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團長我的團》有哪些令人稱道的細節?

剛看前部分時,有些劇情無法理解,越看到後面越讓人嘖嘖稱讚。(剛開始標題錯了個字,謝謝知友的提醒)


2017/04/08更新
剛看完小說結局,真是傷心死的啊,去看電視劇結局尋個安慰,結果發現結尾這段前世今生,倒是很有故事。

8、迷龍和上官。
——真像一對兒……
——姦夫淫婦。

上官一直很想和迷龍要個孩子,龍寶兒,或是慈寶兒,可是一直要不來。因為迷龍總是火燒眉毛地回家來,又火燒屁股地回陣地。沒辦法,打這個仗的人都著了咒了,魔住了。
可是在電視劇結尾,上官托著腰,終於是懷了孕的,這個孩子代表著希望。

9、小醉和張立憲。

你們看這一對兒在幹啥?又吵起來了。小醉氣呼呼地離開,張立憲追上去。
小說里倆人就經常吵架,而且往往是小醉罵,張立憲挨罵。書里這麼寫到:「在我跟前她一向是做什麼都錯的。小醉在發火,那樣的惱火從不對我發,因為瞧著我她的心倒先碎一半軟一半。她對四川佬發,一個女人下意識總會明白這個男人會對她一生一世的嬌寵呵護,就算她沒意識到她的下意識。」

這裡還有一點,算是我個人美好的聯想。90歲的孟凡了撞進吵架的小夫妻倆中間,像極了小說里孟凡了招降張立憲的時候,連同懷孕的小醉,三個人擁抱在一起的情節。


這一段還有很多人物,全中國最好的司機龍文章,替唐基看病、終於穿著白大褂的郝老頭,放飛自我恣意舞蹈的阿譯……有空再來寫。
電視劇給了他們,也是給了我們一個好的結局。挺好。


2017/03/04更新
一些廢話,趁著更新一起寫上來。
《團長》09年3月5日開播,至今正好八周年,祝賀,散花?? ?(′ ω` )???。
首先想說,我其實只是一個入坑不到半年的新粉,當時一口氣補完43集,心情久久難以平復,四處找相關解讀什麼的,屬在知乎同好最多。看得多了,感慨了,自己也想嘗試著說幾句,這也算是我在知乎的首答了。三個月來,陸續收到200+的贊和諸多評論,誠惶誠恐,感恩諸位團粉的關注和認同,望今後同行。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6、近來有空重溫,剛看到赴緬體檢那段。一大幫人,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會有人問他們真名叫什麼,原籍哪裡。這一段的人物群像刻畫地都很好,特別想提一下不辣,因為此處只有他帶著槍,並行了一個標準的持槍禮。

他的槍是連夜去當鋪「贖」回來的。他沒有錢,就說自己是要去打仗,當鋪不給;躺在人家櫃檯上耍無賴,人家不理;最後他拿樹枝從鼻孔里插進去,從眼窩裡冒出來(小說里是咬斷了自己的半根小拇指),終於拿回了槍。
相比龍團虞師孟小爺這些主要人物,不辣在劇中的關注度,更多的或者是其扮演者(王大治)帶來的。當然這裡不談演員,只談劇本,我是真的喜歡這個角色。不論什麼時候,不辣出場總帶給我一種心放寬了的輕鬆……
關於人物的具體剖析,這裡不贅述,在想要不要碼個長文啥的,但願不是個flag(?_?)。

7、混更一個蛇屁股。真名馬大志,原粵軍步兵連下士,愛好做菜,隨身攜帶菜刀。其實每次看蛇屁股我都秒秒齣戲到《士兵突擊》里的老馬班長啊,說起來兩個人其實都姓馬啊是不是有什麼前世今生梗(並不,劃掉)。蛇屁股自我介紹時戴著一個斗笠,而抗戰時粵軍最標誌性的裝備就是統一配發的斗笠,細節如此,服氣……

1、翻遍手機,找到了這張截圖。

炮灰團幫迷龍搬家,雖然大家嘴上都說著不樂意,但還是全員出動,當然前提是要蹭一頓飯。傢具搬好後,大家靠在廚房門外問上官晚飯做好了嗎,一幫人就在院子里閑站著等飯。
這時候迷龍登場了,樂呵呵地感謝,熱情地領著大夥出門看看這看看那,炫耀這「靠本事」得來的豪宅。於是就有了上面截圖這個場景。

然而……溫情一幕過後,咱們迷大爺立馬轉頭就跑,噠噠噠地回家拴上大門,等一眾炮灰們反應過來追回去,卻只能在門外憤怒地砸門、咒罵,最後也只好訕訕地離開……

迷龍從來不是個吝嗇的傢伙,他這麼做可不是為了賴那一頓飯,而是急於在新家和嫂子做些「不可描述的事」嘿嘿嘿……但是!這些都不是重點!

回到題目,問題就是:這麼一大幫油得不能再油的老兵條子,這麼幾個對迷龍熟得不能再熟的兄弟,在迷龍把他們在飯點領出去的時候,居然全體列著隊跟著他出去了?還饒有興緻地聽他介紹風水???
而且,我感覺當小太爺們看到上官做飯的時候應該就料到沒準備他們的份兒了,也早已看穿迷龍想(劃掉)的小心思。

在炮灰們離去的時候,旁白這樣說道:「迷龍是仁慈的,他讓我們氣憤地離開,而不是曲終人散寥落地離開,那樣的話我們會想起我們什麼也沒做,連替人高興的能力也喪失,我們只會眼紅,嫉妒……」
這是全劇我印象最深的幾個場景之一。夕陽西下,小鎮禪達美好而平靜,沒有一點戰事的味道。炮灰們沿路咒罵著「你大爺的」「王八蓋子滴」,卻還是能讓人感到溫暖。


2、在回答里看到有人說獸醫的墓碑上終於寫的是軍醫了,特意回去看了一下。

圖為小太爺把自己的眼淚塗在墓碑上。

獸醫死的時候,把小太爺當初損他的那張紙又拿出來念,「初從文,三年不中,後習武,校場發一矢,中鼓吏,逐之出,遂學醫,有所成,自撰一良方,服之,卒。」(出自《笑林廣記》),可見他是真真的被傷了心。

(此處表白一下羅京民老爺子,演的真好!)

後來,小太爺整理獸醫遺物時,越想越熬不過心裡那份歉疚,把那張紙生生的吞下去了。(@張譯 斗膽艾特一下,想知道拍戲時是真的吃下去了嗎( ???????? )~)

3、從西岸撤退時,小太爺和小書蟲打頭陣。
——小太爺:哪兒人啊?
——小書蟲:老家北平。
——小太爺:真是個爛地方。
——小書蟲:你去過啊?
——小太爺:謝天謝地,我可沒去過。

後來和日軍交火的時候,小書蟲因為沒有戰鬥經驗,手榴彈拉了環就扔,小太爺教訓他要等一會兒再扔,情急之下用家鄉話——京腔罵了句:你大爺的!
小書蟲終於知道這個心口不一的傢伙居然是自己的同鄉,他開心地笑了,也牢牢記住了手榴彈拉完要等一下再扔。

於是在下一次扔彈的時候,小書蟲因為站的太高、等的太久,來不及躲避,被日軍的子彈射穿了胸膛。他倒下了,然後再也沒站起來。
這一段我重複看了三四遍。每次當「長亭外,古道邊」的背景樂響起,鏡頭切換到小書蟲高舉著書本喊著,「少年中國,有希望!」,眼淚就忍不住了。小書蟲是好樣的,那個年代每一個熱血的中國少年,都是好樣的。

4、攻進樹堡後,小太爺和迷龍來到竹內聯山的指揮室,在牆上看到了竹內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其實就是編劇蘭曉龍。

5、補一個不算細節但是暗示結局的情節,回答里也有人提到。死啦和煩啦吃飯,死啦對煩啦說,吃得慣稀豆粉就可以在禪達住下了。

一語成讖,小說結局裡最後只有也只剩下小太爺一個人,在禪達安了家,至死都沒離開。他要在這裡守著南天門,守著這幫袍澤兄弟,守著他的團長他的團,他一個人。

寫完這個細節今天就看到有細心的團粉發現,小太爺@張譯的知乎個人信息,居住地填的就是禪達!!!啊啊啊啊啊好感動,小太爺這個角色,真實地活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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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團長》的細節遠不止這些,先佔個坑,留待以後邊重溫邊補充。總之,感謝蘭曉龍,感謝康洪雷,感謝炮灰團的所有人,《團長》還能再刷100遍!!!

以上。


哈,我可是《團長》鐵粉,電視劇看了沒有四十遍也有三十遍吧,小說翻了兩遍,太虐了,還有周邊幾本書也買來看了。

那麼我們開始。

長答案,多圖,流量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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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劇蘭曉龍說他在寫的時候就想好演員是誰了,本來是找張譯老師來演阿譯的(名字你也看到這個梗了),後來演了小太爺。所以你可以看到團長裡面每個演員演得都很傳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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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裡面不同設定的士兵,都有自己地方軍隊的特色,比如康丫的肩膀是有肩墊的,蛇屁股廣東兵脖子上掛了串牙。這些細節更好地塑造了川軍團里五湖四海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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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做這個劇之前,編劇蘭曉龍和導演康洪雷等人採訪了很多老兵,本來他們以為去採訪老兵的時候,老兵的講述會很激動,也擔心自己挑起了老兵往昔的回憶,但沒想到老兵們的語氣很平淡,這更讓劇組感受到了那段歷史的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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劇中旁白是有張譯老師擔任的(也就是孟煩了),在配音的時候一開始他想配得平淡一些,好與劇情形成對比,但是越到後面越是難以壓抑那種情緒,語氣會跟著劇情波動。

張譯老師自己說在劇里瘸習慣了,到別的劇組,導演一喊開拍,張譯老師立馬又瘸了起來,導演就盯著他說:

我看你是瘸到心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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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的口音也不一樣,罵人花樣不同,口頭語也不同,日本人都說的是純正日本話,後面日本人還跟橫瀾山對唱情歌(誤)。隔江對峙的時候幾方的才藝表演也是各玩各的,迷龍唱二人轉,何書光跑去拉風琴。而日本人則開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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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辣一開始把自己的槍賣了還錢,聽到有仗打了,跑去當鋪老闆那裡拿竹竿子捅鼻孔,鼻子進去,杆子從眼眶裡出來,嚇得老闆把槍還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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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譯一直把自己收拾的很體面,想做一個好的官長,但是他一直做不好,還經常坑隊友。一夥子人剛到緬甸的時候,阿譯瞎指揮害死一大幫子人。

儘管如此,他總是儘力做到最好,做豬肉白菜燉粉條的時候,阿譯把自己親爹唯一的遺物買了買成豬肉,就為了讓大夥吃肉,提升士氣。

但是後來龍文章公審的時候,一向膽怯的阿譯卻堅決站在死啦死啦這邊,小說中的最後阿譯在自殺前還說:這次我存了好多吃的,不會再挨餓啦。只是你看我到現在都當不好官長,我終究還是成不了他(龍文章)啊。

豬肉白菜燉粉條,還記得嗎?現在只剩下豬肉和粉條啦。

然後阿譯便自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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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的迷龍是個地道的發國難財的土豪,腕子上一大串手錶,吃的是別人吃不起的西瓜。

李烏拉搶西瓜,他揍了一通。後面迷龍也沒事就埋汰李烏拉,報告的時候李烏拉報本名李連勝,迷龍還說:你爹給你起那名字是罵你呢。

但是後面李烏拉被日本人打殘後躺著,動也動不了,日本人用槍打李烏拉玩,李烏拉生不如死,救下李烏拉之後,迷龍背李烏拉背了很遠。

小太爺旁白說:這時候我們才想起來,李烏拉死了,迷龍就是我們裡面最後一個東北佬了。

退回到虞嘯卿徵兵,其他人都去緬甸了,迷龍把一屋子的財產一丟,一管子洋手錶一擼,光著屁股就跟著兄弟們走了。

迷龍其實並不貪財,小太爺買磺胺葯的時候,迷龍還跑去幫他。迷龍常說這幫兄弟裡面就煩啦最聰明,就是心裡不亮堂。

迷龍要的是打鬼子,想要的是東北松花江上的大豆高粱,他是一條迷失在中國的龍。

後來迷龍為了上官就抄了老本行,給上官弄了套地主的房子,還給死啦死啦弄來絲襪肥皂換大炮,賺的錢也拿來給川軍團擴軍了。

小說電視劇裡面,他都願意相信龍文章,跟著他打鬼子。

電視劇的結局是好的,都活下來雖然迷茫。

小說里大家回去之後,迷龍得罪了軍閥子弟(差不多這個意思),被打斷了腿,最後還是被要求處刑。

龍文章去的時候,斷腿的迷龍剛跟上官用」只有迷龍這個色胚子才能想得出來的體位「幹完事。

「迷龍,你不能死在宵小手裡。」

「死啦死啦你是要殺我兩次啊。」

一代梟雄迷龍,在南天門上活過地獄般的日子,最後死在自己人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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緬甸那裡煩啦他們把英國人的機場打下來了,英國人敲鑼打鼓地出來投降。

死啦死啦一聽,反應是這樣的。

煩啦的小眼神。

然後英國佬幹了一個特別喜感的事情——管死啦死啦叫:

龍文章OS:小媳婦快過來!我聽不懂他說啥!

小太爺OS:得虧小太爺我英語了得。

龍文章OS:你這口音我聽著都不太對啊。

龍文章OS:我就讓你翻譯一個他媽的,怎麼句子這麼長呢?

我們曉得,奧賽羅是莎士比亞筆下的一個悲劇的黑人將軍,後來被小人害死。

英國佬言下之意就是覺得死啦死啦忒黑,同時看第幾十遍的我也覺得很傷感。

因為在小說中,死啦死啦的結局跟奧賽羅挺像的。

後邊英國大老爺們又急匆匆跑到陣地上來。

死啦死啦的本能一下就被喚醒了。

阿譯迷之開心。

英國佬核實沒有這支部隊——當然了,死啦死啦靠騙靠哄拉扯起來的。

孟煩了是唯二聽得懂的。

阿譯也聽懂了。

不辣還沒搞清楚情況。

龍文章OS:我不懂英語,但是渾蛋見不過少,這套路我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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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劇的名字叫《我的團長我的團》,一開始看到虞嘯卿說的時候,還以為團長就是他。

結果第三集的時候,騙子正主才出來。

迷龍:???
小太爺:???

迷龍:明明是老子逃不出去,扯犢子呢

龍文章:(*^__^*) 嘻嘻……

不辣OS:日塌,整到大官了,這回日犇了。

打了龍文章一槍的不辣嚇得要死,迷龍趕緊把手裡的血擦了擦,怕秋後算賬。

但是結果誰知道,龍文章偏偏是個妖怪。

明明是個假團長,偏偏把散落在緬甸的中國軍人團結起來,打了一票大的。

明明是個買來的軍銜,偏偏在江邊阻擊日本人,護送老百姓過江,兩千多人葬於江邊,欠下了千座墳的債,為對岸布防爭取了時間。

明明是一團之長,還跑去跪舔軍需官的老婆,就為了一門小炮,每次還只打一發。

明明是個下賤的弼馬溫,偏偏在祭旗坡搞事,一門炮跟南天門整個炮群對轟,還拉兵買馬等待反攻,偷偷渡江深入南天門探清敵情。

明明是個唐副師座手中的棋子,偏偏蟑螂一樣沒死,苦中作樂編歌罵竹內聯山。

明明是個打沒了的川軍團的團長,名不副實,還在神樹據守三十八天無援,坐地升了一級。

明明是個騙子,卻做了英雄的事情。

真是死啦死啦。

僅以此,致敬那些在松山戰役中犧牲的中國軍人。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此致,敬禮。


前面諸位的回答都很不錯。我相信這裡是知乎團長粉的聚集地。而我,是給大家送福利來的。我照著23萬5000字的劇本整理了我認為經典之至的3萬字台詞。長文預警,諸位慢慢享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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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叫孟煩了,是中尉副連長。在長達四年的敗仗和連綿幾千公里覆蓋多半個中國版圖的潰逃中,我的連隊全軍盡歿。要活著,要活著。就算你有這個信念,也算奢侈。潰軍不如寇,流兵即為賊。全軍盡歿四周後,我流落到滇邊的這座小縣城。

2、

煩啦:我想打仗去。

獸醫:煩啦,你的那爛肝長成啥樣子,我看得清清楚楚的。你去了,不是為了別的,就是為了保住你的那條爛腿。

煩啦:所以我想把這腿治好了,然後才能打仗去呀。

獸醫:當然了,人家美國人有錢,有槍,有炮,有飛機、大炮啥的,還有醫院,還有醫生。聽說那個斷胳膊斷腿啊,都能給接上,更何況你這條爛腿呢?

