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去世,孫子輩都是什麼感覺?


12年,我還在上高二,一如以前的每個

周末,周五放假回到家倒頭就睡,想著第

二天去爺爺家他會給我準備什麼好吃的。


就在那個凌晨,四點多,我聽見客廳有

動靜,打開卧室的門發現,我爸在一邊穿

外套一邊接著電話開門下樓。我趕快跑去

問我媽怎麼了,我媽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對

我說快點穿衣服,你爺爺的心臟病犯了。

當時心裡咯噔一下,然後趕快手忙腳亂的

穿衣服,我媽在把一些水杯牙刷什麼的東

西往包里塞,說你爺爺前段時間剛出院,

這次可能又要住院,我們先給他備一些日

用品,我說好,然後手裡拿了一條毛巾然

後趕快跟著我媽下樓打車去醫院。

坐在急救室門口的時候我真的超級緊

張,但是我一直覺得我爺爺會像以前的每

次搶救一樣順利從急救室出來。我握著我

奶奶的手反覆說「別擔心,會沒事的,別

擔心」我奶奶看著我,只說了一句話,她

說「你爺爺這次可能不行了,可能真的不

行了」心一下沉到谷底,但我還是清了清

嗓說到「肯定會沒事的」

凌晨的急救室走廊真是寂靜啊,寂靜到

我腦子裡只有急救室里各種儀器的聲音,

我聽見那些儀器發出的漫長的「滴——」,

我知道,那是一個靈魂終於歸於平靜的標誌。


一瞬間我覺得我的呼吸也要隨著那個聲

音停了。人像掉進了冰窖,明明才十一

月,為什麼感覺冷的牙都在打顫。沒有淚

水,只是覺得冷。

坐在身邊的奶奶開始失聲痛哭,醫生從

急救室出來說「我們已經儘力了,家屬快

準備後事吧」。「快準備後事吧」,這個我

只會從電視上聽到的台詞真正對我說的時

候,我才體會到那是什麼滋味。

孤獨,憤怒,無助,懊悔,所有的情緒

一下子湧出來。我看著醫生平靜的臉,小

心的問「真的,不能再搶救了么,真的

么」醫生沒有說話,拍了拍我的肩膀走

了,是啊,他們都是見慣生死的人,他們

知道,這種時候,任何安慰的話都沒有

用。

我不知道我怎麼走進急救室的,只記得

看見爺爺躺在那裡,一如我每次看到他午

休時的樣子,眼睛輕輕閉著,嘴唇微張,

平靜又安詳。

或許當時病床前還有我的爸媽叔叔什麼

的吧,但是很奇怪,記憶中沒有那些影

子,我也回憶不起任何聲音,感覺當時只

有我,和躺在床上的爺爺

我摸了摸他的手,嗯,還是暖的。我看

著他花白的頭髮,突然意識到,原來爺爺

已經年齡這麼大了啊,原來,他已經到了

該離開我的年紀了啊,為什麼,我以前都

沒有意識到。

我不記得怎麼走出的急救室,完全不記

得。再次見到爺爺是在太平間,我站在那

里,我看見他們要把他放進那冰冷的箱

子,我想抓住那個箱子,我不想讓我爺爺

自己躺在那麼冷的地方!然後我被攔下拖

了出來,我當時大腦一片空白,像在做夢

一樣。

那之後的三天葬禮期間,我一直坐在靈

堂角落疊元寶,我覺得,這是我能為他做

的最後的事。那三天像魔怔了一樣,感覺

不到餓,也不覺得困,內心平靜的像死了

一樣,只是機械的重複著手裡的動作。

來祭拜的人很多很多,他們祭拜時親屬

要跟著哭,我聽見靈堂里哭喊的聲音,我

跪在那裡,跟著磕頭,卻擠不出一滴淚。


三天葬禮過去了,爺爺要被送去火葬

場。我聽著他們讀完了悼詞,我看著一波

又一波的人去和爺爺做最後的道別,我卻

沒勇氣踏進那間屋子

等最後一波人出來以後,我爸對我

說「去看看吧,去吧」然後我走過去,我看

見了爺爺在屋子正中央的檯子上躺著,不

同的是這次他被罩在一個玻璃罩里,檯子

的四周擺滿了蠟燭。他比我上次見時更蒼

白了,可是我卻觸碰不到他,我碰不到!


工作人員開始催促,說火化時間要到

了,讓我趕緊出來,可是我只是想這樣多

呆會兒,只是想再看一會兒。然後有人把

我拉了出去。


我看見他們拿推車推著我的爺爺走向火

化間,他們要把他推進去了!一瞬間像是

被人從頭澆了涼水下來!我拚命撲上去,

我不能讓他們推走啊!進了那裡我以後就

再也沒有爺爺了!我連觸碰都觸碰不到

了!


我腦子裡只有這一個想法,我拚命的哭

嚎,伸手去抓推車,然後被人攔下拽回來

,然後接著向前撲,我當時一定很瘋狂

吧,可能在別人眼中當時的我像一個神經

病。

我沒辦法接近車子,我眼睜睜看著他們

把他推進火化間,我看著他們把他抬到機

器里,我看著他們關上了機器的蓋子,我

看著顯示屏上的溫度在上升,我拚命喊

著「不要」,但是一切都在繼續並沒有停下

來,我不知道誰在拉扯著我,我沒有心思

看是誰,但是一瞬間我真的無比痛恨這些

拉著我的人!無比!痛恨!


終於到我沒辦法阻撓的時候,他們放開

了我,然後我就伏在地上哭,我感覺到我

的臉貼著水泥地面,我感覺眼睛被磨的生

疼,我甚至能聞到地面上灰塵的味道,至

今我都記得。


我當時根本顧不上覺得臟,我只是覺得

很孤獨很孤獨,我以後再也沒有爺爺了,

我以後再也見不到他了,吃不到他做的飯

聽不到他對我說的話。


有人拉我起來,但是我真的不想起,我

已經很難過了,憋了那麼久,就讓我哭一

會兒吧,就哭一會兒。

最終還是被我媽拉起來,然後給我擦乾

凈了臉,拍了身上的土,她沒說話,我也

沒說。

之後的酒席我還是要去,我看著那些在

酒席上還在嘻嘻哈哈的人我真想把菜叩到

他們頭上,這是我爺爺的葬禮啊,他們怎

么能那麼高興。但是轉念想到,是啊,去

世的不是他們的親人,他們當然感覺不到

了,這種孤獨無助的感覺,他們沒有的吧


酒席之後,我去了奶奶家,我奶奶對我

說,你看這些食材,都是你爺爺那天準備

好的,等你第二天來吃飯,結果沒想到…

沒說完奶奶就哭了,我也哭了,我看著這

些已經壞掉的食材,無比懊悔為什麼周五

晚上我要偷懶在家睡覺而不是來爺爺家一

趟。


我想,這是我這輩子最想吃的一頓飯,

卻也是我這輩子再也吃不到的一頓飯。

現在是2016年4月25日凌晨1:06,我寫了

這麼多字卻也說不清失去親人是什麼感

覺。我想,就算我啰啰嗦嗦說這麼多話可

能也沒給題主有用的答覆吧,不好意思,

真的不好意思,可是我真的想寫下來,因

為,我只是想我的爺爺了。


很想他。


看到這個問題,泣不成聲。


真的是那句話,至親走了以後,開始希望這個世界有鬼


看感情。


我出生在河南,家裡老人重男輕女觀念很嚴重。作為家裡多餘的老二女兒,我從小就不被爺爺奶奶所喜歡。
堂弟比我小一歲,好吃的是堂弟的、好玩的是堂弟的、所有的愛也是堂弟的。無端謾罵是我的,被遺忘是我的,頂嘴不讓吃飯是我的,因為和堂弟吵架,被奶奶擰的青紫的大腿也是我的。小時候提起奶奶,我心中的第一個詞竟然是害怕。
奶奶信神,堂弟12歲生日的時候,奶奶在家裡燒香祈福,念經整整三天三夜沒閉眼,最後猝死了。

