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革共同的中核派與革馬派在路線與主張上有何區別?

兩派的矛盾是如何產生以及發展的?現狀如何?


中核派(革命的共產主義者同盟全國委員會,下略)和革馬派(革命的共產主義者同盟·革命的馬克思主義派,下略)是革共同(革命的共產主義者同盟,下略)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大分裂的產物,因而其總體立場、主張和意識形態理念高度趨同。

這兩支新左翼派別的沿革如下:

——首先是太田瀧黑田寬一反叛傳統左翼(日共)的「反斯大林主義」理論。結果是革共同的誕生。

——然後是黑田寬一、本多延嘉反對太田瀧一系正統托派的理論。結果是革共同全國委員會和第四國際日本支部的分裂。

——最後是黑田寬一和本多延嘉的分裂,結果是革馬派和中核派(全國委員會)的分裂。

這兩個支流共享太田、黑田等人架構的理論體系,所以在其主要的意識形態論點(帝國主義、世界戰爭、不斷革命、反對「斯大林主義」——注意此處的「斯大林主義」,這是且只是革共同的術語,和一般語言環境中的「斯大林主義」不同,而這一點幾乎是革共同的理論標誌)都基本一致。

革共同演變歷程圖

中核派和革馬派的主要分歧在於對活動方式的理解。

革共同誕生的1959年是日本左翼學生、市民運動的一個高潮時期。從反安保運動到反越戰運動、成田機場抗征地運動,第一次共產同的構成與瓦解,日本新左翼的主要能量都在這些市民運動上迸發出來。以本多為首的一派自然而然地就希望革共同像其他的新左翼諸派系一樣投入到轟轟烈烈的反體制學生、市民鬥爭中去,並藉由這種方法擴大其影響力,從而增加其勢力範圍。以黑田為首的一派則對學生運動和市民運動的持久力和意識形態可靠性持懷疑態度,認為當務之急是「悶聲發財」,保存實力,搞理論建構,發展自己在社會中的骨幹力量,統一一盤散沙的新左翼諸派。

這一對革共同未來前途走向的嚴重分歧導致了本多和黑田的分裂,最終黑田和其信眾脫離革共同全國委,成立革馬派。以本多為首的全國委員會則構成中核派。

中核派的主要活動方式是以其學生組織(全學聯(中核派系))和工人組織(動勞千葉,但該勞動組合在日本境內乃至在國鐵內的影響力都很有限,更多地相當於市民組織)為依託的學生運動和市民運動作為其「招牌」招徠人氣,掩護其非法活動(「革命軍」、在逃犯保護等業務)的進行。由於黑田帶走了革共同在各高校內的幾乎全部骨幹力量,中核派在分裂後的短期內一度陷入到嚴重缺乏新鮮血液的狀態。不過正因為中核派熱衷於市民運動、學生運動,其在高校圈內的勢力迅速增長,並廣泛參與到各主要左翼市民、學生運動中去。在七十年代初第二次共產同瓦解、中核派和革勞協達成共斗後,中核派成了日本新左翼學生運動、市民運動的實質性龍頭,並在80年代極盛一時。但隨著80、90年代日本新左翼市民運動的退潮,中核派的能量也急劇下降,又在2006年經歷了一次大分裂,成員流失嚴重。

一個側影:曾任日本首相的菅直人年輕時也曾是中核派活動家,後來「感覺厭倦」退出。中核派所熱衷的學生運動和市民運動漲潮快退潮快,從人員的流動上就可見一斑。

至今中核派仍然秉承著以學生運動、市民運動作為其主要公開活動方式的理念,不過規模已經大不如前。此類「鬥爭」,大多已經是中核派用來自我宣傳的「行為藝術」。在日本境內的活動陷入萎縮的狀況下,中核派近些年開始將其觸角伸向韓國,指導韓國民主勞總的市民運動。

2015年10月27日,中核派全學聯約30人用一副大型展板擋住了京都大學吉田南一號教學樓的大門,隨後中核派全學聯書記長作部羊平(右側發言者)和京大教導長(左側發言者)對峙。此事導致中核派全學聯委員長齋藤郁真(後側被持話筒人遮擋者)等六人被逮捕,書記長作部羊平被停學;中核派稱之為「京大街壘事件」(京大バリケード事件)