煩啦:我這腿是為我自個兒爛的嗎?啊?

3、

獸醫:才二十四歲啊,你就跟人比爛了?

煩啦:那我跟你比無能?

4、

我們在大雨里耽擱了一個禮拜,中間,我們的某幾個被封了官。阿譯,營長;我,連長;李烏拉和康丫做了排長;郝獸醫終於被正名為少尉醫官。我終於確定是真的要打仗了,否則官位不會派得這麼大方,可我最擔心的是,把我們這七十多人當作一個營送上戰場,那這所謂的營還不夠一個日軍中隊甚至小隊塞牙縫。但是他們許諾說,一個標準營在我們要去的地方等我們,我們的武器裝備也跟那兒等著呢。

5、

學生時我寫作文,論孝悌忠信禮義廉恥為民族之魂魄,論到最後也夾七纏八沒搞清楚。論民族之血為石油,民族之骨為鋼鐵,民族之神經為技術那部分倒是工整對仗,因為我父親就是早期留洋學機械的人。虞嘯卿做軍火展示沒讓我覺得什麼,霧氣里的機群卻讓我亢奮,像是個沒腿的人接觸到生平的第一條假肢。

6、

這場進軍更像潰敗,在不知其然之中我們已經折損近半。死了的安詳活著的倒茫然。我們簡單地料理了死者的後事。無論中國人還是美國人都是一樣,他們註定都要躺在這塊異國的土地上。

7、

盧溝橋響槍時我棄學,徐州會戰時我從軍。四年來敗仗無數卻屢屢逃生,逃到後來我很憤怒——飛機坦克沒有咱不說它,對方步兵戰術的僵化死板,像是得了阿譯的親傳。一萬年不變的三角隊形,在叢林和大霧中居然照用,火力兵力都被分散,打過半年仗的中國兵都會說他們在找死。

8、

日軍的槍聲沒那麼密了。阿譯長官看來是靠不住了,我的遺書寄沒寄出沒啥關係了,我慶幸我曾綿盡薄力讓家人南遷,去了一塊暫時還算安全的地方。這是我最後的東西(磺胺),嚼掉了它,嚼掉了我和世界最後的聯繫。

9、

阿譯:你不要動搖軍心。

煩啦:你大爺,你往小太爺這兒打,你打一個試試,別揮您那破槍了,那、那不是你訓練團教鞭。

10、

這房子外面就四個日本兵,多出一個,我砍一個手指。你們大概真的被二十幾個日本兵追過,可人家分出十六個去追英國人了,人家覺得用二十幾個日本兵來追你們,不值當。一挺機槍,四個日本兵,夠啦!如果你們只剩下一條褲衩,為什麼不用這條褲衩乾死日本人?!

11、

你們都給我聽好了,這裡是緬甸,會死很多黃種人!死了以後唯一能拿來讓人認人的就是身上的裹布片。這仗要是打不贏,很多屍體回不了家,能和同胞埋在一起就叫回家了。難道你們願意跟日本鬼子埋在一起?

12、

後來,我們就一直叫他死啦死啦。後來,在我的餘生中,最愛看抗戰老片,一旦屏幕上的日本兵大叫死啦死啦,我就從心裡開始笑,笑紋兒從心裡一直泛到嘴角,那是死啦死啦留給我的東西。

13、

綿羊,在幾分鐘內撕碎了豺狼。殺人者原來如此虛弱,我沒打過這樣的仗。死去的日軍到最後仍認定,霧裡衝出山林的這群黑色幽靈是異國的山魈。如果衣冠楚楚絕不會打得這樣順利——應了那傢伙的話,我們用褲衩殺敵。

14、

可是我跟咱們自個兒弟兄,混來混去,我混明白一件事,什麼事能貴過一個命字?自個兒的命無價,別人的命也金貴。命不是這樣使喚的。

15、

死啦死啦一直推銷他的方案,繼續往我們死守的機場投送兵力,拖延甚至壓垮日軍空虛的後防。聽著是不錯,但我軍歸心似箭。英軍忙著撤往他們最愛的印度,我們是被扔在緬甸的最後一批。我們背後機場上的盟友,熱心和總部聯繫,只是為了驗證死啦死啦的身份。他們的炮兵一直在轟擊據說有日軍囤積的遙遠森林,拒絕讓任何一顆炮彈落在攻擊我們的日軍頭上。這關乎某種我們無法理解的尊嚴,所以不可說服。

16、

I』ll give you a non-existing bullet with my non-existing finger! The bodies there don』t exist; these non-existed people are guarding your noble and for sure existing airport, my existing sir!

17、

撤退是場災難,沒援助、沒物資、沒側翼、沒後衛。我們這些想家想瘋了的人,懷揣著一顆想家的心回家。我們回國後很久,還看見那些不人不鬼的倖存者,從莽林里出來。我們是一小撮永不會被記載的小人物和散兵游勇。

18、

我們這小隊人腳走出了林海,心又進了雲海。曾經我們幾乎有了方向,但現在我們像這裡的氣候一樣,模糊、潮濕、晦暗。我們要回家了。

19、

即使潰兵也有強弱,這個強弱以日軍斥候是否敢惹為衡量。

20、

迷龍那年三十八歲。他拒絕在日佔區生活流亡入關時是二十七歲,我們不知道他之前二十七年有過什麼,也不知道他在關內的十一年如何度過,我們只知道那天我們看見一個夢遊患者,他夢見已經永遠消逝的一切。我們不敢大聲,惟恐他驚醒時就橫死在我們眼前。

21、

死啦:你,你個女流怎能,怎能……粗俗!

上官:因為高雅救不了我丈夫的命!

22、

日本人的炮彈還在南天門那頭響著。死啦死啦並沒有下令,可我們不約而同地站住。隊伍是個奇妙的東西,它讓你有自尊。我們仍有隊形,我們有腿,不想加入潰亂擁擠的散兵,他們在爬行,我們是步行。

23、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況乃國危若累卵,羽檄爭馳無少停!棄我昔時筆,著我戰時衿,一呼同志逾十萬,高唱戰歌齊從軍。凈胡塵,誓掃倭奴不顧身!

24、

獸醫:日本人的心肝肺跟咱們長得是一樣的。

25、

獸醫:娃莫著急,我來了,我來了。(一看是個日本兵,爬走,又退回)我跟你說,日本娃,我說話你聽不懂,你把這兒捂著啊。來,捂緊了,等你的醫生來啊!

26、

被我們從山頂撞下去的日軍足有一百多人兩個小隊,斥候絕沒有這麼大規模,他們甚至已經在峰頂插上了軍旗。沒有被累死和殺死的人,傻呵呵的高興著。僅僅十五分鐘,我們把佔了絕對地形優勢的敵軍趕回林里吃草,幹掉他們三分之二。我們像一條巨大的惡犬,呲出我們以為早已經退化沒了的獠牙吼著,我咬死你。

27、

整個晚上,日軍炮兵像在展覽,隨著裝備輕重和時間推移加入我們視野之外的射場。五十毫米擲彈筒、七十毫米步炮、九十毫米迫擊炮、七十五毫米山炮和野炮、一百零五毫米野炮和山炮,爆破彈在土層里爆炸,殺傷流彈在空中穿飛,燒夷彈讓泥土粘在我們身上燒灼,照明彈讓黎明提前到來,煙幕彈把黎明又拉回黑夜。

28、

死啦:翼護婦孺友軍過江,為東岸打出鞏固防禦的時間(用槍推了一下煩啦)。嘿嘿,天譴了吧?我命硬的很,咔嚓劈死你,小心!你跟狗打過架嗎?這狗要是瘋了啊,得咬人!

煩啦:您就亂咬唄!

死啦:此狗昔日淪落為奴中之婢,而今得勢如帝國列強啊。咬了對街的愛新覺羅氏,西門朱氏,右鄰的蔣氏,連左舍老孟家的小豬崽子的左蹄膀也咬的是重傷不治……嘿嘿……

煩啦:媽了個巴子。

29、

後來,我們活下來的人拚命回憶是怎麼打退的日軍進攻,沒人想得起來。阿譯說是因為毒氣,我們心裡說是放屁。想不起來是那幾十分鐘里我們軀殼裡盛裝的是一頭野獸的靈魂。

30、

康丫:(哭)你們不拿我當弟兄,真不夠意思了。咳、咳、咳……

煩啦:別,別咳,不敢咳不敢咳。

康丫:不辣問我,不辣問我,你想要啥,你們不拿我當弟兄,我整天跟你們要東西,佔小便宜,誰拿我當弟兄?

煩啦:不是。

不辣:我拿你當弟兄呢,要麻死了,我也沒有弟兄呢。

煩啦:就是。

康丫:我,我想照鏡子。

不辣:啥?

康丫:以前我開車的時候,有反光鏡,能天天照。後來我的車讓日本飛機給炸飛了,就跟著你們這些地老鼠跑來跑去的,我忘了我長啥樣了。

不辣:康丫,康丫,你看著我,看著我,你長的比我好看呢!

煩啦:那個,咱,找個鏡子吧就。

獸醫:鏡子啊,上哪裡去找鏡子嘛現在?

煩啦:別急!

(大家把刺刀拔下來,拼成鏡子,獸醫劃著火柴)

康丫:看不見,看不見,看不見,看,看,看不見!看不見,看不見,看不見,看不見。

煩啦:馬上給你看!

康丫:看不見,看……

(康丫死了)

【旁白】康丫,原運輸營准尉副排長,沒車開的司機,有他不多沒他不少。因肺葉被子彈擊穿,被扔在嗆死人的毒氣里,咳過了日軍第十四次攻擊的始終。我想,即便沒有這次攻擊,他的肺葉也早就咳碎了。

31、

死啦:你嫉妒,你嫉妒。

煩啦:我嫉妒你大爺!我崇拜他大爺!我告訴你,我在乎的是他們!我這條腿傷了之後沒他們我早死多少過兒了!我們這幫爺們兒,一個鍋里吃過飯,豬肉白菜燉粉條子。那功夫你跟哪兒貓著呢?關你屁事!我知道你挺能打的,您搞不好是一天才,您了不起。對,現在誰都不願意打敗仗,所以那些兵油子見著你就跟蒼蠅見了屎似的。可是你自個兒算算,打機場的時候我們三百,路上網了幾百,現在還剩幾個?剩了不到一半了!誰心裡有怨言,你試試!你問問!你想想!

死啦:哎?如果有炮火的話可能……也只能死一百人。

煩啦:我整死你!我!我整死你,我!我整死你!你知道最重要的是,你騙我們有了不該有的希望!我們現在明知道不該有還在想,我們想勝利!明知道死還在想勝利!明知道輸我們還在想勝利!想勝利!我從第一眼我就看出來了,你心比天高,你命比紙薄!你想帶著我們跟你一塊兒,從妄想裡面灰飛煙滅,死的連個毛都沒有,這就是你!是,人活著,總想發點光,散點熱,可你不能拿我們當劈柴燒!我們長得不好看,我們長得瘦,那也不是劈柴!我們跟你一樣,我們有兩隻眼睛,我們有一張嘴巴!

32、

死啦死啦跪了很久,奇蹟般地沒有被打中。也許是久到連日軍也想了起來,他們似乎也是尊重死者的,久到讓我們也獃獃仰望著南天門。一天一夜,一個團就扔在那了。

33、

這半月來,禪達人就像將被烈日烤死的螞蟻,他們想舉城遷徙,再把禪達燒作焦土。禪達人看著老天賞賜的火山、濕地、熱海溫泉、翡翠、鐵礦、會變成玉的巨樹。這些神話一樣的造物,不會長了腿跟他們遷徙。本來以為守不住的江防卻守住了——他們有了英雄。

34、

虞嘯卿因拒敵於西岸,穩固了江防,在我們回來兩個月後被正式任命為師長。而上峰絲毫沒有提及南天門一戰,這讓我們確信死啦死啦一定是死了。也許是出於愧疚,也許是我們被錯當作了團級編製,我們有了別的部隊眼熱萬分的伙食,一天兩頓干,偶爾還能吃到美國罐頭。我們在吃飽喝足之後,就不願意總是看著身邊的這幾個傢伙,於是,我們開始想盡辦法出去,迷龍要去找他的老婆,而我,要去找那個笨手笨腳的傢伙。

35、

我從不喜歡軍伍的集群生活,互相看得纖毫畢現,一撅腚就被人知道要拉什麼屎。迷龍抽完風就會回來,吃他的份兒飯,並且還是不信他已經失去了撿來的家庭。而孟煩了想要什麼,那八個也全都知道——它只能來自一個叫做小醉的粗心鬼。

36、

虞嘯卿:在哪兒學的打仗?

死啦:我會打仗嗎?

虞嘯卿:你毛病挺多的,別讓我再加一條裝腔作勢。在哪兒學的打仗?

死啦:死了很多人——

虞嘯卿:在哪兒學的打仗?

死啦:我看見很多死人——

虞嘯卿:我也見過,沒邊沒際的,跟我同命的人——只不過我活著而已。在哪兒學的打仗?

【回放】南天門戰鬥,中國士兵像被割草一樣死去

死啦:死的都是我們的人。

37、

煩啦:那個,他的意思是說,他瞧見我們死了好多人,所以才學會了打仗。他是從敗仗當中學會的打仗。

【旁白】我們都聽懂了,連克虜伯也都聽懂了,但我們的師長聽不懂。因為在他眼裡所有人都不是無辜的,所有人都有罪,都該死。

38、

死啦:我去過的那些地方和我們沒了的地方——

虞嘯卿:怎麼講?

死啦:北平的爆肚涮肉皇城根;南京的乾絲燒賣,還有銷金的秦淮風月,上海的潤餅、蚵仔煎,看得我直瞪眼的花花世界(克虜伯打嗝)。天津的麻花、狗不理,廣州的艇仔粥和腸粉,旅順口的鹹魚餅子和炮台,東北地三鮮、酸菜白肉燉粉條,火宮殿的鴨血湯、臭豆腐,還有被打成粉了的長沙城。沒了,都沒了——我沒涵養——

虞嘯卿:我也沒有。

死啦:沒涵養不用親眼看見半個中國都沒了才開始心痛和發急;沒涵養不用等到中國人都死光了才開始發急心痛。好大的河山,有些地方我也沒去過。但是去沒去過,鐵驪,扶余,呼倫池,貝爾池,海拉爾和長白山,大興安,小興安,營口,安東,老哈河呢?承德,郭家屯,萬全,灤河,白河,桑乾河,北平,天津,濟源,鎮頭包,歷城,道口,陽曲,開封,郾城,對吧?

唐基:行了行了行了,我們明白你的意思了。

死啦:三兩個字就一方水土一方人。一場大敗和天文數字的人命。南陽,襄陽,賒旗店,長台關,正陽關,穎水,汝水,巢湖,洪澤湖。

他說的很紛亂,就像他走過的路一樣紛亂。這些丟失了和慘敗過的地方,三兩個字兒一個的地名,他數了足足三十分鐘。然後很謙虛地告訴我們,不到十分之一,記性有限。虞嘯卿怕是說的對,現時中國的軍人怕是都應該去死,可我們沒死,只因為上下一心的失憶和遺忘。我們確信數落這些的人已經瘋了

死啦:鎮江,南京,懷寧,上海,蘇州,黃浦江,太湖,南通,屯溪,六安,武昌,漢口,修水,宜昌,怒江以西,保山,騰越,和順還有我們身處的禪達。

虞嘯卿:禪達沒有丟。

死啦:這樣下去快了。不拉屎會憋死我們,不吃飯活七八天,不喝水活五六天,不睡覺活四五天,瑣事養我們,也要我們的命。家國淪喪,我們倒已經活了六七年——我想讓事情是它本來該有的那個樣子。

39、

死啦:誒誒,死人有話跟你們說哎,英國鬼說他們是死於狹隘和傲慢。中國鬼,瞧他長那樣,中國鬼,中國鬼說他們死,中國鬼說他們死於聽天由命和漫不經心。

40、

於是我們沒法不想起我們死的時候,我想我們死的時候會很願意聽見這個聲音,我的怨氣會在這個聲音中安寧。我死了會回北平,死啦死啦說爆肚涮肉的時候我發現我熱愛北平。我們沒法不想起要麻,他的身上當已生花長草;想起康丫,我們埋他的地方現在已是日軍腳下,我們祈望他不要問我們有良心的沒;想起從來沒關心過的豆餅,希望他現在已經被沖刷到海里,這趟門他出得比我們誰都要遠。

41、

煩啦:是。我的意思是說,我是打學生那功夫就想當兵。滿腦子都是抗擊日寇往前沖的景象,後來我真當了兵了,我還真就往前沖了。眼巴前,是炮彈炸出來的熱氣兒,可忽然沖著沖著就覺么著,說這屁股後邊,他一個勁兒一個勁兒地冒涼風,我就回頭一看,好,就剩我老哥兒一個了,其他人都跟戰壕裡邊悶得兒蜜了。

陳主任:呵呵,哈哈,繼續說,繼續說。

煩啦:後來,我就不沖頭裡了。誰沖第一個誰壯士,誰沖第二個誰烈士。所以我也不沖第二個,可是總得有人往前沖啊。說再後來,我就當了連副了,因為我認識幾個字兒。我最拿手的本事,就是在新兵跟前,陣前動員,讓他們沖頭裡,讓老兵跟後邊兒督戰或者補漏,老兵命金貴。尤其是打過幾仗,沒死的,特別金貴。特別是,你跟他認識了,熟了,成兄弟了。新人基本上都是第一輪就玩兒完,所以你不要認識他,因為他們命賤。打我手上,煽呼上去報銷的,不下一百個。久了就覺得對不住,所以我就常想,說要有那麼一人能一直帶著我們哥兒幾個一塊往前沖,誰都不猜忌誰,多好啊!可是沒這人。我們還是跟一塊兒吵啊,罵啊。誰都不信誰,誰都不服誰。我們也勇敢,但是我們軟弱。一直都沒這人。可是現在,師座,我們有這人了。他幾乎能把我們哥兒幾個從西岸活著帶回東岸……

42、

迷龍:我就不下去!

