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小野田寬郎這個人?

永不投降——二戰最後一位放下武器的日本軍人 小野田 寬郎(1922年3月19日-2014年1月16日)

起因於quora的這個樣一個問題:

Facts and Trivia: Off the top of your head, what is the most interesting fact you know?

萬分感謝被邀請的人,如有打擾實在抱歉!

補充:http://zh.wikipedia.org/wiki/%E5%B0%8F%E9%87%8E%E7%94%B0%E5%AF%AC%E9%83%8E

http://news.qq.com/a/20140117/010898.htm

http://blog.tianya.cn/blogger/post_show.asp?BlogID=677342PostID=7666739


字數比較多,第一次在知乎髮長篇大論

戰鬥與生存——小野田寬郎的三十年游擊戰爭

前日本陸軍少尉小野田寬郎,自1970年代以來在日本本土一直是飽受爭議的現象級話題人物,原因是其作為舊日本軍人,在日本已經承認戰敗投降後的近三十年間,竟一直隱匿在南太平洋的小島上進行著他自認為可為「日軍反攻」提供必要支持的「游擊戰爭」。1974年3月9日,小野田寬郎才接到前上司——舊日軍陸軍少佐谷口義美的「投降命令」,並隨即向當地菲律賓空軍司令正式投降。為尋獲小野田等人,在此三十年間,菲律賓軍警共進行133次圍剿,雖然並沒有抓獲小野田本人,但分別於1954年5月7日與1972年10月19日擊斃了其兩名部下。而在長達三十年的這段時間裡,小野田寬郎及其部下共斃傷菲軍民130餘人,並實施了多次所謂的「狼煙作戰」,為了獲得食物,小野田等人還「徵用」了大量當地農民的耕牛。使當地平民蒙受了巨大的生命財產損失。

1944年12月,小野田寬郎與弟弟滋郎的合影(立者)

歸國後的小野田寬郎在不久之後即寫出了《我在盧邦島的三十年戰爭》(以下稱回憶錄)一書,該書由講談社出版,其中不僅記錄了小野田三十年來的經歷和感悟,更多的是對其野外生存手段和戰鬥經過的描寫。在小野田看來,這本書實際上應當算作「戰鬥經過報告」並提交給原上級「大日本帝國陸軍參謀本部」但該部門隨著舊日軍的戰敗早已不復存在,為了向公眾世人交代這名轟動一時的「殘留日軍」的三十年經歷,這份「戰鬥經過報告」即由商業出版社面向公眾出版發行。《我在盧邦島的三十年戰爭》短期內即在日本賣出了60萬本之多,小野田也搖身一變,成了「名符其實」的暢銷書作家。

小野田寬郎:1922年(大正11年)生於日本和歌山海南市的普通家庭,1939年(昭和14年)由和歌山海南中學畢業,隨後進入田島洋行貿易商社工作,並在不久之後被調往中國湖北省漢口市的分部工作,其時日本侵華戰爭戰局緊迫,1942年(昭和17年)5月,20歲的小野田寬郎即在漢口接受了徵兵檢查並以「甲種合格」的結果順利通過。當年年底,已經回到家鄉的小野田接到入伍通知前往和歌山步兵第61聯隊報道。作為新兵的小野田最初被送往中國江西省南昌市,並在南昌市郊參加了掃蕩中國游擊隊的作戰行動。1944年(昭和19年)1月,小野田又被選拔前往日本九州久留米的第一預備士官學校進修。當時日本法西斯已現敗亡之兆,小野田在學校里演練最多的正是「決死突擊」式的玉碎戰法。

當年8月,小野田被上級調派到一個所謂的「東部第33部隊」。此部隊其實正是「陸軍中野學校二俁分校」,該校址位於當時日本濱松北部的二俁市(今天龍川二俁町)。小野田寬郎正是在這裡接受了大量的訓練和洗腦,為之後進行的三十年游擊戰爭埋下了伏筆。

陸軍中野學校和其它以強調服從和「效忠天皇」為精神指導的軍校完全不同,其校風自由開放,教授的東西也千奇百怪,不拘一格:諜報·謀略·宣傳·防諜等科目是主要學習的內容。眾所周知的是,受武士道精神的熏陶,舊日軍以寧可自殺也不願被俘的思想所左右,但在中野學校的觀念卻截然相反;其教授學員「與其切腹自盡不如成為俘虜。」因為如此一來便可以伺機掌握敵人的情報,為將來「反攻」提供支援。實際上中野學校二俁分校正是為了培養「南部戰線及本土游擊戰人員」的目的而建立的。小野田及其它230名學員正是第一期畢業學員。1944年11月30日,為期三個月的中野學校特殊訓練即告結業,小野田和同期的43名學員即將被派往菲律賓前線。

1944年12月7日,小野田和另外22人一行,從宇都宮南機場乘坐一架陸軍的97式重爆改和兩架百式重爆飛往南太平洋戰場的菲律賓前線,而從當年10月開始,日本海軍已在對決美軍艦隊的萊特灣海戰中敗北,陸軍方面則調派了第14方面軍司令山下奉文及所部欲圖「保衛」菲律賓。而小野田寬郎的上級谷口義美少佐向他傳達的口頭命令正是;「-----奔赴盧邦島,指導當地警備隊實施游擊戰------」就是這條命令決定了其之後三十年的命運。1944年12月30日晚9時,小野田寬郎乘坐一艘從日本民間徵用來的機帆船,攜帶大量的炸藥,燃燒筒和手榴彈等裝備器材,從馬尼拉出發前往盧邦島赴任,於1945年的元旦抵達盧邦島的狄里克港。

盧邦島

說到這就不得不介紹一下小野田此後「奮戰」三十年的戰場:盧邦島。盧邦島位於菲律賓的呂宋島和民都洛島兩個大島之間,雖然是一座面積不足400平方千米的小島,但因為扼守著馬尼拉灣所以在戰時可算是重要的戰略要地,該島北部有菲律賓空軍機場而南部是連綿起伏的山地,生長著茂盛的熱帶叢林,此外島上還居住著約18000名居民,這些人在該島的東海岸和北部海岸的小塊平原地區開墾農田,種植稻穀。有時也會出海捕魚,過著半農半漁的生活。盧邦島上的自然資源極其富饒,小野田在書中形容為「即使穿一件襯衫,光著腳也能生活」。儘管如此,島上的現代化基礎設施卻非常匱乏, 但出於鞏固軍事戰略要地的需要,美軍早在日軍侵入之前就已在島上建有雷達站和機場,彼此之間還修築了完善的公路。小野田登島時,該島的守備由早川茂紀少尉及所部的盧邦島警備隊隊員50人以及陸軍機場大隊的一個24人小隊,聯同海軍航空整備隊的55人組成。除此之外島上還有負責情報信息的70名航空情報·雷達探測人員。這些200人左右的駐島日軍只配備有38式步槍,連步兵大量裝備的擲彈筒都缺乏,如真的需要展開游擊戰,大量的手榴彈也將必不可少。念於此的小野田曾上報師團部請求調撥一挺92式重機槍以及至少600發彈藥以加強防禦力量,但師團部以重機槍不適合機動作戰為由拒絕了這一要求。為完成使命,小野田又想到破壞狄里克港碼頭和島上機場,但破壞碼頭的計劃遭到陸軍機場大隊的反對,陸軍需要港口來向呂宋島輸送航空燃料和撤出部隊,搗毀機場的行動也被海軍整備隊否決,因為他們認為「將來如果反攻以後,機場也將無法使用!」小野田作為見習軍官也無法下達強制性命令,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時間被拖延。

