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與火之歌》有哪些馬丁老爺子也沒有想到的、前後的出入、bug和矛盾之處?


我是來砸場的,沒錯我就是要黑你堡

@董章章 同學寫的答案比你堡的要好太多

你堡的特約文章專欄作家執筆主編都缺乏濃縮提煉文字的能力,一篇文章似乎寫夠兩米長只靠氣勢磅礴就能唬住知乎上八成的人了,那些點贊的請問你字都看完了未?這篇長文到底講明白了什麼時間線上的bug?

也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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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先來明確下什麼叫「BUG

在程序猿界,bug的公認定義是一種導致程序損壞,無法正常運行的錯誤。

在邏輯學上可以理解為前後的邏輯矛盾或者不自洽

具體到我們的這個問題,我認為符合下面定義的才能叫「冰與火之歌小說中的bug」

即:

  1. 已出版內容中,前後文字描述和定義所闡釋的概念不統一的

  2. 闡述和解釋的關於書中世界觀的概念,在冰火客觀世界中有明顯邏輯缺陷的

如何理解?我舉兩個通俗易懂的栗子:(均為假設)

  • 如果卷一說詹姆是瑟曦的哥哥,卷三瑟曦叫詹姆弟弟,那麼這就是個bug(關係不統一)

  • 如果卷一的奈德的全名是艾德·史塔克,卷二變成了艾德加·史塔克,這也是個bug(名稱不統一)

  • 如果卷一獵狗拿了400000萬金龍的優勝獎金,卷四透露鐵王座一年的財政收入是20000金龍,這是bug(價值和數值前後明顯自相矛盾,不符合客觀規律)

對應的,類似的東西不應算成bug

  • 語焉不詳,沒有確切定義的,比如維斯特洛到底有多大,臨冬城到君臨要走多久,有個大概,只要不是特別假,都不應算做是bug
  • 在真實世界不合理的,但是在冰火客觀世界不確定一定不合理的內容。比如購買力,一個金龍能買1打雞蛋也能買1套盔甲,未必就是不合理,可能是因為維斯特洛鬧雞瘟,母雞快死絕了導致雞蛋價格飛漲(誤)

簡而言之,不要吹毛求疵,不要把虛構的小說世界帶入現實宇宙

或者說,不要亂開腦洞,自作聰明以為自己發現了一些不合理的地方就 無限展開、放大稱之為「bug」然後飄然自得。

一部小說,你還真能去維斯特洛翻磚敲瓦一草一木的去考證CPI和人際關係不成?

黑白正反難道不都是馬丁說了算嗎,或者說,難道不是書中的「學士記錄」說了算嗎?

學士是人否,是否有主觀性?不能寫錯字嗎?

比如前傳中龍家的部分,就是假借「學士葛二蛋」,哦不古爾丹,葛爾丹之口敘述的,這是馬丁高明和聰明的地方。

其實真實的歷史研究又未嘗不是如此?勿輕言bug,畢竟你不是維斯特洛大地上空的上帝之眼。

我不捧馬丁,但是他畢竟是縱橫多年的作家、編劇,身邊也有專業的團隊。想找bug,也許並沒有那麼容易。

我僅站在搞基人的角度來看這個問題,以我而言,還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只整理、考據那些「solid proof」,忠實的做一個記錄者分析者,我對《冰與火之歌》保有崇高的敬畏之心(對其他感興趣的事物亦然)

知所知,知所未知,所以不敢妄稱知一切

我不會試圖把自己包裝成為冰火唯一的真相解讀者和佈道者,以至高無上的身份去四處科普、宣講,「誨人不倦」,用長達2m的文字裹腳布剝奪普通讀者閱讀和思考的樂趣。

:)


長文慎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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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時間線來發現《冰與火之歌》中的bug

文 :閃木

「泰溫之子提利昂,你想要怎麼個死法?」

「我想活到八十歲,喝飽一肚子酒,找個處女陪著我,這才死在自己的暖床上。」

——《冰與火之歌》卷一《權力的遊戲》

對真正的腦殘粉來說,《冰與火之歌》的故事幾乎無處不在,尤其是在電影院里。

傳說與魔法的天空下,銹跡斑斑的鐵籠旁,身經百戰的老人眼含熱淚做出了「犧牲」。剎那間濃煙滾滾,烈焰吞噬了奄奄一息的「瓊恩·雪諾」,一條魔龍卻自他倒下的地方衝天而起……這橋段莫非是對卷六的某種隱喻或兆示?

好吧,其實這只是《第七子:降魔之戰》的片頭,基特·哈靈頓(美劇《權力的遊戲》中瓊恩·雪諾的扮演者)在片中像威瑪·羅伊斯或者學徒佩特那樣滿滿地打了一瓶醬油。

某個周末,難得有空陪女兒看了會兒最新版的《灰姑娘》,赫然發現「少狼主」在裡頭扮演了為Cinderella著迷的王子——難道墜入落魄貴族之女情網的習慣當真是死不悔改?再比如《速度與基情7》,當頭套被揭開,熟悉的泡麵頭甩入眼帘,閃木驀然發現締造了「天眼」的超級駭客拉姆齊竟是彌桑黛扮演的!這是不是意味著小文書真的是搞監視和情報的專家,而無所不至的「天眼」恰是「一千零一隻眼」的現代版?看來有這妮子在,「龍媽」想不栽跟頭都難!

說到丹妮莉絲,這兩天由她主演的《終結者:創世紀》也上映了,只是在身邊默默守護的「大熊」換成了老而彌堅的前州長。這一回,終結者的故事仍然不脫「回到過去,拯救未來」的經典套路,只是過去也和未來一樣,都充滿了變數,而時間線變成了平行的幾條——

說到這兒,我們終於引出了今天這篇文字的主題:「時間」——這個一切文學作品都無法迴避的要素。

當它作為核心題材出現時,時間意味著歲月、歷史、記憶和未來;而當它作為所有角色的「公共維度」出現時,它又代表了節奏、重點、詳略和邏輯。前者是作者們樂此不疲的花哨伎倆,後者則是令他們防不勝防的致命暗器。

作為一部人物眾多、卷帙浩繁的多POV奇幻史詩,《冰與火之歌》在時間問題上面臨的挑戰尤為艱巨。從被森林之子、巨人和異鬼所統治的黎明紀元直至「凜冬將至」的伊耿歷300年,馬丁遵循「遠略近詳」的原則為冰火世界悉心構築了完整的歷史,其時間跨度至少有一萬兩千年;而更令人嘆為觀止的是,正傳故事漫漫五卷,卻僅僅走過了不足三年!

12000:3,多麼可怕的比例!這正是馬丁筆下的世界真實得令人震撼的真正原因。這座壯麗冰山隱藏於水下的龐大身軀決定了它呈現在海面上的小小頂冠有多麼璀璨奪目。要知道,《冰與火之歌》可沒有現今玄幻網文那樣大喇喇擱在正文前、讓人不忍卒讀的所謂「設定」章節,所有的歷史背景都被攪打粉碎,以傳說、掌故、回憶、講述乃至歌謠和寓言的形式穿插於正文故事中——如此挑戰「時間」,其難度甚至比編撰這些歷史更大,即便強如馬丁,也難免偶有疏漏!

前三卷中,馬丁嚴格地控制了視點人物數量的增長,讓讀者可以始終抱持一個信念:不論出現多少新的POV人物,至少故事是嚴格按時間軸推進的。無論存在多大的空間跨度,某個章節中正在發生的事件永遠晚於此前章節中的其他事件——這是讀者自行串連所有故事的基礎,也是我們在內心深處還原這個「馬賽克」拼成的世界的基本準繩。

但從第四卷開始,視點人物的數量開始爆發性增長。表面來看,似乎是馬丁有意捨棄了一半的故事線,目的是為了集中篇幅講好另一半故事。事實上真正的原因是經由高潮迭起的第三卷鋪陳後,視點人物散得太開而交集太少,一卷的長度已經不足以對所有人的故事都有一個成段落的交代。畢竟《冰與火之歌》是分卷出版的,必須遵循基本的商業規律,來自出版商和讀者的壓力逼迫馬丁做出了讓步——妥協的結果就是把大量已完成的章節截留下來配給了未來的第五卷,而把剩下的部分封裝成相對獨立的故事體系充作第四卷粉墨登場。這正是《群鴉的盛宴》為何在五卷中字數最少的原因,也解釋了它為何問世之初讓很多老讀者感覺難以接受。

這樣的改變顛覆了此前關於「時間」的基本規律。我們在第四卷中看不到瓊恩、丹妮、布蘭和提利昂的POV,並不意味著他們的故事線停滯不前,只是他們的部分被擱到第五捲去了。「卷四、卷五有很大一部分故事在時間軸上是平行的。」馬丁自己如此解釋,他甚至用卷五瓊恩的POV和卷四山姆的POV特別印證了一下這點。兩個章節以不同視角對同一事件進行了反覆描寫,很多對話是一字不差的——因為本來就是同一件事的回放!這一手玩得固然漂亮——很多讀者初讀時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再看一遍方才品出妙處——卻遠不足以補償基本的時間規律被打破後作品所喪失的結構美感。

假使四、五兩卷可以同日面世或者乾脆合為一卷,我們看到的章節次序絕對會與今日所見大相徑庭。閃木相信馬丁把相當一部分精力花在了編排章節順序上,以至於我常常腦補一個畫面:大洋彼岸的某處,一個胖老頭兒把列印好的章節概要貼滿了工作室的四壁。他滿頭大汗地搬著梯子爬上爬下,不時撕下某章再粘到另外的位置。其中稿子貼得最多的一面牆上標著「卷六」,旁邊標著「卷七」的那面牆上也貼滿了一半,甚至對面標著「卷八」的牆上都貼了整整三排……

設身處地為馬丁想一想,我們就可以體諒他為何需要數年時間才能完成一卷。考慮到他挑戰的難度和已經克服的困難,零星幾個被「時間」暗算所成的硬傷反而顯出幾分稀罕難得的可愛。

首先,你們覺得誰是冰火世界中生命力最頑強的人?我曾以為非已經修鍊到辟穀階段的梅麗珊卓莫屬,但前些日子重翻卷一,閃木偶然發現奈德才是記錄保持者。

從他君臨政變失敗的那個章節開始,直到他在地牢里見到瓦里斯的下一個POV,這中間隔了整整八個章節,奈德一口飯都沒吃!要知道他還是個發高燒的傷號呢。

每當獄卒帶水給他喝,他就告訴自己又過了一天……幾「天」後,他肚子抽筋,便改向獄卒懇求食物,結果還是相同,他依然沒東西吃。或許蘭尼斯特家打算把他生生餓死。

——《冰與火之歌》卷一《權力的遊戲》

或者換個角度形容一下這個時間跨度,在這一段時間裡,君臨政變的消息傳到了臨冬城,羅柏開始召集封臣,北境大軍完成了集結,並且已經越過頸澤,而這消息又被瓦里斯獲知……

你們說,這得要多長時間?兩個月應該不多吧?這或許算是馬丁第一個小小的疏漏。

卷三中,當時化名為「阿斯坦」的巴利斯坦曾為丹妮如此回憶:

「王太子陛下年輕時,曾有一回堂皇地出現在風息堡的比武會上,依次擊敗了史蒂芬·拜拉席恩大人,傑森·梅利斯特大人,多恩的紅毒蛇和後來被證明是御林中臭名昭著的土匪頭目西蒙·托因的神秘騎士。」而同一卷中詹姆又曾看見《白典》上白紙黑字記載著這樣的文字:「賽爾彌家族的巴利斯坦爵士……從御林兄弟會手中營救出簡妮·史文夫人和她的修女,擊敗西蒙·托因和微笑騎士,並殺了前者……在史蒂芬公爵於風息堡舉辦的比武會上,成為獨一無二的冠軍,相繼打敗勞勃·拜拉席恩、奧柏倫·馬泰爾親王、雷頓·海塔爾伯爵、瓊恩·柯林頓伯爵、傑森·梅利斯特伯爵和王太子雷加·坦格利安……」

兩段文字中提及的「風息堡比武大會」顯然是同一屆,因為白鬍子阿斯坦表示雷加參加的比武會不多,而風息堡那次他已是大出風頭,直到決賽才告失敗,這與白典所記載的情況完全一致。而且,當丹妮詢問雷加是否是那次大會的冠軍時,阿斯坦如此作答:

「不是,陛下。這一榮譽歸於一名御林鐵衛的騎士,他在決賽中將雷加王子掀下馬來。」

從他刻意隱去獲勝者的名字,也能看出戰勝雷加奪得冠軍的正是巴利斯坦本人。更何況這樣規模盛大、多方好手竟相角逐的比武大會短短几年內不至於在同一地點舉辦多次……

於是記憶的「硬傷」就來了。我們熟悉的任何比武大會都是單敗淘汰制,從沒有像現今選秀節目那樣噁心人的「復活賽」。既然如此,紅毒蛇奧柏倫親王和傑森·梅利斯特伯爵是如何在同一屆比武大會上既敗給亞軍雷加王子,又敗給冠軍巴利斯坦爵士的呢?