虞嘯卿:沒人讓你下去啊。

迷龍:那我就說了。

虞嘯卿:沒人不讓你說啊。

迷龍:我就覺著,有好多癟犢子啊,凈給他安一個王八蛋的罪名!我就覺著,那、那啥吧,就,滿天下欠整死的貨是越來越多了!

43、

唐基:林少校,節哀,節哀啊。

阿譯:他有罪。

唐基:不是讓你定他的罪,現在接著說吧,接著說。

阿譯:可是,如果我三生有幸……

虞嘯卿:什麼?

阿譯:如果我三生有幸,也能夠犯下他所犯的那些罪行,吾也寧死啊。我死也不要成為他、他、他們那個樣子的活法,腦袋瓜子裡面亂糟糟,一天到晚渾渾噩噩,完全是滿腦袋瓜掏漿糊嘛。我經常在想,我就是要做,也真的,想做成龍文章那樣的人。如果,如果真的,沒有可能成為他那樣的人,吾寧死乎。

44、

煩啦:譯哥,要是我現在說您真成不了他,讓大夥舉手,結果呢,除了您以外所有王八蛋都舉手了,那您還能去死嗎?別別別,我不是擠兌您啊,我就是好奇,真的。

阿譯:那我要是問他們,你能不能做成他那樣的人,我相信,舉手的也會是除你之外所有的王八蛋。

煩啦:您別排除我啊。我不舉手,我沒想成為他那樣的人。

阿譯:真的?

煩啦:哎!

【旁白】阿譯很少有能傷到我的時候,比如說現在這種時候,你如果一直和他磕巴著說話,一會兒他說話也會變得磕巴,這時候你再流利地跟他說話,他會氣得更加磕巴,這就是阿譯。一張網眼開得過大的網,大魚輪不到他,小魚全溜跑了。

45、

傻瓜也看得出來,我們渴望改變,連阿譯也渴望改變。我們就像一群陷入生活泥沼的驢子,泥濘得連蹄子都拔不出來。

46、

虞嘯卿:當年打出湖南,就想有和那不一樣的一片天地。我餓了,在路邊吃米粉。當時學生遊行,有人在我背後貼了張紙條,「國難當頭,豈能坐視」。我不知道,居然就那麼坐著吃完那碗米粉。誰都有自己的恩人。我的恩公,或者恩婆,就是那個在我背後貼紙條的人。國難當頭,豈能坐視?我再不是湖南出來的那個混小子,多少年我再沒回過那兒。還有,坐下胃裡就開始往上返,不過有一天我會坐的。當我們千軍萬馬席捲西岸,收復南天門失地的時候,我會坐下。可是現在上峰無戰意!我只好把自己挺得像桿旗!好保持你們的鬥志!真打的時候我會坐的,省下站的力氣,省下所有的力氣,好帶你們打仗。你不錯,很有趣。漫長的苦守,你也是個不錯的解乏對象。

47、

有一種刑罰叫掘祖墳,還有一種叫鞭屍,我們現在正被日本人掘祖墳和鞭屍。我們不得不原諒了死啦死啦趕走了迷龍的家人,我們是那麼熱愛安逸,哪怕是妄想的安逸。「與子同袍,豈曰無衣」。

48、

到哪都能看見這樣的人。他們是某所學校的學生,某座工廠的工人,他們把工廠、圖書館搬運過整個中國,而我們把坑蒙拐騙來的傢具,從西門市場搬到迷龍禪達的家。

49、

死啦:散開!把街堵上!誰再頂著逃,開槍!一個能捲走十個,十個就能捲走一百個!你們都知道為什麼總打敗仗,最後日本人指著屍體說,這是沙子堆出來的軍隊!給我堵上,堵!

50、

死啦:師座這兩天一直忙著和我一樣的事吧?

虞嘯卿:你忙些什麼啊?東拼西湊、偷蒙拐騙、強丐惡化、挖人牆角!我沒這份天才。

死啦:都是些養家糊口的瑣事,師座自然做得上流些。我是個蠢人,我太蠢了!看到對岸日軍築防,我高興啊、安心啊,還以為能給我整年的時間,把他們練得那個精兵馬壯的。結果呢,哄得我們埋鍋造飯的,他們再呼地一下殺過來!這賤招從東北一直使到西南!

虞嘯卿:謝你苦藥,應該還有。

死啦:岳爺爺,人傑也。虞師座就是岳爺爺!人傑!

虞嘯卿:我今天心情不好。

死啦:虞師的兵,龍精虎猛。可一聽到虞師座殉國的謠言,也,也就潰了。虞師一露臉,力挽狂瀾啊!可是師座不露這個臉,也就一江春水了。呵呵,呵……虞師的兵是紙搭的房子,禪達雨水多……

51、

我們有了傷亡,因為我們有幾百個你不喊趴下,就不會趴下的鄉下大哥。並且總覺得再多跑兩步就能跑贏炮彈。我們腳下的日軍仍然活著,我們的主要成就是把散兵坑連成了簡易戰壕。我的大部分同袍,擅長的是耕地而非打仗。

52、

虞嘯卿:好,好吧。你和你的渣子們滾下祭旗坡,我讓特務營來了此殘局。從今以後你可以混吃等死,但是你要求老天爺,讓我沒空想起你來。

死啦:江這邊都叫我們。

虞嘯卿:那就去江那邊。

死啦:我,我說過連師座都沒逃過愛安逸的毛病。你說謝謝我,謝謝我的苦藥,死都不怕,就怕不安逸。命都不要,就愛,就愛安逸。這個毛病,多少年來,被人盯死的死穴,一打一個準兒。遠的不說,盧溝橋,日本人打不動就和談,和談三次打三次,我們不信,都哄著自己信。日本人和談時公然拿著地圖在宛平標好炮兵的目標,而我們呢?想要安逸都想到不要命的地步。

53、

打上去,還是活下來,被我們追逐的日軍一定也想過這個問題。他們選擇了後者。化整為零。在滇邊的茫茫山野里,要找齊幾十個人的機率也為零。天亮時我們只殺死了五個,四個小時早已過去,四個小時是虞嘯卿給的大限。我們在林子中無謂地奔跑,就為了找到他們,殺了他們,吃了他們。可是大多數時候都是無謂的奔跑。我們在明處,他們在暗處。吃暗槍的機會實在是比比皆是,好在他們的人數,著實不多。

54、

別了,唐副師座。別了,我們鍾愛的美國罐頭。我們很快被虞師徹底拋棄,再也用不著打籃球,健身保國了,我們每天冒著生命危險尋找著深山老林里的日本殺人蟑螂,吃很難吃的芭蕉樹根,腿都細了。

55、

那天晚上,我們是在歌聲中度過的。那個日軍唱了一夜的歌,那歌聲讓我們沒有來由地停了下來。我們對自己說,讓他唱完吧,他終將是一個迷失在異國他鄉的孤魂野鬼。

這是一個被我們追到窮途末路的日本兵,他在唱思念家鄉的曲子。好戰的死啦死啦沒有讓我們開槍,於是這個日本兵流幹了他的血,死了。土拔鼠們做了件我意料之外的事,他們把三個日本兵給埋了。土拔鼠們卻會在直覺上,同情慘過他們的人。

56、

煩啦:你現在把全團的人都訓練成了——誰他媽隨時隨刻都覺得後邊有一個日本鬼子刺刀,這不算,這個,都神經了。

死啦:我就讓你看個算數的,啊!

(站起來放了個空槍)

死啦:什麼人?

(所有的人都跟死啦死啦一起追去)

【旁白】林里的猴子又要睡不著覺了。這樣的衝刺註定要持續到天光大亮,所有人都噤若寒蟬,直到他覺得滿意。

死啦:還賭不賭?我賭他們下回拉屎都帶著槍!

(又一空槍)

死啦:什麼人?

(所有人又轉過頭跟著死啦)

57、

日軍再也沒有進攻。實際上他們上一次的進攻,就已經是強弩之末了。一條貪婪的蛇,發現自己吞下了一頭象,這頭象很有可能撕破它的肚皮衝出來。我們隔著一條江,看著漸息的波瀾,南天門的日軍聯隊現在開始學習我們,像土撥鼠一樣往地下發展。死啦死啦說,對面的山已經快被挖空了。

58、

迷龍的黑市蓬勃發展,死啦死啦縮減本來就不夠的口糧,以便迷龍去黑市換煙、酒、香皂和女人絲襪。他再拿去股長軍需什麼的那裡,換回早該給我們的物資。

59、

再也沒有人來我們的陣地,誰也不會來。我們像是上古洪荒就窩在祭旗坡的野人,趴在濕乎乎的泥土裡,與朽木頭一同糟爛。

60、

長時間缺米少糧的日子,讓炮灰團所有的人都壓抑萬分。選三個最不該得罪的人,炮灰團的傢伙一定會說虞嘯卿,虞嘯卿,還是虞嘯卿。我相信自生自滅是他的氣話,但整個虞師就像同時收到了一道命令,矢志同心地忘掉祭旗坡上這些後娘養的。

61、

他期待清新,我們也期待清新,像把我們從收容站里扒拉出來,泡進殺蟲粉里一樣。可命是磨的,連他心裡也漸漸長出了臭蟲。看這樣一個團長,你便明白什麼叫運交華蓋,天意冥冥。

62、

迷龍那天狠狠地打擊了我們,離家最遠的傢伙,連忽悠帶咋唬,生是給自個兒弄來一個家!我們認為那是口水粘的,我們說就要完了,可迷龍那天讓我們看見,它比橫瀾山的陣地還要堅實。

63、

我們發誓要把迷龍收拾個臭死。實際上他回來之後,立刻就被我們收拾了個臭死,但還能怎麼樣呢?我後來想,迷龍是仁慈的,他讓我們憤怒地離開,好過在曲終人散時寥落地離開。那樣的話,我們只會想起我們什麼也沒做,連替人高興的能力都已喪失。我們只會眼紅,咒罵和妒忌。

64、

老炮灰都走了,對著一群新炮灰,我覺得我是一個人,我希望通往山下的路斷成天塹。我所在的地方成了孤峰,我一個人在孤峰上老死。

65、

沒倆小時我就發現高估了自己,這要是孤峰,我准已經操了鋤頭,填一條通往山下的路。我受不了新來的炮灰,他們當對岸的殺手,真是我們讓他們看到的受驚的兔子,當子彈打在身上只帶走一塊肉,而不是小命,以為只要帶著槍拉屎就永遠不會死。我只是一個人,我從沒試過一個人。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66、

(煩啦無聊地打了一下滿漢,滿漢痛叫)

滿漢:啊……

煩啦:挨過子彈嗎?

滿漢:沒有。

煩啦:鏜!嚇尿了,別想躲,躲不開。這東西要真打出去了,比聲的速度快兩倍呢!子彈要是打到人身上,那先得把肉和皮都撕開了,然後您這心肝肺肚胃腎全給撕開了,呼地這麼一下,它出去了,帶走您老哥身上一大片。想合上不?合不上!全都給您撕爛了,這還算好的,這要打到骨頭上,您就聽吧,鏜,又是一聲,這子彈就在您這腔子裡邊亂轉,自己開出一條道。所以子彈啊,要是打到胸口了,保不齊您得從肚子裡邊給它挖出來;要是打到這腦袋上,這子彈在他那腦瓜子裡邊嗖嗖就這麼一轉,轉一圈他這腦子就成糨糊了,立馬就得嘎嘣。

滿漢:咋,咋跟別人說的不一樣?

煩啦:喲喂,放著官長我的話不聽,您聽誰的呢?這還算好的呢!步槍呢,是吧?您要是高高興遇上重機槍,那位爺的子彈可不是打出去的,那是潑——出去的!那一眨么眼的功夫,就是十顆二十顆,瞬間您就變成篩子了!重機槍子彈勁還大,這子彈能把您推到這邊來,再拉到那邊去,再推到這邊來。您就不知道自己是被打爛的,還是撞爛的了!哥兒幾個,閑得沒事啊,都低頭,趕緊瞅瞅自己身上這些零兒八碎,保不齊哪天咱都混不上一具整的屍首。

阿譯:真的嗎?

煩啦:廢話,要不怎麼一打起仗來,那麼多人失蹤呢?爛糊。

67、

我確信此戰源於祭旗坡和南天門窮極無聊的罵陣。但因辱及虞嘯卿而迅速升級。到了這步田地,已經與虞嘯卿再沒半點關係。他們只是一群背井離鄉的傢伙,在這裡做鬱積已久的宣洩。

虞嘯卿的精銳們不是蓋的,稍露兩手便叫西岸鴉雀無聲。但在這樣長久的對峙中,你很難保持每分每秒的仇恨,它只適用於戰場上的短兵相接。

68、

在多少絲襪香皂及其它之後,死啦死啦終於弄到了一門行將報廢的三七戰防炮,可在禪達的茶館裡等炮時,他碰上了他的剋星——搬運學校和工廠的無數螞蟻中的一隻,相見恨晚的蜜月期足有三分鐘之久,然後,他們狠狠地嗆上,以至於死啦死啦要帶那隻螞蟻來祭旗坡看看什麼叫做打仗。偏巧,今天不打仗,今天我們和西岸心照不宣達成聯歡。

69、

死啦:在座的都打過架吧?我是外地人,到什麼地方都是外地人,從來不缺本地人欺負。那傢伙力氣大,胳膊有我腿那麼粗。見了我就打,一見我就打,打的我他都煩了。突然有一天沖我,哎,哎,咋的?啥事啊?我以為,天下太平了,我們成朋友了。

蛇屁股:結果你照樣挨了一頓胖揍對不對啊?

死啦:哈哈,你他媽的也挨過打是吧!哈哈。我學聰明了,學聰明了,不看他臉色。揀那地上最尖最硬的,石塊、瓦片,我盯著他,盯一天,盯一個月。噗,他該看我臉色了。我想給他好臉色就給好臉色,想給他壞臉色就給他壞臉色。

迷龍:你說太對了,打仗就該這樣。就盯住他,就盯住他,上去,喀……

死啦:命都不要,就要安逸。就要安逸!管你們對歌對舞,他們炮轟過來的時候你們拿什麼還擊?吐口水?你們已經被耍過多少回了?,少被耍一回總是福氣的。我見了你們,這兒疼(指心臟),非常非常的疼。有這兒(指腦袋)吧,都有這吧。不用這兒(指腦袋),這兒(指心臟)倒不疼了。

70、

我終於記憶起我也是父母生的人類肉身而非野獸,從死啦死啦第一次出現在我面前,我們就被扯進沒有盡頭的瘋狂——我真是來尋死的嗎?

入夜後炮聲終於停了,可白天的痕迹還在,這痕迹擾得我不由不想起遠在他鄉的家人。

71、

小書蟲:你們只會說打仗,你們軍人就只會說打仗。我,我說的是問題,問題。問題不是流感菌。它不是日本人入侵帶來的,問題它本來就在這兒。什麼是問題?問題就是出錯了。錯了就是不對,不對就要改。

死啦:孟煩了。

煩啦:有。

死啦:老子是不是一直在解決問題?