1945年1月3日,美軍終於展開了呂宋島登陸戰,小野田寬郎則在美軍艦隊經過盧邦島時向上緊急致電通報了這一情況,並隨即詳細上報了美軍艦隊的數量和艦種航向。炮轟數日後,美海軍陸戰隊於1月9日從呂宋島的仁牙因灣登陸。2月28日,50名美海軍陸戰隊從盧邦島內側海岸登陸,不久之後美軍艦隊又駛進東部的狄里克港海灣,開始用艦炮向島上轟擊,兩小時後海軍航空兵的對地攻擊機又向日軍地面陣地進行低空掃射並投擲炸彈,飛機離開之後,海軍陸戰隊的主力部隊終於乘坐登陸艇向盧邦島迅速駛來。

一整個營的美海軍陸戰隊在4輛坦克和多艘登陸艇的掩護下登陸盧邦島,而駐島日軍隨後馬上又發現戰線後方也出現了大量迂迴包抄的美軍,此時的小野田可謂是腹背受敵,而當初計劃施行的破壞任務卻一個都沒完成。最後,盧邦島上這支不到200人的守備日軍成建制和美軍進行的戰鬥僅僅持續了4天。時至1945年3月中旬,僥倖存活下來並和小野田一起在深山中的日軍野營地集結的日軍僅剩四十餘人,而小野田寬郎是其中唯一的軍官。4月18日,小野田和島田莊一伍長率領的守備小隊被美軍打散,只有小野田和島田伍長回到會合地點,幾天之後小冢金七一等兵又加入進來,三個人就這樣開始了長達數十年的游擊生涯。

此後,小野田等人不僅要和在山林里的美軍周旋,還積極活動,伺機破壞盧邦島上的軍用機場,但美軍當時似乎沒有要使用機場的意圖,時至1945年年底,美軍開始向島上撒布由山下奉文簽署的投降命令書,但被謹慎的小野田等人認定為是由狡猾的美軍參謀「偽造」的指示書。不願「受騙」的小野田等人在日本正式投降之後行動依然非常頻繁,而實際上,次年1946年的三月下旬,盧邦島上除小野田寬郎等四人外,其它41人的日軍殘餘已經全部投降。

小野田寬郎,島田莊一,小冢金七以及後來加入的赤津勇一 一等兵此時成了盧邦島上唯一的殘留日軍,在二戰結束後的數年裡不僅與菲律賓軍警戰鬥,還要在沒有後援的情況下在島上生存下去。四人中,島田莊一伍長和小冢金七一等兵是分別來自琦玉縣和東京八王子市的農家子弟,島田不僅身強力壯射擊技術一流,而且具有各種在密林中生存的技能,小冢金七則善於騎馬,對於執行的任務也抱有必勝的信念,與兩人相比,赤津勇一 一等兵則孱弱得多,這名來自東京的召集兵在之後的幾年給其它三人製造了許多困擾。小野田寬郎是四人里軍銜最高者,所以擔任隊長之職,但其自稱從為以此向其它隊員下達過強制性命令。

四人小隊持有的武器裝備包括:除小野田外,其它三人各有一支三八式步槍,小野田本人攜有一把軍刀和一支九九式步槍,因為兩種步槍口徑不同,所以三八式步槍使用的6.5毫米彈藥共約兩千發,而供九九式步槍使用的7.7毫米彈藥只有三百發,但據小野田稱,後來將手中六百多發路易斯式旋轉機槍使用的7.7毫米彈藥改造後可供九九式步槍使用。所謂路易斯旋轉機槍是日本海軍裝備的改進自英國劉易斯式航空機槍的一種7.7毫米機槍,一般配屬於海軍航空兵的飛機和海軍艦艇上使用。但其使用的是改進自英國0.303RBritsh彈的7.7毫米有底緣步槍彈,不同於陸軍使用的無底緣和半凸緣式7.7毫米彈藥(九九式步槍使用的是無底緣式的7.7毫米彈藥)除此之外,每人手裡還有兩枚手榴彈和兩支手槍。

小野田等人非常注意戰鬥裝備的保養,認為槍支和子彈對他們而言是和生命一樣重要的東西。所有戰鬥裝備中子彈的存放非常講究。除了隨身攜帶的40發常備彈藥外,其它多數子彈都存放在某處蟒蛇和毒蛇盤踞的懸崖絕壁里,而陳放的容器是從海灘撿來的空酒瓶,並用鐵皮封口。在可靠的彈藥和「稍微可靠」的彈藥上分別做好標記,生鏽的壞損子彈則在恐嚇射擊中使用。每年小野田等人都會仔細檢查彈藥的保存情況,對於槍支的保養則更加頻繁,但凡槍戰過後,小野田都會仔細地清潔槍管和彈膛,清理完後再塗上椰子油。1972年小冢金七戰死,小野田寬郎歸國後將他的遺物帶回日本,遺物中除了其使用的三八式步槍外,還有42發三八式步槍使用的6.5毫米彈藥,警視廳科研所對其進行的射擊檢查發現,除了3發變形外,有24發可以擊發,另外15發無法擊發的啞彈是美軍登陸時未及時修理的彈藥,將被用於恐嚇射擊。據小野田稱,在盧邦島進行游擊戰爭的三十年間,其每年至少要射擊60發以上的槍彈,卻很少有無法打響的啞彈。

小野田寬郎四人在盧邦島上的游擊戰爭不僅是指要不時和菲律賓軍警交火衝突,獲取食物生存下去同樣也是關鍵。對於隱匿在叢林里的殘留日軍的食物來源,實際情況和人們想像的不同,通常情況下人們肯定認為這支沒有任何後援的小隊,每天都過著朝不保夕,有上頓沒下頓的困苦日子。但前文提到盧邦島本身是物產豐富的熱帶島嶼,而且不得不承認小野田等人確實具有豐富的野外生存經驗。只要掌握基本的野外生存技能。在島上可以獲得的肉食就包括:馬,野豬,山貓,蜥蜴,魚,以及最主要的營養來源——牛。同時當地島民在香蕉園中勞作時,帶進叢林的鹽巴和米飯也是他們「虜獲」的目標。