硬傷還不只如此。

《白典》中關於每位御林鐵衛事迹的記述顯然是像履歷表一樣嚴格遵循時間順序的。以巴利斯坦本人的例子來說,《白典》從他十歲時在黑港贏得「無畏的」這一外號開始,依次一直記載到他六十一歲遭到喬佛里國王解職為止。按照這一順序,巴利斯坦擊殺「御林兄弟會」的主腦西蒙·托因是發生在風息堡大會之前,可既然這個臭名昭著的土匪頭子已經死了,又如何能成為風息堡比武大會上的神秘騎士而被雷加所擊敗呢?

關於這兩個疏漏,狡猾的馬丁曾這樣解釋:「巴利斯坦年紀大了,難免記錯。」背後的潛台詞其實是:「我比巴利斯坦年紀更大,你們就別太較真啦!」

相比上述這樣的硬傷,「時間」還留下了若干「軟乎」一點的傷痕。比如奧柏倫親王在卷三慘死時不過四十有二,而他最大的一個私生女奧芭婭隨後出場時卻被描寫為「將近三十歲」,這意味著紅毒蛇十一歲出頭就讓那位「鼠褐色頭髮的舊鎮妓女」懷上了孩子……

另一個例子也出自多恩。奧柏倫在十六歲上與伊倫伍德老爵爺決鬥,劍上塗毒害死了對方。事後主持善後工作的卻是道朗。以奧柏倫的出生時間推算,這大約是伊耿歷274年的事情,道朗當時不過二十六歲,而兄弟倆的母親、多恩女親王此時顯然尚在人世,因為她在278年還親自促成了伊莉亞和雷加的婚事。另外,為了修補兩家的關係,道朗承諾把自己兒子昆廷送去伊倫伍德城做養子,但此時明明連亞蓮恩還沒有出生,而距昆廷出生尚有足足九年——道朗這一白條打得也忒早了點兒!

同樣由於POV寫法的緣故,馬丁把相當的信息量隱藏在了時間標記里,甚至一些人物的出生時間本身就可以告訴我們不少事情。

這裡首先為大家展示一下七大王國世家長子中「黃金一代」的年齡結構。我們不妨就以錯誤的春天為橫斷面,因為「一切從這裡開始」。

這一年,生於伊耿歷225年的鷹巢城公爵瓊恩·艾林已經五十六歲,而一年後將成為他岳父的奔流城公爵霍斯特·徒利比他還晚生了十年,也即四十六歲。

這一年,生於242年的「國王之手」泰溫·蘭尼斯特三十九歲,而與他關係愈發惡化的國王伊里斯二世三十八歲。

這一年,臨冬城的瑞卡德·史塔克公爵正躊躇滿志要提升家族在頸澤以南的影響力,而前風息堡公爵史蒂芬·拜拉席恩業已作古三載。此二位雖然生年不詳,但從他們長子的年齡推測,此時他們大致也在四十歲上下。

同是這一年,生於248年的道朗·納梅洛斯·馬泰爾三十三歲,正值盛年,而時年尚不滿二十五歲的梅斯·提利爾已接替意外墜崖的父親成為了河灣地至高統領並世襲了「南境守護」的頭銜。

如果說道朗親王仗著少年老成——這點我們從他兒子昆廷身上就可見一斑——勉強還能與比他年長的那老幾位算作一代人,那小青年梅斯則無疑顯得非常尷尬了!在這點上,瑟曦的看法很有代表性。「梅斯·提利爾僅年長瑟曦十歲不到,但她心目中一直將對方當做上一輩的人物,而非自己的同齡人。」在這局權力的遊戲中,如果其他玩家隨便拎出一個都比你老辣,個中況味怕是只有羅柏·史塔克能感同身受,而充氣魚大人則一輩子都要面對這樣的窘境。

不單是資歷和經驗上的不足,家族繼承人不上不下的年齡也為高庭參與舊朝末世風雲詭譎的政治捭闔製造了天然的障礙。從梅斯兄妹三人的結婚對象上我們不難看出,當其餘各大家族早已進入戰備模式,紛紛以兒女婚姻謀求連橫,為即將到來的「權力洗牌」奠定基礎的時候,高庭卻仍然保持著少主與旗下封臣通婚的「承平模式」。梅斯的婚姻顯然是像老瓊恩、霍斯特、史蒂芬等人看齊,少公爵的一紙婚約被用於結納封臣、穩固統治。但問題是人家都有十幾二十歲的孩子,而高庭卻比別人都慢了半拍——梅斯是父母唯一的兒子,錯誤春天那年他的次子加蘭尚不滿一歲,長子維拉斯或許也只是個牙牙學語的孩子,甚至連梅斯的兩個妹妹也都早幾年就許給了河灣地貴族……

於是,等咂摸過味兒來之後,提利爾家就像個誤闖進成人舞會的小男孩兒一樣,只剩眼巴巴看著叔叔阿姨們一對對勾肩搭背、翩翩起舞的份兒。這或許正是高庭雖屬新派勢力,卻在篡奪者戰爭中選擇保皇的原因之一。

第二個案例來自於拜拉席恩家族。

伊耿歷278年的一天,「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風雨,證明了『破船灣』之稱果真名副其實」。對臨海一面厚達八十尺、巨石中充溢著森林之子魔法的風息堡來說,這樣的風暴實屬家常便飯,並不足懼。可不幸的是,城堡的主人當天偏偏脫離了城牆的保護,正身處駭浪滔天的海灣中。於是,「公爵的雙桅帆船『傲風號』駛進城堡視線範圍時,他的兒子(們)就站在城牆上,眼睜睜看著父親的船撞上暗礁,然後被海水吞噬。超過一百名的槳手和船員,就這麼和史蒂芬·拜拉席恩公爵夫婦一道葬身海底。船難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每次潮水湧來,都會在風息堡下的海灘留下一具具腫脹的屍體。

這場對後世影響深遠的慘劇顯然在十五歲的勞勃和十四歲的史坦尼斯心中留下了終生揮之不去的陰影,以至於徹底顛覆了後者的信仰基礎——「從我親眼目睹『傲風號』觸礁沉沒的那天起,我便不再信神。我指天發誓,絕不敬拜任何淹死我雙親的殘酷神祇。」而他們的弟弟藍禮呢?按照正文中透露的年齡倒推,藍禮恰恰是生於278年,也就是說,父母遇難時他還僅僅是個年齡按月計的小嬰兒!

什麼樣的母親會拋下不滿一歲、嗷嗷待哺的孩子只為了和丈夫一起出差公幹呢?——哪怕是奉了國王的欽命。伊斯蒙家族的卡珊娜夫人,這位神秘的女性一度讓閃木產生了很大興趣。

考慮到公爵夫婦是在回程時遭遇風暴,我們還要在278年有限的時間裡減掉他們出訪多個自由貿易城邦一路遴選太子妃無果所花費的時間。那可能意味著卡珊娜夫人是剛一出月子就陪同丈夫出海了!這樣有悖人倫的事實有沒有讓你嗅到一絲不尋常?

後來,伊耿歷285年的某天,不滿(或剛滿)七歲的藍禮一覺醒來,聽說大哥勞勃已經君臨鐵王座,而自己則成了風息堡公爵——那時的藍禮甚至比全書開篇時的布蘭還要小。作為家族幼子,藍禮的經歷實在太過特殊,他還沒來得及接受正統的次子教育就已戲劇性地被冊封為一方公爵。

閃木曾在探討雷加性格的形成時曾將伊里斯和雷加的父子關係比喻為「長兄與幼弟」。本身是長子的雷加由於受到過於年輕稚嫩的父親的壓制,在一定程度上表現出了次子的性格特徵——這是所謂「父如長兄」。而勞勃和藍禮的關係則恰恰相反,呈現出另一派我們更熟悉的「長兄如父」的特質。要知道,勞勃比藍禮整整大了十五歲,而伊里斯也不過才比雷加年長十六歲而已。另一方面,藍禮從勞勃手中繼承風息堡,也正與他們「名為兄弟,實如父子」的關係暗合——這裡不妨開一下腦洞,考慮到勞勃的風流性子,或許他生下第一個私生子的年齡比18歲更小呢?

在一些年齡差距超過十歲的兄弟組合中,我們常會發現弟弟的性格並不完全符合次子的標準模板。相比那些只與長兄相差兩三歲或三五歲的次子們,他們的個性更為張揚外向,更具自信,自我約束也更少。因為生得晚,少年時期他們不會每每被拿來與光芒四射的大哥比較——從而免於成為史坦尼斯那樣「永遠站在冰冷陰影里,看著陽光照在哥哥身上的男孩」;同樣由於年齡差距大,他們也無需被著意培養成長兄未來的得力臂助和馬前先鋒;而當他們長到十歲,大哥往往已經功成名就、娶妻生子,所謂「養兒方知父母恩」,這時既知道疼愛孩子,也懂得代替父母履行照顧小兄弟的義務——就好像布蘭墜樓後、凱特琳陷入狂亂時羅柏會悉心照顧小自己十一歲的瑞肯。總體來說,這種組合中的幼弟更像是大哥的兒子而非兄弟。長兄加諸他們身上的影響,照顧和寵溺的成分顯然佔據主流,而驅使和壓制的成分則要少得多。多恩的奧柏倫親王是「長兄如父」這一概念的另一個典型。他比大哥道朗小了十歲,不用閃木費什麼口舌,大家也知道紅毒蛇這樣的次子和奈德、史坦尼斯、凱馮、黑魚這樣的次子區別到底有多大。

等到勞勃坐上了鐵椅子,藍禮也慢慢長大開始參政,史坦尼斯方才驚覺小自己十四歲的幼弟竟然越來越有長兄風範(也就是「王者風範」),「他的舉手投足多像他哥哥勞勃啊,連行為方式也那麼相似……」藍禮潛意識裡是把自己當成了大哥的「兒子」和繼承者,其肇因正是他年方五歲就被封為風息堡公爵。

「史坦尼斯一直覺得在風息堡一事上勞勃待他不公,」瑟曦若有所思地說,「風息堡是拜拉席恩家世襲的居城,本來該是他的……你不知道,他來找過勞勃多少次,用那陰沉委屈的聲調不停地申訴啰唆。最後勞勃還是把地方給了藍禮,史坦尼斯緊咬著牙,我瞧他牙齒都快咬碎了。」

「他將之視為羞辱。」

「我瞧勞勃就是要羞辱他。」

——《冰與火之歌》卷一《權力的遊戲》

或許有人會問,龍石島才是專門封給王儲的地盤啊,雷加不就是龍石島親王么,史坦尼斯何至於如此不滿呢?但「知其然,更要知其所以然」,龍石島之所以在前朝成為王儲封地,恰恰因為它是坦格利安家族君臨七國前的發祥地和根據地;那麼推此及彼,鹿家得了天下後,王儲封在風息堡才是正理。

這裡閃木有必要岔開多啰嗦兩句。將風暴地傳給藍禮可說是勞勃政治生涯中最大的敗筆,這一併非出於理智的決定既扭曲了史坦尼斯,也在某種程度上扭曲了年幼的藍禮,更給家族埋下了內亂的禍根。試想如果史坦尼斯本就坐擁猛將如雲的風暴地,那麼變亂開始後絕不至於那麼捉襟見肘,最終也很可能免於功虧一簣。而假如藍禮被封在毗鄰君臨的龍石島或者乾脆長於宮廷,那麼三鹿不至因為無人管束進而長成一個志大才疏的野心家,也未必會有玫瑰家押寶藍禮的局面出現,甚至連勞勃也不至命喪野豬林——閃木一直懷疑藍禮在長兄之死中扮演了知情而不作為的角色,要知道他可是從始至終隨侍左右。也許我們可以這麼說:單從導致「五王之戰」這一慘烈後果的角度來考量,比起瑟曦的穢亂宮廷,勞勃在封疆問題上的長幼失序還要承擔更大的責任!

秉承我們基於時間線進行討論的原則,閃木必須點出一個很容易被忽略的事實:藍禮是「五王」中頭一個自我加冕的國王,而史坦尼斯則連第二都沒排上。藍禮於高庭稱王之時,二鹿還遠未向整個大陸群發他那封著名的聲討孽種的檄文!

「這故事可精彩,夫人?」藍禮笑問。「我在角陵紮營時,塔利大人正好收到信,我承認,看得我大為讚歎啊。」他對著哥哥笑。「我從來不知道,你還會這麼聰明的法門,史坦尼斯。如果這個能當真,你就是勞勃合法的繼承人嘍。」

——《冰與火之歌》卷一《權力的遊戲》

不知三鹿言笑晏晏時是否意識到了這樣的問題:如果這個不能當真,即便滅了史坦尼斯,你藍禮也不是勞勃合法的繼承人!倘若藍禮所言非虛,那麼接到那封信前,他根本不知道喬佛里、彌塞菈和托曼俱為私生子這一事實(或者叫「猜測」),而這隻能意味著一件事:三鹿稱王根本就是要造自己親侄子的反!他是鐵了心要踏著勞勃親骨肉的屍體坐上那把鐵椅子!而一旦藍禮有所圖,史坦尼斯又怎能甘心置身事外作壁上觀?