煩啦:湊合吧。

死啦:聽見沒有?沒答案也要做事。這才是做事。

小書蟲:等日本人給咱們一個亡國滅族的答案,可問題還在啊,它不會跟日本人一起被你們打跑的。我們民族的創造力、勇敢、智慧,哪去了?啊?我居然要看書才知道,我們曾經那麼輝煌,無畏,開闊,包容世界,不拘一格。禪達人,沒有橋,也修了和順鎮;我們祖先沒有榜樣,可走了整整五千年。可我卻要讀書才知道。不是從你身上看到的,也不是從我身上看到的,這就是問題。有問題怎麼辦?要改。

死啦:傳令官,三米之內。你讀書多,你干他。

煩啦:我不是一直干他呢嗎?從你讓我見著這張臉第一次起,我就知道你為什麼要找全團嘴最損的了。可您讓我閉嘴啊。

死啦:我要的不是耍嘴皮子,耍嘴皮子我用鼻孔也能整死他,跟他講道理,人得講道理啊。

煩啦:講道理,對,講道理……兄弟,真的,別太認真了。

死啦:滾一邊去,滾蛋,草包一個。

(死啦踹倒煩啦,小書蟲從行李中拿出一本書)

小書蟲:我這兒有一本書,你要是願意,又能給我保存好,我可以把它借給你,至少我在上面看到了什麼是真正的年輕。

(死啦揍了小書蟲,小書蟲的鼻孔和嘴角流了血……)

小書蟲:對不起。我不是想把我的想法強加給你,我只是以為,咱們年輕人,可以交換彼此喜歡的東西。不過,你們好像也沒有喜歡的東西,除了錢跟女人。可在這一點上我認為你跟他們不一樣。可還是沉痾絕症。都是衰老和不信。

煩啦:要不然再給他一下?

(死啦給小書蟲擦臉上的血)

小書蟲:謝謝。我相信你們。你們有勇氣打走日本人。可正因為你們這樣的固執,使中國人沒了勇氣。日本人才敢入侵。我走了。

72、

小醉的手腳忽然利落起來。是的,和死啦死啦分手時我就成了逃兵。在禪達的世界逃兵是巨大的恥辱,也絕無一錐之地,被就地槍決那叫幸運,我曾見過我的同類被古老的私刑枷死。我想不到脫離軍營後可以上哪找吃的,就算逃成了我也不知道如何生存。

73、

翻過這座山,就是祭旗坡,祭旗坡下是怒江,過了怒江是南天門,南天門的土下是墳墓,它在我們心裡永遠是埋了一千人的墳墓。我要過江,踏上西岸,過去和順,書蟲子一遍一遍說著和順的時候,我想殺了他。

74、

我以為我會像耶穌一樣被釘死,但我的同胞並沒有那麼強的宗教意識,他們只打算讓所有江防上的人都看得見我,以示效尤,然後在我還剩那麼點意識的時候再給一發七九子彈。我可能餓死、渴死、曬死,但虞師對我最後的要求是被槍斃死。

75、

虞師的節日來了,晚了一年多才到的美軍援助,就在我眼前交接。最好的給了主力團,最最好的,虞嘯卿留在自己手裡。我一直期待著祭旗坡的炮灰也來接領裝備,等到天荒地老,也沒看見他們。

76、

我曾經比這裡的任何一個人都更強烈地盼望這些精良的機械,真正現代的武器。當它終於來臨時,我所有的盼望卻已消磨殆盡。和兩個表達都成問題的傢伙,耗過我的餘生。

77、

煩啦:你他媽懂不懂修辭啊你?你可以拿槍打我,把我打成蜂窩!小太爺一樣能笑出來,因為我知道你們再也不用、你們再也不用使那種打著打著就卡殼的爛槍!可是你打不了我,我也笑不出來,我疼!小太爺還是會跑。

78、

煩啦:什麼叫齊了?你們幹嘛去?什麼叫齊了?什麼齊了?什麼齊了?什麼齊了?什麼齊了?你們、你們幹嘛去?

死啦:不幹什麼。什麼也不幹。別跟著我,沒讓你三米之內。

煩啦:誰管你三米五米之內的!我就要問您,您要幹嘛去?

死啦:國難當頭。忠字已經很摻水了,在孝字上就不能再打馬虎眼嘍。

煩啦:我知道你要幹什麼,你現在發癢呢,你渾身都在發癢呢對不對?

死啦:哎呦……

煩啦:瞧瞧、瞧瞧、瞧瞧……不就是人家挑剩下那點美國貨讓你癢成這德行嗎?

死啦:禮義廉恥,我還真有點癢。來,幫我撓撓,來……

煩啦:癢你個犢子,別挑事了,我說的是真的!

死啦:管你真假,我真癢!喪門星,幫我撓撓。伸進手去,上面、上面、上面……

煩啦:你們要過江去西岸,是不是?

死啦:哎呀……

煩啦:你又擅自行動!虞嘯卿會弄死你的!

死啦:是嗎?

煩啦:我不會跟你去的。

死啦:太好了。

喪門星:打過仗的,還能打的,都在那邊了。

死啦:走!

煩啦:沒人要跟你們去。沒人願意送死。

79、

那幫傢伙——那幫貪生怕死的人渣,兵痞中的破落戶,大字不識的造糞機——他們都在發癢。我的汗毛直豎,我也有點發癢,這跟美械無關。

80、

(炮灰們聚在一起,由死啦抽籤決定帶誰過江)

煩啦:都抽風了,都活膩味了,都膩味到想死了吧?自以為有那麼幾支破手提機關槍,就能掃清對岸的日本鬼子了?

迷龍:你咋那麼能得瑟呢你?

煩啦:我沒得瑟,你們在得瑟呢,全世界都在得瑟呢。

死啦:傳令官,三米之內!

煩啦:嘿呦喂,爺,小太爺可不敢過去,您別再把我也傳染瘋了。離狗肉也遠點啊,別把它也傳染瘋了!

81、

(屋裡,煩啦突然給死啦跪下)

死啦:幹嘛啊?

煩啦:您讓我去,您讓我去,我求你讓我去啊(使勁給死啦磕頭)!

死啦:原來你也想去啊?

煩啦:你姥姥的……

死啦:我是你團長,孫子!狗肉,把他咬出去!

煩啦:我謝謝你了,我謝謝你了,我謝謝你……

死啦:起來吧。

煩啦:你答應我了?

死啦:我看你跪著,真想踢你,踢死你這個孫子,可我要踢了,我就不能再認真。我告訴你,孟煩了,(把煩啦架起抵在牆上)我認真地告訴你,我們要去的,都是找到了魂的人,我才能把他們再帶回來,你的魂丟了,還沒找到。

煩啦:獸醫和豆餅都能去,我就不如他們?

死啦:不如!豆餅不去,迷龍的機槍只去了半支,獸醫去了,就算我歸位,他還能說人話,你們還能聽,你拿什麼,你拿什麼去啊?

煩啦:我是你傳令官、副官和參謀!

死啦:你跑的時候怎麼沒想到我沒了傳令官、副官、參謀啊?啊?

82、

死啦:孟煩了啊,你讀了那些書,如果就學會了說這句矯情詞,那我們十一個人去好了。當然還有狗肉了,(對狗肉)你比他強多了,要不我喜歡你呢。

煩啦:你本來就想這樣。讓我一人跟這耗子洞里貓著,你帶人過江,弄得跟要死似的。你們死了我都死不成,烏龜王八蛋都死絕了,我也死不成。你就想這麼羞辱我?對吧?我、我從來沒拿手榴彈在日本鬼子腦袋上開過瓢,我腿上這傷是,是我裝死的時候,小鬼子拿刺刀捅的。捅我的時候,我同袍們就跟我旁邊呆著被燒成了烤雞。我、我不是第一次當逃兵,我每次當逃兵的時候都被人抓回來了,那些把我綁成粽子的軍爺說,國難當頭了,豈能坐視。結果我每次我都選擇了坐視。我還偷了一小姑娘的錢,那小姑娘前腳救了我,我後腳就偷了她錢。我想幫她,但我更想跟她睡覺。我一直在憤怒,我、我過去憤怒,我覺得就像別人花掉價國幣那樣花銷了我自己,可二十五歲了現在我還憤怒,我、我覺得我都二十五歲的人了我、我、我還是一個二十五歲的爛人,所以我憤怒……

83、

煩啦:你能說清楚你自個嗎?你要是能說清楚你自個兒,你至於把那個乳臭未乾的小書蟲子連揍兩遍嗎?人要想說清楚自個兒,心裡得有個信!他信什麼你信什麼?他信少年中國,他心裡邊自然有一個少年中國。『欲言國之老少,先言人之老少。』您心裡,您有少年中國嗎?你當我瞎啊?全團都能看出來,您做夢都想變成虞嘯卿。嘿,時運不濟,屢戰屢敗,您心比天高,您命比紙薄……

84、

我本就不信過得了江,更不信能救出我的父母,我甚至不信我的父母還能活著,但不信不等於不抱著萬一的希望,而萬一的希望,最怕就是剛出門就頭撞南牆。

85、

誰都知道這趟不輕鬆,可沒人想過這會是傷心之旅,這裡是傷心之地。被我們丟棄的實在太多,每一次丟棄都是虧欠。我們像賊一樣來到故地,看著已成粉末的殘肢斷臂。

86、

我們遇見當地人。我們放棄西岸,他們逃進深山。有條無形的鏈子拴在他們脖子上,另一端連著他們的田地。該播種了,否則一年荒廢了。他們在草棚里輾轉反側,把霉爛的衣服徹底揉成碎片。後來他們去播種了,留下了幾具被日軍無聊時射殺的屍體;後來他們去灌沃,留下幾具屍體;後來他們去除草,留下幾具屍體;後來這成了無形的協議,他們可以種地,但得被當作靶子;後來他們在日軍眼裡,成了一種還保留著耕種本能的野獸。

87、

獸醫:哎喲,好我的爺啊 ,真真是生娃都沒你這樣喊的。誒?我說孟少爺啊,你那有錢或者能換東西的東西沒有?東門黑市祁麻子那有磺胺呢,拿回來或許可以拖拖,我醫院裡這些傷員也需要用呢。

煩啦:什麼都沒有啦。

獸醫:長官阿譯那不是還有一塊手錶呢嘛。

煩啦:嘶……,別惦記別人東西啊,那是他爹留給他的。人家爹上班去,走在路上,一個日本兵拿他腦袋當了靶子,就這麼一槍。

獸醫:唉!

煩啦:您說嘿!沒招誰沒惹誰,就是那日本兵想練練槍!

88、

桃花飛綠水,一庭芳草圍新綠,有情芍藥含春淚。野竹上青霄,十畝藤花落古香,無力薔薇卧曉枝。我願暫求造化力,減卻牡丹妖艷色。花非花,夢非夢,花如夢,夢似花,夢裡有花,花開如夢。心非心,鏡非鏡,心如鏡,鏡似心,鏡中有心,心如明鏡。

89、

死啦:做兒子的別這麼疑心自己的老爹。

煩啦:反正我娘沒事就成了。她有郝獸醫跟著呢。那個,我們家這些事,讓您見笑了。

死啦:令尊有意思,令尊太有意思了。招呼都不打就把令堂扯出來,這樣的樂極生悲真跟咱們有一拼。

煩啦:他有什麼好值得炫耀的?從我小時候他就這樣。小時候我生病了,家裡請了中醫過來看。他倒好,自個兒先迷上針灸了,拿我當實驗品。把我扎得跟馬蜂窩似的,半死不活的,到了還得送去看西醫!

死啦:有其父必有其子,都是一副不著調的德行。你那幹什麼呢?

煩啦:拾掇花。

死啦:我算是明白了,你為啥總長著一副欠揍的樣子。這家庭環境挺重要的,你真沒想到啊?

煩啦:說啊,想什麼了?

死啦:你真沒想到你會成為和順鎮代理保長的兒子?

(煩啦尷尬,難堪)

死啦:小太爺!代理保長的小太爺到!

煩啦:你大爺!

死啦:話是你自己說的。

煩啦:我說什麼了?

死啦:你說你爹從八股到西學盛了個滿腹經綸,可就是一事無成。只會坐在家裡大罵國家時局,軍人之戰,對吧?漢奸可恥。

(死啦拔出手槍)

死啦:其心可誅,罪無可赦。天不行道我來之!

煩啦:歇了吧。

死啦:你怕了?

煩啦:你才怕了呢!你不能開槍。您要真開了槍,我娘又得嚇背過氣去了。

(屋內)

孟父:劍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卻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詩書喜欲狂。

(花園)

死啦:這麼容易到手的正義,不要白不要。動一下手指就全有了。你說,咱仗打不了,國治不好,至少還有逼國人玉碎的本事吧!已經半拉成瓦了,那至少還有逼家裡老的玉碎的本事吧。正義啊,伸手就能拿到。你不要啊!。

煩啦:我很陰,成了吧。我就是想在他們墳頭面前流點貓尿,然後呢,我再把這孝名一全,一路忠將過去,成了吧?我就是想打一折,成了吧。

(死啦揪住煩啦)

死啦:你真這麼想嗎?你真這麼想嗎?你真這麼想我現在就乾死你。

(屋內)

孟父:走吧,走吧,人生皆虛妄,恩愛痴人逐。

(花園)

死啦:孟煩了,我這第一次見你做人事。你就不要再摻水了,行不行?行不行?我們來這兒就是接你,接你的爹娘回去盡孝,孝是天經地義的東西。不是你這個人渣死要面子裝出來的一臉正義。

煩啦:謝謝。

(屋內)

孟父:只是,把這書都帶上。

(眾人收拾書,龍孟二人進屋)

迷龍:哎呀媽啊。

豆餅:這東西夠沉的。

(豆餅背著的書箱翻到,豆餅翻在書箱上無法動彈)

豆餅:迷龍哥,你幫忙來啊。

迷龍:你在那翻著吧你。等我找個母烏龜陪你。

死啦:那捆的都是什麼玩意兒?

煩啦:遠香書齋啊。中的,西的,古的,今的。家父學貫東西,而且這些書還不及我們老孟家書齋的十分之一呢!可就眼巴前這些書,從北平搬到南邊,老孟家傾家蕩產了。再從南邊背到這兒,老孟家老底子蝕光了!

死啦:能不能不搬啊?

煩啦:能啊。您不搬他就不走啊。

死啦:這可是你們家的事。你咋那麼幸災樂禍呢?

煩啦:我寧死!我當,當逃兵是不是就為了跑到這兒來陪他們死的?

迷龍:我有辦法了。我們把這個老王八犢子就,(煩啦瞪眼)煩啦他爹,捆起來,然後,把他背走。我背,這樣能省老鼻子事了!要不帶的東西太多了!

煩啦:我跟您打一賭,十賠一的檔口,只要您把他背過去一放下來,他立馬能給你跳了怒江,撲騰回他書邊上去,只要他不死。

迷龍:他那麼有種呢?!

煩啦:就這事有種。您想,他罵了半輩子漢奸賣國賊了。咱打一敗仗他都罵成漢奸賣國賊,現在他為了這些書,他自個兒當了漢奸賣國賊。

迷龍:你別聽他說。你看,你看他高興的,兩個眼睛直冒賊光啊你還。

煩啦:怎麼的?我不笑我還哭啊我。

90、

他過江,為了偵察,為我軍一直在說,卻從未有做的反攻做點準備。但他真的搬走了我父親當命看的藏書,這才是最瘋狂的部分。我們也真的成了他的死忠,因為他真在做事,於是我們明知故犯跟著他,去做些更瘋狂的事情。

91、

一路上,我們用胡言亂語甚至是惡毒的侮辱和謾罵來掩飾我們內心中逐漸產生的對他們的崇敬。他們死了,永垂不朽,我們帶著這樣的心情走到了江邊。

92、

很久前我就明白一件事,雖然一直打壓,但虞嘯卿如果在禪達方圓列一個同類,非我的團長莫屬。他憤怒的是我的團長沒做他的同類,倒和我們這些滿身虱子的人渣為伍。好意和惡意都一併擱置了,他再也沒有來過這塊陣地。我們眼光光的瞪著南天門的厲兵秣馬,橫瀾山的日新月異,一天天變得荒涼。

93、

死啦:隔岸相安無事,這樣下去,我軍極易鬆懈。

虞嘯卿:卑什麼鬼職?你不卑的很!禪達能成為怒江最堅固的防線,才會有源源不斷的物資運進來。能如此,我、唐副師、還有你,功勞各居三分之一。否則我能讓你活到今天!

死啦:既然不卑的很,一個團只有一門小炮,是不是少的很?

(煩啦湊到死啦身邊耳語)

死啦:最主要的,主力團的營一級,特務營的連一級,都派了美軍去教授指導。美國武器是好使,可是,不是拉火就完的。我們團也需要有人教授指導。

虞嘯卿:你討債的?

死啦:我要飯的。

94、

我記得我小的時候,有一晚也像今天這樣。那天我真的看到了聖誕老人,帶著白雪公主,趕著花馬車從我頭頂划過。我去跟家父說,卻換回了一頓手板。後來,我獨自躺在院子里,等著他們回來,我相信他們是去采蘑菇了,一定還會回來的。現在,繁星在我的眼裡都已經散亂,它們再不表示什麼,除了無數個你無法去到的地方。

95、

煩啦:你可是瞧見過活人是怎麼抱著死書親嘴的,您知道我現在瞧見什麼了嗎?我瞧見您,我瞧見你們跟打劫一樣在搶美國的鋼鐵。靠誰啊?一支能把自個兒國家都丟了的軍隊,這種債能靠別人來還嗎?別捧美國人臭腳!捧也沒用。你知道人家為什麼來嗎?人家就為了這點Money之內的事,Money明白嗎?