革馬派與中核派相反,對市民運動並不熱衷。信奉「組織擴大論」的革馬派主要在校園裡發展力量,並將其發展矛頭首先指向了別的新左翼派別。革馬派認為,如果要發展自己,就得吞併和自己並立、對立的新左翼乃至傳統左翼派別,為此哪怕用令人不齒的手段也在所不惜。革馬派對新左翼頻繁介入到各種反體制市民運動中的行為表示厭倦,在三里塚鬥爭(成田機場周邊農民的抗征地鬥爭)期間便說出「左翼鬥爭的目的竟然是為了幫小私有者爭家產」的酸話,當即遭到開除和驅逐。即便參加到學生、市民運動中,革馬派也會以自保為第一準繩而不會在意什麼"顏面」。革馬派主要的市民鬥爭根據地在沖繩。此外,革馬還在向日本政壇積極滲透,如有消息指出,革馬派為曾任鳩山內閣官房長官的民進黨眾議員枝野幸男提供了800萬日元的政治獻金。這也從側面體現出革馬派的一些活動方式。

可能正是因為韜光養晦的策略,革馬派至今是實力最強的新左翼派別,且在高校內仍保有較強的影響力。

革馬派全學聯在愛知大學內派發的小報

即便在這種情況下,直到60年代末期,革馬派和中核派還沒有太大的內部矛盾,甚至經常能一起合作,特別是在69年1月的東大安田講堂事件中,革共同、共產同、革勞協等新左翼諸派達成了統一戰線,一致對外(警察+民青)。

1968年9月,革馬派和革勞協的共同行動。誰能想到不到十年後的1977年,革馬派就殺害了革勞協委員長中原一,革勞協則報復性地燒毀了革馬派的宣傳車,把四名革馬派宣傳家活活燒死在車裡

東大安田講堂事件是日本新左翼的最後一次大規模共斗,同一張圖中可見日大藝術學部、中核派、革馬派、ML派的活動家統一在同一面旗幟下

可就在東大安田講堂事件的最後,參與運動的革馬派突然放棄了自己的陣地撤出,把跟自己共斗的同志拋棄在了現場。革馬派事後宣稱,在明知道警察攻破安田講堂後會有大逮捕的情況下仍然困守是不智之舉,革馬派為了保存實力才及時轉進;他們沒說的潛台詞大概是,如果那些跟自己共同鬥爭的新左翼組織因為逮捕而崩壞或萎縮,革馬就能趁機接盤。

充當攪屎棍的革馬派在此事之後自然成了所有新左翼派系的眼中釘肉中刺。此時正值第二次共產同解體和其中極激進派(赤軍派等)的壞滅,新左翼武裝鬥爭這條路走不通了,中核派正想接過新左翼市民鬥爭的大旗,所以在批判革馬派的事情上分外出力。這力出著出著就出了大事:1970年8月,東京教育大學的革馬派活動家海老原俊夫路遇一批中核派活動家,被中核派拉進自家據點校法政大學上私刑,一通亂打給打死了,此為海老原事件

此事之後,中核派和革馬派的矛盾急劇升級,開始了此後二十年間兩派「內訌」(內ゲバ),互打互殺互相舉報的血腥歷史,在此事上革馬派顯得「外斗外行,內鬥內行」,包括中核派書記長本多延嘉在內的幾十人成了這一系列愚蠢仇殺中的犧牲品,後來革馬派又把革勞協扯了進來,中核派和革勞協則結成共斗一起對付革馬派,革共同內戰變成了三方互殺。這樣的派別內戰直到90年代日本新左翼運動衰落才真正結束。

不過直到現在,雙方仍然拒絕在歷史問題上做出任何讓步,至今掌握中核派政治局的「軍事派」領導人仍然拒絕承認海老原事件中中核派存在任何過錯。這樣的狀況想必將繼續持續下去,直到兩派中有一派或者雙方都徹底壞滅為止。

此外雙方在意識形態上還有一點分歧:革馬派在意識形態中將黑田寬一本人的地位提高到極高的位置,與馬克思並立,這一狀況可能是90年代革馬派意識形態劣化後產生的,但也可能更早,以至於在黑田去世(2005年)前革馬派頗有「黑田神教」的成分。同樣地,在90年代之後「權力謀略論」(翻譯成中文大概相當於「政府權力陰謀論」,即認為一切反對革馬的組織,包括新左翼組織,都是政府當局組建的陰謀組織)在革馬內大行其道。這些現象隨著黑田的死去而有所收斂。相反,中核在分裂後迅速「去黑田化」,自然沒有這些幺蛾子。

革馬派《2016百丑圖》,可見左下角排位——對,比馬克思還高半頭的就是黑田寬一


很久以前就思考過,在左翼運動——甚至可以說在所有政治運動中,宗派主義都是很常見的,但為什麼只有日本的新左翼運動的宗派主義發展到了如此嚴重的地步呢?