在回憶錄中,小野田詳細描述了獵牛的手法:狩獵一般是在雨季進行,目標是5到15頭的牛群,具體的行動時間是在傍晚或月夜開始,由下風處行進到牛群50米以內,然後一槍命中牛的心臟,接下來迅速切斷牛的頸動脈放血,隨後就是解牛,兩個人要花一個鐘頭才能將牛肢解完,通常狩獵一頭牛就可以獲得兩百斤牛肉。牛肉一開始一般製作成牛排或烤肉,後來為了長期保存,試著用鍋長時間的燉煮,煮一天半時間之後肉就能夠保存一周到十天不腐。牛肉乾的製作方式則複雜一些,但可以保存更長的時間,而且口感更佳,最初小野田等人將牛肉切成薄片,抹上鹽巴放在陽光下晒乾,後來因為容易被發現而改用火熏。在多次的摸索後,他們掌握了最佳的製作方法:即將肉切成撲克牌大小的兩厘米厚薄片,用小火熏烤一整晚,為了不被人發現,熏制都在深夜的密林中進行,一天三到四個小時持續一周,可以將一頭牛製作出250片熏肉。牛肉是小野田等人獲得能量和營養的主要途徑,小野田寬郎描述為「牛肉吃下去,不費什麼力氣就可以一口氣爬上樹」而對於」徵用」當地島民所放養牛群的行為,小野田等人給自己找的借口是:反正它們也是要獻給美軍吃的,不如讓我們念經送它們一程。

在共同戰鬥數年後,小野田等人的四人小隊在1949年(昭和24年)發生了變故,因為菲律賓和美軍在這幾年間都曾經向島上散發過戰爭已經結束的信息,只是因為小野田寬郎和小冢金七兩人的頑固死硬,從未接受日本已經戰敗的事實,而且戰前作為「陸軍中野學校」的畢業生,小野田自覺肩負著所謂「殘置諜者」的重任,妄圖進行他的「百年戰爭」而堅決不肯投降。但小隊中的赤津勇一一等兵因為自身身體條件較為孱弱,思想也確實已經鬆動,所以在當年9月一人向菲律賓方面投降,小野田本人則將其行為毫不掩飾的認定為「逃跑」。當了「逃兵」的赤津勇一於1951年再次上島欲圖勸說剩下的三人迷途知返,菲律賓「討伐隊」也通過向島上空投終戰詔書和用擴音器喊話的方式勸說小野田等人投降,但均無功而返。不僅如此,在擺脫了「拖後腿」的赤津勇一之後,剩下的三人更加積極的開始展開游擊戰,為了鞏固「佔領區」他們甚至恐嚇和驅趕上山勞作的當地人,對於搜索他們的菲律賓軍警也毫不手軟的開火迎擊。1953年5月的一天夜裡,膽大妄為的三人竟然主動進攻在海岸邊宿營的「討伐隊」,這次有勇無謀的夜襲以小野田等人兩人受傷(其中島田莊一左腿膝蓋被打穿),僅繳獲敵人一支M1卡賓槍和一支步槍,勉強突破菲律賓軍警包圍的狼狽局面收場。雖然不算一無所獲,但受重傷的島田莊一喪失了勞動能力,繳獲的武器也因缺乏適用的彈藥而毫無價值,至此以後小野田等人徹底停止了這類得不償失的主動攻擊。

島田莊一之死

1954年5月初,剩下三人的「小野田部隊」遭受了第一次重創,一年前因為那次魯莽的夜襲而落下病根的島田莊一被菲律賓軍隊擊斃。

最初小野田等三人在盧邦島的西海岸巡邏偵察,在海灘發現了大量可疑的足跡,考慮到島田莊一有傷在身,小隊的行動能力堪憂,小野田本來想向島嶼的東部平原地帶轉移,但在島田的反對下三人還是決定暫時留在西海岸。第二天,小野田等三人,因為在一處斜坡晾曬準備作為後備口糧的南瓜而被討伐隊發現,並爆發激烈交火。混戰中島田莊一因為躲閃不及被擊中眉心而亡。

島田莊一被擊斃以後,僅剩小野田寬郎和小冢金七兩人相依為命,但他們竟然依舊精力充沛的在島上積極活動,每當經過島田被打死的那處西海岸山坡,兩人還要合掌祈禱。島田死後的幾年裡,菲律賓和日本本土都加強了搜尋「小野田部隊」的力度,勸降傳單滿天飛,但依然無一例外的被小野田寬郎和小冢金七認定為是假情報,1957年年底,兩人分別收到了來自小野田母親和小冢金七妹妹的書信。面對親人的呼喚,兩人倒是不懷疑信件的真實性,但卻認定家人都是迫於美帝淫威而違心寫下的勸降書。伍長島田莊一的死還引起了日本國內政府和民眾的高度重視,1959年5月開始,日方人員組成的搜索隊進行了為期半年的大搜索行動;搜索隊不僅向島上散布了數萬份傳單,還在全島各處開闊地設置了大型揚聲器,用日語向小野田等人喊話,在盧邦島西南海岸一帶,有的搜索隊員甚至身穿舊日軍軍服,打著日之丸旗,希望以此跟小野田等人取得聯繫。參與大搜索行動的不僅包括小野田寬郎的哥哥-----小野田敏郎和小冢金七的弟弟----小冢福治,曾經」投降「的」逃兵「赤津勇一也再一次地登島為日方搜索隊提供幫助,對於親人登島搜尋小野田寬郎和小冢金七的行為,他們兩人認為是狡猾的美帝派來的替身,所以不僅不為所動,還唯恐避之不及。11月26日,為期六個月的大搜索行動還是以失敗告終。

搜索隊走後,日本政府正式確認小野田寬郎和小冢金七兩人戰死,」戰死公報「第二次送往兩人家中,1960年,小野田的家鄉和歌山海南市還為其舉行了葬禮。兩人從此成了盧邦島上」活著的幽靈「。

林中生活

時至1960年代中期,不管是菲律賓方面還是日本本土的搜索行動,都暫時告一段落。島上僅存的小野田寬郎和小冢金七兩人此時面臨的最大問題已經不是和敵人的作戰,而是如何在盧邦島上繼續存活下去。

和其它南太平洋諸島一樣,從五月到十月是盧邦島上漫長的雨季。在此期間,不管是平民還是菲律賓軍警都不會進山,小野田等人可以過上相對「平靜的生活」。每當雨季來臨,小野田等人就會停止東奔西走,居無定所的游擊行動,他們一般會選擇在密林中一處靠近香蕉地或椰林並且便於獵牛的斜坡,然後建造一種當地常見的小屋,小屋的框架就是生長在斜坡上的樹木,小野田等人將其攔腰砍斷,當成支柱,然後在上面覆蓋橫木並用藤條繫緊,小屋內部分為兩部分,位於高處的一間作為卧室,低處的則作為廚房。其中卧室里的「床」用竹子製成,上面還有從當地人那裡「徵用」來的裝航空郵件的麻袋作為鋪蓋。而廚房裡甚至還搭了灶台,灶台由石頭砌成,正上方設置一擱板用來消除燒火時的濃煙,休憩時小野田等人的槍都掛在「屋頂」的橫木上,一方面便於快速取下,更重要的是防止受潮。雨季中這種傾斜搭蓋的林中小屋非常實用,不僅方便排水,而且視野開闊。小野田寬郎因為長期住在這種極富當地特色的小屋裡,以至於其回國初期住院期間要將病床傾斜15度才能睡著。雨季里的小野田等人也無法真正放鬆下來,為了準備旱季期間的「作戰行動」,小野田等人要為修補被服,保養武器,準備生活用品等許多瑣事忙碌。

