官話,在地方上也要用到。清末方大湜《平平言》說: 「審理詞訟須說官話,若不說官話,則問官雖說得有情有理,百姓終茫然莫解。」又說:「審理詞訟須曉土音,若不曉土音,則百姓雖說得有情有理,問官終茫然莫解,下情不能上達,是非曲直從何剖斷,勢必令差役傳達。愚惷差役往往傳錯,伶俐差役又不免增減情節,如之何其可耶?」
明代潮州戲文《金花女》有一段正音道白:
驛丞:驛丞接爹爹!
生:驛丞,你是哪裡人氏呀?
丞:小驛丞正是漳浦縣(的)。
生:既是我鄰邦鄉里,就將白話說罷。
官員是廣東潮州人,驛丞是福建漳浦人,二地相距不遠。二人一開始用正音交談,官員知道大家是近鄰後,讓驛丞「就將白話說罷」,也就是用當地閩語交談。戲文中廣東、福建出身的官員和差役已經會說正音了。
要學正音,也要有條件。士大夫家庭條件好,從小就開始督導學習,主要是讀書時使用正音或官話。
南北朝末年顏之推《顏氏家訓》:「吾家兒女,雖在孩稚,便漸督正之;一言訛替,以為己罪矣。」
宋代《道山清話》:「王沂公每見子侄語話學人鄉音,及效人舉止,必痛抑之,且曰:『不成』。登對後亦如此。」王沂公指王曾,山東青州人,北宋仁宗時名相,上朝時回答皇帝詢問(登對)不用鄉音,也不準後輩效人鄉音。
北宋黃庭堅《戲贈曹子方家鳳兒》:「莫隨閩嶺三年語,轉卻中原萬籟簧。」中原語音被稱為萬籟簧,黃庭堅讓曹子方家這個小孩去福建之後不要跟著當地閩語將中原之音學沒了。
還有人乾脆與鄉人甚或家人也說官話。明代王世貞《弇州續稿》:「周玉岩公廣,字充之,太倉州人。舉進士,為莆田令。母憂歸,補吉水……公貌嚴冷無笑容,與鄉人語不操鄉音。」清初董含《三岡識略》:「吳閶蔣進士植,不操鄉音,與予輩相聚,竟日劇談,無一土語。閨房燕私,如對北客。殊屬無謂。偶見一書,記陸文裕公深喜作官話,與妻子童僕言亦然。陸公名人,此卻大可怪。」
明末吳人趙宧光《寒山帚談·拾遺》:「今不逮古當緣其情,常論印章何常不著力。趨步漢人而十不得一者,猶之南人講經,時時繫念敲打官話,即有妙意因之阻塞。非若京都輦轂間人,但須一心析理,隨口而出,如流水行雲,任其縱橫,可以滿志。所以後世刻印即能刻者不能書,能書者不知字義,審義者不能博採,能采者不知衺正,能正者不知變通,人心幾何百計彙集頃刻取辨,何以得佳?然則如何而可?請加學力徐徐動手。」趙宧光所謂的「講經」應是講習經典之意。他將今人模仿古人雕刻印章比作南人講經,因需時時注意官話發音而阻礙了義理的發揮,說明當時吳人讀書講經也是使用官話的,但不怎麼熟練。
康熙《徽州府志》直接說:「讀書宜教官話。」徽州人就近學安慶話。
清代雍正九年《長寧縣誌》:「語音:小兒讀書多訓官話,惟言語則不然。語有兩樣,一水源音,一客家音。」長寧縣為現在的廣東新豐縣,小兒讀書多用官話。
偏遠地方條件沒那麼好,一般選就近的官話來學。比如上面提過的徽州人學安慶話,廣州人學桂林話。明代不少地方有衛所,衛所往往通行正音,當地士大夫、城裡居民一般使用這種正音。
萬曆廣東《雷州府志》:「雷之語有三。有官語,即中州正音也,士大夫及城市居者能言之。有東語,亦名客語,與漳潮大類,三縣九所鄉落通談此。有黎語,即瓊崖臨高之音,惟徐聞西鄉言之,他鄉莫曉。大抵音兼角徵,蓋角屬東,而徵則南也。雷地盡東南音,蓋本諸此耳。東語謬,黎語益侏?,非正韻,其孰齊之?」最後一句話表明官話在當時具有很大的權威性。