葬禮上,堂弟哭的幾近昏厥,我看著奶奶的遺體,真的心裡毫無波瀾……
「畢竟是你奶奶」這種話真的說服不了一個愛憎分明的孩子。

(突然想起來,這個回答要是讓我堂弟來寫,估計和上面大家的畫風都一樣,各種懷念各種愛……嗯,挺諷刺的。)

本來打算匿名,後來想想還是算了。讓更多的人看到也是蠻好,希望對家裡邊緣存在感的女孩兒好一點。


謝謝大家的安慰,我們都要珍惜身邊還健在的人。今天來補圖。
奶奶今年六月份過世,全家人沒有一個人敢告訴我。

那個時候正是學校備考月。有一天晚上我突然做夢夢到奶奶,她在我們家的竹園裡對我招手,喊我回家吃飯,就像小時候一樣。從那以後我心神不寧。每天都要打電話回家給姑姑,給爸爸。每個人我都問一遍,奶奶還好吧,還能吃飯嗎,還能走路嗎,還能說話嗎。得到每個人幾乎同樣的回答後,我才能安心複習。後來才知道這一切不過是他們提前商量好的。

過了幾天,哥哥給我發了一段奶奶的視頻。我看了覺得奶奶的精氣神還挺好,心裡很開心。我說,哥哥,你明天回家跟我開視頻吧,我想看看奶奶。

哥哥沉默了很久說,大妹子,對不起,我們都騙了你。這是奶奶生前的視頻,早知道我就該拍的久一點。

那一刻我如同五雷轟頂。嚎啕大哭。一起自習的人聽到聲音都從教室走了出來問我怎麼了。可是我什麼都說不出來,只是不停地流眼淚。
我從七歲開始就一直跟著奶奶長大。直到十九歲上大學離開家。春節的時候我還開玩笑說,奶奶你千萬不能死,我回來必須得看到你身體好好的。奶奶說,不死不死,捨不得死,我還要看你嫁人咧,有空把男朋友帶回家給奶奶看看。

然後我走不動路了。考試的時候哭,走在路上路,吃飯的時候哭,睡不著覺,閉不上眼睛。全寢室沒有一個人敢跟我說話。在路上別人都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我。

我責怪爸爸媽媽,姑姑姑父,哥哥姐姐。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為什麼不通知我回家去見奶奶最後一面。他們說,你奶奶不希望你難受,她怕耽誤你學習。從湖南到安徽,太遠了,也等不及你回來。

到現在。我都還沒走出那樣的悲傷。
我是個特別內斂的人,說不出想念和愛。
每次打電話給奶奶,她都會說好多遍,兒子我好想你。我就會回她,我也想你。她聽到會很開心,然後說,想你有什麼用啊,想又想不到,過年早點回來,我給你留了一大麻袋紅薯。
我最愛吃紅薯。秋天挖的紅薯,要放在窖里才能保存到春節。

她的眼睛早就看不清了,卻還是堅持給我做飯。我說我已經不是小孩子,早就會自己做飯,想搶過她手裡的鍋鏟,她不知哪來的力氣,打的我肩膀發痛。
她說,你是我帶大的,我沒讓你碰過鍋鏟,沒讓你洗過衣服,以後得找比我更疼你的老公。
那麼大口的鍋,她把油倒在了鍋台上。我哭了。她視力已經很不好了。

我說想長頭髮,她給我做的雞蛋炒芝麻。

我是真的想念她。別人只要一提起,我就會忍不住流眼淚。怎麼都止不住。今天就是這樣。

這是我和奶奶的故事。感恩和珍惜。


15年7月,暑假,在做兼職賺自己的生活費,聽說爺爺老年痴呆越來越嚴重,開始不進食,開始誰也不認識。家裡長輩全都回去探望了。
打包回家。
到家的時候,提著包就往爺爺被安置修養的地方去,他就那樣躺在床上,骨瘦如柴。嘴唇乾裂得不像話,手上一點肉都沒有。
家裡幾個長輩輪流守著他,想各種方法讓他吃東西。
無果。
醫生說,他已經徹底失去正常的意識了,基本要不了多久了,問家裡人要不要放棄,二叔和我爸堅持讓醫生給爺爺輸營養液,說不能放棄。
醫生每次找血管都要費很大的勁,可我們就是不願意放棄。
爺爺偶爾清醒的時候,會呢喃一些奇怪的言語,一直叫著要回家。有時候,又除了奶奶,誰也不認識。
要是哄得他喝一口粥,家裡人能高興好久。
八月,學校開學,走的時候,醫生說爺爺神志恢復了不少,可能是看到子孫都在,高興的。
背起行囊,開學。
在學校的每一天,我都要給我媽打電話問我爺爺怎麼樣了,今天吃東西了沒。
開學兩個星期,我實在忍不了擔憂,周五晚上坐了十幾個小時夜火車,星期六早上到家得時候,爺爺看見我,很高興。
那個周末,他開始吃東西,還喊說想喝香蕉牛奶,也願意起來慢慢走動了。
有時還會望著我說,你作業寫了沒。
或者拉著我的手,問,你是學生娃子嗎,我孫女兒放學怎麼還沒回來呢。
或者讓奶奶快去做飯,智慧放學要回來了。
那個周末,我23歲生日。
我以為按照這個狀態,他會好的。
整個暑假的不安都突然好起來了。

五天後的,凌晨三點半,我突然醒來,望著學校寢室天花板發獃。
凌晨三點四十,接到小姑電話,說,你爺爺不在了。
凌晨三點四十五,給我媽打電話,我媽忍著跟我說,沒事,爺爺挺好的,可我卻那麼清晰聽見了外婆小聲在說,她是她爺爺養大的,先別說,免得受不了。 明明很小聲,我卻聽得一清二楚。
然後我穿著睡衣,在自己位置上發獃到凌晨六點。
六點,宿舍大門打開,我洗好臉,換好衣服,在學校後山走了三個小時,不覺得累,不覺得熱,就一直走一直走。然後在後山的洗手間蹲了兩個小時,好奇怪,就是感覺不到腿麻,也聽不到外面的人說話。
上午十一點,給最好的朋友發微信:怎麼辦,我沒有爺爺了。
然後在宿舍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葬禮那就幾天,到靈堂時,看著爺爺的遺像,很像很以前走到他跟前說,爺爺,我回來了。
入殮前一天晚上,我在靈堂前,眼鏡都沒眨望著靈堂發了好久好久的呆,就在想,小時候覺得爺爺長得真高大,又壯又厲害,怎麼這麼小一個盒子就裝下我的英雄了呢。
我哥坐在我旁邊,一句話沒話,過了好久才說,你要是累了就回去休息一會兒,我待會兒喊你起床。
入殮的時候,算命的說,我生肖跟爺爺相衝,不要上跟前去。
我就跟家裡的老黃狗,守在家裡,望著堂屋的太師椅聽外面的動靜,很久以後,我媽說,你可以去了,去看看吧。
從頭到尾,沒有流一滴淚。

至今放不下,就像心裡的刺,輕輕一碰就痛到肺腑。
爺爺去世以後,感覺自己整個人都沉默了很多,強迫自己忘記了好多事情,就像他還在。
一直很想夢見他,就算是夢裡見見也好啊。可能他怪我沒能好好照顧自己,至今沒有回來看過我。
某天,哥哥發微信給我說,我昨晚夢到爺爺了,醒來發現自己哭了。他在夢裡讓我告訴你,讓你別傷心。

小時候多病,爺爺背著我在暴風雨里找醫生的畫面至今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

今年周年祭的時候回去,堂屋已經結滿了蜘蛛網,可牆上他的照片卻依然年輕,就像他一如既往在等我放學回家。

給一家房地產發傳單,發到一個老人家,說讓你兒子女兒孫子孫女兒買個養老的房子吧。
老人反問,你會給你爺爺買房子嗎?
我想告訴他,我沒有爺爺了。可我沒勇氣說出口,就只好笑笑。