死啦:錢嗎?

煩啦:哎,Money,錢。人家來了就為這點事,人家住帳篷有住帳篷的道理。因為人家打根兒起就不想有跟咱們,有這個(煩啦比劃錢)之外的情分。

96、

Mr. Meng Fanliao, I remember once in a Chinese city, I saw over a hundred savage locals launching attack against a vegetable seller, later, I realized that there was not an act war fair, they only wanted some cheap veggies. Now, could you possibly assist me by not making me associate what I am seeing now with that event!

97、

麥克魯漢:Your weapons are not the only thing here. Close your eyes, solely rely on smell, I would mistakenly believe that I had been surrounded by a herd of cattle.

煩啦:大爺的。Should we have a bath in the river and be shot from the other side?

98、

煩啦:The only way for us to face the modern war is to give up our lives, so help us means to save our lives.

麥克魯漢:No. No one can save you. Destiny is determined by the way you manage your destiny, so you are far from being in the position to cry out "Oh, save our lives!"

煩啦:我能揍他一頓去嗎?反正我也打他不過,就在他把我放倒之後,我蹲我班房,你回你的團,成嗎?

死啦:這種伎倆不用你教……他告訴你我們是怎麼打仗的,(然後對著麥克魯漢說)打仗,怎麼打仗……

煩啦:大爺的,我真想揍你……OK, those senior consultants must always tell you about what they think as, as our advantages. Let me tell you what I think. Our only advantage is the summit believes that we can make sacrifice. We are just figures, as many as one hundred thousand, even a million. Our best weapon is that not only the summit, but ourselves believe that we can make sacrifice. But as you have seen, we are humans like you like you, and as you said, when the bullets fly, if we can"t hold the weapons steadily, the only protection will be our clothes.

99、

煩啦:There will be a hard fight.We don"t want to stand helplessly.

麥克魯漢:You are accustomed to being impotent, to handing over the most difficult fight battles to your brothers in arms.

煩啦:You are wrong, sir.The hardest battles have been ours.

麥克魯漢:That is complaining. In addition, you are accustomed to complaining.

煩啦:我不說成了嗎?這位爺,油鹽不進。

死啦:不成,跟他說,我們就有幾個月,幾個月的時間。

煩啦:We have been waiting for all our lives, but we have only a few months to learn, or call it evolution. Now you will take this away, sir. You are far away from home, and you feel you are not able to communicate with us. You fad up with this way, so are we, but we really, really hope to have the ability to ……我能不跟他說了嗎?你幹嘛要讓我求他?我告訴你,別求他,求他也沒用。你當人家飛機、大炮、坦克啊,什麼航空母艦幹嘛吃的?人家不給你使的。您就是求他一萬聲爺爺,最後還得我們這幫孫子拿牙啃,拿命墊。我求你啊,你跟我說,你讓我去對岸我就去對岸,你說是偵察還是偵察,你說是送死我就跟你送死去。我早習慣你了。我現在反正活著也不痛快,死了也不爽快,拉倒吧。我求你了,只是讓我別再求他了。我求求你了。

100、

麥克魯漢:被八個自相矛盾的腦袋拽去十六個方向,太可怕了。我的同事們說,麥克魯漢怨天尤人,離他遠一點。可我還要說,該死。我總想著那些在我身邊戰死的中國兵。沒有他們我早會被日本鬼活剝。沒有人對他們哪怕說個好字。這不公平。老麥官太小了,只能說,這不公平,這不公平……這不公平。我來到這裡,看見你們,就看見他們。我不想呆在這兒看你們再來一次,我只想告訴你們,和你們營養不良、破爛不堪的軍隊,躲遠一點,別對這一仗抱幻想。會贏,可你們會輸。現在,此時,遙遠的地方,腦袋們還在吵吵——聽我的,只准聽我的,只有我對,其他的全錯。除了你們,將軍們三心二意,必需的物資差三少四。你們會在南天門上一個一個的被耗光。一個沒有後續能力的攻勢有什麼價值?啊……啊……你們的師長狂熱又迷人,整個顧問團都在說,他是年輕的凱撒。可我老麥說,他太愛戰爭,生命對他只是戰爭的燃料,他該去看醫生。

101、

(死啦跪下)

死啦:我發不了這誓,這誓我發不出來,沒人想做別人的籌碼,沒人想做,可總得有人犧牲吧。說我們是軍人,我們沒臉,我們沒臉承認,我沒臉、我沒臉承認我是軍人,我們不過想掙扎出一個人形,人形明白嗎?我的師長不是戰爭狂,他只是焦慮太過了,焦慮太過了,可總好過那些沒心沒肺的醉生夢死吧?一塵不染的事情是沒有的,我們都在吸進灰塵,可不妨礙我們做得好一點啊。沒有人經得起別人的挑剔,您,您的國家也不是為了純潔和正義來幫助我們,對不對?可你們倆來了這兒,你們倆……什麼名字來著?名字名字!翻譯一下名字。

102、

(煩啦站起,順手碰了一下死啦,死啦倒地)

煩啦:哎哎!幹嘛啊這是?走了!

死啦:我想走回去。

煩啦:瞧你那德行,軟塌塌的跟路邊牛糞似的,我真奇了怪了我們這些人,怎麼就偏偏把命都交給你這樣的人了。

死啦:我很想把命交給你,那是件多麼省心的事,只要你別把它當成路邊的馬糞。

(煩啦坐車走了,回頭看見死啦失魂落魄地走著回去)

【旁白】那天,他沒再要求我三米之內,我就那樣離開了他。很多年以後我才明白,他的傷心有多麼傷心,他的孤獨是多麼孤獨。

103、

第四次,這是第四次。一次比一次更接近南天門,一次比一次更像夢,一個漫長的夢。路程按厘米計算,只能忘掉路程。我是石頭,我是雜草,我是糞便,是枯樹腐爛的屍體。怒江在身下流逝,逝者如斯,也需要忘掉時間,時刻記住,我,不存在,我不存在了,我不存在。

104、

用從正午到凌晨,穿過一發子彈就能飛到的距離,在某個日軍過於緊張的節點上,你發狂的想念黑夜。到了夜晚,你祈禱不要有人拿你這堆枯草練夜間射擊,因為你得一動不動,直到被他打成爛泥。

105、

在我豐富的想像中,我無法不看到張立憲、何書光這幫子精銳,在發了狂的火力,在我們還從未見識過的密集射界中摔倒、抽搐。南天門的每一個火力點,都以每分鐘數百發的速度噴吐著彈丸。年輕人灑盡自己的熱血,但甚至無緣踏上西岸的土地。

106、

死啦:師部會議林副團長帶著麥師傅走了,你說幹嘛去?

煩啦:是作戰會議吧?這種事阿譯沒種瞞您,您就往好里想吧,是虞大少愛惜你身體。可是實在是虞大少再也聽不得你的喪氣話了。他們去了也說不了什麼,不外乎就是表示虞師三團到齊以全公務罷了。

死啦:這是拿全師的性命孤注一擲,怎麼能不告訴我呢?怎麼能不告訴我呢?

煩啦:他對你已失敬重,你在他心裡邊還不如一個惟命是從之人。

死啦:他理不直氣不壯,明知故錯,就怕旁邊有個明白的人看著。

煩啦:你也應該知道虞大少心虛的時候會幹些什麼。槍在他腰上別著,掏得特別利索打得特別准,他那把刀,能把一頭活豬生劈為兩半。哎,您不是恰巧屬豬的吧?

107、

死啦:南天門上沒有的東西,我不能胡來。這是自江邊第一防線,延伸到半山的第二防線的地道,竹內聯隊把整座南天門挖空了。硬膠土,火山石,我們都覺得挖不動,他們也挖不動。可人家決定做鼴鼠。只挖一個小孔,把汽油桶打通、連上、埋上,再串貫土中,工程量銳減,那就挖動了。我,我不想破壞這麼好看的東西,我,我杵兩個洞。它,在南天門上能伸得像蜘蛛網一樣。裡面很黑,沒有照明,但是有通氣孔,人在其中憋屈難忍,氣味難聞。可是,日軍能快速機動到任何一個點!

虞嘯卿:是爬著進去的?

死啦:啊?是爬著進去的,姿勢不好看。可打仗誰還管好看不好看?

美國人: I don』t believe a man can crawl over half of Nan- Nan-Nantianmen, in this darkness. That』s insane.

煩啦:他的意思就是說,他不相信一個人能在完全黑暗的這個狀態下,爬遍整個,半座南天門。這,反正我,我也不太相信。

死啦:大概明白。我,鑽了,沒瘋,沒瘋。還有比我更能扛的,可惜是日軍。他們甚至駐守在汽油桶里啊——小洞里的汽油桶里。我們總說我們是最能吃苦耐勞的民族,吃苦耐勞不光是挨餓吧。我見過把自己捆在樹上吃喝拉撒睡的日軍,我還見過累死在腳踏車上的日軍——自封的優點會害死我們。

張立憲:你他媽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108、

我的團長今天不損,而是……他的戰法說出來都嫌惡毒。他給鐵棘刺通了電,在防線上不光布設了地雷,還埋設了五公斤炸藥再加五公斤釘子這樣的遙控引爆。他用屍體堵住炸開的鐵絲網,讓日軍通過地道在虞師背後出現。他從陡坡上投擲裝滿炸藥和玻璃片的汽油桶、炮彈殼、炸藥包和炮彈改裝的巨型手榴彈、燃燒瓶、瓦斯和死人。他用曲射火力收拾了半個總愛亂放信號的搜索連,讓人發現亂放信號彈等於通敵。虞師倚重的空中支援居然被他用老式迫擊炮發射的煙幕化解,他甚至用假煙幕把美國飛機引到了虞師頭上。他讓人看戰爭會如何歇斯底里,他也引來了最多的仇恨,全部來自自己人。

109、

煩啦:老闆娘,來份兒餌絲,來份兒稀豆粉。您說這日本鬼子,真能像我們今天說的那麼打嗎?有那麼陰嗎?

死啦:蠢話!凈說蠢話。從東北到西南,從民國二十年到三十三年,你居然還在這兒痴心妄想。自己掌嘴!

煩啦:(掌了一下嘴)跑吧,我給您弄套老百姓衣裳。這事我有經驗,您就順著小路,別繞大路走,您就跟那林子裡面兒一貓。只要一開打,您就一路奔北別回頭。打起來了,那就亂了套了,就沒人管您了。

死啦:我不跑,我幹嘛跑?

煩啦:您怎麼不您那防線還剩點什麼啊?一棵樹!一棵樹!人虞嘯卿呢,好賴不濟還有一特務營、警衛連吧?瞧見他今天那眼神兒了嗎?您把他整師都打成光棍兒了,他只要一翻過手來,您就是人頭落地。

死啦:你怎麼老吃這種本地的怪味啊?我是吃不慣,你吃得慣嗎?

煩啦:還成。

死啦:這種味兒你都吃得慣,你可以在禪達住下來了。

煩啦:我關你屁事啊?

死啦:哼哼……我說煩啦,這仗打完了回哪兒啊?

煩啦:打得完嗎?收復失地,已經嚷嚷五年了,打完了嗎?打來打去,小太爺把自個兒收拾到西南邊陲了。就照這不靠譜的速度,這仗下輩子也打不完。

死啦:你能不能給我弄點兒那個辣椒啊?

煩啦:沒長手?

死啦:辣椒!仗還是要打完的。問你呢,打完去哪兒啊?

煩啦:回家。

死啦:這麼應付啊?回你那個滿是豆汁的衚衕里,做個怨天咒人的壞瘸子?

煩啦:那您到底讓我怎麼著啊?人人打仗都喊為了回家。

死啦:我覺得迷龍是肯定不回去了。人家把捂在心裡的東西全拿出來了。你呢,總是夠不著的才說好。看看你這碗東西。

煩啦:我這碗東西怎麼著了!

死啦:這麼怪的味兒,你都吃習慣了。我聽說,這,這對岸那個騰衝城,有那個火瓢牛肉味道不錯,你應該帶著你爹娘去嘗嘗,我就下輩子了。這地兒要是不打仗啊,還真不錯。煩啦,人的心力是有限的。趕上打仗,一年耗十年的心。到時候你沒力氣,換種日子過,你爹娘都在這兒,你那小姑娘也不錯。

煩啦:嘶……

死啦:是不錯,我看的。都年輕,心裡都乾淨,做點兒自己能做的事。

煩啦:喲喂,您提這事兒幹嘛啊?我的事犯得著用您來操心嗎?嘶,你是不是也覺乎著這次是必死無疑了?跑啊!要不然您就跟這攤兒死扎著,死等虞嘯卿來找您談心?哎,再不濟,小太爺親自拎著您那狗頭,我第三回當逃兵,我認了!好賴不濟的,也不至於讓虞嘯卿親自砍了您這腦袋吧?嗯?老闆娘,借菜刀一用!

110、

煩啦:你有辦法,可是你不說。你不跟我說也就罷了,你還不跟虞嘯卿說,為什麼?

死啦:什麼為什麼?我找著法子我不說我幹嘛?

煩啦:你別騙了,都這麼熟了。你,你今兒很怪,你知道嗎?我一開始只當是虞嘯卿催的,不是!您剛才讓我跟禪達安家,我怎麼就覺著您有點兒……傷感呢?

死啦:你心眼兒怎麼多得像馬蜂窩呀,啊?

煩啦:我自己想!地道,你摸到南天門的樹根了,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你很高興!你能跟狗肉打架,那你也能鑽汽油桶!這就是打南天門的路對吧?這事兒你一個人,你一個炮灰團干不來,你需要很多很多很多的人。可是整個虞師你放眼四望,除了我們炮灰團,沒人聽你的!如果部下對你僅僅是信任也不成,你要的是我們——盲從。你瘋了嗎?這麼打人都得死!龍文章,你從來沒說過軍令如山。可是為什麼,我們一而再、再而三,聽你的,我們信你的?因為我們覺得你能把我們帶到一條活道上,因為我們覺得,大伙兒能一塊兒抱著團活下去。我們不是要你,千方百計地給我們設計一怎麼死法!我跟我們團叫炮灰團,我們那是開玩笑呢。您怎麼著,你真拿我們當炮灰啊(炮灰啊)你!

111、

死啦:吃完了嗎?吃完走人,別在這兒說了。

煩啦:您把腦袋借我成嗎?小太爺豁出去再當第三回逃兵,我不是躲虞嘯卿,我得讓我們這幫弟兄們活下來。您那腦袋忒惹事了!老闆娘菜刀給我!

死啦:告訴你!再泄露軍機視與日寇同謀!

(死啦和煩啦離開小吃攤)

煩啦:我看見他們了!

死啦:誰們?

煩啦:我看見他們了!

死啦:啊?

煩啦:我看見他們了——死人啊!康丫、要麻、李烏拉,我看見他們了。嘿,還有那些沒名的、有名的、我喜歡的、我討厭的、死緬甸、死南天門、死江這邊……他們都看著我呢還。哎喲,他們什麼都沒跟我說,但是我覺乎著,什麼都跟我說了。真的,我看見他們了。我,我求求你了,你別……你行行好,你別讓我們過去,我求你了。

死啦:想多了吧,啊?我們只能做我們能做的事。腿軟了吧?想多了腿軟。

煩啦:你才腿軟了呢!你不是也見過他們嗎?過去我們都不信。現在我信了,因為我也看見他們了。他們就在南天門,橋斷了,他們過不來。那時候我們看見他們,因為我……因為我就要死了。我也不知道我現在想不想看他們。他們看我一眼,我就碎了——這兒(指胸)碎了。你天天被他們看著,你怎麼還要把我們往那邊送?他們過得好嗎?李烏拉,他還要不要找迷龍說話?康丫吃了那碗死人飯,想不想罵人?要麻到了那邊,是不是還滿世界找人打架?(死啦乾笑)……我們要不要為他們燒點紙錢?

死啦:我哪兒知道?

煩啦:那麼多人,那麼多人,我們要燒多少錢才夠他們花的?

死啦:我不知道……

煩啦:我們為他們疊點兒紙船吧。老人說的,疊了紙船他們能回家。疊多少?你告訴我疊多少!

死啦:我真不知道。

煩啦:你家裡不是招魂兒的嗎?你媽說你魂上都沒根,別說活人了,死人見了你都不安寧。可你畢竟會啊。你告訴我呀,你為兄弟們得做點兒什麼吧。你告訴我呀!