這是我們以前的一次討論記錄,李星的意見對我啟發極大:

日本左翼:門戶之爭·「封建殘餘」還是資本主義登記制的反應·「革命同志」為何時常虛情假意

  丁一新

  發表於 2008-9-9

23:47 

  《蟹工船》(附《為黨生活的人》,日本新潮文庫版)近期熱買,圖書銷售榜排行第四。這明確反映日本人特別是青年一代對勞動待遇惡化、貧富懸殊的不滿。

  按理,日本革命社會主義派也可藉機吸引新一代。但情況絕非那麼樂觀,其中一個原因是1950年代末從日共分裂出來的「新左派」組織如革共同革馬派和中核派等,都犯有嚴重的宗派主義和(包括對其他左派組織和個人)濫施暴力,而它們卻被一般市民視為「激進左派」甚至「托派」的代表。

  好消息:《蟹工船》漫畫版(《漫畫蟹工船》滕生作畫,東銀座出版社)聽說今年將出版中譯本。

  龔義哲

  發表於 2008-9-11 22:23

  上個世紀50-60年代,日本的新左翼運動在宗派主義這一點上,堪稱世界之冠,各個左派組織之間的分裂、合併之頻繁,堪稱世界之最,導致了要給新左翼各派別理出個大致頭緒來成了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事情。而且各左派組織在60年代末爆發了大規模的「內鬥」(內ゲバ),幾十年來死亡上百人,受傷數千人,在普通群眾中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在左翼青年中引發了極度的思想混亂,許多左翼青年就是因為對沉迷於「內鬥」的新左翼運動失望而迷茫、幻滅最終離開左翼運動的。

  革共同革馬派和革共同中核派的指導理論確實基於托洛茨基主義,但它們自稱自己的指導思想不是托洛茨基主義,而是「反帝國主義,反斯大林主義」;它們在理論觀點上與托洛茨基主義的主要不同點在於:它們否認蘇聯等「社會主義國家」是「畸形工人國家」,它們認為蘇聯是「黨官僚專制國家」,因此主張要把蘇聯和美國一塊打倒;革馬派的「教主」黑田寬一甚至認為,反斯大林主義應該先於反帝國主義,一切執政的和在野的共產黨都要打倒;為了反斯大林主義,甚至可以利用「陰謀」,甚至可以跟「權力」(即資產階級政權)合作,來打倒(日本)共產黨;為此,黑田寬一在1959年初,居然打算把日本民主青年同盟(日本共產黨的青年組織)的情報賣給日本警察(後來因故未遂),為此,在1959年8月舉行的革共同第一屆大會上,黑田寬一以「背叛階級的間諜行為」的罪名被開除,而追隨他的本多延嘉等人組成的「革命馬克思主義小組」也隨他而去,組成了「日本革命共產主義者同盟全國委員會」,這次分裂在革共同歷史上稱作「革共同第二次分裂」。(1962年9月,黑田寬一和本多延嘉在黨的建設和工人運動方針等一系列問題發生了大論戰,63年4月,黑田寬一帶著他的人馬分裂出去,組成了「日本革命共產主義者同盟革命馬克思主義派」,即革馬派;這就是「革共同第三次分裂」;此後兩派勢如水火,1975年3月14日,革馬派派出刺客,將在公寓中熟睡的本多延嘉打死。)

  中核派和革馬派都缺少黨內民主,在黨內沒有進行派別活動的自由:革馬派對黑田寬一的崇拜,幾乎達到了「教主」般的程度;而中核派在2002年12月,對脫離中核派之後對中核派進行批判的白井朗、角田富夫進行襲擊,將兩人打成重傷。所以,它們都不能算是真正的托派組織。

  戰鬥隊員

  發表於 2008-9-11

22:43 

  幾十年來死亡上百人,受傷數千人,在普通群眾中造成了極其惡劣的影響,在左翼青年中引發了極度的思想混亂,許多左翼青年就是因為對沉迷於「內鬥」的新左翼運動失望而迷茫、幻滅最終離開左翼運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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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不能患姦細恐懼病,但必須明白,這樣的內鬥是絕對有特高滲透分子在推波助瀾的。