我跟哥哥是爺爺奶奶一手帶大的,大學離家之前,只要有假期,我都呆在爺爺奶奶家。
小時候不管我錯沒錯,被揍的總是哥哥。
爺爺說,女孩子要好好養,不能被欺負。
爺爺說,你過幾天要去小學了,爺爺給你做一個小桌子。
爺爺說,你爸爸就快回來了,他是去賺錢,不是不愛你。
爺爺說,你是不是又不舒服了,來爺爺看看。
爺爺說,坐有坐相,站有站相。食不言寢不語。
爺爺說,你要是外面吃不飽,就回來,家裡好多好吃的。
爺爺說,我孫女兒愛吃老冰棍,我去買幾個回去。
爺爺說,你讀書怎麼瘦了這麼多,快多吃幾碗。(當時胖到了130,他跟奶奶還是覺得我瘦了)
爺爺說,在你困難的時候,人家借你一升米,是情分。等你有了,要還人家兩升,表示感謝。
爺爺說,哪有人配得上我養的女娃。

可,我沒有爺爺了。


再也沒有一個人愛我至此了……


歲月如刀斬天驕,人間不許英雄老
周六早上七點,爺爺終於走了。
告別了七個半月的病床,告別了一後背的褥瘡,告別了一身的針管,告別了六年的卧床不起。
說實話,我是在火車上聽到這個消息,先是泣不成聲,後又覺得欣慰。畢竟不用在遭罪,對這個鐵骨錚錚半輩子的漢子,我想他也不願意在這麼沒有尊嚴的活著。
爺爺八十了
戎馬半生,小時候家裡貌似也算當地望族,可是正是抗日時期,使得家庭支離破碎,是太爺一點一點帶大了爺爺兄弟三個,三爺如今也還健在,家就在山東,我偶爾也去見見他們。爺爺十七歲那年參了軍,十八便去抗美援朝去了,從偵察兵當到警衛員,爺爺就這樣過了十年,七次三等功,兩次二等功,一次一等功。雖說從未當上大官,但爺爺書櫃里的軍功章和身上的傷痕,是我最渴望的榮耀。
爺爺因為傷太多了,退伍了,當時正趕上王震帶領十萬子弟兵開墾北大荒,爺爺也就跟著北上了,爺爺這輩子除了當新郎官穿過的大紅衣服就是一成不變的軍綠色了。或許我這一愛好便是遺傳自他?三十那年經過媒人介紹了一位大學教師,那教師便成為了我的奶奶。
還記得前兩年我纏著奶奶跟我講他倆的故事的時候,奶奶說,當爺爺第一次拉她手的時候,是奶奶主動的,那時候爺爺的臉比她還紅,她就覺得這個人踏實,又是當兵的, 奶奶年輕時是遠近聞名的大美人,還受過高等教育。爺爺不像媒人介紹的其他人那樣,認識沒多久就動手動腳。就跟了爺爺。
奶奶當時埋怨的跟我說我爺爺也不知道帶她去約會,沒事一天到晚約出來就光散步,連看場電影也得別人組織的時候才去看,就連牽手都是相處了半年後奶奶主動的。說這些的時候,看到爺爺的一口茶水噴在了報紙上。
於是爺爺便成為了當時那所大學的保衛處處長,這一干就是三十年……不過很慶幸,文化大革命那十年,還有三年自然災害那三年,東北這邊還真沒怎麼波及到,也辛虧如此,爺爺也算是沒受到什麼迫害。
爺爺三十五有的我爸,我爸哥三踩著肩膀出生的,每人差兩年,身高也是,只不過反過來了,沒想到也遺傳到我這來了T^T
父親作為長子,卻一直跟爺爺不合
還記得聽我爸說,他打小記憶中爺爺就是一個沉默寡言的人,很少有情緒表露在外,因為我爸是長子,每天做完功課,爺爺很少讓父親出去玩,而是進行體能訓練,按照當兵的標準。不做或者偷偷溜出去玩,拎回來就是一頓胖揍……所以可以說我爸沒有什麼童年。我深切懷疑我爸對我這樣也是打我爺爺那繼承下來的……爺爺希望我爸走他那條當兵的路,因為老大要做家裡的頂樑柱,為弟弟們擎起一片天。可父親一直想當個醫生,因為爺爺當兵,爺爺總打他。他才不喜歡當兵,當兵的都是壞人。
從我爸十二歲開始,這冷戰一打就是十二年,可最後父親也沒從軍,也沒當上醫生。
我爸跟我說,他其實一直知道爺爺希望他當兵,他也想去,這麼多年早已懂得當初是年少輕狂,他考上大學之前曾經偷偷體檢過,卻檢查出了家族隔代遺傳眼病,卻不希望爺爺知道,只希望讓爺爺知道,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寧可當個不孝子,也不希望爺爺覺得傷心。他見過爺爺當年得到戰友去世消息時,老淚縱橫的樣子,父親這輩子只見過兩次,一次是這次,一次是奶奶當年重病差點走的時候……
辛虧他們哥三很爭氣,兩個從政,一個從商。
打小記憶中爺爺就是個「爺爺」,一直很完美美詮釋了爺爺這個詞的爺爺。我是家裡孩子中的老大,現在很詫異爺爺那時候居然對我那麼溺愛,當然了,直到我妹妹出生前都是這樣…咳咳。
小的時候,每次去爺爺家都有玩具槍玩,那時候玩具多貴啊,可每次都會有這些玩具在我去之前準備好,小時候不懂事,手槍子彈打完就算完,可之後每個第二天都會突然發現,又多了小半盒子彈。直到初中以後奶奶跟我說,那都是當年我滿地跑的時候,爺爺都注意著子彈扔在哪了,然後在晚飯結束後借口散步去撿子彈。就這樣爺爺「欺騙了我整個童年。
爺爺早年太過辛勞,傷痛一直不斷,卻一直是個堅強的漢子,爺爺的身子骨在我懂事之後已經沒有那麼硬朗了,每逢下雨陰天,都會晚起近半小時。有那麼一回,我不知道腦袋哪根筋搭錯了,還是讓驢踢了,就是想吃雪糕,那天碰巧奶奶還不在家,爺爺拗不過我,於是步履蹣跚的出去了,小賣部距離當時我家也就二百多米,可爺爺卻在近半個小時後才回來,窗外電閃雷鳴,我被嚇壞了,爺爺一進家門,我卻看到他的一身泥濘,可卻小跑過來把雪糕拿出來,跟我說好孫兒,不哭不哭,那雪糕卻化了,我一把把雪糕扔在地上,說出了混蛋至極的話,都化了,你還給我幹什麼。可那時我不懂爺爺那黝黑的臉龐上的蒼白帶著無奈。
爺爺,當晚,大病一場。每想起此事,我都想痛打當初那個混蛋白痴的自己。
到如今爺爺只打過我一會,那時候還不懂事,看到爺爺書櫃里有個盒子,拿了下來,一打開,滿滿一盒軍功章,爺爺聽見了相聲納悶我在幹什麼,當看到我在那裡把軍功章當飛鏢在床上玩的不亦樂乎的時候,老淚縱橫,我嚇傻了,看到爺爺呆著走了過來,爺爺一把推開我,彎下腰一枚一枚的撿了起來,用那盒子里的一段綢緞仔細的擦了一夜。那個晚上我面朝那個盒子跪了一夜,不知道挨了多少下手板,向著盒子磕了九個響頭。爺爺那一夜不知喝了多少酒,抽了多少煙,說了多少句對不起。那時我才知道爺爺原來也是抽煙喝酒的。直到前兩天我才明白,那不只是爺爺的軍功章,也是他戰友的,更是他那段崢嶸歲月的刻痕。
那時的我還是太過混蛋,之後好長一段時間都對爺爺太過冷漠,爺爺也總是彌補,可是那段時間著實讓他老人家傷心了許久吧。於是每年過年,去爺爺家拜年,都是先像爺爺磕三個頭,然後再向著那盒章磕三個。
慢慢的,我過了穿著雨鞋去踩水坑的年紀了,妹妹也變得婷婷玉立了,小弟也成大小夥子了,可爺爺也一天天變老了,身體已經不允許他一年來我家兩回了。而我也有自己的學業,生活。時常我妹給我打電話,總說爺爺最近又開始看照片了,戰友的,我爸哥三個的,最長時間還是摩挲著看我小時候的,時常還發獃一會,然後就讓她給我打電話,問我過得怎麼樣,卻從來不想自己打,說用不明白。呵,總不明白,一個三天可以自己組裝一部電報機的男人,會連一個破手機都弄不明白……可是當時的我卻太沒有心了。