死啦:這你也信啊?哈哈哈……我是騙虞嘯卿的,我要保命。我只能說些似是而非的話。我大喊大叫,我鐵血為國!他信嗎?他不信這些豪言壯語。一個人什麼都不信,啊,會枯的。你,你,會枯的。他就信這些似是而非的話,知道嗎?

煩啦:你不是說你見過死人嗎?

死啦:也是騙你們的——為了把你們從緬甸哄回來,我三十六計全使上啦。你們也是,該信的都不信,信這些虛幻的東西幹嘛啊?

(本已走遠的死啦,又折了回來)

死啦:他們好嗎?

煩啦:虛妄之談,無稽之談,何論好壞啊?

死啦:紙船真是……有用?

煩啦:假的啊,我騙你的。我就是為了讓你,不把那些活見鬼的道理告訴虞嘯卿啊。

死啦:我不想他們。我想你們幹嘛呀?我不想你們,我要活著,我要好好活著。可是有時我猛然一想……真的。對你來說,都是真的。我對不起你,孟煩了。你死過一次,我沒死。我沒死過。我又讓你失望了!

煩啦:就是你得學學疊紙船!多給我們疊幾條紙船!

死啦:好,疊得多多的!

煩啦:多多的!多多的……

【旁白】他一路都在尋找那雙看著他的眼睛。我很想告訴他,別怕,死人的思念像潮水一樣湧來。像我們對他們一樣,只有思念。

112、

戰爭,從清晨到又一個清晨,連活著也成了恥辱,連炮灰團的渣子也拿出來塑個形兒就扔進了炮火之中。我的團長回來後,像是被鬼附了身,他再也沒有做出像樣子的還擊。他為之奮鬥的一切,他偷蒙拐騙來的事業再也沒有意義了——因為弟兄們回不去家鄉的鬼魂。他一點點把頭塞到虞嘯卿刀下,他也覺得,活著就是恥辱。

113、

虞師綳得像弓,今天斷了弓弦。在這個時候驗證勇氣很難;表現勇氣,就只要對我們同仇敵愾。沒人想你也許救了他,人們只恨拿走了希望和信心的人。

114、

上天寵愛驕傲的人,給他們一顆永遠孩童的心。我說的不是天真純良,是他們永遠只顧自己的喜好厭憎。他們愛死了虞嘯卿和那個能讓他們全體喪命的作戰計劃,他們有多愛那個計劃,就有多恨我們。

115

我羞憤欲絕,但是我在家父面前殺過人,我用槍頂過他的胸口。現在,我是否還有勇氣在他面前打爛自己的腦袋?

116、

世界上有那麼多事,可以讓像家父那樣的人氣竭。他認為中國是毀在上九流乃至下九流手裡,以至於讓他這樣無所作為的飽學之士,放不下一張安靜書桌。我慶幸,我終於沒有成為他那樣的人。

117、

迷龍從來也不懂,暴力引發更多暴力。現在大家都下不來台。虞師打架本是便飯,只要不擾民,虞嘯卿甚至覺得有壯軍人血魄。可打到師部地盤來玩軍火,頭次。

118、

死啦:我要是你啊,就找根管子,從你這張嘴裡捅進去,看什麼東西塞住了你滿肚子的學問,於國於民都用得上可就永遠倒不出來。我是團長,就算是炮灰團,那也是團長啊;你是營長,就算是十足的親信,也是一個營長。以營對團全無敬意,忠孝信悌禮義廉恥掛在嘴上踩在腳底。這一下只是讓你們知道,除了虞嘯卿,這世上還有你們必須敬重的東西!

119、

我錯了,我的團長不會像我,我們都只會越來越像我們自己。時間就是吞噬自己尾巴的一條蛇,我們身在其中,永不知何謂始,何謂終。

120、

獸醫:說正經的,你有啥事呢?

煩啦:不是,你,你,是您要問我啊。天沒塌,地沒陷,怒江水也沒倒流,您要問我什麼啊?

獸醫:嘿嘿嘿……

煩啦:成,那我跟您說說。說這個,哎喂,我可不是說我心裡憋不住跟您說的啊。

獸醫:嗯。

煩啦:我就是討一對錯。我,我覺得我沒錯,小太爺沒錯。

獸醫:嗯。

煩啦:說有這麼一檔子事,讓咱們,你得發毒誓,你不能跟第三個人說去。

獸醫:哎呀,我發誓,天打五雷霹,老死不得還鄉。

煩啦:您這誓發的,好傢夥。你現在清醒不?

獸醫:明白呢。

煩啦:您要問我事,對不?

獸醫:啊。

煩啦:我不是您兒子。我是誰?

獸醫:孟煩了嘛。

煩啦:好嘞。說是讓我們爺幾個,要再去趟南天門,但是得打一清光。可是這個功勞得讓那不相干的人給佔了去。您,干不幹?

獸醫:憑啥呢?人要死都得死個明白嘛。

煩啦:誰不說是呢?咱們說自個是炮灰團,那是自嘲,對吧?

獸醫:啊。

煩啦:他真把咱給當炮灰了。還說要拿咱們這堆炮灰,換一座南天門去。還說是何樂而不為?

獸醫:我日他個何樂而不為呢。憑啥?憑啥讓咱上呢?

煩啦:不會上了,您放心,我已經讓死啦死啦閉嘴了。因為我知道怎麼讓他閉嘴。呃……他有一絕戶計,說是能,興許,磕下南天門。但是呢?就得我們上。比方說我們上十個人,那就得搭進去,九條人命。但是他現在不說了,我讓他閉嘴了。說我們師里呢,也拿這磕不下來的南天門啊,沒轍。虞嘯卿已經瘋了。瘋了我們也不說,打死也不說。憑什麼我們上啊,對不對?該讓他們上一次了。養著他們幹嘛?人家是精銳,我們是人渣啊。我就為這事,想跟您求一對錯。您現在說我對,我特高興。

獸醫:可是,哎,你剛才說的那個,那個,那個,那個,叫啥來?那個,疥蛤蟆是誰啊?

煩啦:好傢夥,合著剛才您沒聽懂是吧?不是,我剛才說的是南天門這事,你怎麼老成這樣了現在?

獸醫:哎,你,你說疥蛤蟆在南天門?

煩啦:誰說疥蛤蟆在南天門了?你怎麼耳朵也老成這樣了?

獸醫:不是,那你知道疥蛤蟆現在在哪嗎?

煩啦:我,我……

獸醫:你就見不得我老,話也不好好說。我就是咋就想不起來了?

煩啦:我剛才不是說嗎?用咱們這堆炮灰團(拿了一塊小石頭),換了,換一什麼呢?(遞給獸醫一大團草)捧著,換一南天門,您剛才還說呢,日他個何樂而不為!

獸醫:啊?

煩啦:值嗎?

獸醫:值啊,換得值啊。

煩啦:你瘋了你啊?(打掉獸醫手上的草)哎呦,你幹嘛,你跟我攪和什麼啊?你瘋了你,今兒啊。

(氣得煩啦走到懸崖邊)

獸醫:哎哎哎哎,那是懸崖,摔下去會死的。

煩啦:你也知道死人不值當是吧,啊?那你跟我攪和什麼啊,今天。你怎麼了?我不剛才跟您說了嗎?我說了讓他們去打,讓他們打去,一個個油光水滑兒肚子裡邊油該刮颳了。你不明白是怎麼著啊?您,您說句話成不?我要哪說的不對,您告訴我。您該打打,該罵罵。我就想問一對錯,您告訴我啊。

獸醫:額是傷心死的,我以前跟你說過。

煩啦:你大爺的,別我不愛聽什麼您說什麼成不?

獸醫:額真的是傷心死的。

煩啦:好,我走。我走,我走,您就跟這兒靠著樹,傷心至死啊,用您那眼淚讓這樹生根發芽。那也得三五十年之後的事了。沒人會傷心……

(氣得煩啦想走,看到獸醫掏出以前他寫的字條,煩啦去搶字條)

獸醫:高堂明鏡悲白髮,朝如青絲暮成雪。

煩啦;嗨嗨嗨,甭看這邊啊,你這人怎麼不經逗呢你。

獸醫:初從文,三年不中,後習武校場發一矢,中鼓吏,逐之出。遂學醫,有所成。

煩啦:我這不開玩笑呢嘛?

獸醫:自撰一良方,卒。

煩啦:卒你大爺,我不開玩笑呢嗎?

獸醫:卒了。

煩啦:卒你大爺。

獸醫:卒了。

煩啦:你幹嘛啊你今天?

獸醫:這寫的就是我。

煩啦:這寫的是我們每一個人,每一個幹什麼都不靈的人。

獸醫:我,我,我都成這樣了,一輩子幹啥都沒幹成,你們還要這樣?

煩啦:我們現在都在還我們祖上欠那債。我們夠倒霉的了,你別攪和我了。什麼便宜都輪不著我們占。康丫你記得吧?為什麼他老跟別人要他要不著的東西?為什麼?就因為他覺得什麼便宜他都沒占著,我們現在要幹什麼?保命。保這條誰都不稀罕,只有我們自個兒稀罕的這條命。你,你……

獸醫:唉,額還是傷心死的。

煩啦:怎麼不讓雷霹死你呢?沒人傷心死!

(煩啦走了幾步,聽到對岸日軍的炮彈呼嘯)

煩啦:獸醫!趴下!

(爆炸過後,煩啦爬到剛才獸醫坐的地方,找到了字條,又爬到懸崖邊找獸醫)

【旁白】那天,我們和日軍打了自上祭旗坡以來最激烈的一仗,激烈到完全不顧我團寒磣的彈藥儲備。聲勢之大,搞到虞嘯卿親命發來了補充彈藥的卡車。這一切,是為了一個活著不多死了不少的破老頭子。

121、

我們不僅失去了一隻在死時可以握住的手,還喪失了我們中唯一的老人。我們只剩下二三十歲人的衝動和瘋狂,因為我們喪失了一個五十七歲人的沉穩和經驗。我們失去了軟弱,可並沒有變得堅強。我們發瘋似的想念獸醫式的軟弱。

122、

我的團長幫著克虜伯親手打了幾十發炮彈,終於掀翻了那門九二步炮。黎明時日軍偃旗息鼓,我和迷龍冒死到了峭壁之底,我們從沒試過用這樣大的陣仗,去搶回一具屍體,但我們無法想像失去這具屍體。

123、

後來我們用繩子把獸醫縋上去。他被繩子勒得張開了雙臂,像個被折去翅膀的老天使。他逆著日光,和初升的太陽一起照射著仰望的我和迷龍。

我看著老頭兒一點點升入陽光,升入陰暗如我永遠無法到達的純真之地,誰說他不是升天了呢?他一生中沒能幫過任何人,儘管他不自量力地想幫每一個人。他從不惡毒。中國人習慣為死人說好話。這是我能為他想到的最好的一句話。

124、

這是我開過的最惡毒的玩笑,惡毒到我做夢都會被自己的惡毒嚇醒。我現在知道郝獸醫真是傷心死的,當他頭抵在樹上的時候就已經死去。我真是傷心死的,他這麼說。死者在對活人說一件既成的事實,是什麼讓我成了一條談笑風生的毒蛇呢,什麼時候?

125、

煩啦:老頭,老頭。(煩啦拭淚)好傢夥,來了。哎,瞧見沒有啊。兩滴啊,貨真價實,十足真金來了。哎呦,好傢夥。人這輩子,你瞧見沒有,真假最難辨啊,這兩滴嗒我給,我給你的,真的,我給你的。(煩啦把眼淚抹在獸醫的墓碑上)我給你,我,我給你。瞧瞧,多體面。(煩啦把頭靠在墳上)呦喂,您這兒怎麼那麼涼啊?您瞧見我們那邊沒有,多熱乎啊,都燒得慌。老頭,燒完了就有人來陪你作伴了,保不齊我也來。到那邊要是有個病,有個災的,頭疼腦熱的,還得你給我治啊。你個爛獸醫,手別太重啊。小太爺給你喝點,手別忒重。(煩啦給獸醫墳上倒酒)哎,多體面。不多給了,這我偷的,貴著呢,洋酒,你也不愛喝,反正。

迷龍,我最喜歡的死東北佬,他沒心的,他又有心,好像啥都沒看到,又好像啥都明白。他偶爾是我們中最富裕的,但眨眼又變成了什麼都沒有,可這時你發現他有老婆和孩子,我時常疑心他才是我們中最聰明的,可立刻他又會做出巨大的傻事。

126、

死啦:孟煩了!你現在告訴我,我和你們這些人垢子、兵渣子去打仗,用我的辦法能不能贏?啊?啊?能不能贏?

煩啦:你,你問我幹嘛呀?你別問我呀。

死啦:我沒問你啊,我沒問你。我只是在捫心自問。你也摸摸心,問問自己。

煩啦:(死啦又給煩啦一鉛筆)啊!我不知道,你,你帶我們去死吧。你有這權力。上峰已經信得過你了,我們也把命給你了,你帶走吧。你問我幹什麼?

死啦:(死啦背對著虞嘯卿,緊緊摟住煩啦的脖子不讓他動,小聲說)我沒有啊。以前做夢我都想有,現在我唯恐我有。老頭死了,以前我怕他。是啊,我沒你坦直,他是我、他是我最怕的一個人。我不愛跟他說話,因為爛得沒臉見他。現在他死了,我想我應該拿槍崩了我自己。怎麼了,孟煩了,你怎麼想的?你怎麼想的?

(煩啦想起獸醫,用力打自己)

死啦:使勁,使勁,使勁………

煩啦:能贏,能贏,能贏!你就是想讓我說這事是吧。我現在告訴您了,您放過我成嗎?我們能贏,能贏!不是您帶著我們去,是我們一塊兒去。殺死他們吧,把他們殺光了吧!我們能贏!

127、

迷龍在微笑,每個人都在微笑。從郝老頭子走了以後再沒人這樣笑過,失而復得的快樂,讓他又活過來了。我看著我的團長,我看見苦澀和蒼涼。知道要去哪嗎,我的弟兄。

128、

隨著死啦死啦的復活,炮灰們的心裡被重新填滿了信心和希望。我突然知道了死啦死啦對於他們的重要性。是,他一直是他們的脊樑,而現在,他們終於可以重新挺起那乾癟的胸膛。

129、

我看見天下第一的戲子,他們聲稱如果太較真,他們在背井離鄉的第一天就會死去。可他們天下第一,他們用百劫不死百毒不侵的一條爛命在唱他的大戲。他們同時嚎著二人轉,梆子,京劇,川劇,黃梅戲,花鼓戲和廣東戲,因為在被迫的有難同當中,我們混淆不清的不光是口音和小曲,還有我們的靈魂。

130、

今天不進老鼠洞,而是回禪達。這會是戰前我們最後一次回禪達了,最後放鬆一次,不如說了卻一下最後的心事。如果贏了,從南天門到禪達也就一個來鐘頭的車程,可恐怕很多人回不來了。

禪達越來越近。我們兩撥人馬互相看著,個個心懷鬼胎,心照不宣,因為我們從來沒有能和精銳們融在一起。多少年後想起來,我還覺得心存虧欠。

131、

迷龍:哎,走不走啊,你不要那把東西給我。

死啦:他像你就好了。你這個孽畜,你偷了你爹娘要緊的東西,你是不敢見他們。

煩啦:我偷什麼了?他們有什麼要緊的東西?

死啦:你偷了你爹娘心愛的兒子去打這場仗,你偷了他們的兒子。

煩啦:小太爺這就去(背上背囊) 。

死啦:我最瞧不上你這種不孝的傢伙。

煩啦:有人想孝還孝不成呢。

死啦:啊?

煩啦:哎,你要不跟我們一塊兒去?

死啦:我自己開車去,等仗打完了我是最好的司機。

煩啦:你就是想進城找你那相好的去,所以在……

死啦:嗨,乖兒子,聽話。

132、

煩啦:爹,了兒自幼便有一事困惑至今,今日斗膽相問,了兒的苟活對爹爹而言,終究是難堪還是驕傲?

133、

煩啦:爹,了兒自幼便有一事困惑至今,今日斗膽相問,了兒的苟活對爹爹而言,終究是難堪還是驕傲?