如果說1959底到1960年的大搜索之前,小野田等人最大的敵人是美軍和菲律賓軍警,那麼此時他們首先要提防的就是在叢林中隨處可見的毒蟲蛇鼠。小野田本人就在一次睡熟中受到一種大型螞蟻的噬咬而造成左耳失聰。此外,被其它種類的有毒螞蟻咬後,不僅會腫起疼痛難忍的大包,嚴重者還會發燒危及生命。叢林中的蜜蜂群也是小野田寬郎談之色變東西,他們經常遇到由數萬隻蜜蜂組成的「大部隊」浩浩蕩蕩的從山腳附近的灌木叢上飛過,每當與其相遇,小野田等人只能用布包住頭,伏在地上屏住呼吸,戰戰兢兢的等待蜜蜂群飛過。露天睡覺時,小野田等人一定會把方圓三米之內的落葉枯木清理乾淨,不是日本人的潔癖作怪,而是防止毒蛇盤踞在這些東西下面,島上的毒蛇一般棲息在陰涼潮濕的岩石下,因為小野田等人知道島上毒蛇大量分部的三處地點,所以每次經過都會「頭也不回」地趕緊通過。除了那些含有致命劇毒的生物外,島上的蚊子也是令小野田等人嚴加防備的「敵人」。因為被其叮咬後不僅會感到不適,還容易患上瘧疾等疾病。小野田等人對付其的手段包括 : 偷盜當地人的內衣做蚊帳,以及選擇涼爽通風處睡覺,因為蚊蟲都是尋著人身上的汗味而來。另外,島上的老鼠也是令小野田寬郎頭疼的東西。小野田使用了近三十年的99式步槍比標準型的99式要短一厘米,就是因為槍托朽壞並被老鼠啃咬造成的,因為為了防止鏽蝕,小野田會在槍身上塗抹椰子油,而椰子油非常容易吸引螞蟻和老鼠。

1960年代中期,小野田寬郎身上的軍服已經穿著使用了近二十多年,顯得破爛不堪,因為軍援物品的完全斷絕,也只能縫縫補補繼續穿著,縫補需要的針線就地取材,其中針的製法是:用撿來的軍用鐵線用火燒紅一頭,然後錘遍再鑿出針眼,接著錘尖另一頭,再用火燒一次。而線是取自當地一種樹的樹皮纖維。游擊戰爭剛開始的幾年,小野田寬郎還能用帳篷布來縫補破損的軍服,但很快後面就難以為繼了,這時他自然又想到了「徵用」當地人的物資來解決問題。徵用的物品包括:美製的帳篷 軍靴 毛巾 水壺等軍用物資。每當得手之後,小野田等人都將其視為理所當然的寶貴戰利品。1974年,投降時的小野田寬郎身上穿著的是經過大量縫補拼湊的軍服,軍服本體是從當地人處奪來的夾克改制而成,袖子則是原來的褲管製成,都是尼龍製品,小野田對1960年代流行起來的化纖尼龍製品讚不絕口,認為這種面料不僅製成服裝穿在身上舒適防水,而且結實耐用,還可用來做成槍套保護槍支。

用小野田寬郎本人的話來說,在三十年的游擊戰生涯中,其和小冢金七兩人過著缺衣少食,沒有醫藥的叢林生活。但面對其它問題還可以勉強克服,最困擾兩人的是缺乏飲水。這可能很令人詫異,因為島上有多處清澈的河流,但出於健康的考慮,小野田等人從不喝生水,對此小野田的說法是「可以在戰場上死於敵手,但絕不能被寄生蟲或細菌打到。」因為島上農民放養的牛馬也會喝河裡的水,小野田等人擔心河水中混有牲畜的糞便。所以他們總要不惜花費時間精力地將水燒開才飲用。只有當敵人追擊得太緊,時局所迫才會喝生水。但他們只喝從山上岩縫中流出的冰涼的水,從平地農田流出或者沉積的溫水因為可能受到污染,所以從來不喝。小野田還詳細介紹了其在叢林中清洗軍服的方法,軍服的大部分地方都直接用清水沖洗,但領口和後背還有內衣褲的污漬要用鹼水浸泡後再清洗,鹼水是用木灰和水倒入鍋中攪拌,待木灰沉澱後取上層清水的方法獲得的。在小野田眼中鹽巴和水是同等重要的基本生存條件,鹽巴一般是從西海岸岩石間的天然鹽塊中獲得,當島上僅剩小野田寬郎和小冢金七後,兩人就到狄里克鎮或其他村子附近的鹽田中偷取,兩人一年僅食用一升鹽就夠了,當時倆人將鹽巴稱作「魔法葯」。因為鹽巴不僅能提鮮食品的味道,還能恢復體力。

狼煙作戰

一直以來,雖然各方通過種種努力向島上的殘留日軍傳達戰爭已結束的消息,但小野田等人依然堅信日本從未戰敗。而此時其與小冢金七的使命就是「確保對盧邦島的完全佔領」,只等有朝一日友軍反攻回來,到那時再將盧邦島作為跳板,一舉奪回馬尼拉。

為了顯示自己的存在,兩人在旱季時就會不時發動被小野田稱為「狼煙作戰」的破壞行動:每年十月上旬是當地島民種植的旱稻收穫的日子,此時小野田等人就會趁傍晚光線昏暗的時候出擊,當地人收穫種植的旱稻一般採取先割下稻穗,放到鋪在農田裡的稻草上,再覆蓋一層稻草在上面防潮的方式。這樣留在農田裡的稻穀就非常易燃。小野田等人首先以威嚇射擊趕走農民,然後點燃沾有椰子油的布扔到堆成垛的稻穀上。為了迷惑敵人,他們每年從不在同一塊稻田實施「狼煙作戦」,而是每年持續多則三個月少則一個月,隨機在不同的稻田裡進行放火破壞。小野田等人實施「狼煙作戰」的目的不僅在於向當地人和菲律賓軍警顯示自己的存在,使當地人對他們心生恐懼,小野田寬郎還一廂情願的認為警方知道兩人的存在後,一定會通知美軍,而日本的情報部門一定也會截獲消息,從而間接了解到兩人的狀況。在小野田等人實施「狼煙作戰」最為活躍的1965年左右,美軍的轟炸機群經常從盧邦島上空飛過,小野田寬郎認為那正是日軍大舉反攻的證明,但實際上是越南戰爭進入到了高潮階段。