到了高中,學業開始繁忙起來了,連續兩年由於寒假補課而沒有回爺爺家過節,往年都是再那過得,而自從初中開始,暑假我就在也沒去過爺爺家。也就是說已經整整三年沒見過爺爺了。
呵呵,我寧願和一群狐朋狗友喝酒到天明也不願回去看看一位老人,我特么混蛋!!!
2011年大年初一早晨五點三十二分,回爺爺家過節的我爸給我打來電話,告訴我,爺爺住院了,腦溢血20微升,我直接就呆了,穿上衣服直奔火車站,終於趕上了最近的一班車,在火車邊啟動下邊上了火車,因為下一班車要三個小時後……
到了醫院看到了一臉憔悴的父親坐在走廊的地板上,身邊一地的煙頭,我把他攙到椅子上進到屋裡,奶奶正在旁邊的床上坐著看著爺爺,老叔滿眼的血絲,看著我給我拿了瓶水。
我看著床上那個帶著呼吸罩的老人,那個褪去了一身硬朗,一身威嚴,一身堅強的老人,如今平躺在那裡,臉上的線條終於帶著一絲柔和,沒有了往日的堅毅,身體也不再是我記憶中那麼寬闊的身板,他如今只是一個老人,一個普普通通的老人,一個生老病死都會經歷的老人,歲月天刀斬天驕!我流著淚跪下磕了九個頭,這是三年來我欠他的!
那天晚上,我讓他們都回去休息,我自己看護,夜深了,擺弄好所有的儀器之後,我坐在床邊,握著他的手,那雙在我記憶中飽滿有力彷彿所有的事情這雙手都能幫助我前進的手,這雙除了父母外第一個抱著我的手,這雙打我屁股的手,這雙當我年幼時摩挲我臉蛋讓我感覺很砂紙一般的手……如今只剩下這雙……皮膚鬆弛,沒有一點力氣的彷彿只要不握住就會落下的手。
混小子,哭什麼哭,你是個男人,有問題就去解決,哭個屁……
過來,屁股撅起來,讓爺爺打兩巴掌……
老伴,把剛乎好的牛肉切點,樂樂餓了……
你給我跪下!給這些爺爺們說對不起……
啊,爺爺,我不是故意的,你這都青了……怕個屁,老子當年被一顆流彈打進大腿挖出來照樣跟老美拼刺刀,多大點事,再叫喚,你爸該打你了……
哇,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想把罐頭開開,沒想碰魚缸……別哭了!回來跟你爸說是我打壞的,別哭了,再哭,你爸回來發現了,非揍你一頓。行了!別哭了!尿尿唧唧像個娘們似的……哦,嗯,我不哭了……
過來,陪我喝兩盅……不行啊,爸,樂樂還小,才十四……十四怎麼了,在以前,十六都抱娃子了……不是,爸……行行,就喝半杯,大小夥子不能喝酒算咋回事……
爺爺,掰手腕啊……不行了,老了,比不過了……
樂樂,啥時候放假啊,內個,你奶奶想你了……你個老東西,自己想還不好意思說……嗯,爺爺,暑假就八天假,還有補課班,就不過去了,過年回去……誒,行,好好學習啊聽你爸媽話,你爸打你回來告訴我,我收拾他……
爺爺,新年快樂……誒誒,好,快樂,都快樂,給你姥爺姥姥帶好,來年回來啊……嗯,行,來年肯定回去……家裡都做啥好吃的了?……你最喜歡的醬牛肉,還有雞翅,雞排,你爸帶回來的飛龍……啊?不行,牛肉給我郵點過來……混小子,郵回去早壞了,讓你爸給你帶點回去……好的,嘿嘿,謝謝爺爺。爺爺,吃餃子吃到錢了么?……都讓你老叔一家三口吃著了,就包了八個……辛虧我沒回去,要不又吃一肚子,然後就連著二十一年沒吃到硬幣了……你來年回來,包二三十個,都給你做標記行不?……嘿嘿,行!多包點也是可以的……
就這麼看著這個老人,想著這些話,看了一夜,想了一夜……
在醫院陪護了三天,第四天,爺爺醒了,挺過去了,真心覺得老天開眼了……
還想繼續照顧下去,可是第五天就要開學了,我還想再呆兩天,可這個老人說,讓我回去好好學習,跟同學處好關係,別打仗(爺爺真了解我),可是我還想多照顧他兩天,我跟我爸從一開始的商量變成了爭吵,我爸甩了我倆耳光,我只好回去了……
轉眼我高考結束,暑假第一件事就是去了爺爺家,到了卻沒看到他,問爺爺幹什麼去了,奶奶說是去散步了,可待了半個多鐘頭,卻還不見他回來,心裡開始覺得不安了,又過半小時再問,奶奶說去何姥爺家去了,太晚了,就住那了,我不相信,我也去溜達溜達,好久沒看到何爺爺了……這才告訴我實情,複發住院了……
我連夜去的醫院,給父母打了電話,幸好,這次只有三微升,不礙事……
自此之後,爺爺說話便開始混亂不清了……
去年夏天,爺爺來我家避暑,每天的飲食料理,生活起居都是我來照顧,看著這個步履蹣跚,面容發痴,肌肉鬆懈的老人,我再次認識到,爺爺老了……那個大步流星,滿臉剛毅,孔武有力的漢子,再也回不來了……
有一天下午,帶爺爺出去散步,平常都是在外面一個小時,或走或休息,可今天沒到半小時爺爺便要回去,快到家了,爺爺突然哭了,我驚慌了,爺,怎麼了?爺爺不語,繼續走回家便把衣物脫了,進了衛生間淋浴,我隱約聞到一股臭味,看到爺爺褲子上的污漬,我沉默不語,下樓給他買了一套衣物回來,清洗完衣物,我看到爺爺坐在沙發上,摩挲著那個軍功章盒子,老淚縱橫細語喃喃,這是第二次看到爺爺哭了……看著這個老人,心如刀絞,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就這麼老了,雖說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卻沒想到這麼快就到來了,是啊,爺爺,八十了。但這個老人或許比我更難過,曾經槍林彈雨都走過來了,沒有死在戰場上卻敗在了歲月的風塵里。
曾經鐵骨錚錚的一個漢子,如今大小便都自己控制不了了,曾經教導我,可以輸可以敗但不能怕的漢子卻怕了歲月的痕迹,曾告訴我流血流汗不流淚的軍人如今卻老淚縱橫。人間不許英雄老!人間,最見不得的或許就是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我心中的英雄,最終敗給了歲月……
今早,把爺爺從太平間送到了靈床上,捧著已經僵硬的軀體,曾經鐵骨錚錚的漢子,如今輕輕而起,以前你抱著我,如今我抱著你,卻已天人永隔,孫子沒能見你最後一面,孫兒不孝!
爺爺走了,爺爺不是富二代不是官二代,卻養育出了三個人傑,爺爺沒喝過高檔紅酒最愛的只是二鍋頭,沒坐過極品跑車在軍車裡顛簸了大半輩子,卻是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可是所有的一切都敗給了歲月。
還沒到該傷心的時候,爺爺走了,反而是種解脫。剩下的人,都要好好活。
分割線——————————————————————————
有人問我為什麼不排排版,太長了,沒有耐心看。
抱歉,不想再把傷疤揭開了,疼······