當然,閃木並不認為藍禮此前是毫不知情的。他在君臨時消息之靈通,僅次於瓦里斯和小指頭。他不揭露瑟曦的秘密,無非是怕白白便宜了史坦尼斯!

這麼看來,不論小喬的血統是否存疑,史塔克和蘭尼斯特之間由一連串巧合(比如凱特琳巧遇並抓走小惡魔)和意外(比如小喬出乎所有人意料處死了奈德)演變而來的那點兒紛爭都不是「五王之戰」中的主要矛盾,拜拉席恩三房兄弟叔侄的「逐鹿天下」才是局勢發展的必然和主流。

如果把「五王之戰」比作一株大樹,拜拉席恩三王的內鬥無疑構成了其參天主幹,「北境之王」羅柏的攪局和「助陣」只是旁枝,而老魷魚的稱王……和反水更是旁枝上的節外生枝。這才是撇清了POV寫法天然迷惑性以及個人好惡的干擾之後我們能夠得出的結論,也是分析「五王之戰」這一經典案例的認知基礎。

我們的第三個案例來自蘭尼斯特家族。一些貌似彼此孤立的事件經由時間軸串連後會更有助於我們理解人物的心態和動機。

我們或許難以得知瑟曦婚後的心路歷程,但她三個孩子的出生時間給了我們一些暗示。

伊耿歷286年,黃金雙胞胎的長子喬佛里出生於紅堡,其受孕地點很大可能是在他名義上的奶奶家——伊斯蒙島上伊斯蒙家族的綠石堡,來龍去脈原文中有清楚的交代。

那幫親戚里有個女人,一個矮矮胖胖的小寡婦,乳房大得像南瓜,她的丈夫和父親都在風息堡的圍城戰中送了命。「她爹對我不錯,」勞勃告訴瑟曦,「我和她小時候也常常一起玩耍。」果不其然,他很快又繼續跟她「玩耍」起來。只要瑟曦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立馬會溜出去安慰她。某天晚上,瑟曦忍不住讓詹姆暗中尾隨,以證實自己的懷疑。弟弟很快便回來了,怒沖沖地詢問她是否要勞勃去死。「,」她回答,「我要讓他後悔。」她一直認定喬佛里是那天晚上的產物。

—— 《群鴉的盛宴》章節:瑟曦

這只是瑟曦踏上巫姬預言中不歸路的第一步。

伊耿歷287年,也即小喬出生後的第二年,勞勃就在二弟史坦尼斯的婚床上鬧出了那件舉國皆知的醜聞。

勞勃在當晚宴會進行途中把那女孩抱上樓,在史坦尼斯和新娘跳舞的時候就在他們婚床上開了她的苞。

—— 《權力的遊戲》章節:艾德

特殊的場合、女方的家世還有當時當地麇集的權貴都讓國王無法遮掩自己借酒亂性的蠢行。數月之後,還未出閣的狄麗娜·佛羅倫有了孕相,勞勃只能公開承認這個孩子。可以想像這一事件會對心高氣傲的瑟曦造成多大傷害。此前國王夫婦不睦的傳聞僅止於紅堡,瑟曦或許尚需在公開場合與丈夫秀秀恩愛維護下彼此的面子,如今連這最後的遮羞布也沒了意義。勞勃相當於騎在她脖子上拉了一泡屎,還招呼七國的貴族都來參觀……

不單是瑟曦,勞勃的醜聞會在他那面子比天大、睚眥必報的老丈人那裡惹來什麼後果,我們不用想也知道。泰溫一定會有所反應,而他的某些言論和行動肯定也引起了勞勃的不滿和警惕。

婚床出軌事件顯然在翁婿之間製造了一道難以彌合的裂痕。依當事雙方的個性推測,這道裂痕很可能升級為以勞勃為代表的新派政治集團與以泰溫為代表的老派勢力之間的敵意。雙方的聯姻奠定了七國一統的基礎,而婚姻危機的表面化也勢必引發政局的緊張。

馬丁從未對這場危機直接訴諸筆墨。但另一個不相干的事件卻為此提供了佐證——那就是提利昂的泰莎事件。

小惡魔生於伊耿歷274年,第一次結婚時只有十三歲。由此推算,泰莎事件剛好發生在287年,恰與勞勃的婚床出軌事件同年。而根據提利昂本人多次的回憶,泰莎事件從頭到尾都有詹姆的參與。

「當時詹姆和我正從蘭尼斯港騎馬回來,只聽一聲尖叫,就見她朝路上跑來,後面跟了兩個大呼小叫的男人。我老哥拔劍去對付他們,我則下馬保護女孩……當時詹姆一心只想逮著那兩個人。強盜居然敢在距離凱岩城這麼近的地方攻擊行人,這可不是件尋常事,他把這當成奇恥大辱……那女孩驚慌失措,不敢一個人走路,於是我提議帶她到附近的旅館,弄點東西給她吃,而我老哥則回凱岩城討救兵……他(泰溫)先要我老哥跟我說實話。其實……那女孩是個妓女。從那條路到那兩個強盜,整件事都是詹姆安排好的。」

—— 《權力的遊戲》章節:提利昂

好,那麼問題來了,身為御林鐵衛的詹姆到底是有多閑?或者說,究竟什麼事情能讓他心甘情願地離開瑟曦回西境盤桓?詹姆陪弟弟去蘭尼斯港遊玩,大張旗鼓地領兵剿匪,又完整地經歷了提利昂為期數周的婚姻,從種種細節來看,這可不像是請了年假回家探親。參照十年後詹姆伏擊奈德繼而從君臨出逃,這一次他顯然也是犯了事兒跑回來的——不論他惹惱勞勃的過激行為是自發的還是出自泰溫的授意。而導火索毫無疑問正是國王的婚床醜聞。

泰溫彼時正有一股惡氣堵在胸口無處發泄,偏偏侏儒兒子就給他娶了個農家女回來,這或許也一定程度上解釋了他給提利昂上的這「一課」為何如此變態。

接下來的288年,艾德瑞克·風暴出生在龍石島——狄麗娜·佛羅倫是堂姐賽麗絲的侍女之一,相當於埃蘿、雅蘭、梅歌之於瑪格麗,因此她也順理成章地去了龍石島待產。「史坦尼斯大人似乎認為這是他太太娘家名譽的大污點,所以等男孩一出生,便把他裝船送到藍禮那邊去了。

國王把私生子收養在老家風息堡的行為進一步刺激了蘭尼斯特家族,這跟把孩子養在紅堡已經沒有什麼本質區別。史坦尼斯曾如此點評自己這個私生侄兒的名字:「艾德瑞克·風暴……有比這更合適的名字嗎?既表明他的私生身份和高貴出身,又隱喻著他所帶來的混亂。」

熟悉前朝歷史的人都明白,國王與名門情婦所生的「高貴私生子」到底有多危險!戴蒙·黑火和「寒鐵」伊葛·河文的成長經歷不免讓人擔心在城堡中長大的艾德瑞克會步其後塵,在不遠的將來對喬佛里的統治構成威脅。而凱岩城與君臨之間的惡感無疑也隨之加深了。

戲劇性的是,轉過年來——也就是伊耿歷289年,鐵群島的巴隆大王出人意表地舉旗叛亂。僅從結果來看,這場叛亂無異於蚍蜉撼樹,但它恰如一陣來自海外的強風,吹散了大陸上已經逼近閾值的緊張空氣,其過程和對政局造成的影響頗有可玩味之處。

巴隆第一次叛亂選擇的時機很有意思,他沒有趁著篡奪者戰爭諸侯混戰之際起兵,卻在勞勃登上王位六年後扯起叛旗,自立為鐵群島之王。這正好給了在鐵王座上百無聊賴的勞勃一個求之不得的機會,既能拉上好兄弟奈德重溫光輝歲月,又可以暫時擺脫瑟曦。

由於雙方實力對比的懸殊,這場戰爭的結果不言而喻。海怪家只在初期取得了一些局部大勝,比如鐵艦隊奇襲蘭尼斯港,將獅子家的艦隊盡數焚毀在港中——注意,這一軍事冒險出自「鴉眼」的計謀,而由維克塔利昂付諸實施——閃木私心揣測寫這情節時馬丁想到的是太平洋戰爭和珍珠港。一旦狼家、獅子家、魚家在西境完成了軍隊集結,鐵群島的失敗就註定了。史坦尼斯和派克斯特·雷德溫的艦隊在仙女島將鐵艦隊封堵在海峽之中,讓維克塔利昂生平第一敗就失去了整隻鐵艦隊。在此之後,就是聯軍對鐵民諸島的逐一佔領。最後一戰是對葛雷喬伊家族老巢派克島的總攻,密爾的索羅斯揮舞著燃燒的寶劍第一個衝上城頭,緊隨其後的就是丹妮的大熊爵士——喬拉·莫爾蒙就是這一戰中獲封騎士。最終,巴隆在大勢已去後向鐵王座屈膝臣服,也為這次愚蠢的軍事投機付出了三個兒子的代價——長子羅德利克在海疆城下被傑森·梅利斯特伯爵擊殺,次子馬倫在派克城破時戰死,年僅九歲的小兒子席恩被臨冬城收為人質……但巴隆大王真的只是個不識時務的蠢材么?

秉持梳理時間軸的分析方法,我們換個角度來看看那場戰爭的時機。卷二開始之初,學城放出了白鴉宣告長夏的終結。「這個夏季長達十年兩個月又十六天,是人們記憶中時間最長的一次。」這大概是伊耿歷三百年之初。從這個時點反推回去,我們很容易算出這個長夏開始於290年,而巴隆起兵的289年恰恰是上個凜冬的末尾!

設想一下,漫長的嚴冬即將結束,存糧早已消耗殆盡,飢餓的子民嗷嗷待哺,而毗鄰的大陸上春季瘟疫業已開始肆虐……很多時候,戰爭的目的或許僅僅只是紓解和轉嫁內部矛盾,這也是善於奮起、也善於下跪的巴隆的統治之道的重要部分。

在機遇來臨時果斷出擊、大肆掠取,觸手大張能撈多少撈多少;在機遇逝去時團起身子,咬牙挨揍,被斬斷幾條軟足也在所不惜——這就是海怪家族選擇的生存之道。每個海石之位的主人都必須學會審時度勢,在正確的時機率領子民奮身而起,在重新被綁起來之前盡情享受「古道」的暢美,並留下足夠在接下來漫長的「蟄伏期」內不斷回味咂摸的豐功偉績……而這些功績又將成為養育新一代鐵種的精神食糧。

每當需要下跪的時候,海怪家族祖先的智慧就開始發揮作用。兩百多年來持續不斷地倡導「古道」已經在客觀上形成了某種「愚民」的效果。群嶼的統治者刻意地保持其文化的獨立性和疏離感,他們不參與大陸上的政治生活和社交活動,也絕少與青綠之地的貴族通婚——因為「岩妻」須是土生土長的鐵島人,而「鹽妾」又必得是「付鐵錢」換來的!

文化的鴻溝是最難抹平的。海怪大王們巴不得外人相信鐵民個頂個都是桀驁不馴、難以教化、不知禮儀、粗鄙蒙昧的海盜和異教徒,以至於任何外來勢力都無法真正領導他們!說得好聽點就是「鐵島船長個個心高氣傲,難以使喚,見了貴族也不會大驚小怪」。青綠之地的貴族最好提起鐵民就頭疼,最好避之唯恐不及,也最好永遠把統治群嶼的工作視為一塊燙手山芋。只有這樣,征服者們才會一次又一次滿臉嫌惡地把決定命運的機會扔回給鐵民自己,作惡多端得甚至有點兒不要臉的葛雷喬伊家族才能一次次免於被人連根拔起的下場。

當時勞勃一世的統治正值全盛期,平定巴隆叛亂向全天下昭示了忠於新王的力量是何等的無堅不摧。在光輝燦爛的大勝背景下,凱岩城卻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鐵民最出其不意、也最為狂猛的第一波突襲,瞄準的目標正是西境唯一的城市、盛產金器的蘭尼斯港。就像多年後偷襲盾牌列島一樣,鐵艦隊先是深入落日之海,避開了沿岸所有嘹哨,到達預定緯度後才轉舵向東,在身後夕陽耀眼光芒的掩護下直撲港口。鴉眼的籌謀和維克塔利昂的指揮珠簾璧合,毫無準備的蘭尼斯港艦隊被封堵在港灣里任人屠戮,就在自家錨地上教鐵民焚毀殆盡!