小冢金七之死

1972年的雨季結束以後,小野田等人沒有急著展開「狼煙作戰」,直到該年的10月19日,兩人才從山林中來到狄里克鎮附近山丘上潛伏,此時他們眼前到處是當地農民堆積起來的稻穀和稻草,在計算好從「作戰」到打響狄里克鎮中的當地警察趕來所需要的時間後,他們開始了破壞行動。這次「狼煙作戰」一開始和往年實施的多次行動沒什麼不同,在開槍嚇跑了當地村民後,小野田寬郎和小冢金七用火點燃沾有椰子油的破布,扔到了稻草垛上,火焰立刻在四周的稻田裡升騰起來。但正當他們穿過稻田,準備撤離時,發現途中一棵大樹下放著一袋稻穀,小冢金七想將其作為戰利品帶走,可趁他們耽擱的功夫,菲律賓軍警已經趕到,雙方隨即爆發了激烈的交火,小冢金七在交火中被擊中右肩和胸口,當場斃命。而小野田寬郎則趁亂衝下山坡,躲進了山谷。

小冢金七的死對小野田寬郎的打擊非常大,失去這個唯一的戰友之後,他掩埋了小冢金七使用的背包和帳篷,而小冢使用了27年之久的38式步槍也被小野田精心用鐵皮包裹起來之後藏匿在了岩石縫裡。做完這一切之後,小野田寬郎在回憶錄中將心情描述為「一種無法言說的寂寥感侵襲而來」。

雖然島田莊一和小冢金七兩人先後被菲律賓軍警擊斃,但此時的小野田寬郎還是絲毫沒有意識到戰友做出的是毫無意義的犧牲,在偏執的幻想和強烈的復仇決心影響下,他甚至設定了自己的「生命年限」;那就是再過十年,即「在60歲生日那天突襲島上的雷達站,把剩下的子彈全部用完,豁出性命· · · · · ·」

第二次大搜索

和島田莊一被擊斃後的情況一樣,小冢金七的死再次引起了菲日兩國的高度重視,從1972年10月底開始,包括日本厚生省、日本駐馬尼拉大使館、以及小野田寬郎和小冢金七的家人朋友協同菲律賓空軍在內的200餘人,展開了第二次為期半年的大搜索。當時小野田寬郎87歲高齡的父親,以及前上司谷口義美少佐也登上了盧邦島。和1950年代那次搜索行動不同,菲律賓空軍出動了直升機和軍犬展開針對全島各處的搜索,但這次興師動眾的全方位搜索依然是白費功夫,半年的時間過去,勞民傷財的大搜索並沒有尋獲小野田寬郎的蹤影。

1973年4月末,搜索隊在徹底撤離盧邦島前,在山中為小野田寬郎建造了一棟名為「小野田山莊」的小屋。小屋中放置的新衣褲和帽子被小野田寬郎當做戰利品取走,通過小屋板牆上小野田寬郎父親留下的俳句,他得知了自己的老父也曾來到了島上。「小野田山莊中」還有大量搜索人員留下的日文報紙和親人寫給殘留日軍的書信,對於這些信件報刊,小野田寬郎都會偷偷拿走並仔細閱讀,其中的信息都被其曲解並依然固執的認為這是日本諜報機構和自己秘密聯絡的方式。

但所有的一切,都在1974年2月20日這一天,因為一個人的出現徹底被改變。

鈴木紀夫

當時的鈴木紀夫是年僅24歲且孤身一人的探險家,其於1974年2月16日登島,在密林里搭蓋起白色帳篷以希望找到傳說中的小野田寬郎,並將其帶回日本。而小野田在第一時間也注意到了這個可疑的陌生人, 經過4天的仔細觀察確定周圍沒有埋伏的討伐隊狙擊手之後,小野田寬郎才試著和其進行直接接觸。

經過一番交流,年輕的鈴木紀夫以戰後出生日本青年所具有的直率和「天真爛漫」的個性使得小野田的思想發生了動搖,但當對方將自己稱讚為「真正的英雄」時,小野田寬郎卻認為「自己根本不是什麼英雄,只是個軍人,忠實的執行被賦予的任務而已。」同時對於日本本土,小野田寬郎此時最關心的問題竟然是:「日本人全部吃上白米飯了嗎?是不是還過著貧困的生活,終日辛勤勞作?」

在兩人首次接觸的那個夜晚,小野田寬郎依舊對鈴木紀夫所說的事實將信將疑,對於鈴木紀夫說的話「99%都不相信,剩下的1%則是懸念」。為這僅有的一點點「懸念」雙方約定日後將由鈴木紀夫和小野田寬郎的前上司「菲律賓派遣軍參謀部情報別班班長谷口義美少佐」一起帶著投降命令書,向小野田寬郎口頭傳達投降命令。

但直到此時,小野田寬郎還是執迷不悟,雖然通過「小野田山莊」中的書報信件得知谷口義美早已不是一名軍人,戰後其在宮崎縣做了一名書店老闆,只是一個普通的日本公民,但小野田寬郎認為那只是他偽裝成普通人的假象,而其真正的身份還是一名地下活動的諜報員。這也說明了小野田作為「殘置諜者」執行地任務還有繼續下去的必要。

投降命令

雖然不抱任何期望,但在1974年3月初的一天,小野田寬郎還是在「小野田山莊」的聯絡箱中收到了一封鈴木紀夫的來信,信中表示其已經和谷口義美來到了島上,一起帶來的還有山下奉文簽署的投降命令書,而谷口將向小野田口頭傳達「命令」。

3月9日天黑之前,小野田如期而至來到了鈴木紀夫的帳篷附近,發現他出現在帳篷外的鈴木紀夫叫來了谷口義美,此時對於小野田寬郎來說,歷史性的一刻到來了:雖然已經脫去舊日軍軍服,但身為平民的前日軍少佐谷口義美還是手執「投降命令」,對全副武裝趕來的小野田寬郎鄭重宣布「停止作戰」。從登上盧邦島至今,小野田已經在島上度過了整整30年,距離戰爭結束也已經過去了29年,而小野田的游擊戰爭才剛剛結束。初登島時候20出頭的青春少年,此時已是一名51歲的前二戰老兵。

接受投降命令之後的小野田寬郎感到了無盡的困惑和茫然,醒悟過來接受了事實真相的他對於兩名戰友的死感到了深深的愧疚,在回憶錄中小野田認為自己是「失敗的軍人,是不知道日本已經戰敗,進行了三十年無謂戰鬥,不斷製造麻煩的人。「

但事情至此還遠未結束,小野田寬郎在接到「投降命令」之後,隨即前往島上的菲律賓空軍雷達基地參加「投降儀式」。但菲律賓軍方將儀式辦成了「接風宴席」甚至在席間慶祝起小野田的生日來,這讓自覺是「被俘日本兵」的小野田寬郎感到非常意外。1974年3月11日一早,盧邦島上的最後一名「殘留日軍」乘坐菲律賓空軍的直升機離開他度過了30年風風雨雨的「戰場」,前往馬尼拉的菲律賓總統府覲見時任的菲律賓總統馬科斯,總統對於小野田寬郎的行為決定既往不咎,馬上就赦免了他的一切罪行。次日小野田寬郎就乘坐本國的日航班機飛回了日本國內。

