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源氏公子對末摘花的感情?


不是【未】摘花,是【末】摘花(然而名字並不十分重要,原著基本不提人名,名字都是後人為閱讀方便所加。),すえつむはな。名字出處就是源氏向紫姬取笑這位失勢親王遺孤時所做和歌:明知此色無人看,何必栽培末摘花。彼時源氏點了一點墨汁在鼻子上模仿末摘花鼻頭一點紅色,還跟紫姬取笑說哎呀揩不脫了呢。

源氏對此人沒有愛情,沒有憐惜之情(不耐煩的憐憫之情也許倒有些,覺得乞丐扎眼的那種憐憫),沒有柔情。

初時他在末摘花那裡見識到種種從未見過的困苦潦倒之相,微覺驚駭,「始知失勢之人如此可憐」。但當時的源氏對這一點可憐並沒有如何深切的感受,所以末摘花因不得庇佑而未能習得風雅禮儀的種種古怪舉止,只懂得「高高舉起袖子擋住臉」的笨拙的自我防禦機制(禮貌是貴婦人的武器,末摘花的武器真可說落後得很),在源氏看來也都不過是一段獵艷途中的敗興笑料而已。

那次雨夜會談後,源氏已有了見識人間諸等女色的想法。末摘花剛好是他沒太見識過的那個類型:出身高貴,中道衰落。比起源氏後來愈發色膽包天招惹的敵對勢力女兒朧月夜,這個類型沒什麼後顧之憂,符合源氏初期漁色時尚且比較謹慎的定位。——末摘花剛好出現在源氏荒唐的漁色時期,又剛好是他欠缺的一枚郵票;這段相會從一開始就是不體面,沒有多少誠意在其中的。

對末摘花的資助算是源氏的厚道,以及所有那些集郵獵艷的荒唐行為之後,紫式部對他貴族體面的一點成全。此外,末摘花一線不能就此斷絕;我不曉得源學裡是否也講究草蛇灰線的說法,但我個人感覺,末摘花是一個影子和線索,是全書溫柔富貴鄉背後隱約提及的失敗者們凄慘的背影。末摘花,開時春光已盡(富貴已完),當然是最末一個被採摘的花朵了。在源氏大落大起的人生真正開始以前,落敗者身影的象徵——末摘花,就已經登場了;然而彼時並沒能引起源氏多少重視。這像不像一個岔路口易被人忽視的警告牌呢?在真正走過一趟之前,源氏不可能對這個象徵有任何深切感觸。

此外,花(hana)與鼻(hana)尖上的一點紅,源氏那句雙關的嘲諷頗像是作者隨手成趣的文章。比起某個精心塑造出的角色,末摘花更像是一個面目模糊重在意義的符號;故而與其說源氏對末摘花其人態度如何,個人認為,也許源氏本人的種種舉止背後的「意義」更為重要。

源氏流放須磨,一度也成為失勢之人,並在彼時遇見了與末摘花身份形成對偶的明石姬(出身低賤後天騰達)。流放歸來的源氏深沉許多,再訪末摘花,首先像是一個宣告:我源氏重入榮華,昔日害我棄我者,你們看著,親我源氏者,微末如末摘花也能重沐榮光。事實上,源氏榮歸後,他流放之時紛紛自保撇清的勢力此時就顯得異常尷尬,雖然源氏維持了權益表面上的和氣乃至盟友關係,但他對流放期間為他守貞的末摘花的扶持,就像是對那些勢力的一個敲打:從今慎重扶持我,不可輕易背棄;既往種種,我一切在心。

原文敘述里,源氏再訪末摘花是一個不經意的偶然;在我看來這個「偶然」更像是婉辭;源氏對那些幾乎站錯了隊的大貴族們敬雞儆猴時,幾乎是諷刺性地留出的一點貴族式的婉轉。即使沒有末摘花,源氏也會以其他方式儆猴;但末摘花是一個很好的對象:越是卑微不受寵,越能夠強調源氏賞罰分明心中有數的姿態,敲打那些可能尚存異心的貴族。

另一方面,須磨生活後,源氏才算是真正知道了失勢之人如何可憐。再訪末摘花,多少也有愧怍的同情在其中吧。

然而說源氏對末摘花有何憐惜一類的柔情,我個人不能同意。紫式部筆觸的旖旎多情並不意味著源氏對末摘花當真有何綺念;即使再訪末摘花,源氏的態度也未見得如何繾綣,傳達政治信號的意義也許遠大於對此人的同情。

對末摘花態度由輕狂轉為較為深沉的幫扶,說明源氏見過了權斗中敗落的下場,由當年不知死活招惹敵對陣營女兒種下天子,到而今當真成了天子之父後秘而不宣地享用背負這個不能明說的富貴之源。

及至第三代的薰君(雖已非源氏血脈),以及薰君基友匂親王所中意之大女公子二女公子和浮舟,其實出身也都類似末摘花。我不確定這是一種什麼樣的信號;也許及至薰君一代,源氏一脈距離權力中心已經漸行漸遠了吧。

========

上一次讀源氏物語已經是十年前的事了。近期打算重溫,應當會有不一樣的觀感,待修。

參考版本為豐子愷先生譯本。


然而知乎並不給我這個答題的機會T_T,

發布答案那一刻知乎發現了一個問題,

於是它立刻開始著手處理那個問題,然後我的答案就被它忽略了。

π_π 截圖證明我曾經答過。


未摘花第一次出現是在第六章,那時夕顏剛亡故。 「公子雖遭喪愛之痛,卻仍不自律,總想重新找尋一個雖出身微寒但品貌端莊、無須顧忌的人。故而大凡稍有姿色的女子,只要他稍稍得知,便總愛送信去暗示情停。那些得了信的,幾乎沒有置之不理的。」