134、

那傢伙壯懷激烈,入骨纏綿。他要養她,要娶她,什麼都不要,只要她好,他要帶她回他們的四川老家,這事死瘸子辦不到。他還要當她的哥哥她的弟弟,她的丈夫她的情人。他什麼都不要,只是要把他未知的全部將來,在十分鐘內全部許諾掉。

135、

煩啦:我告訴你,你也得死,我也得死,我們都得死。你以為你死了,你一表堂堂啊你。(打張立憲耳光)你什麼東西你。你當我們幹嘛去?我們是去死。你是不是以為自己一表人才你就不用死,對不對?我告訴你,你是張營長,你是大人物,可您也得死,您也得跟我們一樣當坑裡邊的那個爛肉。你也得臭不可聞。什麼東西你,你有什麼權利騙一活人的眼淚?啊,你一表人才是嗎?我讓你一表人才(打張立憲耳光)。我讓你一表人才,我讓你一表人才,我讓……(狠卡著張立憲的脖子)

136、

這位聰明人自回來便一直在積德行善,威脅、利誘、強令、欺騙、煽情、悲壯、卑鄙、逗樂,一切都為造就一個戰鬥團厲兵秣馬的幻象。現在他看著我們,可憐巴巴的看著我們。

137、

死啦死啦用了最不要臉的方式撬牆角。收容站在辦既不要禮也不認人頭的流水席。院里院外聞風趕來的虞家軍在不斷地稀里嘩啦,彷彿回到了迷龍他們家,豬肉燉粉條,可勁造。我們川軍團一天兩頓乾的,有菜,是天堂,很多人已經想為川軍團誓死效忠了。

138、

狼多了自然肉就少,為了死啦死啦擴充兵員,我們這些老炮灰們必須無私奉獻,飢腸轆轆地講排場,撐門面,吃人家剩下的殘羹剩飯。

139、

我想離阿譯遠點,因為我忽然覺得那張小白臉讓我看著親切。阿譯想離我近點,因為他忽然覺得我張小白臉讓他看著也親切。我想剛才的幾個小時里,陣地上的我,去師部的阿譯,都發現一件事,我們一直是一群人,從來沒有試過一個人。

140、

我們現在到另一個世界了,在中國的大地上,卻有異域一樣的惶恐。我們天天喊著光復,卻沒想過是這樣一種小偷式的光復。

141、

正如計劃的一樣,一切順利。雖然這場大霧讓所有的飛機無法起飛,但也隱藏了連綿向對岸偷渡的我們,否則,日軍早已經為我們準備好火力網。我們什麼都看不見,全世界好像就剩下離你最近的幾個人。我們沒時間。人生出來就慢慢死去,霧出來就慢慢散去。遲早將稀薄到讓我們無所遁形。第一梯隊還在渡江,第二梯隊還在東岸。我們一半浸入江水,一半浸入霧氣,向南天門爬行。

142、

我們在槍焰和爆炸中搏殺自己的命運。我的團長和我們的師長曾把現在的瘋狂演示過無數次,演得快把對方真給劈了,這一切讓我們迄今還在占著便宜。南天門現在耳目失聰了,它現在是個癱瘓的巨獸,如果它仍然如臂使指,我們早被碾死。

143、

我小時候拿著父親的繪圖規就派這種用場。竹內的家讓我錯亂,因為父親的屋曾經像這裡一樣,紛亂,繁忙,大有作為。那時候,他還沒有把自己砌進書牆。爹,如果有張安靜的書桌了,你又會怎樣。

煩啦:那個南天門廣播社就此開工,特別感謝一下,負擔了全部工程設計,材、器材、經費的這個竹內連山先生,以及一把屎一把尿搭起這戲檯子的竹內聯隊。你們不易啊,真真兒是不易,家比我們還遠,特意飄洋過海,死乞白賴搭這檯子。哎,整個一國際精神。小太爺也是有國際精神的主兒。啊,我姓孟,名煩了。人送綽號煩啦。哎,就是為了見天兒給你們添噁心,哎,特地酬謝一曲京韻大鼓。我建議你們啊,這些灰頭土臉的,黑漆麻烏貓在土裡這幫朋友們,儘早地放棄再摸回來這念想。哎,你們就跟土裡面彈彈弦子給自個兒送送終,是吧。聽聽曲,開開你們那狗眼,長長你們那狗見識。(唱京韻大鼓華容道)明明白白捨不得,軍中的這顆令,嘿嘿,來來來你們輸了,快把竹內連山項上的人頭,快當軍令交啊。

144、

阿譯已經開始唱了,依然很難聽,卻比在收容站那會兒更加動情,真的很,真凄迷。我有時候懷疑那首歌是不是就是為他寫的。不過在這個人命如同朝露的南天門,也許再難聽的聲音也會讓人潸然淚下。

145、

今天又是大霧。虞嘯卿還是沒能用上這場大霧,竹內連山可用上了。那是個剽竊大師,他的戰術幾乎是我們衝上南天門的重演,並且在厚重的霧氣里加上了糜爛性毒氣。它幾乎改變了戰局。如果功克大門就算攻佔,那我們這天被攻佔了幾十次。

146、

唐基:去吧,辜負你一生的才學,和你所需要做的事。你比不上岳飛,人們不會記著你的,因為你什麼都沒做過,你只是把岳飛掛在嘴邊的短視之徒。

(虞嘯卿有所思悟)

唐基:去吧,去吧,去了就一敗塗地!虞家從此失勢,而且於事無補,連給他們的支援也會斷掉。你要是不去呢,整個軍的攻勢都由你來調整、部署。只要行動的快,山上邊還是有救的。而且,這場仗打完以後,你就是副軍長,甚至是軍長。三十五歲,說好聽的,你是雷厲風行,說不好聽的你是熱鍋上的螞蟻;說好聽的你是空負報國之志,說不好聽的你是一事無成。你父親送我出門的時候就讓我跟你說,我呢,就是想特地放到這兒才說。你父親說,中國這些年,靠的是槍杆子,也許我的兒子是個天才,但是,只能帶一個師的天才在我眼裡他就是個孫子。孫子,在我的眼裡,他也是個孫子。

147、

日軍用了幾天的時間,挖通了我們早已炸塌的地道,突然地出現在我們的面前,這讓我們在驚嚇之餘,狠狠地發泄了一下這幾天來的悲傷。我們發泄過了,可我們又少了幾個弟兄。

148、

虞嘯卿:我敬的是岳爺爺一生為人,如果敬他升遷之快,那我更敬他的風波亭。

唐基:風波亭?風波亭就在對岸那個山頂上呢。去吧。

149、

南天門,第三十五天,吃完了最後一次空投的糧食。現在,我們像死了多少天的屍體,我相信,屍臭已經浸入了我們的骨頭,並將終生不去。

150、

南天門,第三十七天,經歷有生以來最猛烈的炮擊。小口徑炮鑽開空氣,中口徑炮撕裂黑夜,大口徑炮像在開火車。也許真要進攻了,可現在竹內派一個人來,就能把我們都解決了,我們等著他的解決。

151、

南天門,第三十八天,炮擊未止,轟炸機加入。我們聽見山呼海嘯,聽見山的呼號,海的咆哮,我們聽不見更多了,我們餓得就剩下腹中的山呼海嘯。

152、

二十四歲的時候,我在這裡打了一場搏命的戰鬥。命令說只堅守兩天,可我們卻守了三十八天。三十八天頭上,我太累了,睡著了。這一覺我就睡了六十年。現如今我已經八十四歲了。我把自己留在了這裡,留在了南天門。年輕的時候我拚命的跑啊,逃啊,是為了回到我的故鄉,那個當年叫做北平的地方。今天我老了,我把自己的餘生交給了這裡,是為了能在這裡一抬頭就看見我的南天門。我應該感謝你啊,南天門。在我垂老的記憶里,還有著曾經寫下的一筆英勇,讓我能和後代們有所交代。你給了我一次新的生命,讓我不再苟活,讓我這個拖著傷腿的戰士還有回憶。讓我叫你一聲父親吧,我的南天門,因為我是你的兒子。每當閉上眼睛,我就會看見我的那些赤膊黑皮的弟兄們,我常常地輕聲地在夢中呼喚著你們的名字,看著你們像親人一樣走過我的身邊。人老了,思緒就會常常飄忽,和靈魂一樣。經過那樣的一場惡戰,我的靈魂已經沒有了重量,只有思緒才會偶爾沉澱,它讓我繼續生活。我該回家了,豬肉白菜燉粉條子,如今是我最拿手的大菜,我都聞到它的香味了。我的家就在這裡,我要回家了,回家了。

153、

這是他的故事,也是我們的故事,這故事當中,有你,有我,還有他。讓我們記住吧,記一輩子。


團劇我前前後後看了有五遍吧,最近一次看是去年冬天,小說也刷了兩編。
我始終認為團劇是中國抗日劇的巔峰之作,甚至能把《亮劍》甩出幾條街。
下面說說我認為團劇里最讓我感觸的幾個地方:
1.煩啦對團座吼出「我們竟然要把命交給你這樣的人」 後,團座那幾句無助又無力的台詞:我很想把命交給你,那是件多麼省心的事,只要你別把它當成路邊的馬糞。
那時看了不太明白,直到後來自己踏入社會,開始承擔責任時,才明白這句話的分量有多重。
一將功成萬骨枯,將帥們視士兵如草芥炮灰,死個人就像撓個痒痒一樣簡單。士兵對將軍來說是螻蟻,可對士兵自己家人來說,卻是一個丈夫、一個兒子、一個父親。誰的命不是命呢?
團座自始至終都把他的弟兄們的生命看得很重,所以從緬甸逃回來時,他望著那些被「丟」給日軍的士兵跪倒在怒江邊上。他想盡辦法帶他們回家。他知道自己身上背負著太多人的性命和期望。

2.煩啦去南天門前給父母請安,和老爺子大吵了一架,他賭氣離開後,老爺子輕喊一聲「了兒 回來」。
這個畫面(見下圖),演員不管是神態和語氣都演得非常非常到位,把愛子之情表現的淋漓盡致。當時自己看到這一幕都看哭了。就憑這個畫面和情節,就能把那些抗戰神劇甩出銀河系。

3.煩啦在禪達家人暫居的地方,配著剪花的場景念了一首詞:
桃花飛綠水,一庭芳草圍新綠 有情芍藥含春淚,野竹上表霄 十畝藤花落古香,無力薔薇卧曉枝 我願意暫求借化力,減卻牡丹妖艷色 花非花,夢非夢 花如夢,夢似花 夢裡有花,花開如夢 心非心,鏡非鏡 心如鏡,鏡似心 鏡中有心,心如明鏡。
當年高中第一次看團劇,看到這段詞時,真是驚為天句,寫作文還借來用了幾句,被老師誇個不停。
後來才知道這段詞其實是從多個古詩詞里拆出來組合的,然而即便如此,仍能在字裡行間透出那種美和心境。蘭曉龍被稱為蘭妖,是有原因的。
以下是這段詞各句的出處:
桃花飛綠水出自:
《宿巫山下》 李白:昨夜巫山下,猿聲夢裡長。桃花飛綠水,三月下瞿塘。 雨色風吹去,南行拂楚王。高丘懷宋玉,訪古一沾裳。
有情芍藥含春淚,無力薔薇卧曉枝出自:
秦觀《春日》: 一夕輕雷落萬絲,,霽光浮瓦碧參差。有情芍藥含春淚,,無力薔薇卧曉枝 。
還有兩句是出自清代才子倪國璉的古藤書屋對聯 :一庭芳草圍新綠; 十畝藤花落古香

我願暫求造化力, 減卻牡丹妖艷色 出自白居易的《牡丹芳》:
我願暫求造化力, 減卻牡丹妖艷色。 少回卿士愛花心, 同似吾君憂稼穡。

而最後一段:
花非花 夢非夢 花如夢 夢似花 夢裡有花 花開如夢
心非心 鏡非鏡 心如鏡 鏡似心 鏡中有心 心如明鏡
是一副對聯,應該是一種禪語。出處沒有找到,我覺得很可能是從《金剛經》里那句「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霧亦如電,應作如是觀」中參悟來的。
4.豆餅扛著馬克沁機槍最後因震破內臟而死的畫面。
從全劇來看,豆餅是個很悲哀很可憐的角色。十三歲被一個軍頭從田裡征走當了馬牟,幾乎一直是被人欺辱,呼來喚去。他的死怪迷龍,似乎又不該怪。我覺得即便他知道自己扛著機槍會死,他還是會去抗。只怪戰爭太殘酷吧。
他望著遠方走向懸崖的時候,我相信他是真的想要回家了。
煩啦說「他從怒江里來,最後怒江還是把他帶走了」。

5.最後一個要說的細節,關於道具,也就是團座用的武器:毛瑟軍用武器,也叫盒子炮。
我們在很多抗戰片、諜戰片中,常常會看到主角雙手拿著盒子炮砰砰砰瀟洒地向敵人開火,大概是這樣:

然而事實上,該槍有巨大的後坐力,導致無槍托單手全自動射擊時,根本無法保證槍身的可控,基本都是瞎打,所以無托單手據槍只適合單發射擊。電影里好漢們雙槍連發的情景都是胡扯的。
盒子炮使用時一般是要加上槍托的:

所以團劇里龍團長配合槍托的打法才是使用盒子炮的正確姿勢:

好的作品,往往是在細節間體現出來。
就這些吧。


1.迷龍的機槍換彈夾頻率很高,符合輕機槍的屬性設定,槍在開火的時候后座力很大,記得在剛開始的時候,迷龍端著槍沖鬼子一通亂掃,結果子彈全上天了,死啦死啦還說他:照你這麼打下去,打下來的彈殼能堆出個山海關來,後來教他點射,還給配了副射手。
2.記得在最後,一群人在樹堡里和日軍搶美軍的空投物資,一群人拚死了命搶回來的好像是一箱乒乓球。
3.軍人也是人,除了打仗也得過日子,也得為生活中的很多破事操心,沒少折騰,迷龍的黑市,蛇屁股的菜刀,孟煩了的小醉,死啦死啦坑蒙拐騙,挖人牆角。
4.死啦死啦有一把槍托很大的手槍,造型很奇特,我想很多人跟我一樣都有印象,那把是20發彈夾供彈的m712毛瑟手槍,可連發射擊,俗稱「快慢機」,M712 Schnellfeuer是C96的全自動改良型,使用可拆式二十發大容量彈匣及可加裝槍托,全自動射擊時在50米到80米距離內可以形成猛烈的火力,所以又稱為衝鋒手槍或戰鬥手槍,也是世界上第一種量產型的衝鋒手槍。這一點看出導演的心血和對歷史的態度。
5.記得煩了教新兵蛋子的時候說:被步槍打中,進去一個小孔,出來就是碗大個窟窿,機槍,那子彈可就是潑出去的,把您拉到這邊來再拉到那邊去。
6.步槍經常卡殼,小書蟲子有了自己的槍之後有一次在使勁的推膛。馬克辛知道用水冷。
7.煩了一開始說:步兵沖,炮兵轟,步兵沖完炮兵轟,炮兵轟完步兵沖,就是這一萬年不變的打法他也能把那麼大一中國吃下來一大半你說氣人不氣人。還有在一開始去緬甸的時候說:萬年不變的三角進攻,只要稍打過半年仗的都知道他們是在找死。
8.沙盤試演之後,迷龍,煩了,不辣素,沖精銳的老窩去解救小醉,龍文章及時趕到制止了他們犯傻,隨後師座也到了,收了手下的精銳給團長道歉,好像是說道第二個抱歉的時候這時候響起了一段弦樂,這段毫無徵兆,甚至有點突兀的弦樂,可以說是神來一筆,讓人眼前一亮,不得不說這部劇在音樂上的運用真的很老辣,導演的功力深厚讓我想起另一個鬼才導演,同樣對音樂有著獨特見解的昆汀。當時的師座被這段音樂印襯的是那麼的悲涼,無路可退,"幾個小時前,我想打穿自己的腦袋,連槍都被人卸了,我是從 祭旗坡 一路找過來的啊……!"就這段戲,不輸歐美一線。


本文為本人寫在與小夥伴們同開的公眾號的一篇推送

如有錯誤歡迎指正

現貼文如下(想轉載直接複製粘貼就好)

今天我來推薦一部電視劇,或者說,一段寫滿了人性的脆弱與掙扎的歷史。

它描寫的似乎是一場戰爭,卻又不像戰爭,它超越了民族民怨,轉而去討論人性,在那個紛雜無序的世界裡,它用最原始的寫實方法,告訴了我們,整個時代的歷史。

它書寫了戰爭的無情,卻用了最令人動情的方式。它道盡了底層軍民的屈辱,卻滿是看似荒誕的囈語。

它讓我看到了最真實的中國抗戰。

它是中國版《太平洋戰爭》,中國最好的戰爭劇,沒有之一。

嗯,它就是

《我的團長我的團》

(本文將試圖從多個方面介紹這部作品,如討厭劇透或對兵器知識無感,可直接跳到最後)

一、 最真實的道具:

輕機槍(具體名稱之後會解釋)知道要換彈和點射,用得久了要換槍管,毛瑟知道用槍托,馬克沁知道要水冷,步槍要維護和清理,能從著彈聲音判斷炮的口徑,步槍機槍衝鋒槍子彈聲音知道是不同的,手榴彈爆炸沒有出現一大團火焰而是煙幕瀰漫,彈片橫飛…..僅從道具使用上,這部劇註定要甩開槽點無數的抗日神劇10條街的距離。