1974年3月10日晚在盧邦島空軍基地舉行的新聞發布會上,小野田向眾人展示自己保存了三十年的軍刀

交予馬科斯總統的軍刀很快就被歸還給了小野田寬郎,並且馬科斯總統還對其進行了特赦,准許馬上回日本

1974年3月11日乘坐菲律賓空軍直升機飛往馬尼拉的小野田寬郎

歸國

歸國的小野田寬郎一下飛機,便受到了日本民眾的盛大歡迎,這讓本想避開眾人視線偷偷回日本的小野田非常不適應。隨後在羽田機場附近東急酒店舉行的記者見面會上,小野田寬郎說出了那句流傳至今的「名言」,當記者問到「你人生中最寶貴的30年在森林中度過,對你的一生有什麼影響?」小野田寬郎經過深思後回答:「能夠在年輕氣盛的時候全身心地投入戰鬥,我認為是一種幸福。」言辭中絲毫不見對過去行為的懺悔。

見面會結束後,小野田一行並未馬上趕回家中,而是乘車前往市區的國立東京第一醫院。在醫院中,醫生對小野田寬郎進行了身體和精神方面的檢查,雖然狀況基本良好,但小野田還是住院療養了很長時間。而此時醫院外的各路日本媒體也對小野田展開了貼身跟蹤採訪,報道的角度也頗具爭議,有人認為其是「軍人精神的權化」,而和平主義人士則稱其為「軍國主義的亡靈」。小野田寬郎對這兩種稱謂都不以為然,只承認自己是「奉命戰鬥,最後殘存的唯一一名敗軍士兵.......只是遲到歸來的人而已。」

懷著如此糾結的心態,小野田寬郎自然很難融入戰後的日本社會。在未來的職業規划上,小野田設想過當一名幼兒園園長,自由攝影師,甚至從政參加候補議員選舉,但因為對日本戰後社會三十年來毫無了解,只知道「森林和戰爭」,所以這些設想都無法實施。後來經過講談社的邀請,小野田寬郎開始寫作「戰鬥經過報告」並隨後出版。雖然《我在盧邦島的三十年戰爭》一書銷量不錯,小野田寬郎也拿到可觀的版權費,但對戰後日本國內拜金勢利的社會現實始終格格不入,加上國民圍繞自身的種種非議,令小野田寬郎萌生了逃離的念頭,就在其歸國的七個月後(1974年10月),小野田寬郎接受二哥小野田格郎的邀約,前往巴西聖保羅。

「戰鬥」在巴西

早在1895年,巴西和日本就已經建立邦交關係,當年就有大量日本人移民於此,到達巴西的小野田寬郎,最初只是抱著散心修養的目的,但因為一次參觀一位日本移民的牧場,小野田似乎找到了自己人生的歸宿;在盧邦島上度過的三十年令其非常了解熱帶的氣候特點,而因為對當地人耕牛的「徵用」行動,所以諳熟牛的生活習性,用他自己的話說是「與牛和大自然相伴,沒有與人類相處的那種繁瑣關係。」加上當地已經有很多成功的日裔移民牧場主,而這些牧場主都表示將全力支持小野田寬郎,所以其馬上下定決心移民巴西,經營牧場。

小野田寬郎隨後將撰寫回憶錄的版稅全部投資到了購買土地上,最初的小野田牧場佔地514公頃,位於巴西中西部南馬托格羅索州,有250頭牛,在其它日裔牧場主的幫助下,小野田又在這片「少尉的牧場」上開始了新的「戰鬥」,經過一番辛勤苦幹,到1995年,牧場已經拓展到1128公頃,比成田機場還大,飼養了1800頭印度肉牛,但這種牧場在巴西也只能算中等規模。

小野田自然塾

經歷了最初幾年艱苦的開拓期後,巴西的牧場發展開始步入正軌,難得空閑的小野田寬郎於1984年夏天回到日本,在逗留的兩個月期間,首次在富士山腳下開辦了「自然孰」。

時至1995年,晚年的小野田夫婦基本徹底放下巴西牧場的事務,轉而在福島縣一處距離東北新幹線新白河車站約一個半小時車程,位於阿武畏山脈南端山坡下的平原開辦起「小野田自然孰」這一人生「最後的事業」

每年五月到十月,「自然孰」便接納日本各地的孩子,通過小野田本人的傳授,讓孩子們學到野外生存的技巧。除了教授理論外,小野田還組織四天三夜的野外生活,通過在自然環境下的磨礪,喚起孩子們的野性和堅定意志。

在阪神大地震中就有許多曾經在「自然孰」中學習過的自願者參與救援,每念於此,小野田寬郎都用寬慰的口吻說道「我這個只知道戰爭與自然的人,終於找到了剩餘人生的生存價值。」

如今小野田寬郎已經是一位90多歲高齡的老人,但近幾年這個不知疲倦的前二戰老兵依然頻繁往來於日本和巴西兩地,受邀參加各種活動和講座,甚至還多次重返盧邦島緬懷死在島上的兩名戰友。直到今年,據日本媒體的報道:當地時間2014年1月16日下午,這名「最後的日本兵」小野田寬郎在東京一家醫院因肺炎去世,終年91歲。

本文由本人縮寫自戰艦前幾年翻譯出版的小野田寬郎兩本回憶錄彙編 《不可玉碎 小野田寬郎的三十年游擊戰爭》一書 。其實帖上來之前我刪除的恰恰是對其人的評價,這是一篇很詳細的說明文了,只要能看完相信讀者心裡自然會有自己的評價。要指出的是本文完成之時小野田還沒死,最後一段是死後所加,語句有點生硬不足為奇。


先說一下第一反應:小野田的經歷很好地說明了一個人要堅持以自己的價值觀活下去,是肯定會傷害別人的。(在小野田維持自己軍人身份的過程里,有超過100人被他殺傷)

這不是一個貶義的說法。我認為不僅僅是小野田,任何人一旦堅持自己的價值觀,肯定有別人要受到損傷。哪怕是一個從不殺生,行為無可挑剔的聖人,他的光芒也要讓人心生慚愧,仍然是一種傷害。

我認為我要堅持自己的價值,將來也一定會傷害到別人。也許我不會表現得像小野田那樣直截了當(聲稱作為軍人無愧於殺傷別人),但是肯定也會用某個理由去辯解自己對別人的傷害。不過,這個小小的區別就是分歧點了。即使傷害他人是絕對的,對此事實表現的態度卻不是絕對的。儘管我會拐彎抹角地為自己辯解,仍然是因為有罪惡感。小野田似乎就沒有罪惡感,至少他的發言里沒有表現出來。或者是因為他真的沒有,或者是他把對殺人的罪惡感看得比我輕。