  所以,它們都不能算是真正的托派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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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樣的論述本身就是政治社團本位的思想反映。糾纏於什麼「真正的」「不純粹的」「其實他們不是……」一類標籤,後遺症很多。左圈積極分子容易沾染這樣的本位病。

  說它們「遠遠偏離了、或許從未接近過工人階級的立場」,大體正確。我不否認「階級立場」等字樣某種程度上也是八股標籤,但這樣的八股至少大方向是對的。

  丁一新

  發表於 2008-9-11 22:51

  革共同革馬派和革共同中核派的指導理論確實基於托洛茨基主義,但它們自稱自己的指導思想不是托洛茨基主義,而是「反帝國主義,反斯大林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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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你介紹一些有意思的背景情況,但上面這句表達不清楚,好像前後矛盾。我認為,革馬、中核兩派的指導思想根本不是托洛茨基主義,他們好像也不曾這樣宣稱。至於「反帝國主義、反斯大林主義」跟托義的分別,日本托派日本革命共產主義同盟(JRCL)早期領導人西京司在其論文集《日本托洛茨基主義運動的形成》有專門一章批評。

  革馬、中核兩派可以說是日本左派運動內部的癌腫。

  你懂日文嗎?應該譯介一些有價值的日本工運左運文獻,方便進一步研究、總結有關經驗。

  龔義哲

  發表於 2008-9-11 23:13

  雖然不能患姦細恐懼病,但必須明白,這樣的內鬥是絕對有特高滲透分子在推波助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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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內鬥」發展到這種程度,肯定是有特務在搞鬼,但我覺得根子還在日本左翼運動內部:

  根據我掌握的資料,我對日本左翼運動的內鬥問題為什麼如此嚴重,看法大致如下:日本在從封建社會走向資本主義過程中,資產階級革命非常不徹底,保留了大量的封建殘餘,社會文化中「家長作風」很濃郁,工農缺少基本的民主權利,而且戰前日本左翼運動基本上都是處於地下狀態,不可能有充分的黨內民主;戰後,日本共產黨又受斯大林主義的嚴重影響,黨內一直沒有健全的民主氛圍,所以,日本的工人階級從來沒有像歐洲工人階級那樣,在自己的組織(黨、工會等等)內體驗過民主生活,新左翼各派別既然是從這種土壤中生長出來的,那麼他們自己雖然在理論上接受了「工人民主」等等概念,但是在實踐中,卻總是認為自己才是革命派,其他的組織都是反革命,總是認為自己的派別才是唯一的、真正的革命先鋒隊,而無法接受「其他派別也是先鋒隊」的想法,所以才會有如此嚴重的「內鬥」問題。

  我的日語還不夠好,看過的日文資料還不夠豐富和深入,以上是我的一點粗淺的看法。

  說它們「遠遠偏離了、或許從未接近過工人階級的立場」,大體正確。我不否認「階級立場」等字樣某種程度上也是八股標籤,但這樣的八股至少大方向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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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上個世紀60、70年代,日本的新左翼黨派的成員基本上是左翼學生,中核派和革馬派也不例外;中核派直到1991年發表《五月綱領》(五月テーゼ)後,才宣布「徹底將路線轉向工人運動,全力依靠工人階級的鬥爭,傾全力進行工人運動」(此前的20年里,中核派都忙著去「同國家權力和反革命的革馬派進行殊死鬥爭」去了),所以它們的立場確實一直跟工人階級的立場相差較遠。

  龔義哲

  發表於 2008-9-12 08:11

  引用:

  原帖由 丁一新 於

2008-9-11 22:51 發表

  謝謝你介紹一些有意思的背景情況,但上面這句表達不清楚,好像前後矛盾。我認為,革馬、中核兩派的指導思想根本不是托洛茨基主義,他們好像也不曾這樣宣稱。至於「反帝國主義、反斯大林主義」跟托義的分別,日本托派日本革命共產主義同盟(JRCL)早期領導人西京司在其論文集《日本托洛茨基主義運動的形成》有專門一章批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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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意思是說,中核派和革馬派的組織淵源畢竟是「日本托洛茨基主義者聯盟」,他們的指導思想(「反帝反斯主義」)也畢竟是從托洛茨基主義發展出來的(當然他們走歪了),根據中核派網站上公布的中核派綱領(http://www.zenshin.org/nc/whatsnc/whatsnc.htm),他們在反對「一國建成社會主義」、主張世界革命這一點上與托洛茨基主義一致,但在蘇聯性質的判斷上,與托洛茨基主義的正統觀點不同。