這還不是這場變亂帶給獅子家唯一的打擊。大勝之後,國王於情於理都該對在戰爭中首當其衝、損失慘重的老丈人做出補償。可「白痴」勞勃是怎麼做的呢?他只管裝傻充愣,責成泰溫在蘭尼斯港舉辦比武大會大肆慶祝。值得一提的是,這次比武大會的決賽中新晉騎士喬拉·莫爾蒙與久負盛名的詹姆九回合未分勝負,勞勃忙不迭地把冠軍判給了大熊——要知道,歷史上可是有連續十二輪平手仍然繼續比試的先例,看來國王連這點兒臉面都不願意給蘭尼斯特。如果決賽對手不是弒君者,喬拉未必能摘下桂冠,也就不會有他後來悲劇性的婚姻。另一方面,勞勃輕描淡寫地把最大的戰利品——巴隆大王碩果僅存的兒子席恩——給了自己的鐵哥們兒奈德。

此舉的政治潛台詞清晰而又耐人尋味。席恩代表了什麼?他是鐵島的未來,只要培養得當而且籠絡有力,席恩之於奈德會成為勞勃之於老瓊恩。在國王的政治構想中,鐵艦隊等於是交到了奈德手裡。西境自古是「鐵患」重災區,全部的海岸線都暴露在鐵民威脅之下。如果說鐵艦隊是一把專精「背刺」的快刀,海怪們剛剛證明了這把刀能對西境造成多大傷害,而勞勃舉七國之力奪下了這把利刃,扭臉兒就把刀柄交到了好基友奈德手裡。你讓國丈泰溫怎麼想?又讓瑟曦這個枕邊人怎麼想?

以巴隆叛亂為契機,勞勃完成了對自己岳父在地緣政治意義上的「封鎖」。凱岩城失去了制海權,北面和西面漫長的海岸線像個光溜溜的後脊樑露給了鐵民,東面與王領之間又有徒利家族的河間地作為屏障,南邊則是與藍禮走得很近的高庭……諒以泰溫之能,想必也無法掀起什麼風浪。

巴隆叛亂是勞勃統治時期一次意義深遠的重大勝利——注意這裡的主語是「巴隆叛亂」而非「平定巴隆叛亂」。儘管對鐵民而言,這場叛亂是如此地不合時宜、不自量力,其結果幾近自戕,但對勞勃及其政治集團來說,巴隆大王的自我加冕來得恰到好處。利用一場無關痛癢的局部戰爭避免了另一場可能危及統治的全面內戰,這是轉嫁矛盾、以毒攻毒的最佳範例,是任何統治者夢寐以求的天賜良機。國王最可怕的假想敵被大大削弱了,國王本人則扮演了一呼百應的英雄角色,而泰溫還得感謝女婿幫自己報了仇——簡直沒有更好的結果了!以此為契機,勞勃還重構了七國的權力版圖,鐵群島未來會成為北境的附庸。如果說平定巴隆一戰本身形成了對泰溫的短期震懾,那麼長遠來看,把席恩交給奈德撫養就構成了對西境的持久威懾。或許馬丁會告訴我們所謂巴隆叛亂根本就是老瓊恩勾結鴉眼,許以利益暗中唆使的結果,而巴隆完全是被利用的傻子。對於勞勃來說,這場勝利只有一個美中不足,就是巴隆大王本人沒有在派克城破時被當場擊殺……

關於伊耿歷289年發生的事情,還有一點兒涉及提利昂的內容需要補述。這個可憐孩子似乎總在父親最鬧心的時候去觸霉頭。

在他第十六個命名日到來的十天前,泰溫公爵粉碎了侏儒兒子的幻想。那天,提利昂說他要學叔叔們十六歲時的樣,去造訪九大自由貿易城邦。「我的兄弟們不會讓蘭尼斯特家族蒙羞,」父親回應,「也不會娶個妓女。」提利昂提醒對方,自己再過十天就成年了,按習俗將可以自由行動。泰溫公爵答道:「沒有人是自由的。孩童和傻瓜才嚮往自由。想走可以,你可以穿上雜色衣、倒立著行走來取悅香料爵爺和乳酪販子們。不過路費你自己掏,而且永遠不要想回來。」眼見男孩的倔強態度被打消,父親又補充道:「既然你閑不住,就去做點有用的事。」於是提利昂的成年禮是清掃凱岩城內所有陰溝水槽。

—— 《魔龍的狂舞》章節:提利昂

維斯特洛習俗是男子十五歲成年,而成年標準是度過他的「第十六個命名日」——出生後隨即命名即為第一個命名日。因此,命名日計歲有點兒類似於中國人的「虛歲」。顯然,這段內容說的是提利昂將滿十五歲時——也即伊耿歷289年的事情。彼時西境或許剛剛經歷了蘭尼斯港的打擊,在艦隊盡墨又得暗氣暗憋的情況下,侏儒兒子跑來要求去海外冒險,泰溫如何能不惱火?

瑟曦和弟弟的女兒彌賽菈出生於巴隆叛亂的次年——即伊耿歷290年,顯然,勞勃的御駕親征給了姐弟倆難得的獨處良機,對丈夫滿懷忿恨的王后再次懷孕自是水到渠成。問題的關鍵在於緊隨其後而來的次子托曼,要知道,他僅僅比姐姐小一歲。我們當然可以猜測托曼是意外懷孕的產物,但就當時月茶普遍使用的情況來看似乎不大可能。閃木個人更傾向於瑟曦已經「破罐破摔」。預言里不是說你勞勃會有十六個野種么?那老娘乾脆也給你來個如數交足。

她只需為丈夫生一個孩子,便足以驅散謠言……」顯然,與勞勃正逢「七年之癢」的瑟曦,已經打定主意要跟老公死磕到底。就像永遠犀利的提利昂總結的那樣:「但話說回來,那就不像瑟曦了。」

無論如何,瑟曦並不是率性而為、不計後果的詹姆,她要為未來做打算,不光為了自己,還有她的三個孩子。瑟曦明白,一旦秘密敗露,她和蘭尼斯特家族將要面臨的是什麼。她當然也明白,不論父親情願與否,自己在宮廷的行動都必須倚賴於一個前提:即凱岩城可以實時有力地向君臨做出聲援,否則無異於自取滅亡。顯然,蘭尼斯特家族遠沒有取得自己夢想中的地位。新王對泰溫的疑忌絲毫不遜於舊王。勞勃在平定巴隆後耍的手腕無疑把瑟曦推得更遠,卻也讓她明白自己追逐自由和權力的道路將是何等的漫長而艱辛。大勢如此,其後幾年她不得不選擇韜光養晦,在隱忍中一點點培植忠於自己的宮廷勢力。

直到伊耿歷295年,一位貴族老爺的健康狀況令形勢悄然起了變化……

征服歷295年,霍斯特·徒利一病不起。這位壯年時在城裡待不住,總是騎馬到處晃蕩」的老爵爺開始了自己纏綿病榻的歲月。當時的維斯特洛,堪為泰溫對手的人並不多。最初「鷹鹿狼魚」四方聯盟的三位締造者,瑞卡德早已作古,老瓊恩佩戴金手為勞勃管理國家,而霍斯特雖然入股最晚,卻在新朝的政治格局中擔負了最關鍵的任務。

雄鹿王朝的維穩綱領可以歸結為「防龍防火(黑火餘孽)防泰溫」,而從地緣意義來說,河間地是西境與王領之間的唯一屏障,必須掌握在一個精明睿智且強有力的統治者手中。後來的五王之戰,泰溫甫一出手即取得驚人戰果,從突破金牙隘口到圍困奔流城只花了月余時間,最終整個河間地只有三座堡壘未曾淪陷。考慮到瑟曦的政變並不是早早就與父親密謀,我們只能推測泰溫兩路大軍分進合擊的戰略或許多年來就已熟爛於心,只是靜待時機而已。

另一方面,艾德慕·徒利的婚姻狀況似乎也能說明河間地的戰略意義有多麼重要。縱觀五卷,艾德慕的相親記錄少得可憐,似乎霍斯特只屬意過多恩的亞蓮恩公主。「後來,霍斯特·徒利要她去奔流城見見他的繼承人,她向少女點起蠟燭,以示感激,沒料到道朗親王謝絕了邀請。」 如果說亞蓮恩成為大齡剩女是因為道朗有所圖謀,那麼比她還大三歲的艾德慕成為剩男則是因為他的婚姻實在事關重大。霍斯特顯然一直緊繃著階級鬥爭的弦兒,他把戰爭年代憑藉婚姻連橫的戰略一直貫徹到了新朝的和平時期。這位老爵爺心氣兒極高,打定主意要給每個孩子都找一位公爵(或親王)繼承人作為結婚對象,除此以外概不考慮。所以某種程度上,老黃鼠狼也挺可憐的,他是無法可想才起了異心。「打我出生那天起,瓦德·佛雷就千方百計想讓我娶他的女兒,這一回,他絕不會放過大好機會。」

霍斯特的轟然倒下令瑟曦和泰溫都看到了揚眉吐氣的一線曙光。就在同年,還發生了一件不足掛齒的小事兒。我還聽說三年前勞勃去西境參加泰溫大人的比武大會時,跟凱岩城一個女侍生了對雙胞胎。瑟曦派人把孩子殺了,孩子的娘則賣給路過的奴隸販子。自家後院出這種事,蘭尼斯特家哪受得了。此事宣諸小指頭之口,這屆比武大會也並無其他人的相關回憶可為佐證。如果所言非虛,瑟曦既然是「派人把孩子殺了」而非「派人殺了懷孕的女侍」,說明她是孩子出生後才得知此事。而既然能驚動遠在君臨的王后,說明這對兒雙胞胎一定具有特殊的外貌特徵——即遺傳了拜拉席恩家族強韌無比的黑髮。此事泰溫不可能不知情,從看到那對兒孩子的第一眼起,想必他已經對自己三個外孫的來歷猜了個八九不離十,而瑟曦隨後的舉動更坐實了他的猜測。

凱岩城女侍的雙胞胎被殺已是征服歷296年的事情。王后針對國王私生子的「例行誅殺」已經引起了小指頭、瓦里斯這樣有心人的關注。顯然他們是比老瓊恩和史坦尼斯更早看破玄機的人,更何況陰謀家不需要尋找確鑿的證據,只要因勢利導,對這個懷疑善加利用就好——比如讓史坦尼斯這個利益攸關者 「最先發現」這個秘密……

上面這段接續前文的分析可以為我們引出今天這篇文字的主題——「時機」。除了這個詞本身的含義,這裡我們不妨認為「時機」=「時間」+「動機」。結合慣用的時間軸分析法,對一個人物在某個特定時點上的特定行為進行動機分析可以幫助我們更好地窺探馬丁口中那些「細節中的魔鬼」。

迄今為止,《冰與火之歌》中仍然存在一些沒有定論的疑案。其中一個就是曼登·穆爾爵士在黑水河之戰時對提利昂的偷襲——身為御林鐵衛,他有太多機會可以殺死提利昂,但偏偏選擇了那樣一個時間點下手。他的動機到底是什麼?又是受了誰的指使?

從曼登本人的出身來說,似乎查不到什麼疑點。他似乎是被老瓊恩帶來君臨並親自推薦為鐵衛的谷地騎士。

但在那個兵凶戰危的節骨眼上,向毅然率兵出擊、堪稱蘭尼斯特家族「擎天一柱」的提利昂痛下殺手,究竟是對誰有利的行為?

是最常被懷疑的小指頭么?那時他可是正在提利爾大營里為玫瑰與獅子的聯盟出謀劃策,小惡魔的「陣亡」只會導致守軍的崩潰從而讓他獲得赫倫堡的大計美夢成空。要麼就是瓦里斯?但太監有太多機會可以幹掉提利昂,況且讓史坦尼斯入主君臨對八爪蜘蛛來說也並非好局。從結果來看,似乎對史坦尼斯最為有利,但二鹿橫看豎看都不像是會花心思埋下如此長線的人。

我們不用急著下結論。再看看另一個與曼登爵士有關的事件。

當初在送別彌賽菈出海赴多恩的儀式結束後,君臨王室在返回紅堡的途中遭遇了一場饑民暴亂。表面看來,似乎是小喬的愚蠢引燃了群眾的怒火。但事情經過的細節頗有值得玩味之處。首先暴亂恰恰發生在彌賽菈的艦隊駛離港口、消失在黑水灣中之後,而這場暴亂直接威脅到了小喬、托曼、瑟曦和提利昂這四位君臨僅存的蘭尼斯特的生命——瞧瞧這個時機,想想假如小喬、托曼兩兄弟同時完蛋,鐵王座名正言順的繼承權將如何轉移……而其次的一點恰恰又與我們的曼登爵士有關。

喬佛里國王騎著一匹高大灰馬跟在後面,金色捲髮上戴著一頂金冠。珊莎·史塔克騎一匹栗色母馬,走在他身邊,目不斜視,濃密的赤褐色秀髮罩著月長石髮網,披散在肩。兩名御林鐵衛在他們兩側保衛,獵狗位於國王右邊,曼登·穆爾爵士位於史塔克女孩左邊。

這裡馬丁為我們不厭其煩地揭示了隊伍的構成和各人的位置,尤其是幾位御林鐵衛分別保護的對象。但當危險開始之後情形又是如何呢?

喬佛里臉色蒼白,只管向前狂奔,曼登·穆爾爵士伴隨在左,猶如一道白影。

注意!這時本該位於珊莎左側,負責保護國王未婚妻的曼登爵士卻騎到了小喬的身旁!