外公是刑庭的老法官,可能是對我影響最大的親人。從小我就喜歡像個小尾巴一樣跟在他身後,跟他去下棋、遛彎、撞大樹。他坐著談天說地,我就在一邊玩,從來不覺得無聊。還只有屁大一點的時候,我就拍著胸脯說,姥爺,我將來要學法律,和你一樣,主持人間的公平正義。

他大笑,好,好,我大外孫女,以後也是光榮的審判員。

人們都說,他溺愛孩子,媽媽被他寵壞了,然後是我。從小我就知道,從其他長輩那裡要不到的玩具零食,他一定會給我買。我都已經長得很高了,出門還總是喜歡拉著他的大手,外婆每次看到,都氣急敗壞地說,那麼大了出門還老是牽著,不嫌丟人。

我初三那年,他的肺查出了問題,經過化驗,是癌。

彼時我們已經搬到遙遠的南方,離他隔著整整一個中國。我尚沒有死亡的概念,十一長假回老家,看到他除了臉色差些,一切如常,因為我們回去精神好了許多,還主動張羅飯菜,日日下樓散步。我便天真地想,絕症也沒有那麼可怕嘛,他仍是疼我愛我的姥爺,況且他還那麼年輕,什麼都不會發生的。什麼,都不會發生的。

誰想,此去一別,竟是永訣。

十一月底,他的病情急轉直下,需要住院,而我正是複習強度最大的時候,媽媽沒敢告訴我。


十二月初的某個夜晚,我從噩夢中醒來,看到爸媽的卧室亮著燈,房門開了一條小縫,媽媽的哭聲淹沒了我。

他走了,在萬籟俱寂的深夜。

那段時間我乖戾、暴躁,原先學校里的好朋友都無法再接近我。爸媽回老家處理後事,媽媽邀請了一個她的好朋友來家裡陪我睡,我硬是不願意和她睡在一張床上,那個好脾氣的阿姨,就在沙發上將就了一夜又一夜。

我恨命運無常,我恨生老病死,我恨芸芸眾生逃不出的巨大輪迴。

那個時候我發誓,不再學法律,我要當醫生,我要懸壺濟世,才能真正普度眾生。

但三年之後,填寫志願的時候,我思量再三,還是把法學放在了第一位。他畢生追求的公平正義,我想要續寫,哪怕單薄的肩膀扛不起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情懷,我也想沿著他曾經的足跡,一步步向前。

大二的寒假回老家,我們去他墳前祭拜。看著墓碑上那簡單的幾個字,我淚流滿面:我現在是每年拿獎學金的出類拔萃的法律人,很多人讚揚過我優秀,我會一直跑,向前跑,姥爺,你看得到嗎?

你看得到吧。


我再也沒有爺爺了.
深惡痛絕千里求學.


代表那個整天在家裡等著你,你考好了比你還高興的那個人永遠不在了。


我爺爺去世的時候正值我的final,90了,雖然已經老年痴呆好幾年,但也是高壽,是喜喪。
但,那是我爺爺啊,我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他就去了。我表姐挺著8個月大肚子半夜奔去見了他最後一面,我爺爺還問「小的呢」,我是家裡最小的孫輩。
我是第二天早上得知的消息,掛了我媽媽的電話,站在異國他鄉的路邊嚎啕大哭。
想到我沒能給他送終,甚至他出殯,下葬我都無法回去,想到他還沒看到他最小的孫女畢業,工作,成家,想到我還沒給他盡孝。
真的是傷心欲絕。
後來,我自己做了一個黑色的袖套,把僅有的幾件純黑的衣服找出來,穿了7天。
爺爺頭七的時候,我去華人超市買了紙錢,半夜偷偷跑到公園給他燒了。
直至今日已經過去了將近4年,我仍時不時的就突然想到他,有時候是看到他喜歡吃的東西時,有時候看到和他身量差不多的老爺爺時,有時候就像現在。
很明顯的從爺爺過世之後起,再也不忍心看生離死別的電影/電視劇,哪怕劇本再爛演員再拙略,只要有失去親人的劇情,都會很容易掉眼淚。
我非常非常想念我爺爺,雖然我很少跟別人提到他,那是因為太難過,不敢多說,怕說多了就想哭。
如今我總在想,我一定要過得好好的,不丟他的人,做個善良的人,多積德,好讓閻王下輩子再把我投到他家裡去,還和他是一家人。


小得時候是姥姥姥爺帶大得。3、4歲前得印象里,姥姥總是能從家裡得老舊櫥櫃里突然抓出一把糖果,或者是餅乾來哄我和剛吵過架得妹妹和好,但是姥姥因為年輕得時候下鄉,原本是嬌滴滴大小姐得出身最終落下了一身病,所以總是沒說幾句話就被我們纏累了,躺在床上輕輕得睡過去。姥爺呢,是帶我出去玩兒得主力,每天每天都要纏著他帶我去對面得南湖公園玩兒。那個時候我以為,我會永遠跟他們在一起。
4歲得時候要隨軍到北京,那個時候是我經歷得第一次離別,上火車之前我才知道以後就不能每天見到他們了,小孩子唯一懂得表達情感得方式就是嚎啕大哭,想到不能每天見到他們我不開心,我想要繼續和姥姥撒嬌,想要繼續看姥爺寫毛筆字,他年輕得時候是大才子呀,毛筆字寫的可漂亮了,總是會手把手得教我,但是我只有在開心得時候才寫上兩筆,不開心得時候就撅起嘴來鬧著要出去玩兒。想到了這些,我哭的更厲害了,那個時候從瀋陽到北京坐了有多久得火車,我就哭了多久,對著火車得窗戶哭,想著我這樣一直哭,火車是不是就可以停下來,這樣爸爸媽媽就不用走了。當然火車沒停下,卻引來了乘務員大姐,責問了爸媽半天,我到底是不是他們親生得。
後來呢,每年的春節是我最盼望得時候,不是因為壓歲錢,不是因為新衣服,而是可以見到姥姥姥爺。可是小孩子長大得太快,而他們老得太快,有一年我興沖沖得跑向姥姥家,在樓梯間看到了姥爺,我興奮得衝上去叫,姥爺姥爺我回來了!姥爺卻看著我輕輕蹲下扶著我得肩膀問,乖乖,你是誰家得孩子呀?我哇得一聲又哭了出來,怎麼可以不記得我呢!姥爺你怎麼可以認不出來我…我清楚得記得趕來得爸媽笑哈哈得把我抱回了家,姥姥姥爺抱著我開心得轉圈圈,那真是好好笑得情景,可是為什麼我現在卻怎麼都笑不出來呢?

在國慶第一次開始放長假得時候,我正在上初中,媽媽提前就回去了姥姥家,臨走得時候她說,姥姥病了。假期結束的前一天晚上,爸爸接了一個電話以後把我叫到了客廳,一臉凝重得說,園園啊,爸爸要回趟老家,你姥姥啊,她沒了。
我愣在了原地,只記得腦袋裡是空白一片,眼淚大滴大滴得往下掉,我說沒了?什麼叫沒了?我嚷嚷著我要回去見姥姥,我回去了姥姥就會醒過來了。爸爸說,沒了,就是再也醒不過來了。
接下來得那一個星期,我回到了學校,每天晚上宿舍熄燈以後,我就搬著小板凳,坐在樓道裡面哭,每天做夢就夢到,姥姥坐在老家得床上,慈愛得看著我笑,可是我跑過去想要抱著她,卻怎麼也夠不到。

媽媽回來以後把姥爺接到了北京。我又開心了起來,因為姥爺可以和我住在一起了,但是過了兩年我卻開始進入了叛逆期,姥爺拉我出去散步,我嫌麻煩寧願躲在房間里吹空調;每天晚上總是要跟姥爺搶電視看,被爸媽訓斥了以後,姥爺還安慰我,姥爺不看啦姥爺不看啦,讓給你看……
後來大姨把姥爺接到了南方,說那是姥爺得故鄉,記得那一天我放學回到家,屋裡空落落得,以前,姥爺總是會在客廳里,坐在沙發上戴著他得黑框眼鏡看報紙,聽到門響就會站起身來說,園園回來了,我總是會說誒我回來了,今天又是好多作業啊,那天得客廳真得好安靜,爸媽都不在家,我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可是我知道回去得好,姥爺喜歡南方,我知道他喜歡南方得。