  請問《日本托洛茨基主義運動的形成》在何處有中文版?另外,革共同(JRCL)曾是第四國際統一書記處的日本支部,它是由革共同第一次分裂中形成的「日本托洛茨基主義者同志會」與第二次分裂中形成的「革共同中央書記局」的一部分人在1965年組成的,當時叫「日本革命共產主義者同盟(第四國際日本支部);據我所知,它是日本新左翼運動的較有影響力的黨派中,唯一一個能容許黨內派別活動、不搞「內鬥」的;1991年,第四國際統一書記處以性別歧視為由,將革共同(四際支部)開除,被開除之後的革共同(四際支部)便改稱革共同(JRCL)(另外還分裂出了3個小派別),現在的綱領中加入了與性別歧視作鬥爭的條文;現在的革共同(JRCL)是統一書記處的觀察員。

  我一直覺得很奇怪,中核派和革馬派的主要成份是青年學生(據說現在已經以青年工人為主了,但未得到證實),在工人階級中並未有很深的根基,而且它們長期不重視工人運動,而是熱中於搞示威、遊行之類的街頭鬥爭,以及「內鬥」等,但是幾十年來居然一直能保持著較強的實力(不過上個世紀90年代末,革馬派遭到警察很大打擊,多處據點被破壞),日本警察估計這兩派目前還各有三四千人;而沒有像「紅色旅」那樣在警察的鎮壓之下迅速瓦解,實在匪夷所思。不過我覺得這可能是因為它們對日本資產階級國家機器的危害不大(紅色旅畢竟是勇敢而魯莽地向義大利資產階級國家機器進行了猛烈的攻擊),它們所搞的街頭鬥爭,無非就是給首相出訪時添點堵,完全可以用防暴警察控制下去,中核派所搞過的對日本資產階級國家機器最大的攻擊,是1986年用山寨迫擊炮攻擊東京7國首腦會議的賓館。而且它們對於「內鬥」比對資產階級進行鬥爭更加熱衷,所以警察很有可能有意無意地放任它們去在新左翼內部搞破壞。

  很可惜,我現在的日語水平還不夠好,還沒法能全部看懂各網站上的新聞,更不用說理論文獻了;我的日語是大學時為了看動畫片而學的,而且到現在還不能完全脫離字幕的幫助;不過我正在自學,也許不久之後能達到看懂文章的程度吧。到時候我一定儘力幫助。

  張長海

  發表於 2008-9-12 11:37

  戰後,日本共產黨又受斯大林主義的嚴重影響,黨內一直沒有健全的民主氛圍,所以,日本的工人階級從來沒有像歐洲工人階級那樣,在自己的組織(黨、工會等等)內體驗過民主生活,新左翼各派別既然是從這種土壤中生長出來的,那麼他們自己雖然在理論上接受了「工人民主」等等概念,但是在實踐中,卻總是認為自己才是革命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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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共一直「深受斯大林主義影響」,不是戰後才開始。另外20-30年代日共的合法半合法活動非常多,遠好於中共的生存環境。「缺乏民主生活」更多地、決定意義上說地與官僚集中制的組織原則、思想原則有關。

  美共是親蘇派里「領導官威」非常突出的一個黨。這與美國是否「遺留大量封建殘餘」無關,倒更像是資本主義社會的等級制度、層層分工在革命組織內部的再生產。這種「官威」未必是扳起臉來訓話,相反,倒常常以「和藹可親」為面具的。它真正的特點是造成每個下屬黨員(「領導」在「大領導」面前也是下屬)在黨內的完全孤立無助。領導做了決定,這就是最後仲裁。你平時能看到情投意合的同志、戰友,在「領導決定」面前這一切都突然消失了。對上一等級的無條件屈服使得所有「同志友情」變得虛假。許多轉向後的原黨員把這一切歸結為『極權主義邪惡』的主流套話。事實上,在有產社會的官僚機器、公司、工廠、教會、甚至在家庭(家庭是有產社會的經濟單位)里,「上一等級的仲裁」壓倒一切的現象,是鋪天蓋地的。