在隊伍萬分驚險地沖回紅堡之後,眾人驚魂未定,卻發現珊莎、獵狗等人還在外頭。

提利昂於是大聲斥責。

曼登爵士,你是她的護衛。

曼登·穆爾爵士不為所動,「當他們開始圍攻獵狗,我首先想到的是國王。」

而小惡魔這時想到的是什麼呢?

提利昂用麻木的手指按住隱隱作痛的太陽穴。若是珊莎·史塔克有個三長兩短,詹姆難逃一死。

詹姆……難逃一死,難逃一死!!!

好個機心深重的曼登爵士,好個與蘭尼斯特仇深似海的曼登爵士!

詹姆曾認為曼登爵士是眾鐵衛中除他自己以外最危險的一個,因為他面無表情,從不表現自己真實的想法。然後我們再來聽聽瓦里斯對他的評價。

「……艾林公爵將他帶來,勞勃賜予他白袍,僅此而已,倆人都沒給他多餘的關懷。而他儘管實力超群,卻不是那種老百姓願意在比武會上為之歡呼喝彩的人,更奇怪的是,他和自個兒的鐵衛弟兄們也沒往來。有人曾聽巴利斯坦爵士言道,曼登爵士沒有朋友,惟有寶劍,沒有生活,惟有職責……您看,我覺得賽爾彌這話不完全是稱讚。只需仔細想一想,就會覺得其中的古怪,不是嗎?他完全是理想中的御林鐵衛,沒有任何家室牽累,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守護國王。而今他死得也符合御林鐵衛的標準,手中擎劍,為了守護王族而英勇獻身……」

——卷三《冰雨的風暴》

這番話有沒有什麼地方讓你覺得似曾相識?

等兩邊斧刃都鋒利到可以用來刮鬍子,侍衛隊長才將他岑木和鋼鐵做的愛妻放倒在床上……效忠。服從。守護。十六歲時他立下誓言,就在他跟戰斧成婚的那一天。單純的誓言,單純的人,大鬍子僧侶們如此評價。

——卷四《群鴉的盛宴》

不覺得他們有那麼一點兒相像么?

道朗親王曾多次表示,君臨有自己的耳目——當然,瓦里斯就不用說了,閃木傾向於認為多恩伸到君臨的遠不只是「耳目」。因為「紅毒蛇」還說過另一句話:「我哥哥並不嗜血,但這十六年來,他也並非在睡大覺。」

第一個關於「時機」的案例先說到這兒。還是同樣的分析方法,我們再來看看書中另一個事關重大的啟人疑竇之處。

這是一個初讀時不可能注意到的細節。第一卷的第三章——全書凱特琳的第一個視點章節,貓姨彼時正把老瓊恩的死訊帶給丈夫——

他們視線相對,她可以清楚地看見他受的打擊有多大,正如她所預料。奈德年輕時曾在鷹巢城做過養子,而膝下無子的艾林公爵待他和另一名養子勞勃·拜拉席恩有如生父再世。當瘋王伊里斯·坦格利安二世要求他交出兩人的項上人頭時,這位鷹巢城公爵揭起他的新月獵鷹旗,寧可興兵發難也不願出賣他誓言守護的人。

——卷一《權力的遊戲》

大家不妨先別往下看,琢磨一分鐘,看能不能從上面這段話里發現什麼不對勁兒的地方。

瞧出來了么?

所謂疑點,正是那句「瘋王伊里斯·坦格利安二世要求他交出兩人的項上人頭」。首先,翻譯是精準無誤的,原文也是「the Mad King Aerys II Targaryen had demanded their heads」。那麼問題就來了,伊里斯要奈德的腦袋尚可勉強解釋為因為布蘭登事件遷怒於他的兄弟,可勞勃又哪裡得罪了國王呢?難道因為他和奈德過於要好了?

要知道,勞勃可是伊里斯未出三代的血親——按中國人的論法,勞勃的老爹史蒂芬·拜拉席恩是伊里斯二世「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姑表兄弟,年輕的風息堡公爵得管國王叫一聲大伯。更何況史蒂芬公爵一向是伊里斯的忠犬,公爵夫婦倆遵國王之命去自由貿易城邦給雷加王子選妃,為了這趟公差,卡珊娜夫人甚至丟下了剛出生不久的藍禮!雖然這趟差使最終徒勞無功,但畢竟人家夫婦倆是因公殉職,伊里斯就算不念表弟、弟妹的忠勤,也該念一點血緣情分,何至於無緣無故就要大侄子的人頭呢?

閃木曾在貼吧里提出過這個問題,很多同好粉絲都提出了自己的觀點,但多數不得要領。這其實是個孰因孰果的重要問題,它既是篡奪者戰爭的導火索,也決定了鷹鹿狼魚四家打出的叛旗是否正義——究竟是刀加脖項不得不反,還是早有預謀尋釁而動?

事實上,甚至對艾德的株連也不屬於維斯特洛領主清算叛徒的正常做法。就算布蘭登以下犯上的行為再怎麼大逆不道,他本人和父親瑞卡德公爵以及公爵帶去君臨的兩百精兵都已「伏法」,這麼多條性命也該足以平息國王的怒火了。常規的善後應該是宣詔次子加以申飭,只要他承認父兄的罪名並願意向鐵王座誓言效忠,就准許其保留父親的爵位。最多是讓艾德獻出子女作為人質,或者削減他的頭銜和封地——鷲巢堡伯爵瓊恩·柯林頓的經歷就可作為很好的參照。

鳴鐘之役後,伊里斯坦格利安的疑心病大發作,在瘋狂而盲目的怒火驅使下剝奪了他的全部頭銜,並將他流放。柯林頓家族的領地和柯林頓伯爵的頭銜被他表弟羅納德爵士全盤接收……戰爭結束後,勞勃·拜拉席恩著手毀滅獅鷲家族,羅納德保住了性命和家堡,但頭銜被永久剝奪,從此他只是鷲巢堡騎士。鷲巢堡轄下九成的土地則被劃給那些在戰爭中支持勞勃的風暴地領主。

——卷五《魔龍的狂舞》

兵敗且遭疑忌的首相尚可保命,其弟還能繼承頭銜和全部領地,後來作為風暴地諸侯中為數不多的保皇黨,羅納德也並沒有被勞勃砍了腦袋。相形之下,為何伊里斯一張嘴就要奈德這個次子的人頭呢?就算殺了奈德也沒辦法剝奪史塔克家人對北境的權利,因為他後面還有個弟弟班揚。若說伊里斯是要像對待暮谷城達克林家族那樣徹底夷滅狼家,卻又沒有任何證據表明鐵王座有針對臨冬城的軍事行動。

看似毫無道理的株連除了把封臣逼到揭竿而起,到底還有什麼作用?我們該如何理解伊里斯這種不合常理的行為?難道僅僅一句「他瘋了」就可以解釋一切?

作為叛軍起義的導火索,布蘭登事件及其引燃的國王的「怒火」改寫了整個大陸的歷史,徹底扭轉了七大王國的政治局面,讓原本涇渭分明的王黨與太子黨之爭一下變得錯綜複雜起來。一位資深冰火迷曾在給閃木的回復中寫下這樣一句話:「錯誤春天的真相是開啟整部書秘密的一把鑰匙。」這把鑰匙所能打開的大門之後,正是全書留給讀者的兩個最大懸念——瓊恩的身世之謎和「預言中的王子」之謎。考慮到那段真相的重要性,閃木並不認為上面所說的疑點會是馬丁初落筆時的疏漏。相反,這些疑點正是愛玩智力遊戲的馬丁刻意留給細心讀者的只鱗片爪、管中一斑。

征服歷282年——也就是赫倫堡比武大會的轉年,年僅21歲的布蘭登·史塔克帶著一眾「榮譽護衛」正在騎往奔流城的路上。他剛剛完成了一件事關家族未來和國家未來的重大使命。在國王大道彼端等著他的是他青春靚麗、溫柔賢淑的新娘凱特琳。顯然,布蘭登此時的心情既輕鬆又愉悅,說是「春風得意馬蹄疾」也毫不為過。

可惜,我們現今已經無法得知隨他前往奔流城的「伴郎團」的全部陣容,我們能夠了解的僅是其中後來隨他去了君臨的四位,他們分別是艾伯特·艾林、喬佛里·梅利斯特、凱勒·羅伊斯,以及布蘭登自己的侍從伊森·葛洛佛。這些朋友的姓氏顯然給布蘭登此行增添了特別的分量,他們是來自谷地、河間地和北境的大貴族的子嗣,象徵著未來主導維斯特洛的新勢力——也即「鷹鹿狼魚」東、南、北、中四大「王國」的結合。尤其是艾伯特·艾林,他是鷹巢城公爵瓊恩·艾林的侄子和繼承人。艾伯特是瓊恩唯一的弟弟羅納·艾林爵士留下的唯一骨血,羅納在艾伯特很小的時候就已過逝,而瓊恩也一直沒有子嗣,因此他指定了自己唯一的親侄為繼承人。

就在他們已經到達河間地,甚至可能離奔流城不遠的時候,一個匪夷所思又令人怒髮衝冠的消息突然截住了布蘭登,並把他和自己即將擁有的一切美好未來永遠隔開!

這顯然是個疑點重重的消息。

首先是消息傳遞的方式——這是我們要說的第二個疑點。

如果萊安娜被人劫持時當真有她的隨從得以逃脫,那麼北方人的第一反應顯然是飛報臨冬城,如果覺得距離太遠也該直奔最近的城堡以便「飛鴉傳書」。傳書的目的地首選臨冬城,其次就是鷹巢城——因為萊安娜的未婚夫、真正的事主勞勃在那兒。但偏偏消息被傳到了布蘭登那裡,而不論是臨冬城的瑞卡德還是鷹巢城的勞勃和奈德似乎都對此一無所知,否則如何解釋暴脾氣的勞勃還能安安穩穩在巨人之槍頂上和奈德做遊戲?

考慮到布蘭登一行是個移動的目標,因此消息不可能是烏鴉帶來的,它應該是某個神秘人物追上隊伍捎來的口信。我們有理由相信送信之人是布蘭登的舊識或者就來自臨冬城,因為如此駭人聽聞又事關重大的消息倘若來自陌生人總歸會令人生疑。很遺憾,馬丁並沒給我們透露更多的信息,但如果我們的思維再開放一點,就會注意到伊森·葛洛佛是布蘭登帶去君臨的四個人中唯一的北方人,也是後來慘烈的屠戮中唯一得以倖免的一個!要知道,其餘三人可是「未經審判便遭處死,父子無一倖免」。君臨解放後,命大的伊森隨奈德南征風息堡,繼而又去了極樂塔,最終死在多恩的紅色沙漠里。他為何能在布蘭登事件中僅以身免成了一個無人知曉的秘密。

拋開思維定勢的禁錮,我們會意識到布蘭登原本帶在身邊的一行人與隨他去君臨奔向毀滅的四位可能並非同一陣容。至少,布蘭登還派了個人去奔流城送信,以至於霍斯特接到消息時暴跳如雷,「充英雄的傻瓜,他如此稱呼布蘭登。」

事實上,布蘭登當時很可能並沒立即「狂血發作」,而是做了一些理智的安排。他差遣一部分人去奔流城給未來岳父送了口信,出於禮貌,這個負責向霍斯特解釋女婿為何「逃婚」的人不能只是個僕從下人,閃木相信為首的送信人應該正是來自風暴地的某個貴族子嗣,這也是我們沒有在隨布蘭登赴君臨的陣容中發現風暴地貴族的原因。

至於這麼做的理由,或許是布蘭登不希望勞勃的封臣在事情解決前與聞更多內情。在布蘭登心裡,此時最擔心的很可能不是妹妹的安危而是她的貞操。作為狼家兩代人中唯一的女孩兒,萊安娜是一系列聯姻中最重要也最脆弱的一環。費盡心機構築的聯盟很可能因為萊安娜的失貞而一朝瓦解。此外,還有另一層原因也讓布蘭登冷汗直冒,心裡發虛,那就是此事很可能是一樁針對他去年某件醜行的報復行動!

無論如何,布蘭登·史塔克決心自己解決此事——而且是在影響儘可能小的範圍內解決。出於對雷加人品的信任,他相信這件事可以通過男人間的交涉來解決,因此他沒帶全部的人手去君臨。而且,他帶去君臨的人中也不全是他原本的隨從。以常理推斷,那個神秘的送信人應該也被布蘭登帶在身邊——至少這位目擊者可以用來和雷加或者其他綁架者當面對質。

所以,我們難道不該對伊森·葛洛佛有所懷疑么?

說到這裡,我們不得不解釋一下布蘭登此行所肩負的使命。

零二八一年,那是一個春天。有一位伯爵在河間地神眼湖邊畫了一個圈。神話般升起座座大帳,奇蹟般誕生段段傳奇……(你們表在心裡唱出來哦!)