現在回到正題,說一下怎麼評價小野田吧:

從小野田無罪惡感的表態來看,我得說,他是一個比某些人(比如我)更加傲慢的人。

所謂傲慢,就是認為自己高於別人。儘管絕大多數人要把自己的生命看得比別人高,小野田把自己的生命看得比別人不是高出一點點,高到一個他不必覺得罪惡的地步。也許正是因為這種傲慢的力量,他才能堅持30年的叢林游擊生活。我自認做不到他那樣的地步。從道德角度而言,小野田的傲慢是貶義的;從力量至上的角度而言,小野田的傲慢則是褒義的。

故我的結論是:

對重視道德的人,小野田應當被評價為惡人。對力量至上者而言,小野田應當被評價為偉人。對於道德和力量都有一定重視的人,小野田就是個傲慢得超出一般的人。

2014 1月19日 補充內容

原本回答應該到此為止了,不過鑒於這是一個和大戰日本有關的問題,我覺得應該再補充一個部分:

以上面那種重視道德,力量至上的角度去評價小野田的方式,只能建立在不計算「小野田是日本人」這個觀念的前提上。

但事實上,即使是大部分情況下的力量至上者,都可能對「日本人」有一種情緒式的反抗。故,假如你認為小野田應當被評價為惡人,並不代表你一定是一個特別重視道德的人,而可能是一個有時候力量至上,又有時候情緒至上的人(價值觀不完全統一)。即使你認為小野田應當被評價為偉人,也不代表你就是個力量至上主義者,因為你有可能是一個帶有「日本人很了不起」觀念的人,是因為對日本人的正面情緒讓你才做出了正面的評價(也一樣是有時候情緒至上,價值觀不完全統一)。

之所以補充這個部分,主要還是希望不要有人把我的結論當作某種測試或者判斷別人的標準(但願是我杞人憂天)。我所設立的只是理想的模型,不是活人。活人總有觀念,情緒這些部分存在,沒辦法那麼輕易去測量的。

2014 1月22日 補充內容

答完問題後,出於興趣我買了小野田自傳的有聲書。聽完了以後發現小野田也並不是如我之前所說的那麼無罪惡感。他說在被護送去見菲律賓總統的路上,感到有可能會有村民朝他開槍,但是哪怕是那樣也沒關係。可見小野田內心還是對自己奪去的人命有責任心的。

儘管小野田殺了不少人,可是他不濫殺,不會單方面地欺負弱者。小野田和他的同伴曾經闖入村民的家裡尋找物資。村民逃走向警察報案,他們就恐嚇了一下村民,但沒有殺死村民。還有一次小野田他們抓到了一個村民,盤問了以後還是放走了。當小野田的最後一個同伴被搜索隊殺死後,他本來想要不顧一切地復仇,可是後來又因為種種考慮放棄了復仇。對小野田的這種行為,可以用我之前說的傲慢,也就是他身為力量更高者的驕傲來解釋,但也不是不能用良知來解釋。也許兩者皆有。

總之,現在我覺得評價小野田這個人變得越來越困難,因為他身上有很多不同的特徵。原本我認為其中最突出的就是傲慢,現在我又覺得不是如此。原本我認為小野田是一個道德的反例,但是他其實又有一些基本的道義操守。比起那些瘋狂屠殺的日本軍人,倒不說小野田的行為才是戰爭時的道德規範,

硬要評論的話,小野田倒不如形容為責任心過強

日本絕對不會失敗這個相當傲慢的想法確實是支持小野田游擊戰的一大支柱,但是他支持這個想法的動力應當是責任心。僅僅傲慢的軍人不一定會貫徹命令,只有責任心強的軍人才能貫徹命令。從小野田的描述來看,他不考慮怎麼讓自己更快樂,甚至是近乎反對快樂的。當小野田的親哥哥去勸降的時候,小野田都懷疑是替身而沒有靠近看清楚,可見小野田連天倫之樂都可以放棄。對快樂的過度放棄,以禁慾的態度去負責,就是責任心過強了

至於到底是因為被軍國主義的教育變成了責任心過強的狀態,還是說正因為責任心過強才可能接受軍國主義那種教育,我分不太清,或許兩者都是。我的假設為這樣:在軍國主義盛行之前,日本的文化就深深地強調責任心高於一切,只不過不一定是參加戰爭;軍國主義把日本的責任文化引導向了戰爭的方向,定義了參加戰爭等於對國家負責。小野田繼承了日本原有的責任心高於一切的文化特徵,並且用軍隊教育的,戰爭的方式去貫徹那個文化特徵。如果這個假設成立,那麼對小野田的評價又得變成日本責任文化的典範繼承者了。

2014 1月23日 補充內容

昨天我提到了小野田對快樂的過度放棄和責任心過重,並說他有一種禁慾的態度去負責。今天我對這個說法都動搖了。小野田曾經和同伴獲得了收音機,他們聽賽馬頻道還有閑情去猜測哪匹馬會贏;新年和其他節日的時候他們都有一些比較輕鬆的儀式來慶祝。從這些行為來看,只要小野田確認他沒有疏忽自己的責任,他也能追求快樂,還會盡量地去追求快樂。這和我自己又有什麼區別?我也是工作完了回家上網玩遊戲,盡了責任就追求快樂啊!

回想小野田描述的那三十年,除了對日本戰敗的事實想像得遠離事實以外,小野田的其他感情與行動都和普通人沒那麼大的差別。我原以為小野田的意志力非常強,所以他才能戰勝險惡的環境;可是實際上,小野田是因為認識到了自己相對環境的弱小才變得慎重,得以活下來的。他根本就不是硬碰硬地去生存,而是以柔克剛,盡量利用一切優勢罷了。另外小野田懂得在惡劣的環境下追求快樂,故他的意志才得以不崩潰。這恰恰說明了小野田的意志並不比正常人厲害到哪裡去,跟我們一樣得有娛樂減壓的方式。說白了,小野田只是把普通生活的一切以某些方法在叢林里都再度實現了出來。一定要找出小野田有什麼比一般人厲害的地方,我會說他對生命還是挺熱愛的,沒放棄在看似困難的環境下再現生活。他也告訴了很多人,在困難里活下去沒什麼秘訣,一個人要有責任去做,有一定的快樂,注意安全,重視身邊的人。想到小野田的那三十年,我覺得那些苦惱活下去很痛苦在糾結迷茫的人,多半就是這些基本工作里哪個地方沒去認真做罷了。

2014 1月24日 補充內容

接續昨天的說法。小野田為了活下去,就像所有普通人一樣需要一個心靈支柱。在他的出身條件下,他很少有別的選擇,只能拿軍國主義的教育和理念當作心靈支柱。但是這不代表小野田是單方面被軍國主義利用的。連軍國主義被打敗了以後,小野田都還沒被叢林環境擊敗,可以說在這個情況是小野田用軍國主義的理念去和叢林戰鬥,是他利用了思想。儘管,小野田一定不會承認是他利用了思想活下去。