後來

「一天,大輔命婦和源氏公于于閑談時偶然提及一個人來:常陸親王晚年得女,疼愛備至。,如今親王去世,此女孤單可憐。源氏公子道:「那夠慘的介於是向她探問詳情。大輔命婦道:「此女品性、相貌如何,我所知不詳。惟覺此人生性喜靜.難以與人親近。有時她和我談話,也要隔著帷屏。與她相好只有七弦一。」源氏公子道:「琴是三友之一,女子只是與最後一個無緣。我很是想聆聽她的琴音呢。她父親精於此道,料想她定也手法不俗。」大輸命婦又道:「恐不值得你親自去聆聽吧。」公子道:「且不要自視甚高,趁這幾天春夜月色朦朧,你陪我悄悄去吧!」

以上是未摘花第一次出現在文中的描述,後來源氏和頭中將都有在追求未摘花,而未摘花由於自己的羞澀而少有回應。這個時候的源氏對未摘花的感情更多的是好奇,未摘花也是源氏想像的一個產物,寂寞閑居孤苦,讓源氏無限遐想。而且開頭提到,源氏發出去的信,絕大部分都會得到女子的熱情回應,源氏是個很受女子待見的人,而未摘花的反應卻和其它女子不同,一直是被動而不積極的態度,這個時候源氏的心態一方面是好奇,一方面是少有的被拒絕激發了他征服的慾望。 「而源氏公子對這女子本無特別深情,加之她如此冷淡,因此早已無甚興趣。可如今得知頭中將在向她求愛,心想:「頭中將能說會道,每日去信,恐怕這女子經不住誘惑,會愛上他。那時倒將我一腳踢開。我可是首先求愛之八,果真這般,豈不落人恥笑?」 直到在積雪的光中見到了未摘花的缺陷,未摘花的外表實在不討喜:

「她的鼻子難看至極。一見到它,就疑心是白象的鼻子。這鼻子高而長,鼻端略微下垂,並呈紅色,實在敗人興緻。臉色蒼白髮青。額骨奇寬,叫人害怕。再加之下半部是個長臉。這樣一搭配,這面孔真是稀奇古怪了。」當時對女性的面部審美,鼻子應該形狀類似假名中的「く」,平低小巧為美,高而長簡直要不得,而臉部要面似銀盤,圓潤飽滿才是美人,額骨奇寬又是個長臉,真是悲劇了。

  然後是形體,源氏觀察末摘花:「她坐著身體很高,可知這個人上身很長」;「身軀單薄,筋骨外露。肩部的骨骼尤為突出。將衣服突起,讓人看了甚覺可憐。」古代美人無肩,又講究珠圓玉潤,這樣的骨感美放在現代還好,在當時實在是不美。以致源氏公子心中暗想:「如此細看下去有何必要呢?」可是,這小姐容顏若無缺憾,只要和世間一般女子相同,也會另有男子向她求愛。公子也不會感到如此難堪。可源氏公子一想起她那丑容,便非常可憐她,反倒不忍心拋下她不管了。

源氏的心情變成了厭惡和憐惜,一方面是對未摘花外表的厭惡,一方面又覺得孤苦伶仃又沒才氣又沒外表的未摘花很可憐,於是也還是時時牽掛,多有照顧。源氏還寫了一首小詩: 「春上梅枝人人望,莫名紅花不可憐?此乃無可奈何之事!」 這時的源氏對未摘花,更多的是強者對弱者的可憐和一種保護欲,是一種優越感之上的施捨,因為未摘花離了源氏就真的活的有些凄涼了。

後來源氏與未摘花的描寫少了很多,大部分只是一筆帶過,源氏被貶,在苦難生活里無暇去顧及那個無才無色的未摘花,後來官復也很少想起未摘花。未摘花的生活是的相當凄苦了,只是那時候未摘花仍然挂念著源氏,堅持不肯嫁與別人。 這裡有一段描寫「未摘花對源氏公子仍是一往情深,不肯前去。她心想:「今雖如此,但終有一天公子定會記起我來。他曾對我山盟海誓,只因我命運不濟,一時被他遺忘。倘他聞知我窘困之況,不會不來探訪我的。」她所居之處,比昔日更是寒傖。但她仍心如磐石,翹盼源氏公子。家中器具什物,絲毫也不變賣。其志如山,堅貞不移。然而年與時馳,意與逝去,卻仍無源氏來訪的形跡。」

直到第十五章源氏偶爾路過未摘花的家,看到未摘花的凄涼狀況,和痴心等待自己的樣子。心裡那股保護欲又燃起來了,派人好好裝點了未摘花的家,也繼續照顧未摘花,後來源氏新居之後也將未摘花帶到了自己的院落里給她一個落腳之地。 沒了源氏未摘花難以在世上生存,未摘花也痴心源氏。對多情的源氏來說,他是很難拋下未摘花的,柔弱至極的未摘花,哪怕源氏根本不喜歡未摘花。

待續


推薦閱讀:

日本人經常上什麼網站?
在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工作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有哪些你第一眼就喜歡上的日本姓氏?
日本神社都有哪些種類?
如何評價日劇《大和撫子,大和拜金女》?

TAG:日本文化 | 源氏物語書籍 | 戀人相處 | 兩性情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