這位領主老爺的名字付之闕如,我們只知道他是希拉·河安夫人(五王之戰中避戰出逃,將赫倫堡拱手讓給泰溫的河安伯爵夫人)的丈夫、當年赫倫堡河安家族的家主。彼時河安家財雄勢大、人丁興旺,不但是河間地的二號家族,在七國上下也是排得上號的大貴族。某一天,在造訪過他的弟弟——御林鐵衛奧斯威爾·河安爵士後不久,河安大人突然決定舉辦一次有史以來最盛大的比武大會,以便向全國貴族炫耀他的城池和子孫

「那次盛會舉世矚目。除馬上長槍比武,還有按古老風俗舉行的七方團體比武,以及弓箭與擲斧比賽、賽馬和歌手的競技,傀儡戲演出,外加許多宴會和娛樂。河安大人家財萬貫,更兼出手大方,他宣布的豐厚獎金吸引了數百名挑戰者。連您尊貴的父親也親臨赫倫堡,而他之前已有多年未曾離開紅堡。七大王國里最偉大的領主和最優秀的戰士們齊聚一堂,馳騁沙場,卻被龍石島親王搶盡了風頭。」

——卷三《冰雨的風暴》

此時的雷加二十二歲,已是個娶妻生女的成年男子。隨著父王的日漸癲狂,龍石島親王的形象也在世人心中愈發高大。早在幾年前的蘭尼斯港就已非常明顯,據瑟曦回憶,「他們給我父親的歡呼比給國王的響亮兩倍,但給雷加王子的卻又是我父親大人的兩倍。」平民百姓尚如此,貴族階層就看得更清楚了。像巴利斯坦就認為,雷加本該比他服侍過的所有三位國王加起來還好。從這一點來看,雷加果然是個很聰明的人,他懂得瓦里斯所說的「力量存在於人心,人相信什麼是力量,什麼就是力量」的道理——很多時候「像一個好國王」要比「做一個好國王」重要得多,雷加很善於扮演「別人眼中的好國王」,而不像史坦尼斯或羅柏那樣只管咬牙跺腳地拚命做一個「自己心目中的好國王」。

繼續說回赫倫堡比武大會。前傳《神秘騎士》的故事中馬丁已經為我們揭示了野心人士如何利用比武大會堂而皇之地達成政治目的。伊里斯和雷加想必也都聽說過自家先人伊耿五世是如何挫敗第二次黑火叛亂的。因此,當瓦里斯向國王報告說赫倫堡可能是又一個白牆城時,已經五年不出紅堡的瘋王決定親臨現場進行震懾。

或許你要問雷加確實想迫使父王遜位么?答案應該是肯定的。

且不論這是出於高尚的目的還是自私的目的——老實說,閃木不覺得一個二十二歲的王子會等不及父親傳位給自己,僅僅從我們能夠發掘出的大量細節來看,早在赫倫堡之前,雷加已經初步形成了一個以「新派貴族」和部分御林鐵衛為骨幹的班底。所謂新派貴族,是閃木自創的一個稱謂,這裡指的是相對於伊里斯時期與王室聯繫緊密的「老派貴族」而言的一個群體。

對伊里斯二世來說,最堅定的支持首先來自於有姻親關係的兩個戚族,一是自賢王戴倫時期就與龍家「換親」——戴倫娶多恩公主,他的妹妹丹妮莉絲又嫁到陽戟城——的多恩馬泰爾家,更不要說伊里斯又娶了多恩的兒媳婦;第二就是風暴地的拜拉席恩家族。拜拉席恩這個姓氏的祖先據傳是龍家的私生子,而史蒂芬公爵的母親正是傑赫里斯二世的親妹妹,伊里斯與史蒂芬是貨真價實的表兄弟。這兩家再加上首相泰溫的蘭尼斯特家族,構成了伊里斯穩定大局的統治基礎,也即所謂「老派貴族」。

雷加想要搶班奪權,直接與父親的老班底勾勾搭搭顯然是充滿風險的,更好的選擇是爭取到七國中其他四家「新派貴族」的支持,新派貴族本身對榮耀的渴望和提升家族地位的訴求也與王子「敢叫日月換新天」的壯志不謀而合……

新派貴族,也即鷹、狼、魚、玫瑰四家,事實上已經與後來顛覆龍家統治的鷹鹿狼魚四方聯盟非常接近了。最後的區別僅僅在於鹿家和玫瑰家的互換,忠於伊里斯的史蒂芬公爵暴斃,而勞勃被送去老瓊恩那做了養子——所以說這場看似偶然的風暴也摧毀了龍家統治的一根柱石;另一方面,充氣魚大人逆向思維了一把,最終選擇了保皇。

紅色部分為新派貴族,黑色部分為老派貴族

圖片來源《冰與火的世界》設定集,本土由衣櫃軍團漢化

儘管原著中透露的線索非常有限,但狼家長子很可能正是鷹鹿狼魚四方結盟的實際操作人。畢竟他是四個家族中年紀最大的長子,是少一輩人物中的佼佼者。而雄心勃勃的瑞卡德也是締結「太子黨」的積極推動人。

這一點我們從赫倫堡比武大會的與會情況就可見一斑。

按照瓦里斯的可靠情報,這屆大會早已被心照不宣地定位為一場「辭舊迎新,力捧太子」的大會。儘管我們不能說來參加這場奧林匹克的貴族就都是支持雷加反對伊里斯的,但「七大王國」各不相同的參會情況還是說明了一定的問題。

北境方面,瑞卡德本人雖沒到場,卻派來了包括萊安娜在內的全部子女,甚至連霍蘭·黎德這樣深居簡出、與世隔絕的領主也來了——對於因信仰差異通常不那麼熱衷於比武大會的北方人來說,這樣的陣容已經很說明問題。谷地方面,鷹巢城治下各大家族,比如羅伊斯、杭特等悉數到場,老瓊恩還把勞勃和奈德兩個養子也帶來了。河灣地方面,年輕氣盛的梅斯·提利爾公爵親自挺槍上陣,相信其麾下諸侯也會相當踴躍。

與之相映成趣的是「老派貴族」的表現。西境方面,沒有證據表明有任何凱岩城治下的領主到場,為了白袍來此的詹姆可能是唯一的例外。多恩方面,似乎只有熱衷於比武的奧柏倫親王到場。不過奇怪的是,當「雷加·坦格利安催馬跑過自己的妻子——多恩領馬泰爾家族的伊莉亞公主,將愛與美的皇后的桂冠放在萊安娜膝上」的時候,火爆脾氣的「紅毒蛇」竟然沒有當場發飆!風暴地方面,除了勞勃,僅有一個瑞卡德·隆莫斯出鏡,此人還是雷加的侍從。

由此可見,「新派貴族」和「老派貴族」在扶太子雷加上位一事上表現出了涇渭分明的態度。

不過,最糾結也最有趣的還屬河間地貴族。這場大會的主辦地就在三河流域神眼湖畔,主辦方是河間地的二號家族河安,此外,有一些三河貴族比如佛雷和海伊也都參加了大會。但是,作為河間地的最高宗主,奔流城公爵霍斯特卻表現出了抵制的態度。一方面他還沒有下定最後的決心,另一方面河安大人受自家兄弟蠱惑,自作主張地「越級」承辦這次大會,顯然也讓霍斯特惱火不已。此時的霍斯特簡直就是五王之戰時的瓦德·佛雷,一邊和新勢力勾勾搭搭尋找因人成事的機會,另一邊卻還想傍一個舊勢力以備不測。鱒魚家打的正是這種兩邊下注的算盤,指望著押一局穩賺不賠的「荷蘭賭」。

如何爭取未來岳父的鼎力支持,這正是擺在布蘭登面前的一道難題。所幸的是,赫倫堡比武大會的一段插曲讓一切都柳暗花明。各種證據顯示,布蘭登在比武大會結束後不久就來到奔流城——閃木寧可相信他是從赫倫堡直接取道前來。一方面布蘭登為準岳父描繪了赫倫堡大會上新派勢力欣欣向榮的大好局面,也為他帶來了局勢的最新發展——詹姆·蘭尼斯特業已白袍加身,不可能娶我小姨子啦!另一方面,布蘭登也要落實自己的婚期。

這次准翁婿間的會談最終成了一場討價還價的談判。空口白話當然打動不了老辣的霍斯特,他要的是實實在在的保障。此外,正是這次造訪奔流城期間,布蘭登和小指頭進行了那場既對後者的人生影響深遠、也對前者的家族影響深遠的決鬥。正與難纏的准岳父扯皮扯得心頭冒火的布蘭登顯然心情不佳,他似乎把小指頭當成了發泄對象,重傷對方的潛台詞顯然是「連你這麼個東西也敢來阻撓爺的聯盟大計」!

最終,霍斯特的條件雖然苛刻,卻也不是完全無法滿足。因此,在離開奔流城時,布蘭登如此與未婚妻凱特琳依依話別:「夫人,此行不會太長。等我回來,咱們便可成婚。」

數月之後,布蘭登帶著他的「伴郎團」啟程重返奔流城。其中一位伴郎身份特殊,他剛剛被指定為一方公爵的繼承人,他也將成為爭取河間地加盟的最後一枚砝碼。

要知道,那時候布蘭登所知的萊莎·徒利還是個冰清玉潔、乖巧美麗的十六歲少女,只有年輕俊朗的鷹巢城少主方能與其般配!

然後,我們再來看看權力天平的另外一頭。

請注意,伊里斯·坦格利安二世的「謚號」是「瘋王」,而非「蠢王」,很多讀者往往把兩者當成了一回事。越接近真相,我們就會越發為伊里斯的可怕而頭皮發麻。縱觀人類歷史,從希特勒到喬布斯,一系列致力於「改變世界」的「曠世奇才」大都帶有不同程度的瘋狂特質。瘋狂只是世人給他們貼的標籤。究其原因,無非是他們的所思所想太過匪夷叵測,他們的所作所為又著實驚世駭俗。最要命的是,他們恰恰不乏將腦海中的瘋狂念頭付諸實施的能力!正如謙和睿智的傑赫里斯二世給自己家族下的評語:「瘋狂和偉大是同一枚硬幣的兩面。」

伊里斯十來歲就成了家族的希望之星,多年的王者教育和宮廷浸潤,讓他早早就具備了一個優秀國王應有的政治智慧和權術手腕。要想探究這位「瘋子天才」的心路歷程,我們不妨當一回易形者,暫且讓自己的靈魂鑽進伊里斯的皮囊——

擺在你面前的是一個赫倫堡大會後暗流激蕩、危機四伏的王國。你年輕有為的長子深得人心,聚攏了七國上下一多半的大貴族向你施壓,試圖終結你的統治。你原本倚重的舊勢力要麼權柄易主,要麼遠在天邊,最可靠的一個也已負氣歸隱,甚至連本該是「你血之血」的七鐵衛也有一半成了「太子黨」。王領內近在咫尺的小貴族敢於對你公然抗命、陰謀加害——你當然清楚除了「蕾絲蛇」,達克林伯爵背後有更大的黑手,因為你英明神武的兒子在你被困暮谷城長達半年的時間裡毫無作為甚至壓根兒沒有親臨現場指揮救援。除了那個在維斯特洛無根無基、被你從狹海對岸延請來委以重任的情報總管,紅堡內外,你再無一個可以完全信任之人!

想要親自討伐那些妄圖變天的大貴族么?你所能號召的力量恐怕已不足以打贏一場全面戰爭,何況敵人也沒給你什麼興兵的借口。

要麼,發動一場腋肘之變控制太子?須知雷加封在孤懸海外、城堅船利的龍石島。縱然你可以用種種借口把兒媳婦和孫女羈留在紅堡,但鐵衛奧斯威爾爵士既然不惜動員自己家族舉辦大會為雷加造勢,天知道有多少近臣已經傾心於王子,只怕命令未出紅堡,雷加就已得到消息。

或者,乾脆廢長立幼?可惜沒有任何世間律法支持你這樣做。除了等不及你蒙諸神召喚,太子在所有方面都無可挑剔,而韋賽里斯……小王子還只是個六歲的頑童,更何況前代血龍狂舞的悲劇給家族和國家帶來的創傷至今思之猶痛……

你的敵人聰明得緊,他們從不輕舉妄動,卻每一天都變得更加強大。你才三十八歲,若按「人瑞王」傑赫里斯一世的標準,你還可以君臨天下至少三十年。而且,你真的有決心除掉自己的長子么?十七年來,你一直都視這個光芒四射的兒子為自己當仁不讓的繼承人,若殺了雷加,你或許就看不到「預言中的王子」出世了……除了眼睜睜等著被迫遜位的那天——或者被一劑毒藥結束統治——你還能做點兒什麼?你為此食不甘味,夜夜難以安寢……

你到底該怎麼做才能馴服七大王國這匹即將脫韁的野馬?