民國《海康縣續志》引用萬曆《雷州府志》後加上按語:「雷州語三,海康多屬東語,而讀書則半官語也。又有惠語,多惠州人移居相沿者,然居少數。」雷州城裡的權威方言已從明代的官話變成海康閩語,官話只用來讀書。
萬曆五年進士王士性《廣志繹》:「廉州中國窮處,其俗有四民:一曰客戶,居城郭,解漢音,業商賈;二曰東人,雜處鄉村,解閩語,業耕種;三曰俚人,深居遠村,不解漢語,惟耕墾為活;四曰蛋戶,舟居穴處,近同水族,亦解漢音,以采海為生。」客戶的漢音也是指官話。
清代光緒《重修電白縣誌》:「唐宋以前,壯瑤雜處,語多難辨。前明軍衛留居電城,今城中人語曰舊時正。海旁聲音近雷瓊,曰海話。山中聲音近潮嘉,曰山話。 」
民國三十五年《電白新志稿》:「電白語言,比諸他縣,較為複雜,確而論之,亦可分為三系:一曰海語系,二曰客語系,三曰越語系……電白縣城,原為明代之神電衛,由中原調來歸都指揮所統之兵,稱曰衛兵,其子孫繁殖於城之內,即今之黎馬藍各族;其語言因其地而言曰城語,因其時而言曰舊時正,即明代之正音,因其語言與今之普通話相近,故斯篇附述之。」
舊時正是明代衛所帶到電白的語言,民國已經衰微,現在電白縣城已經沒有了,電白各處剩下的零散的舊時正被譏為狗屎正。
到了清代雍正年間要求在閩廣設立正音書院。不過正音書院成果不彰,乾隆年間福建的正音書院陸續就被裁撤了。《清高宗實錄》:「乾隆二年。福建布政使王士任奏,查閩省正音教職之設,於浙江、江西兩省就教舉貢內,挑選熟悉官話者十二人,咨往福建訓迪。但各員俱系外來之人,雖諳官音,不曉土語,師弟問答,彼此捍格,實於正音無益,似應將兩省人員撤回。」「乾隆十年。禮部議准,福建巡撫周學健疏稱,閩省正音書院,原為教習閩人通曉官音而設。但閩省士民甚多,一館之內,止可容十餘人。正音固難遍及,況教習多年,鄉音仍舊,徒為虛糜帑項,請裁四門正音書院,責令州縣教職,實力勸導,俾通曉官音。從之。」
也有當地人自己編了書來教鄉人的。嘉慶十五年(1810年)廣東南海人高靜亭編了一本《正音撮要》,其中說到:「余嘗經過江南、浙江、河南、兩湖地方。一處處方言土語不同,就是他們鄰府鄰縣的人也不通曉。唯有經過水陸大碼頭,那些行戶、買賣人都會說官話。」高靜亭用這本書來教廣東人學習北京官話,說「故凡搢紳之家及官常出色者,無不趨仰京話,則京話為官話之道岸。」
還有人編纂方言和正音辭彙對照,類似於現在的方言詞典。明末《正音鄉談》、清代《官話彙解》,都是閩南地區的文獻,是當地學習官話的讀本。二書先列方言詞語,再列通語說法。比如《正音鄉談》:「鄉:作親情。正:定聘、下定。」《廈門方言詞典》寫成「做親情」(做媒、結親)。
謝邀,在清代,一位福建的學生在當地就可以學習官話,有專門的官話培訓機構。即便在沒有相應的培訓機構的朝代,也會邀請會說官話的塾師。
謝邀。
我想反問,如果你要到京城當官了,不學官話敢見聖上么。。。古代有所謂雅言,也就是普通話,寒窗苦讀的書生自然都是學的。
古代漢語的雅言也有類似於普通話的職能,但是現在的普通話沒有入聲濁音,不區分尖團,沒有介音等等,沒有f音像閩語那樣。宋廣韻聲母36,韻母206,但是普通話只剩了1/5還不到,所以古代方言也許差別沒這麼大,只是明清之後差異化了。另外明代官話是南京話,其實南北斗好懂,有點類似老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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