再後來,我考上了大學,大學畢業,找到了工作,開始繁忙,每年得春節也都只是呆在北京。工作得第二年,媽媽退休了,卻聽說,姥爺病了,是直腸癌晚期,要回到瀋陽做手術。我慌了,趕忙請了假,跑回了瀋陽。下了火車一路跑到了醫院,那天是姥爺要進手術室得日子,我看到了好多年沒見到得姥爺,那麼瘦,瘦的只剩下了骨頭,我怎麼都沒辦法把病床上那個虛弱得人兒和印象里那個儒雅得身影重合在一起,我握著姥爺得手眼淚在眼眶裡打轉,可是我不敢讓他掉下來呀,我說姥爺一定會好得。一定會好得。手術經歷了6、7個小時,小姨從手術室出來得時候紅著眼眶說手術很成功,她抱著我說,你真是福星啊,我終於沒有忍住抱頭痛苦了一場,我以為我又要經歷一場離別,可是還好還好,姥爺他還在。可是他好辛苦啊,再在病房裡看到他,渾身都插著管子,明明他已經那麼瘦了,該有多疼啊……可是我當時自私得想,姥爺還在,他還在呢,他一定會好起來得,一定會得……
那自私得開心並沒有持續多久,半年以後,加班中得我突然接到了媽媽得電話,媽媽得聲音好像瞬間蒼老了很多,她啞著嗓子帶著哭腔說,園園啊,媽媽沒有爸爸媽媽了,媽媽以後沒有爸爸媽媽了……
我已經不記得,我是怎麼到得火葬場,我只記得,最後一眼看到姥爺,姥爺躺在那裡,再也不會睜開眼睛,我看到殯葬館得員工把姥爺推到了那個大爐子裡面,我啞著嗓子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待爐門打開,什麼都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只有灰白色得骨頭和骨灰,我獃滯得看著眼前這一切,腦子卻想著,那時候為什麼要和姥爺搶電視看呢?為什麼要不陪姥爺多出去散散步呢?你可真是傻啊,可真是傻啊……

有一天晚上,我夢到回了老家。推開老家的門我看到了姥姥姥爺,我驚詫得說你們怎麼在這裡,我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我只記得他們在對我慈祥得笑著,我開心得跑過去……
然後突然得醒來,滿臉都是眼淚


【寫給我的爺爺,希望他能讀到。】

街上的老人彷彿都相似,灰白頭髮,緩慢行走的背影,夏天穿一件有著歲月痕迹的白色背心,冬天套一件寬大的白色襯衣。

可又都不一樣,都與你不一樣。可每回看到他們,我都會想起你。

入冬,家樓下的那張長椅,最近都沒有老爺爺躺著,我有點不習慣。雖然夏天躺在那兒乘涼的人,亦不再是你。也許,我應該寫「您」,但我還是喜歡用「你」。因為「你」啊,念起來才與我沒有一絲絲距離。

你走之後,我度過了一段漫長的低潮期,低潮期到底有多長,我也無法給出一個定論,因我不知,它到底何時結束。我最近的狀態有點奇妙。已經連續一個月,寫東西的時候,會一直播放火爐燃燒的聲音,假裝身在溫暖之境。這樣做的原因,我自己也並不是很清楚。或許是因為,漸漸感受不到自己身在人世間的那一束火把的熱度吧。

若你還在,我想告訴你的第一件事,便是你離開以後,我與爸爸在小區遇到了一位你往日認識的老婆婆。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來你在小區里有一位朋友。是啊,我們太久沒說話,以至於,我都認不出你的朋友,你也認不出,我的朋友。

那位老婆婆關切地問爸爸:你爸怎麼樣了,出院了嗎?

老婆婆愣住了,這是我能想像到的。可我沒料到,她會久久不語,眼裡就那樣靜靜地有了淚,哽咽著,哽咽著說話。

你離開這個世界後,除了我們,還有別的人傷心。一念至此,就又難過又驕傲。

大學畢業後的那一年,我把畢業照拿與你看。你把照片拿到陽台口,對著日光看了許久,許久。你指著照片中一個長發女孩,問我,是這個嗎?我心裡突然黯淡下來。爺爺……那不是我啊。我到底有多久沒跟你相處了,我們之間,有多久沒有互相好好端詳對方的臉龐了?又或許,是因為你眼睛的白內障又嚴重了些,可我也沒好好關心過。

我想,我應該是從來都,沒有好好關心過你吧。

你身體不好之前的那一年,是我們最後在家相處的一年。想起那年裡發生的每一件事,我都想對你說聲,對不起。

雖然,你不需要我的對不起。

因為,你是那樣疼愛著我。

馮唐的《後前》中寫道:「很多年之後,身體死亡之前,我一定會想起這個夜晚。」讀到這般句子,不由想問,那會是怎樣的一個夜晚?

你走前夜,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了。你欲寫點什麼,向我們訴說什麼,可,你的手指也一直在顫抖……

那時我才知道,世上最絕望的時刻是這樣的。

在一生中最無助的時刻,嘴無法言語,眼不能傳神,手控制不住地抖,失卻了所有能夠與最愛的人感應的密碼。

我到現在都不知道,你最後想對我們說什麼。

神啊,如果可以,請在夢裡告訴我。

請在每一個夢裡告訴我。

你走以後,我夢見你許多次。許多時候,你在夢裡活著,又死去,活著,又死去。我總是在夢裡說,「媽,爺爺又活過來了」。

後來,媽對其他親戚說,爺爺是被活活治死的。

每想起這句話,我便要落淚。

當時我堅持要治療,也堅持不告訴你,肺癌晚期這件事。我總覺得,奇蹟會發生。所以,你不知道自己那麼快便要離開人世了。所以,你離開之前,會不會充滿恐懼?應該,或許。會有驚愕。會不會,有被欺騙的感覺?在最痛苦的時候,仍然懷著生的希望,最後卻只能等來,希望的徹底破滅。

每想起此時,便覺得,我做的事,對你殘酷至極。

現在的我,每一次聽見粵曲,都會想起你。

你喜歡把粵曲的聲音調大,然後去廚房做飯,或者在家裡忙其他事,無論走到哪裡,都能聽見你最愛的帝女花。可我,在準備考試的時候,去把你的房門掩上,為了那音樂不要鑽到我的耳朵里,影響我複習的心緒。

此刻,我多麼想再聽一遍你放的粵曲。

你住院的那段日子,我偷偷拍了好多你的照片。

可惜你也看不見了。

你走之後,我在爸媽房間的相冊里翻了許久,把你年輕——其實也不是年輕,就是我剛出生的那些年的照片,到後來的照片,按時間順序,都整理了一遍。爺爺,我都忘了,原來你曾經那麼年輕著。這麼多年來,我以為你一直都沒有變老。我以為,你本來就是爺爺的模樣……

我真笨啊。

我把挑選出來的照片都放在一本新相冊里,在最後的幾頁,放了你最後住院時我偷拍的照片。正好是你的後半生。相冊就放在你的房間里,不知魂歸來時,你是否曾翻開過?

我一直錯以為,爺爺你是我在這世上最了解的人之一。直到,你離開。

是啊,你的後半生,有很大一部分是用來陪伴我的。可,除了陪伴我的那些光陰,你,都在哪兒?和誰在一起?誰溫暖了你,陪伴了你?你後來愛過誰?和誰曾纏綿又分離……

我……現在真的很想知道。

你那台手機,你一直不太會用,經常會叫我的小名,對我說,「幫我看看我的手機,好多簡訊啊,幫我都刪掉吧」。

你走之後,我和爸爸堅持把你的手機留下來,繼續充話費,因為我們想等你的朋友打過來,告訴他們,你如何度過你最後的日子,以及,你現在去了何方。我甚至無法想像你的朋友聽到這個消息,會怎樣,也許,會哭,就像那位我在小區碰到的老婆婆一樣。

我希望,你在另一個世界裡,也有很多好朋友,也有親人,還有一個比我好一百倍的孫女。

我這樣希望著,卻又希望還能再當你的孫女。

真是不孝啊。

我痛恨自己不夠堅強,也痛恨自己沒有表白的勇氣。

如果我堅強一些,我就能和爸爸他們一起親口慢慢地告訴你,你的病情,對你說,別害怕。可我,只要聽到他們開始對你說這件事,我就泣不成聲,只能躲到一旁,自己哭下去。如果我有表白的勇氣,我就能在你最後的日子告訴你,我現在仍然有多麼依戀你,我有多麼想念過去你陪伴我的日子,我……

你走之後,我讀到了一句話,是這樣說的:「不捨得,都是因為有所求。」我想,我也是這樣的吧,想把你留在我身邊,因為你是這世上僅有的最疼愛我的人了。彼時,我總想,等我也到了那極樂世界,也是五六十年之後的事了吧?那時候,你還記得我么?