  日本近代以來一直有激進的政治傳統,鼓吹暗殺、密謀。一個左翼學生,在尚未在階級鬥爭中得到錘鍊前,他更容易接受的是「激進主義」而非「階級主義」。至於這個激進思想有利於哪個階級的利益,倒是次要的。所以不乏「苦悶青年」在左圈混了一陣後投靠法西斯的現象。

  biaogang說正在醞釀把資料整理的工作梳理一下,目前太亂糟糟了。日文文獻翻譯的必要性雖然一直在喊,但毫無進展。

  紅草

  發表於 2008-9-12 13:08

  先說一點感覺

  新左翼各派別既然是從這種土壤中生長出來的,那麼他們自己雖然在理論上接受了「工人民主」等等概念,但是在實踐中,卻總是認為自己才是革命派,其他的組織都是反革命,總是認為自己的派別才是唯一的、真正的革命先鋒隊,而無法接受「其他派別也是先鋒隊」的想法,所以才會有如此嚴重的「內鬥」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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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不談為何有嚴重黨派鬥爭。其中加粗體字那段並不是問題,應該說是正常現象。

  我認為階級先鋒(應該首先指圍繞著一條既定路線的有組織的工人革命者群體)它就是唯一的,當然它不是先驗的、指定的。

  發表於

2008-9-12

13:20

  中核派直到1991年發表《五月綱領》(五月テーゼ)後,才宣布「徹底將路線轉向工人運動,全力依靠工人階級的鬥爭,傾全力進行工人運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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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悲哀的小宗派。我很難相信這樣的「綱領轉變」將有助於它「轉向階級立場」,九點九成是小宗派想擺脫「沒有階級墊背」的窘境,所以想找個基礎來靠靠,爭取為本派撈點資本吧。

  發表於

2008-9-12 13:34

  對比早期日本和早期俄國的革命運動,發現有許多共同點:身處絕對主義的和所謂封建殘餘的環境,處在帝國主義的「非正常」鏈條上,激進,推崇密謀和個人恐怖活動。

  但有一個極大的不同點:俄國有一整個時代的融入工農底層(特別是工人階級)的青年潮流(從1870年代到1890年代及以後,這個潮流實際上比後來的韓國左青進工廠運動更持久更深遠),那些青年之所以「融入」不是為了去「幫助無產階級」,而是首先為了改變自己,成為無產階級的一分子乃至職業革命者(即全部工作生活圍繞著革命這一核心目標)。而且這個潮流與深厚的革命民主傳統緊密融和在一起,當然更重要的是這個潮流與工運發展的互相作用終而產生了一代「新人」,「特別的人」(1863年車爾尼雪夫斯基《怎麼辦》里的名詞)。

  日本則沒有這樣的歷史。

  張長海

  發表於 2008-9-12 14:34

  引用:

  原帖由 紅草 於 2008-9-12 13:08 發表

  且不談為何有嚴重黨派鬥爭。其中加粗體字那段並不是問題,應該說是正常現象。

  我認為階級先鋒(應該首先指圍繞著一條既定路線的有組織的工人革命者群體)它就是唯一的,當然它不是先驗的、指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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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完全正確。老龔的說法有意無意地暗含一層意思:「只要大家開誠布公、只要以誠待人」「只要拋棄門戶偏見」似乎就能解決山頭互斗、內耗、互相拆台的問題。並進一步引申出「立場差異可以用高尚的、光明磊落的、誠懇的態度去克服」,再進一步則是「應該會處關係,成天說自己是階級先鋒,不利於跟其它山頭處關係。想搞政治,先得把人際關係搞好」。事實上,並不存在抽象的「以誠待人」,「誠懇」。具體實踐,尤其是勞資鬥爭的具體實踐,立場的差異會暴露得十分具體、刺眼、無可迴避。所謂「誠懇」,首先意味著盡量從如何促進階級覺悟的角度看問題。

  發表於

2008-9-12 15:02

  引用:

  原帖由 紅草 於 2008-9-12 13:34 發表

  對比早期日本和早期俄國的革命運動,發現有許多共同點:身處絕對主義的和所謂封建殘餘的環境,處在帝國主義的「非正常」鏈條上,激進,推崇密謀和個人恐怖活動。

  但有一個極大的不同點:俄國有一整個時代的融入工農底層(特別是工人階級)的青年潮流(從1870年代到1890年代及以後,這個潮流實際上比後來的韓國左青進工廠運動更持久更深遠),那些青年之所以「融入」不是為了去「幫助無產階級」,而是首先為了改變自己,成為無產階級的一分子乃至職業革命者(即全部工作生活圍繞著革命這一核心目標)。而且這個潮流與深厚的革命民主傳統緊密融和在一起,當然更重要的是這個潮流與工運發展的互相作用終而產生了一代「新人」,「特別的人」(1863年車爾尼雪夫斯基《怎麼辦》里的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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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幫助無產階級」的過程中,自己也會發生改變。「幫助」不等於灌輸。「幫助」的過程就是與本階級結為一體的過程。