聯繫我最初的那個結論。似乎因為接觸了小野田的故事,我自己從一個中間的人傾向了一個力量至上的方向。


兩種角度:1.放在時代背景來看,他是他所處國家和時代的犧牲品,他只是軍國主義的一把刀而已,如果追究罪責的話,要追到發動戰爭的決策者們頭上才公平。2.他的意志力和精神力都堪稱是人類所能達到的極限,是最優秀的士兵,只可惜這優秀是那麼的邪惡。


理想主義者。

在菲律賓作戰的資料隨手可得,在此不再重複。這裡淺談一下他回國後的故事。

回到日本的第一句話是大聲高喊天皇陛下萬歲,但是又拒絕了與天皇的會見。小野田認為之後的游擊戰都是自己的膚淺判斷,自己沒有資格與天皇對話。

日本政府要贈予的100萬日元慰問金本來也被小野田拒絕但是沒能成功。後來小野田把這筆錢和民間的捐款都捐贈給了靖國神社。

由於長年與社會脫節,回國的小野田表現出了巨大的不適應,比如把媒體的直升機誤認為是游擊戰時期敵軍的直升機,心驚膽戰。回到日本半年之後就和其兄長移居巴西開牧場去了。取得了成功。

後來覺得對在現代日本經常發生的兇惡少年犯罪感到心痛,「為了祖國,想要教育出健全的日本人」,根據自己多年游擊戰的經驗,開設了野外生存訓練營」小野田自然塾「。教育日本年輕人親近自然以及求生技巧。

同時在泡沫經濟時期投資的房地產價值暴漲,很容易就超過了自己在巴西十年的經營所得,對日本經濟也有強烈的危機感。

在政治上小野田的傾向非常保守,主要集中在慰安婦問題上。他會中文,在參軍之前(1942年)一直在上海和武漢的商社工作,他的觀點是慰安婦的確存在,但是是商業行為的公娼。一直堅持這個觀點到他去世。

完整證言鏈接:小野田寛郎「私が見た従軍慰安婦の正體」

視頻版:http://www.youtube.com/watch?v=RG-jv987t1w

同時他認為人類存在潛在能力。真的要以命相搏的時候感覺頭部會突然膨脹,身體感覺異常寒冷,之後迅速冷靜下來,在之後的一段時間裡視覺有非常明顯的提升 「原處的樹木的葉脈都能清晰辨識。」「子彈一發發打出來都能明顯看到。「等等。

從他晚年的這些資料里,可以看得出來他的固執和理想主義。他的所作所為暫且不論,精神層面的執著,近現代史上很難找出第二個了。


我只是奇怪如果同樣的人換到中國人身上會不會還有這麼多溢美之詞。

我對他的看法?

一個可悲的被洗腦者。一個因為付出了這麼多代價而不敢正視自己的可憐蟲。


如果是個德國人在北非打了30年游擊,猜猜會有多少德棍點贊?


那是大和民族的內部事情,不具有普世性,跟理想主義沒什麼關係,因為理想主義是普世的。

華人的民族認同感不是非常強,但是也有很多事情:

唐人街:馬共現狀:叢林深處的和平A_在線視頻觀看

馬來亞共產黨

唐人街Ⅱ目錄(共30集,每個下載文件包含兩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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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顧片:安身立命東南亞 ****

◆政局動蕩中的斐濟菜農 ****

◆失速青春:奧克蘭中國留學生的生存現狀調查(上) ***

◆失速青春:奧克蘭中國留學生的生存現狀調查(下) ***

◆搖滾·芭蕾 ***

◆失落的桂冠:韓國訪焦志敏***

◆馬共現狀:叢林深處的和平 *

◆馬共現狀:在都市重生 **

◆鄉村唐人街:樂居鎮 **

◆兩生花:阿茹阿虹的故事 *

◆在澳洲長大

◆諾曼底牧場的中國女人

◆江湖傳奇 *

◆紅樓夢裡人 **

◆南洋夢:馬六甲華人印像(上)*

◆南洋夢:馬六甲華人印像(下) *

◆我們的莫大:中國留蘇學生的故事(上)*

◆重返莫斯科:中國留蘇學生的故事(下)*

◆走出巴黎的邊緣:法國溫州人群體觀察 ***

◆走過輝煌的歲月:馬來西亞華人采錫經歷之回顧 *

◆我愛我家:李嘉民的二次生活

◆回來,羅琦

◆俄羅斯的中國倒爺 *****

◆福州人在紐約 **

◆陝西村紀事:營盤日記 *****

◆陝西村紀事:東邊來的人 *****

◆少林和尚在德國 **

◆左貞觀的音樂人生 *

◆印度雪域的教書匠 *

◆食神外傳 *


一個真正的武士


我們應該學會讚美敵人

學習他們,打敗他們


一個"英雄"吧。"英雄"。是一個值得敬佩的人。我想這樣的人在日本人看來也很少見吧。他身上有很多值得我們學習的品質:忠誠,剛毅。這些詞出自我們的口中來評價對手並不矛盾,抗戰期間我們的祖國也出現過這種人,同樣得到對手的尊敬。

對日本人來說,他是民族英雄。對我們來說,他是敵人。以上,不是觀點而是事實。

(對錯是個主觀詞,在此我不作主觀評論)

他是我們的對手中,一個值得我們學習的榜樣。品質、能力不分國界,分國界的是擁有品質、能力的人。我們應該從他身上學習這些品質,從對手身上學習我們不足的地方,然後把這種品質、這種能力,像他把自己的忠誠貢獻給自己的國家一樣,貢獻給祖國。

曾經的日本是需要重視的對手。正視對手。也是正視自己。若是把自己的對手抨擊得一文不值,以這樣的對手為敵人的我們,又算是什麼?


他的上司太坑爹了,下了一道只准自己取消的命令就跑了,扔下幾個小兵,自己投降了也不去通知一下,搞死不少人,讓這傢伙也白白浪費幾十年


這是一位偉大的軍人。


從小被灌輸仇日思想,包括現在潛意識裡也有很強的仇日情懷。但是,別開國籍與民族仇恨不說。此人對於自己職責的堅持是很值得我們學習的。現實生活中能真正堅持一個哪怕是錯的目標能這麼久的人其實是很少的。我在此說的只是本人的毅力以及對自己職責的堅持精神!


我欣賞他,但我不會讚美他,欣賞他是因為他堅強的意志力,不讚美他是因為我們是受害者


瓊崖縱隊和遠東國際紅軍第八十八旅表示壓力很大


撇開政治,參考集結號的穀子地


現在的日本青年完全是陷入另外一種極端思路:「一個讓人民為它而死的國家就讓它滅亡好了」...


雖然反感法西斯主義,不過這貨能到72年才投降也是個梟雄


都知道小野田寬郎了,是不是應該評價一下台灣的李光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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