希望你別忘了我。

又希望你忘了我。

那時候,家裡人問,還有什麼要放到棺木里一起燒掉的么?

我說,還有那件我買給爺爺的毛衣。

這麼多年來,我只給你買過一件毛衣。你不捨得穿,也沒穿過幾次,如果在另一個世界還能穿,希望你多穿穿,好嗎?

我最後的那點表白的勇氣,用在火化的時候了。你知道,我是個害羞的人,可是那時候,我用了最大的聲音,對遠去的你喊道,爺——爺——一——路——走——好——

不知,你聽到了嗎?

你的手指垂下來的那一刻,我要拉著你的手,被伯娘阻止了。據說,這樣的話,你就會捨不得離開這人世,無法好好超度。可我……真的好想最後再擁抱你一次。

我最後那一絲表白的勇氣,用在守夜的時候了,我湊到你耳前,對你說,爺爺,放心吧,我們都會好好的。

為什麼我不能早一點說呢……

早一個星期……早一天……早七個小時……

不知,你聽到了嗎?

守夜的那一晚,冰箱漏電,家裡停電了。我說,是爺爺讓它斷電的。因為我想,洒脫的你,一定會認為這種儀式很可笑。

可我,也懷疑自己……因為從不信佛的你,在最後的那幾天,衰弱的你,抬起雙手,對著病房裡的佛像拜了又拜。

我知道,你還不想走。

所以我才特別難過。

你走後的第一天,我第一回認真讀《地藏經》,裡面描繪了一個非常美好的西方極樂世界。不知,你到達了嗎?

整理你留下來的東西,就像第一次回顧你所背負的命運。我又想起來,你是個地主的孩子,那年,土革,家破人亡,你就去了參軍。翻到奶奶的照片,你還留著,她早在爸爸三歲的時候就離開了人間。翻到了另一個女人的照片,她,是你後來的戀人么?小時候看到你把她的照片放在桌上,後來,後來就沒有了。她現在在哪裡?

如果我知道,我真想去問問她。問問她,你愛一個人的模樣,是如何。

爺爺,我不打算再跟你說我愛上誰了,因我深信,從此我愛上的人都像你。

你還在的時候,我們和你去過你的家鄉,那裡有個謝家祠堂。

你說,記憶中的家很大。

八十九年,天翻地覆,物轉星移,不過是你笑一笑的時間。

你走以後,我沖印了一張我能找到的你最年輕的照片,和我大學時代的照片同放在一個相框里,放在我的書桌前。你走之後,我曾想在手背刺上你的名字。你走之後,春節已經來了兩回,可你不在,年味也淡了許多,沒有粵曲了,沒有你的生日飯了,沒有年糕了,沒有角仔了。春節,應該是團圓的日子。要團聚。要在一起。

沒有人可以被忘記。

死也不可以。

你走以後,我好希望這世上真的有鬼魂,也好希望自己能夠看到鬼魂。

想多看你一眼,想對你說句話,也想聽你說句話。

去年,在學校里上一節英漢對比賞析課,毫無預兆地,老師說,認識一個中醫,可以治好肺癌。那個時候,我幾乎要落下淚來。如果,我早點碰到這位老師,是不是就可以留住你?

是不是?

是不是。


半夜看到這個問題,枕巾已經哭濕了,雖然我爺爺奶奶還在,但是我從來不能去想他們總有一天要離開我這個事實,我總覺得,到那一天的時候,我的心也死了吧


爺爺 今生有幸 很高興和你做一世爺孫 咱們幾十年後再見


【比顱內高潮更可怕的,是顱內痙攣】
坐在地鐵上看到了這個題目,很亂沒思緒。
題目是之前想好的,奶奶的離開一大部分原因是因為顱內發生了痙攣。
作為一個編輯,此時此刻卻不知道從哪說起,因為腦袋裡全部是關於奶奶的一切。
我因為家庭的原因,從小兒和奶奶長大,已經二十多年了,所以感情特別特別深,下面一段文字是感情的縮影。

(時間是晚上12點半)

5.13日,周五
每周五上午,奶奶都會給我打一個電話,問我晚上回去吃什麼,這一天也不例外接到了電話,而奶奶那頭卻說病了,頭疼的像爆炸,上吐下瀉,現在在鎮醫院看看,我沒有意識到嚴重性,因為奶奶之前也頭疼,然後就問了下大概的情況,因為周六要工作只能周六下午才回去。周五下午接到了姑姑的電話,說奶奶已經沒事,輸完液回家,我踏實了下來。
5.14日,周六
帶女朋友回家看看,奶奶喜歡她,當天家人都回去了,陪她吃了火鍋,也陪她聊了天,看得出來她很開心,因為大家平常很忙。
5.15日,周日
上午,家裡那塊有個運動會,我是乒乓球,奶奶還去看,比完賽,給她的小花園澆花,還說我怎麼讓買的十個大花盆還沒到(之前囑咐的),我說忘了,今天給您買。
中午和下午,
家裡人陪她吃了午飯和晚飯,晚上她還去遛彎。我晚上的時候去哥們家喝酒,九點給我打電話,問我在哪(我不在家他不放心,不論我多大),我說在zk家,她說那行,我睡了。十點,給我電話,說頭疼要去醫院,我趕緊就帶她去了醫院,結果,當晚就進了icu。
進icu之前,所有的檢查都是我帶著奶奶走著,她沒有任何問題.
進icu之前,我還和她鬧,想不想抱重孫子了,她說想啊。
進icu之前,她還可以走著,還可以和我說話,還可以,還可以。
檢查完已經凌晨一點多,ct顯示有出血,並且懷疑是動脈瘤(血管起包,隨時會炸),所以進了icu.

5.16日 周一
當夜無眠,第二天所有親人都來了,在icu推出奶奶做加強ct,結果顯示是動脈瘤,要馬上做手術,去手術室的路上,我說奶奶攥著我的手,我說沒事沒事的,她就攥著我,狠狠的,特別使勁,彷彿在囑咐著什麼。7個小時的手術,在手術室外面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從1點半到八點半,醫生出來說手術很成功,當天我在icu外的走廊守夜,那一晚很踏實。

5.17日
每天icu只有十分鐘的探視,我進去後看到插著呼吸機的奶奶一下就忍不住,我和她說話,我告訴她會沒事的,但是她沒有任何反應,只有手是熱的,眼角是濕的。當天我決定回家,把奶奶的屋子收拾收拾,等她回家乾乾淨淨的。

5.18日 周三
在家睡的很香,但是凌晨三點接到了姑姑的電話,醫院傳來了不好的情況。到了醫院,醫生對我們家屬說:情況十分不好,痙攣了,而且腦腔腫的很厲害,特別不樂觀。其實每個人都心裡有底了,奶奶74歲了,一般人痙攣期在術後4-7天,奶奶才第二天。和奶奶關係最好的我和姑姑決定要做第二次手術,取一塊顱骨,給腦袋騰一些空間,五點上手術台,八點下。從一開始坐在icu門口的位置,想急切的等消息,到後來icu
的門只要有人影都害怕,生怕是什麼不好的消息,是真的害怕,不敢看,更不敢想。當天晚上我依舊守夜,但是卻一直害怕有不好的消息叫我。

5.19日 周四
早上醫生又說了一次情況不樂觀,希望很渺茫,放棄嗎?拉回家?還是怎樣?現在的奶奶只能靠呼吸機維持生命的奶奶,她在想什麼?我不知道。下午十分鐘探視的時間到了,我拿著指甲刀去給奶奶剪指甲,她的手依舊是熱的,但她依舊不會握我的手了,我叫著奶奶,她也不會理我了,我頭一次感覺到十分鐘的漫長,我好想趕快跑出icu,我意識到了奶奶再也不會醒過來了。出來後家人們都看著我,有一部分年長的人知道奶奶的情況,想不讓她在受罪,拉回家,入土為安。我哭著和姑姑說,能不能再等等,萬一,萬一奶奶可以醒過來呢。姑姑說:咱倆決定,別人誰說都沒用。當天晚上,我還在icu門外守著,不知道裡面的奶奶在想著什麼。凌晨兩多的時候,icu又拉走了一個老人,家屬們哭的很傷心。一個內蒙的哥們和我聊著天,他爸爸和我奶奶的病一樣,55歲,現在也插著呼吸機,但是他想挺到7天,看看情況再決定。又一夜無眠。