  「融入」不自動等於當工人。可以當工人子弟學校的老師。可以當企業里的醫護人員。可以當工人夜校的老師。可以選擇從公司寫字樓的職員崗位轉到生產現場的職員崗位。俄國當時的一個特色,是相對容易找到比較覺悟的、覺悟得比較快的工人。從運動的日常角度說,「工作很多、很忙」,沒有那麼大的壓力非要自己去當工人。如果說他們仍覺得自己太弱小,那也只因為與百萬人的西歐黨相比,一個幾百人的俄國工廠或許只有一兩個覺悟工人,或許多數中小工廠連1個都沒有,太可怕了!他們並不認為全國範圍內已經擁有成百上千的工人同志和積極的工人擁護者是個多了不起的事。

  和諧左青面對的局勢糟糕許多。所以還是先著手「改變自己」。

  老車的什麼「新人」,不必太在意。跟工人革命活動者基本沒關係。老高的《母親》才靠譜。

  龔義哲

  發表於 2008-9-12 16:12

  引用:

  原帖由 張長海 於 2008-9-12 14:34

發表

  老龔的說法有意無意地暗含一層意思:「只要大家開誠布公、只要以誠待人」「只要拋棄門戶偏見」似乎就能解決山頭互斗、內耗、互相拆台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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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完全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由於立場的差異,各種山頭互斗、內耗、互相拆台肯定是避免不了的,但是應該避免用暴力來解決這些問題,各派之間、各派內部(這裡的「各派」是自認為立場站在工人階級上的左派各個派別),應該通過辯論來解決各種紛爭,而不該使用暴力;我認為只有一種情況下才能使用暴力:即某一派的個別成員公開投靠資產階級政權,公然向警方出賣左派的情報時,才應該對個別成員使用暴力。

  張長海

  發表於 2008-9-12 16:48

  引用:

  原帖由 龔義哲 於

2008-9-12 16:12 發表

  我是說,由於立場的差異,各種山頭互斗、內耗、互相拆台肯定是避免不了的,但是應該避免用暴力來解決這些問題,各派之間、各派內部(這裡的「各派」是自認為立場站在工人階級上的左派各個派別),應該通過辯論來解決各種紛爭,而不該使用暴力;我認為只有一種情況下才能使用暴力:即某一派的個別成員公開投靠資產階級政權,公然向警方出賣左派的情報時,才應該對個別成員使用暴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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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並沒說這是你的主張。只是你的表達客觀上會給人類似的暗示。這種暗示的本質就是「立場無論多有差異,還是可以用某種外在之物——君子的處世之風、某個最高仲裁、「人性美好的那部分」等等——達成彼此的諒解」。

  你說「應該避免使用暴力」,誰來確保這個「應該」?揍人的?被揍的?第三方的「蝙蝠俠」拯救者?在闡明無原則殘殺共運對立面的罪惡的同時,共分子有責任重點指出這類罪惡的約束力量不可能來自抽象的「共產主義精神」或外在於階級運動的聖·仲裁官。

  確實,較成熟的共運會有若干「法典」,比如不能在處理局部分歧時使用暴力、不能向老闆及其國家通風報信借刀殺人迫害共運內的對立面,對違規者的懲處,等等。但「成熟」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沒有一個覺悟工人群體作為約束力的物質基礎,類似法典無法存在並得到遵守。

  另外,對對立面使用暴力與「認為對方是反革命」無關。你似乎以為他們「思想上太宗派了」,單純地認定對方是反革命,於是打起來了。事實上,那只是借口。真實原因是本位利益至上。本位利益常常未必=看得見的物質好處。你罵了我,我不痛快,我吃虧了,我要找回來。這樣的思維本身,是「私利受損、得尋求補償」的思想折射。「尋求補償」的方式就很多了。日本式的或許是暗殺。中國式的或許是傳播流言。

  本人對「宗派主義」的一段文字:

  何為宗派主義?簡約地說,工人先鋒組織的日常存在意義,在於千方百計地促進勞苦大眾的自我組織和階級覺醒。為此,工人先鋒可採取最大的技術靈活性,也需遵守最苛刻的政治原則。宗派主義恰好表現為無視本階級的得失,只關注自身的具體政黨、圈子和派系的集團利益(說得更坦率些,歸根到底是頭腦及親信的個人好處)。部分宗派分子喜談「聯合」,卻把任何聯合都歸結於上層交易。交易成功,則恪守互不侵犯的「攻守同盟」,對盟友損害無產者的言行諱莫如深;交易失敗,則或有彼此謾罵的好戲出台。另有部分宗派分子慣於關起門來充大,孤芳自賞是他們的代名詞;表面清高的背後,隱藏的仍是個人利益(時常僅是一點可憐的虛名和「領袖身份」)至尊無上的有產心理。無論具體癥狀如何,宗派情緒毒害的左翼分子都樂見「競爭對手」的挫折,背地裡笑得前仰後合;至於階級解放的事業是否受到損害,他們並不在意。

  宗派行為的根源,在於用集團(及個人)的眼前紅利取代階級事業的歷史前途;因此,它與喪失立場的機會主義互為表裡,互相轉化。

  龔義哲

  發表於 2008-9-12 18:20

  我有點明白了。是不是可以這樣說:由於日本新左翼各派別的成分主要是左翼學生,因此它們的立場都與工人階級立場相差較遠,因此更容易滋生宗派主義;更何況由於沒有一個比較覺悟的工人群體進行物質約束,才使得新左翼各派在進行宗派鬥爭時特別熱衷於使用暴力和向警察告發對手等罪惡手段呢?

  俄國左翼運動中,不乏社會革命黨這樣愛好暗殺的派別,但是俄國左翼運動卻沒有發生用暴力來解決局部分歧的事情(就算有,規模也小得多,對運動危害不大),是不是因為俄國已經有了一個比較覺悟的工人群體呢?張長海能否介紹一下俄國左翼各派是怎樣達成協議,不讓自己內部發生用暴力解決分歧的情況的呢?(我覺得這對和諧左翼運動的未來很有意義)

  不過我又覺得,上世紀60年代世界各國左翼運動中,內鬥問題如此嚴重的,也只有日本一家(和諧情況特殊),是否還是因為某些日本特有的原因在起作用呢?

  張長海

  發表於 2008-9-12

18:45

  是不是可以這樣說:由於日本新左翼各派別的成分主要是左翼學生,因此它們的立場都與工人階級立場相差較遠,因此更容易滋生宗派主義;更何況由於沒有一個比較覺悟的工人群體進行物質約束,才使得新左翼各派在進行宗派鬥爭時特別熱衷於使用暴力和向警察告發對手等罪惡手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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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大致沒錯。

  60年代的日本左翼,也許受近代的暗殺政治影響大些。中國左圈從30年代開始,比較注重玩陰的。心裡發狠,手底下使勁,臉上往往還裝得客客氣氣。你以後慢慢會體驗到的。總之,盡量屏棄「大家庭同志情義」的幻想,永遠保持警覺。同時自己應做到對有難的同志——哪怕你覺得很扎眼的同志、同路人——扶危救急。如果你有這個能力的話。

  這很不容易。

  紅草

  發表於 2008-9-12 23:26

  我有點明白了。是不是可以這樣說:由於日本新左翼各派別的成分主要是左翼學生,因此它們的立場都與工人階級立場相差較遠,因此更容易滋生宗派主義;更何況由於沒有一個比較覺悟的工人群體進行物質約束,才使得新左翼各派在進行宗派鬥爭時特別熱衷於使用暴力和向警察告發對手等罪惡手段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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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韓國80年代有強大的學運和轟轟烈烈的工運,似乎韓國左翼學生的政治分裂要少許多。

  當然,實際上韓國80年代的「左翼政治」一塌糊塗,濃厚的民族主義和階級依附思想(依附自由派資產階級)把工人階級弄得暈頭轉向,而工人革命實際上根本沒有政治領導,主流左翼都想如何批判地支持兩位姓金的資產階級政客去了。


中核派現在擁有以洞口朋子為首的三大美女

還在youtube上開直播 群眾路線搞得不知比革馬派高到哪裡去了


沒有一個壓倒性的權威人物。沒有出現毛澤東,列寧。是日本宗派分裂的原因。以後產生一個耶穌基督可能可以統一各派。日本工人階級只有在國際上無條件支持其他亞洲國家的革命運動,來削弱日本資產階級國內統治。才能在勞資鬥爭中佔優勢地位。反對國鐵改革失敗說明,國內勞動組合行動要統一,否則不能取得勝利。@蘇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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