這其實是個中國封建帝王常常面臨的難題——「皇子結黨」。閃木不禁想起清宮劇里幾乎被說濫了的那句話:「按大清律例,皇子不得結交外臣」。雖說這是宮廷大忌,卻屢禁不止,而這種行為一旦被查辦,甭管是誰先結交的誰,永遠是打在外人身上的板子更狠。有培養前途的皇子只要具備基本的演技,在父皇面前涕淚交流、悔愧不已一番,通常會得到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而懷揣不可告人目的捧皇子臭腳的大臣卻往往難免丟官掉腦袋。

——兒子畢竟是自己的,這是人之常情,伊里斯再瘋狂也無法在這一點上免俗。

無數個夜晚的輾轉反側之後,「瘋王」伊里斯二世給出了他的解決方案,一個在他看來效果最佳、成本最低、代價也最小的方案。

當了二十年國王,伊里斯實在是太了解手下這幫大貴族了。他們已經貴為公爵,除了極個別的瘋子,沒有人會妄圖把自己的屁股放到那張可怖的鐵椅子上。七大王國的顯貴們一輩子營營役役,無非就為了鞏固自己的統治、提升家族的地位——說穿了就是四個字「家族未來」。而家族未來如何體現?顯然集中體現在他們的後代身上。給自家長子定一門好親事,給次子和幼子們尋一個好主子。幾大家族拚命往雷加身邊聚攏,無非就是要在未來的王者那兒謀一個前程。伊里斯所能給出的獎賞早已在舊勢力身上用盡,而雷加那兒還有大把的「期貨」可以預支。

他可以直接摧毀那些妄圖變天的大貴族么?

或許不行,但他可以摧毀他們的希望、他們家族的未來,進而達到熄滅他們雄心壯志的目的!

幾乎對所有的維斯特洛領主而言,已經成年的兒子——尤其是長子——都是最大的軟肋。想想白港的鰻魚大人為了拯救自己僅存的兒子是如何跪舔佛雷們的,想想瑞卡德·卡史塔克接連失去三個年輕強壯的兒子(註:長子哈利昂在暮谷城之戰後失蹤,次子和幼子都在囈語森林之戰喪於詹姆之手。)後變得多麼瘋狂,甚至連一向強橫冷血的泰溫都無法在詹姆被俘後保持冷靜,要知道他可以眼看著外孫——當然也是孫子——死在面前都沒有絲毫失態……

這裡頭顯然不全是親情的因素。對任何領主老爺來說,繼承人都是他們半生心血所系,是他們唯一真正的「事業」。一旦繼承人——尤其是培養了很久業已成年的繼承人——有個三長兩短,一系列圍繞他搭建的勢力框架都將坍塌無存,而接連失去兩個成年兒子則意味著連補救的機會都沒有!還有更要命的一點,在那個人均壽命很低的年代,失去成年兒子意味著不遠的將來家族命運無可避免地要掌握在一個孩子手裡。如果羅柏的經歷還不能說明其後果的可怕,那農人戴瑞家族則以其慘遭滅絕的下場注釋了無力保護家族和自己的幼主有多麼可悲。

關於這一點,時常口出名言的老剝皮有一句話最能說明問題:「罷了罷了,我不可能活到兒子們成年,而幼主當家對任何家族都是災難。」正是基於這樣理智和睿智的考慮,盧斯·波頓強咽下自己的厭惡,把邪僻愚昧的拉姆斯·雪諾劃歸了正統——要知道這個私生子不但毒死了深得父親寵愛的嫡出哥哥多米利克,而且後來又謀害了好幾個尚在襁褓中的嫡出弟弟!

從老剝皮那兩聲蒼涼不已的「罷了」,你們能看出失去優秀繼承人後的貴族老爺有多麼心灰意懶了吧?沒錯,伊里斯並不想要戰爭,他所追求的正是這樣的效果!

至此,我們可以繼續說回伊里斯二世的連環計。

接獲假消息後,布蘭登一行四人在早已被策反的伊森·葛洛佛的指引下去了哪兒呢?——他們去了君臨,要知道,雷加當時可並不在君臨!這無疑更加說明了整件事是個徹頭徹尾的陰謀。

此時的布蘭登還一廂情願地以為自己要解決的只是感情糾葛引發的誤會和私怨。他在心裡認定妹妹被劫持一事與自己在赫倫堡的酒後失德有關。

那個膚如凝脂、深發紫眸的女孩兒——她叫亞夏拉,亞夏拉·戴恩,他本來是想為弟弟艾德牽線的,但她似乎對他更有意,而他後來喝多了,對「長劍」染血的渴望也再一次隨著他的狂血沸騰起來……

事情已經過去半年多了,布蘭登懷疑亞夏拉沒準懷了他的孩子,而她哥哥是王國內的頂尖騎士、更是雷加的密友。「你布蘭登也是有妹妹的人!」這事實在無法不讓人聯想到來自拂曉神劍的報復。御林鐵衛無法擅離職守,所以只有央求雷加……或者乾脆是假借雷加的名義。布蘭登甚至猜測亞瑟的目的是要阻止自己迎娶凱特琳,從而為妹妹亞夏拉爭取這個名分。但無論如何,你雷加不能這麼不識大體啊,咱們哥們兒間有什麼不能當面說開的呢?

帶著這樣紛亂糾結的思緒,布蘭登率領幾個伴當闖進了紅堡,隨後就與早已在那兒恭候多時的罪名撞個正著。「伊里斯用叛國罪指控他們,並挾以為質,召他們的父親入宮受訊。結果人到君臨,未經審判便遭處死,父子無一倖免。」提利昂犯下弒君大罪都還能爭取個比武審判,布蘭登等人的遭遇難道還不足以說明伊里斯的陰謀么?

事實上,凱特琳所了解的情況與實際情形還有些許出入。以伊里斯的精明,絕不會貿然殺掉有價值的人質。他留了艾伯特·艾林一命,用以威脅谷地的老瓊恩,「拿勞勃和艾德的腦袋來換你的繼承人」,這才是伊里斯的原話。他不能容忍養父子三人都是公爵,而且這兩個年輕人在赫倫堡的出色表現給國王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只有除掉他們,他才能放心地把風暴地和北境交到稚嫩的史坦尼斯和班揚手裡。他會將艾伯特扣留在君臨以確保老瓊恩的「忠誠」,至於剩下的霍斯特,無非是要把女兒嫁出去,不論是讓韋賽里斯迎娶萊莎,還是把蕾妮絲許給艾德慕,都可以讓奔流城公爵樂顛顛地趕來君臨下跪……

只可惜,伊里斯低估了老瓊恩對兩個養子的感情!更加低估了勞勃的領袖魅力和源自祖母的血統的號召力——這種號召力在新派貴族失去雷加之後顯得愈發重要!

不過伊里斯的計劃也絕不算失敗,雖然戰爭無可避免,但它至少成功地分化了雷加和他的支持者,讓兒子不得不重回自己膝下。閃木非常懷疑伊里斯用伊莉亞母子和萊安娜的安危作為威脅,才最終能夠迫使雷加協助自己收拾亂局。而王子在戰亂開始後直到石堂鎮之戰前的「失蹤」顯然也與此有關……

究其實質,設計誘殺布蘭登一行與將詹姆收為鐵衛的戰略出發點是一致的,只不過因為懲治的對象親疏有別,所以形式上一剛一柔。如果往咱們中國人的「三十六計」上套,兩者都叫「釜底抽薪」。

至此,我們終於可以對第一個疑點給出正式的答案。伊里斯之所以索要勞勃和艾德的人頭,無非是要除掉幾大家族這些簇擁在雷加身邊、風頭正勁的成年子嗣。

在赫倫堡,國王親眼目睹了這群年輕人的勃勃英姿,一個個記下了他們的名字。也正是在赫倫堡,伊里斯以創造性的方式廢掉了泰溫的繼承人,一舉粉碎了他和霍斯特結盟的計劃。在他眼中,泰溫是即將倒向對立面的一個可怕對手。比武大會後的幾個月,前首相萎頓低調的反應又給了伊里斯滿滿的正反饋,在他眼中,自己毀掉敵人繼承人的戰略已經初見成效。於是,在瓦里斯日益強大的情報網的支持下,瘋王著手展開了新一輪的「定點清除」行動。

這一次,他的突破口是萊安娜。

我們不得不向伊里斯表達一下敬意,他總是能一下抓住對手的命門。如果把鷹鹿狼魚四家之間縱橫交織的親友關係形容成一張網,那萊安娜無疑是這張網上最薄弱也最關鍵、牽一髮動全身的一個結!

除了尚在搖擺的霍斯特有兩個女兒,四大家族就只剩小狼女這一個閨女,鹿家和鷹家都沒有女孩兒,本來就是僧多粥少的局面,這是其一。其二,萊安娜是狼家長子的妹妹,又是鹿家長子的未婚妻,從赫倫堡的情況來看,布蘭登和勞勃正是這群年輕人中的翹楚,也勢必成為雷加日後最得力的臂助。還有其三,在赫倫堡比武大會的最後,萊安娜竟然還和太子本人扯上了一層曖昧關係!這顯然是雷加蓄意為之,卻無意中給了伊里斯一個絕佳的靈感。

說到這裡,第三個疑點浮出水面。如果雷加對萊安娜真的是不可遏止地一見鍾情,他為小狼女戴上「愛與美王后」的桂冠也純粹是出於兒女私情,那麼我們如何解釋勞勃當時的反應?原著中沒有特別提及這點,彷彿當風息堡少公爵不在場一樣。但那可是勞勃啊!他的族語是「Ours is the fury」,他怎麼能容忍別的男人當眾向自己的未婚妻示愛?!難道彼時勞勃在同步進行的七方團體比武中被揍得不省人事了?

奈德的回憶告訴了我們當時的情況。「他記得布蘭登的笑,記得勞勃在團體比武中的狂暴威猛,記得他一邊左劈右砍,將對手一個個擊落馬下,一邊哈哈大笑的模樣……當王太子在決勝戰中擊倒巴利斯坦爵士,繞場一周,準備接下優勝寶冠時,勞勃正與瓊恩和老杭特伯爵作最後的拚鬥。」

赫倫堡無疑是屬於年輕人的一屆盛會,考慮到老瓊恩和勞勃的關係,而杭特又是鷹巢城公爵的封臣,閃木實在無法想像十八歲正處於身體機能巔峰期的勞勃會被這兩個老頭子放倒在地。因此,當「雷加·坦格利安催馬跑過自己的妻子——多恩領馬泰爾家族的伊莉亞公主,將愛與美的皇后的桂冠放在萊安娜膝上」的時候,旁邊一塊場地上的勞勃應該是意識清醒的。

事實上,雷加奉萊安娜為「女神」這事兒更大的可能是一場事先安排好的政治秀,而勞勃也是心知肚明、被打了預防針的。

首先,你們不至於天真到相信雷加贏得冠軍全憑實力和運氣吧?就像前傳《神秘騎士》中的「提琴手約翰」(這是戴蒙·黑火二世的化名)在白牆城比武大會上一路過關斬將一樣,赫倫堡大會上的種子選手們也是心有默契、聯手做局,務必確保他們的「銀王子」斬獲這次大會的冠軍。

在赫倫堡持續數天的馬上長槍比武中,雷加至少擊敗了四個著名對手,依次分別是「青銅」約恩·羅伊斯、「狂血」布蘭登·史塔克、「拂曉神劍」亞瑟·戴恩和「無畏的」巴利斯坦·賽爾彌。這幾位個個名頭響亮、身手不凡,青銅約恩、拂曉神劍和八卦斯坦更是專靠比武大會刷積分漲排名的「職業選手」。

看看為太子做局的這幾位吧。青銅約恩是老瓊恩的嫡系,布蘭登是太子黨的主力,拂曉神劍不但是雷加「一起祈禱」的好基友,還是他最有默契的御用陪練,兩人在幾年前的風息堡比武大會上就上演過連續折斷一打長槍的好戲碼,當然,亞瑟·戴恩最終還得在第十三個回合里敗給太子。而在決賽中把王子扶上冠軍寶座的巴利斯坦,恰恰是四年前在風息堡擊敗雷加,令他只能屈居亞軍的那個人!

當然,巴利斯坦·賽爾彌嚴格來說並不是一名「太子黨」,他認為御林鐵衛中的「墮落者參與權力的遊戲」,但這也並不妨礙他認定雷加比他服侍過的三位國王加起來還要好。「雷加,他本應成為王中之王。」儘管老爵士也時常設想自己當初如果把雷加打落馬下是否會讓一切有更好的結局,但在當時,「技術性地」放棄個把冠軍為眾望所歸的王子讓路也著實算不得什麼有失榮譽的行為……

無論如何,雷加不負眾望地把赫倫堡大會馬上長槍比武的冠軍收入囊中。既然過程可以被控制,王子在頒獎儀式上的「出格」表現顯然也是經過設計的。伊里斯的意外蒞臨給大會蒙上了一層陰影,但雷加必須發出自己的聲音,他要向天下昭告新時代的來臨,也要向那些忠於父親的「老派貴族」發出最後的警告!

從小到大,雷加身邊最親近的人幾乎都來自舊勢力,他的前兩任侍從瑞卡德·隆莫斯和瓊恩·柯林頓的家堡都在自風暴地,他最好的朋友亞瑟·戴恩來自多恩一個古老高貴的家族,後來父親又為他娶了一位多恩新娘。隨著史蒂芬公爵的過世和勞勃的迅速成長,風暴地無疑已經轉投太子麾下,而多恩領似乎仍是國王的死忠。雷加在赫倫堡大會諸侯,接替母親執掌多恩不久的道朗親王不但不予響應,其麾下的封臣居然也一個都沒來。王子顯然對此頗為惱火,他必須對妻子娘家的輕慢做出回應!可在父親的監視下,他又能怎麼做呢?