5.20日
全部家屬都到了,問了問醫生的情況,只告訴你希望渺茫,我們聯繫好了另外一家醫院的一個專家,帶著片子去找專家看。結果當然是沒有機會,勸我們早回家,別讓老人受罪了。中午的時候已經往回走,我坐在救護車上,握著奶奶的我手,半個小時的路程,很快,我哭著,叫著奶奶,她還是前幾天的她,不會理我。再也不會理我。拔掉呼吸機的奶奶就此平和的離開了我。

一周的時間,像做夢一樣。
二十多年的感情,依舊無法接受這一刻。
我想她,特別特別想。
她再也不會站在門外等我回家了
她再也不會打電話問我吃什麼了
她再也不會叫我給她洗衣服了
她再也不會,再也不會出現在我身邊了

這張照片,是生病前一周,母親節的時候,帶著媽媽,奶奶,去飯店吃飯偷拍的,沒想到就成了最後一張。

我沒有和奶奶的合照,我他媽自認為很會拍照,卻從來沒和奶奶拍過。
我很少紀錄過奶奶的一點一滴,我他媽作為編輯寫了很多陌生人,卻從來沒記錄過奶奶。

我的記性很好,能記住很多和奶奶之間的小細節,但同時也忘不掉奶奶進手術室前的眼神。

很多親人說,奶奶心疼我們,所以不願意醒過來,這樣就不會成為植物人讓我們來照顧她。可是那又怎麼樣呢,這是我應該有的責任啊,可是慈祥的奶奶卻沒給我照顧她的機會,就連之前說好的重孫子,她都沒給我機會。

我之前有想過,如果奶奶有一天在我生命中離開,我的生活是什麼樣。作為一個容易流露各種情緒的雙魚座,我當時想的是這樣的:我會從此離開家,遠赴天涯吧。而事實是:生活就是這樣,延續著之前的生活,只是多了一份對奶奶厚重的思念,而且連綿不斷。


(2016年10月13日晚上,我正在北京的公司加班,突然接到老爸的電話,訂了最近的航班,沒能見到最後一面,這是去機場的路上為這位老人所寫。)

2016年10月13日凌晨,坐在計程車中,往首都機場奔去。就在此前的三個小時,我還在辦公室敲著鍵盤。

這個世上,能讓人突然奔向機場的事情並不多。而且通常不會是好事。比如突然的出差,又比如千里之外家鄉的變故。

三小時前的一通電話里,我爸告訴我,一個我喊了二十多年奶奶的人去世了。

第一個瞬間,沒有任何感覺,只有一點點像第一次吃到榴槤,有點奇異。再下一秒,大腦的神經傳導回來了,這麼多年習得的所有人、情、世、故終於判斷出,這是第一次,一個你親密的人,離開了你的世界。

這個場景曾經有過很多次幻想,但是當真的發生,幻想的嚎啕大哭、沉默不語都沒有如期而至,就是好像以後的生活變了一點點,過年過節,少了一個人,你去看望的,也少了一個人。

我爸說,你要是趕不回來就算了。

表弟給我打電話,還沒來得及說話,他就幫忙去了。

電話掛了沒有很久,我小姨拿著我媽的電話打給我說,你趕不回來就算了。

我說我買了早上的機票,她又說,那我讓舅舅去接你。

好像所有人都在,雖然這不是一個家庭的聚會,但我不能缺席。

現在躺在那裡的那個人,給我做過老家的綠豆粉,在貴陽住了幾十年說話還帶著點思南口音。

也還記得很多年前還上小學的時候,只要表弟一頑皮,她就會「教訓他」,有時候沒打著還會自己笑起來。

貴陽的冬天很冷,冬天的時候就喜歡放了學坐在火爐邊烤東西吃。偶爾奶奶和我、表弟烤火的時候,會說一些她在老家年輕的事,說著說著自己會害羞的笑個不停。她並不是一個話多的人,但在兩個孫子面前卻抖露了很多我爸可能都不知道的「家事」,可能她也很希望我和表弟能參與一下她的過去,看看那些有趣的事情。

爺爺在我出生前就過世了,我並沒有見過那個照片上看起來很嚴厲的人。他給奶奶就留下了當年來貴陽時自己修的房子,一住就是幾十年。那裡也有我童年一大半的回憶,閉著眼睛也知道哪扇門在哪裡,不過那套房子前兩年也已經拆遷了。

她這個人沒有讀過什麼書,但是很愛看電視。前幾年特別想老家的親戚,好幾次托我爸載她回去看望她的那些老姐妹,一去就要玩上好幾天。

每次看到她皺皺巴巴的嘴小聲的說著想回老家看看的時候,大概還是能明白一點那種思鄉的情緒。不過後來身體不好還暈車,願望就再也沒有實現。

而我後來上了中學,見她的次數變成一兩個月一次。再後來到大學,一直在外,我一年中也只有假期能見到這個老太太,半年見一回,我總說,嗯她看起來和過去也一樣,身體還可以了。

這一次,我還是這麼想的。
過年的時候她一直咳,我總想天太冷,春天來了就好了。到了夏天,她也咳,我也說應該吃幾天葯會好。這個國慶因為工作有事沒能回去,我爸說奶奶生病了,我也想再過過,還有三個月過年了,回去她就好了。

而這次,終於還是沒能好起來。

終於,我再也聽不到她用思南口音跟我講話。莫名其妙的心很緊。

剛才趕回出租屋,把鬍子颳了,洗了個澡。想了想,回去看她老人家送她這最後一程,也得整整潔潔不能丟臉不是,儀式感終歸還是要有的。

北京的路況,到了晚上也是走走停停。給了足夠的時候用手機敲下這些字。不想看外面的車水馬龍,這些東西煽情得很,特別容易讓人在獨處的時候亂想,尤其是亂想那些已經被時間帶走的幺蛾子。

現在想想,我朋友圈那麼多照片,都沒有和她好好的拍過一張,連懷念的介質都屈指可數。怎麼會不覺得羞愧。

機場快到了,啰啰嗦嗦也就說到這裡。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不過緬懷還是要有的,當做是她來走了一遭,送給她帶走的紀念品。

2016.10.13回家的路上


終於理解了《少年派》里的台詞:我猜人生到頭來就是不斷放下,但永遠最令人痛心的,就是沒有好好道別。


也終於相信,這個世界上是有心靈感應的。

希望這個世界真的有靈魂。


2014年11月17日晚上,我鋪好床鋪準備睡覺。這時候接到了爸爸的電話,爸爸哽咽著說爺爺去了……那一刻,我的眼淚不受控制的往外流,捂住被子哭出了聲……那晚睡了2個小時,做了決定要回來參加爺爺的葬禮。第二天一早去教務請假,馬上訂了回家的機票……
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總是不受控制的流淚……一個人吃飯的時候就想到了那個每天給我買饅頭吃的爺爺。吃雪糕的時候想到了那個和我撒嬌今天是周五的爺爺(上高中的時候和爺爺奶奶住一起,爺爺喜歡吃冰棍。但奶奶掌握著財務大權,所以我偷偷和爺爺約定每周五給爺爺買雪糕吃)腳冷的時候想到了那個拿手給我捂腳的爺爺,看電視的時候想起那個叫芒果台哈哈台的爺爺(我每次看快本都笑得前仰後合,所以爺爺給芒果台起名哈哈台)……我經常夢到他,爺爺在世的時候和爺爺開玩笑說將來你一定要回來告訴我倒底有沒有鬼……他在夢裡告訴我爺爺會保護你的。他在夢裡囑咐我一定要照顧好奶奶……
之前,我很怕黑也怕鬼。爺爺離開後,我在黑夜裡並不感到害怕,因為知道他始終在我身邊。

這是我最後一次見爺爺拍下的照片,那天給他剪了指甲,洗了臉……爺爺83歲以後身體就漸漸不行了……因為大學離家比較遠。所以我每次見他都要拍照,每一次都可能是最後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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