——唯一的方式只能是傷害溫柔善良的伊莉亞!

既然要通過羞辱妻子警告馬泰爾家族,雷加總歸是要把「愛與美王后」的桂冠送給某位女士,而這個女孩兒顯然應該來自支持太子的「新派貴族」,不巧的是,已有婚約在身的萊安娜·史塔克略顯尷尬地成了幾大家族中唯一到場的未婚女性!

於是乎,事情最終演變成了我們所知的那個樣子——並非完全出於當事人的本心,在當時卻有不得不如此的苦衷。

從另一方面來說,所謂「愛與美的王后」說穿了只是為比武助興的一項彩頭,是騎士階層為了意淫自己所標榜的「羅曼蒂克」式的愛情而設計的無聊環節。當然,這一傳統客觀上極大地增強了比武大會對貴族女性的吸引力。事實上,騎士們嚮往的羅曼蒂克愛情並不施之於那些能與其發生合法或非法性關係的女性,而通常是針對那些因地位差距、道德約束或習俗障礙顯得可望而不可即的貴婦——也就是今人所謂「女神」。也正因為這層無法逾越的障礙,騎士愛情才具有柏拉圖式的詩情畫意。發展到後來,「愛與美的王后」更多地體現了獲勝的騎士在當時當地對某位貴婦激賞崇慕的一種情愫——比禮儀略高,卻遠到不了愛情的地步,雙方都不會太當真,基本相當於今天我們找心儀的女明星合個影簽個名——否則那些已婚騎士得了冠軍又該如何?難道為免閑言碎語,非得每次比武大會都把老婆帶去,以防萬一得了冠軍不知所措么?

作為一個已婚男人,雷加把桂冠放在萊安娜膝上這一行為原本無可厚非,甚至到不了觸怒勞勃的程度。如果說有什麼出格之處,只在於他的妻子伊莉亞就近在咫尺,而這也正是太子刻意要達到的殺傷效果!

更為可悲的是,就連這一點兒曖昧的情愫後來還被伊里斯用來構陷雷加,讓他再也無法面對布蘭登和勞勃。

呃,你說什麼?雷加為什麼不找機會向勞勃解釋?

這當然也是個很有趣的問題。

首先在布蘭登死無對證、萊安娜下落不明的前提下,雷加該如何解釋?再者戰亂開始得非常突然,勞勃、奈德等人忙於收服封臣、整軍備戰,雷加想必根本沒有和他們見面的機會;第三,閃木深信雷加其實是和勞勃當面解釋過了的,否則你說勞勃和奈德是如何得知萊安娜被安置待產的具體地點的呢?——這可是伊里斯不惜浪費三名御林鐵衛也要誓死守護的秘密,要知道就連一戰定生死的三叉戟河大會戰也不過只有勒文親王、瓊諾索·戴瑞和巴利斯坦三名鐵衛隨雷加出戰。

其實,雷加正是在三叉戟河之役中試圖向勞勃做一個於事無補的解釋。「三河交匯處的沙洲淺灘」也是兩人在布蘭登事件後唯一的見面機會。

試想一下,假如你是勞勃,在那樣的情況下,縱然對方出於善意告知你未婚妻的具體所在,你會願意相信他的解釋么?你會願意相信這個近一年來你恨之入骨的人其實是無辜的么?

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我不得不提醒你,你如今擁有的一切和即將擁有的一切可全都建立在對方是個背信棄義的無恥之徒這一道義基礎之上!

縱觀全書,勞勃幾乎是唯一一個質疑雷加人品的人,用奈德的話說「勞勃對坦格利安家族的恨意幾近瘋狂」。「還有雷加……你覺得他強暴了你妹妹幾次?幹了她幾百次?而同為知情者的奈德卻對敵人的品格推崇有加——當然,「奈德趕到現場時,雷加已經倒卧河中,氣絕身亡」,他是後來從妹妹那兒獲知的真相,而善良的奈德也始終以為勞勃是不知情的。甚至十多年後,勞勃國王仍然在夢中一遍遍對自己催眠,「每晚在夢中,我都要殺他一次……就算再殺他個一千遍,他還是死有餘辜。」

「不等他說完,我便一錘掄過去,我的戰錘狠狠鑿穿他那件黑鎧甲,刺進他那顆黑心,教他當場死在我腳下。」

最後,你們知道勞勃「篡奪者」的外號是從哪兒叫起來的么?其實那是御林鐵衛奧斯威爾·河安爵士給他起的,奧斯威爾是堅定的擁太子黨,也是策劃赫倫堡大會的主要人物,他口中的「篡奪」指的並非是勞勃意圖篡奪龍家的統治,而是勞勃篡奪了本該屬於雷加的一切!

至此,我們或許已經分析出了所謂「私奔」事件背後的真相。假如正是瘋王下令秘密綁架了萊安娜,那麼瓊恩到底更可能是雷加的兒子還是他的……否則我們無法解釋雷加為何膽敢肆無忌憚地將懷孕的情人安置在大舅哥的地盤上,更無法解釋連詹姆都不敢擅自調派的雷加竟然能號令包括「白牛」在內的三大鐵衛置國王於不顧去守衛自己的「小三兒」。雖然我們沒有更多不容置疑的鐵證,但從美學角度來說,三大主角提利昂、丹妮、瓊恩擁有同一個父親是否是個更有誘惑力的謎底?龍有三個頭,兩兄一妹的組合是否是對伊耿太祖一王雙後的一種呼應?再者,三大主角分別出自婚外通姦(提利昂)、婚內強姦(丹妮)、婚外強姦(瓊恩)的身世也似乎更合馬丁一貫的黑暗脾胃……

閃木:黑城堡特約專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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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必會有,因為《冰與火之歌》尚未完結,馬丁還是可以把之前跑偏的東西修正回來的。

  當然目前說得上是BUG的也有,搬運了幾個過來。

1.維斯特洛貨幣與逆天的獵狗

{遠離科學}~《冰與火之歌》小說中BUG分析,(長期更新),求精也——這個帖子指出的第一條BUG就是冰火貨幣設置的不合理,以至於桑鐸·克里岡在比武上贏得的40000金龍能成為足以左右維斯特洛命運的資金……這個樓挺有意思,不長,推薦看完。

  馬丁自己也承認了金龍+銀鹿+銅星體系的不合理。

2.過大的時空尺度

《冰與火之歌》中的時間和空間尺度是否設定得太大了? - 權力的遊戲(美劇)

3.部分軍事戰略的失真

《冰與火之歌》有哪些明顯的缺陷? - 珞凌的回答——這個回答里也提及了冰火時空尺度過大的問題。

4.「年」的定義

感覺冰與火之歌裡面的「年」是個多餘的概念——全樓圍繞「年」展開的討論,建議幾方觀點都看看。

5.布拉佛斯鐵金庫

有點金融常識的人就知道,鐵金庫的日子好過不了。——鐵金庫的設定究竟科學與否?

6.疑似紕漏(前後矛盾)

丹妮莉絲·坦格利安真的不會染上瘟疫嗎? - 基因——這個是我提的問題,不清楚馬丁會怎麼自圓其說。

  還有瑟曦對瑪格麗說王室成員遇到比武審判時,若非自己上場,只能由御林鐵衛代為出戰。可她之前卻讓並非御林鐵衛的「魔山」格雷果·克里岡做喬佛里(或她自己)的代表。

——

  最後是一些設定不合理的地方。不過冰火畢竟是奇幻小說,不必深究這些細枝末節的問題。

1.月茶

  月茶(又被霍斯特·徒利稱為「艾菊茶」,配方是薄荷+艾菊+苦艾+蜂蜜+薄荷油)這種墮胎避孕全能藥物就是不科學的存在。依靠月茶,瑟曦·蘭尼斯特、萊莎·徒利、阿莎·葛雷喬伊三人成功墮胎/避孕,概率接近百分百!拋開墮胎藥物不提單說避孕,現在的安全套和長效避孕藥都做不到100%成功。

  摘一段冰火女性節育指南:

艾菊(tansy)也叫菊蒿,菊科雛菊屬,名稱來源於拉丁語athanasia,意為」不朽「,最初用於屍體防腐。古希臘人、羅馬人都有將艾菊作藥用的記載。艾菊的使用高峰出現在中世紀,也就是作為影視作品的《權力的遊戲》與史詩奇幻作品的《冰與火之歌》所映射的歷史時期。即便這一時期,艾菊最主要的作用仍然是用於疏通腸道、控制胃腸脹氣、治療消化不良,艾菊與女性生育有關的藥力尚無定論,且自相矛盾,一說可用於流產避孕,但也有地區將之用於催孕和保胎。

  當然艾菊中的側柏酮在達到一定劑量後確實會引起子宮出血等癥狀。

2.無垢者

無垢者怎麼長肌肉?

無垢者沒有恐懼痛苦慾望和感情,那他們戰鬥的動力是什麼?

  當然丹妮莉絲·坦格利安獲得無垢者的那筆交易在很多讀者看來也是不科學的。

3.卓戈卡奧

馬王,冰火的一個漏洞


就想知道賈坤那麼強,怎麼關進囚車的


伊莉亞馬泰爾,魔山說他當年親手捏碎她的頭顱,但是包括八卦斯坦等一幫人都說,發現伊莉亞的時候,她一直在喊一個人的名字,就是殺害她的兇手才咽氣。所以要麼是魔山記錯了,要麼就是伊莉亞執念極深。。。

還有一個只是個疑惑。

錯誤的春天,雷加王子繞過她獻花給萊安娜(伊耿281),然後一年後誘拐萊安娜或者說私奔了(伊耿282)同時,伊莉亞生下小伊耿坦格利安(伊耿歷282)。也就是說,花心在前,生子在後。而伊利亞是在生下小伊耿之後,被斷定不可以再生孩子。丹妮莉絲也是在神殿見過雷加和伊利亞,伊利亞在給小伊耿餵奶,雷加說要為他寫一首冰與火之歌,然後望向窗外說龍有三個頭(這個時候他已經知道伊利亞不能生育了),然後他誘拐萊安娜。

但是錯誤的春天時,他是怎麼知道一年後要發生的這些事的?他怎麼知道一年後他的妻子再生一個就不能生了?所以說,要麼雷加真的是預言帝,要麼他當時就是花心了。。。


實際上老馬寫書是很嚴謹的……許多書迷挑出的bug大多是一些「不合常理之處」,是可以被解釋的,

還有一些bug,比如下面將說的這個:

風息堡比武中,紅毒蛇出戰了兩次

在白典記述的巴利斯坦生平中,我們可以讀到

"在史蒂芬公爵於風息堡舉辦的比武大會上,成為獨一無二的冠軍,相繼打敗了勞勃·拜拉席恩、奧柏倫·馬泰爾親王、雷頓·海塔爾伯爵、瓊恩·柯林頓伯爵、傑森·梅利斯特伯爵和王太子雷加·.坦格利安"

在八卦斯坦回憶雷加時,卻提到

王太子陛下年輕時,曾有一回堂皇地出現在風息堡的比武會上,依次擊敗了史蒂芬·拜拉席恩大人,傑森·梅利斯特大人,多恩的紅毒蛇和後來被證明是御林中臭名昭著的土匪頭目西蒙·托因的神秘騎士。那天,他在與亞瑟·戴恩的比賽中折斷了十二支長槍"

根據時間線來看,這兩段引述所指的比武會應該是同一場,從描述中也可以發現不是團體比武,那紅毒蛇出場了兩次就變得不太合理了……

看上去十分有理有據是不是!哈哈哈老馬你真是百密一疏啊是不是!其實書中常有這種「在人物回憶中與當時的場景不一致」的出現,比如獵狗到底有沒有吻sansa,比如貓姨記錯了藍禮的死亡地點……但老馬有個萬能理由!那就是這種類型的bug,他都能解釋為:人物的記憶是有偏差的!!!

「明明是八卦斯坦記錯了,才不是我寫錯了呢哼!」


艾莉亞與獵狗走到了佛雷家族的欒河流域,她都知道她的哥哥,母親在城堡裡面,她也不知道瓦德·佛雷心懷不軌,那為什麼要與獵狗化裝成豬倌,而不是進城堡直接跟守門人說「我是史塔克家的,我要見我哥哥母親什麼的」。難道她已經覺查到了即將到來的紅色婚禮?


瑟曦和詹姆顯然是異卵雙胞胎,怎麼會長得一模一樣呢?


說不上bug吧,只是我的一個疑問。因為看書也不太細,可能作者解釋了我沒看見。

既然書中世界季節變化無常,那年是怎麼定義的?


為什麼瑟曦和詹姆生的孩子都是正常的,一點毛病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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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與火之歌》中哪些人物可以稱得上純爺們?
為什麼在權力的遊戲中prince martel被譯成馬泰爾親王而不是馬泰爾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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