另外,劇中「炮灰團」所用的武器的紛雜,質量的參差不齊,也從另一個側面反映了國軍的後勤管理之混亂,民國時期國防工業的薄弱。

關於本劇中槍械道具的使用小編想提2個細節:

(本來想總結一下劇中出現的所有武器,但本弱渣能力實為有限,況且網上已經出現了很全面的總結,直接上網址http://tieba.baidu.com/p/2613208366?pid=39376482347see_lz=1)

1. 劇中第9集日軍在毒氣的掩護下向「炮灰」們守衛的西岸陣地發起了第十四次衝鋒,這次戰鬥中,一個叫「立花奇雄」的日軍中佐在近身搏鬥中用槍頂住了「冒牌團長」龍文章的頭,經過幾秒的驚恐後這名中佐開了槍,然而,這發子彈卻「如願以償」地卡了殼。最終這名日軍佐官被龍文章(段奕宏 飾)所殺。

而中佐手裡的槍不是別的,正是大名鼎鼎的被二戰時期美軍戲稱「可靠性連自殺都無法保證」的「南部十四式手槍」【1】,也就是人們俗稱的「王八盒子」。

「南部十四式手槍」,為日軍大佐南部麟次郎設計,該槍外形酷似德軍「魯格手槍」,而不同於魯格手槍具有諸多優異性能,該槍需嚴格保養才可正常使用,可靠性極差,極易發生卡殼事件而不可連續擊發,從而成為「手動手槍」。

從這一點來看,那名日本中佐的槍在關鍵時刻的卡殼可以說如實地還原了歷史。

(圖示為龍文章被日軍官手中的「王八盒子」頂頭的劇照。圖片來自youku視頻截圖。)

(圖示為「南部十四式手槍」,圖片來自網路。)

2. 劇中曾多次提到迷龍(張國強 飾)手裡的那把酷似「捷克式」輕機槍的加拿大產機槍。而這挺機槍便是在二戰期間風靡整個英聯邦的ZB33型「布倫式」輕機槍。

「布倫式」輕機槍是英國在捷克斯洛伐克產ZB26型輕機槍(俗稱捷克式)的基礎上進行仿製並改進而成的一款優秀的輕機槍,其與「捷克式」的最主要差別體現在彈匣上。(另有槍管,導氣孔,握把等多處改進)【2】

「捷克式」輕機槍所用彈匣為20發直彈匣,而「布倫式」輕機槍所用彈匣為30發彎彈匣。

而迷龍手中的這把輕機槍顯然是「布倫式」輕機槍,而加拿大確實也生產過這型機槍,可以說是尊重了歷史。

說到這小編不由地想起之前曾看到過某個國產抗戰劇將日軍的「歪把子」近乎反人類的6個5發彈夾壓彈至30發彈斗供彈方式改成了彈鏈供彈,著實讓人大跌眼鏡,對待道具的如此隨意的態度,又怎能拍出一部有內涵的戰爭劇?

(第一幅圖為ZB26型捷克式輕機槍,第二幅圖為ZB33型布倫式輕機槍,第三幅圖為《我的團長我的團》中迷龍使用輕機槍射擊的劇照,圖片均來自網路)

這些獨特而真實的道具,體現的是劇組事實求是的嚴謹之態度,因為它們寫的不僅是歷史,更是一段中華民族的屈辱史,這種態度,在抗日神劇愈發秀下限的惡俗中,彌足珍貴。

二、 最出色的演技與劇情:

這部劇,沒有配角。每個都用或多或少的出演,證明了什麼是真正的演技。

話不多說,直接上圖:

(小太爺孟煩了在收到家書後的激動,圖片來自網路)

(龍文章在緬甸收攏隊伍時向炮灰們喊著「走啊,我帶你們回家」圖片來自網路 ps:老段在喊完之後的那個迷人的微笑簡直是我見過的最撩人的笑)

(圖片均來自網路)

這支炮灰團,由來自五湖四海的潰兵構成,名曰川軍團,卻沒有一個四川人。

他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個性,自己獨特的穿著,不同的文化背景,不同的出身,說著不同的方言。卻同樣的衣衫襤褸,滿身骯髒(單憑這一點估計也把那種每個人穿的油光鋥亮的抗戰劇再甩出10條街吧)

他們有血有肉,有過為爭取勝利而不顧一切的熱血,也有過在安逸的麻痹下被磨平了的意志。有時他們麻木,20多個中國兵寧肯躲在英國人的倉庫里等死也不出去解決了看守他們的四個日本兵;有時他們懦弱小太爺孟煩了(張譯 飾)曾當過3 次逃兵,為了活命裝死;有時他們無恥,為了能在禪達安下家,迷龍對地主破口大罵只求一套本就不屬於自己的豪華院落;有時他們愚昧,蛇屁股(劇中人物綽號)在作為證人出席審判龍文章時不由自主地下跪,這一幕不由讓人想起,大清亡國也不過區區30載。他們虛榮,他們自私,他們沒有渾渾噩噩只求能安逸的苟活。

龍文章呢?他是一個靠裝坑蒙拐騙當上團長的「偽團座」,在審判時為了活命裝瘋賣傻,用剋扣口糧換來的錢去買香皂絲襪,來賄賂軍需官的老婆,「以換取本該下發的裝備」。他油嘴滑舌,他阿諛奉承,他又冷酷無情,他不知理想為何物,卻努力的把當下的事一件件地做好。

而這樣的團長,這樣的團,沒有了主角光環,卻因為無比地真實,讓人倍感親切。他們也終於擺脫了人們對軍隊的刻板認識,讓人管中窺豹,看到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裡,最底層軍隊的基本生存狀態。

而虞嘯卿(邢佳棟 飾)呢?他有著抗戰時期國軍高級將領普遍具有的愛國熱情,他個性,他熱血,他無畏;他思想前衛,學習美軍太平洋戰爭的跳島戰術,他愛兵如子,為了解士兵體能跟士兵吃一樣的飯,他嚴格待人,把他的親兄弟一個一個按軍法處置。他有著「炮灰團」無比羨慕的先進武器,他鍛鍊出了一支跟他一樣不怕死的精銳「虞家軍」。

然而,彷彿是一個天大的笑話,把「炮灰」們從緬甸帶回禪達的是偽團座龍文章,讓西岸贏得固防寶貴時間的是彼時連編製都沒有「炮灰團」,最終帶領弟兄們在樹堡里堅守38天的還是龍文章。

前後強大的反差,讓人乍看不解,以致我們自然地想從劇中尋找答案,於是,便引出了整部劇最大的亮點。

三、 最深刻的思考:

我一直認為,一部好的影視作品,一定可以帶給人不同層次與角度的思考。

從這一點看,我認為把團長說成中國版《太平洋戰爭》(感興趣的朋友可以看看,是美國的10集迷你劇,另外推薦姊妹篇《兄弟連》)絕不為過,它甚至在思想的深度上超過了後者。

編劇蘭小龍,似乎借這樣一部作品,摸到了抗戰屢戰屢敗的實質。

1. 在歪風中墮落的將官

虞嘯卿說:

我國很大

我族軍人

數千年沒有過如此的潰敗

我們都該死

你 我 他們

都該死!【3】

於是他用一腔熱血打造出了虞家軍,只是為了讓他們在將來的某一天,光榮的戰死。於是他讓炮灰們堅守在東岸,不予撤回。他甚至因為龍文章沒有死在南天門而勃然大怒。他就像一個狂熱的東方凱撒,英勇而無畏。

不過正像後來龍文章的調侃:

你說咱仗打不了 國治不好

至少還有逼國人玉碎的本事吧

這麼容易到手的正義

不要白不要 【3】

正義啊 伸手就能拿到

他終究沒有「戰死」的機會,他憑著父親的關係和唐基(劇中人物 虞師副師長)的輔佐步步高升,最終讓自己的銳氣慢慢磨平。

他彷彿就像少年的汪精衛、蔣介石,十年熱血,涼於仕途。

2. 毫無意義的犧牲:

麥克魯漢(劇中人物 美軍援華聯絡官)說:

你和你的弟兄喜歡做別人桌上的籌碼?剛死就被人忘掉,好像沒活過。中了槍,喘著氣,最後一口,很後悔,不知道為了什麼——你發誓?

他用這種直白的方式告訴了我們,士兵的生死,對政客來說,只是談判桌上的籌碼。

就好像淞滬抗戰的四行壯士,為了爭取國際輿論的支持,去打一場毫無勝算可能的堅守戰。

但他們至少還知道自己犧牲的意義,而有些人,不明不白地戰死,連名分都沒有,死得無依無靠,更令人悲哀。而最悲哀的是,這樣的人,在整個抗日戰爭中,並不少。他們以混飯吃的名義參軍,以連政治棋子都算不上的炮灰身份死去,他們的成就被人所佔,死前無人聽聞,死後沒人知曉。在這種情況下,於亂世中活下去,似乎成了「性價比」最高的選擇。

從這一角度,也勿怪國軍的戰力低下,不能讓士兵安安心心地戰死,他們也只好選擇屈辱的苟活。

但換句話說,假如真的有人甘願用生命的代價換取純粹的信仰,默默向死,更值得欽佩與敬仰。突然就想到了莫斯科紅場無名烈士紀念碑的碑文:

你的名字無人知曉,你的功績永世長存。

(原俄文為:Имя твоё неизвестно. Подвиг твой бессмертен)

3. 缺失的信仰:

堅守南天門時,原本2天的時限已過了很久,虞師援兵遲遲不來。

張立憲(劇中人物 為虞嘯卿親信 李晨 飾)選擇了自殺。孟煩了解釋說:

張立憲死了 是自殺

我多希望這個曾經很俊朗的情敵

是因為破相而自殺的

可我知道不是 是他的神坍塌了

他的神,就是虞嘯卿,他以虞嘯卿為信仰,當他看到虞師承諾的本該4小時就到達的增援推遲了38天,他發現他一直信任的,敬佩的,神一般的人設由此坍塌。信仰的幻滅,讓他失去了戰鬥的意志。

而他卻是幸運的,因為他至少有過信仰,儘管,這個信仰是他的指揮官,是那麼的易碎,那麼的不堪一擊。

但千千萬萬其他的底層士兵呢?他們到底為誰而戰?將來為誰犧牲?不會有太多人思考。

我想,這可能就是龍文章和「炮灰」們的區別,因為他說過:「我只是想讓事情變成本來他應有的那個樣子」

這可能也是國共兩軍的區別,因為,除了信仰,你很難找到一個別的什麼東西能讓同樣一支部隊在短短2、3年的時間裡由戰五渣蛻變成高達(國軍60軍在1948年起義,後被整編為中國人民志願軍第50軍入朝作戰,在漢江阻擊戰中憑藉極其簡陋的武器及稀缺的彈藥成功阻擊美精銳第1軍)。

4. 複雜的人性:

本劇的人物形象,複雜而難以捉摸。

你很難找到一個完全意義上的「好人」或「壞人」,人性的複雜,展露無疑。

龍文章本身就是難以捉摸的人,他能在上一秒對著炮灰團和逃兵慷慨陳詞,下一秒對著虞嘯卿滿臉堆笑;他能在與日軍作戰時全然不顧生死,被麥克魯漢稱為「瘋子」,卻在即將被槍斃時跪地求饒,尊嚴盡失。

孟煩了惜命,他不止一次的阻止龍文章的冒險計劃,他曾對龍文章大吼:「龍文章,你從來沒說過軍令如山。可是為什麼,我們一而再、再而三,聽你的,我們信你的?因為我們覺得你能把我們帶到一條活道上,因為我們覺得,大伙兒能一塊兒抱著團活下去。我們不是要你,千方百計地給我們設計一怎麼死法!我跟我們團叫炮灰團,我們那是開玩笑呢。您怎麼著,你真拿我們當炮灰啊你!」【3】這話喊出了卻令人錯愕,因為,幾年前,他還是一個熱血青年,在北平參加愛國遊行,棄筆從軍,在戰場上衝鋒陷陣。

連那個玩弄權術於股掌之中的唐基都曾對著郝獸醫(劇中人物 為炮灰團軍醫 羅京民 飾)的墓碑嚎啕大哭,無比動情。

他們本身就是一個個悖論,時而值得尊敬,時而又令人唾棄。

或許這才是一個正常人,應有的模樣。

沒有被神化的主角們,更加可愛。

……

這些思考,並不僅限如此,我能保證,他們的每一段對話,都值得認認真真的咀嚼和品位,也一定會,帶給人,不一樣的思考。

知乎某團迷總結過團長里的經典對白,感覺很好啊~上網址https://www.zhihu.com/question/51433227/answer/147710593

四、 一點小感想:

(不想看劇透的人看這啊~)

這幾天為寫這篇文章,把這部劇刷了第四遍。

同名小說也跳著看了一點,看到了炮灰們近乎不忍直視的結局(想知道結果的人直接翻小說吧,不劇透了)

就突然想寫點什麼。

那就作為我的毫無邏輯一點小感想吧。

我一直,以著一種複雜而矛盾的心理看待著國軍抗戰史。

一方面,從1937年盧溝橋事變至1945年日軍投降,國軍對日軍共進行正面戰役15場,其中日軍死亡人數為198.4萬人,而中方軍民傷亡人數達3500萬之巨【4】。

這樣的人數對比,也基本反映了各大戰役的中日傷亡比例。

無論是前期南京保衛戰的大潰退,山東戰場韓復榘的不戰而逃,中期的中條山戰役的慘敗,花園口的百萬災民,都是國民政府永遠無法洗去的黑點。

而1944年豫湘桂戰役的慘敗,更像是一支已處在強弩之末的軍隊對中國掠城襲地式的屠殺,國軍的慘敗徹底揭開了它最後一塊的「遮羞布」。

而以中國遠征軍發動的,幾乎是虞嘯卿和龍文章兵棋推演翻版的松山戰役為例,日軍憑藉強大的地下工事和反斜面炮火的打擊,令中國總攻部隊久攻不克。最終戰役結束時雙方傷亡比超過1比6。

這樣的戰役,比比皆是,這當然有各個方面的原因。但終究未能掩蓋國軍戰力不足的事實。

而另一方面,國軍這樣大規模的陣亡也從另一個方面說明了大部分的國軍士兵卻及指揮官確能恪盡職守,浴血奮戰,不畏犧牲。

而73名國軍師級以上將領的壯烈殉國【5】,第33集團軍總司令張自忠的忍辱負重、為國捐軀,以及無數將軍的絕筆遺言,甚至蔣介石在抗戰中的慷慨講話,都是我們整個中華民族氣節的完美體現,更是國軍堅決抗戰的鐵證。

然而,日軍從東北打到了西南,卻是無法改變的事實。

中國從來不缺鐵血報國的硬漢,國軍有,共軍也有,但仗,終究還是打成了這樣。

為什麼?

答案當然很複雜。

但我相信,你能從這部劇中找到某些答案。

無論如何,向所有在民族解放事業中獻出寶貴生命的人致敬,

或許你們的名字無人知曉,但你們的功績永世長存。

參考資料

【1】 http://www.360doc.com/content/15/0701/12/4974309_481898935.shtml

【2】 https://zh.m.wikipedia.org/zh/布倫輕機槍

【3】《我的團長我的團》蘭曉龍

【4】「抗戰14年,戰役知多少」 文史月刊 [1671-0746] yr:2010 iss:10 pg:38 -38

【5】https://zh.m.wikipedia.org/wiki/中國抗日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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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給唐副師座正名(大家都去b站看,那清晰度簡直良心啊)

一場戰爭虞嘯卿的的部隊, 物資源源不斷的運來。虞嘯卿的官位也是由師長升至軍長,甚至能部署美國的轟炸機。因為虞嘯卿的父親說這些年靠的是槍杆子,這才是唐副師座阻止虞嘯卿衝動的目的,目光長遠啊,用事實證明了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這句話。唐副師座也是和大夥一樣同仇敵愾,但是他知道一個師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他知道虞嘯卿能打仗,但是一個師只不過是小小的撲騰。只有快速積累資本,讓虞嘯卿的部隊壯大以虞嘯卿的本事,總比把這些資本落在那些不會打仗的人手裡強。唐副師座眼光之長遠不是爾等能企及的。
唐副師座在郝獸醫的墳前哭,他是真的哭,不是裝樣子,郝獸醫的兒子也在這場戰爭中犧牲,郝獸醫又,,,唐副師座這個時候哭,應該是哭蒼生吧。
接下來咱們說說阿譯長官

阿譯長官 能把尷尬演的如此生動我只服阿譯。
阿譯的破音簡直就是迷之笑點,電視最開始,阿譯說他要去,他要為家父報仇,看的我熱淚盈眶。還有在審判死啦死啦的時候阿譯說「我死也要成為龍文章那樣的人,做不成,吾寧死乎。」可見阿譯沒有大家想像的那麼軟弱。王往這個演員真心不錯。

死啦死啦和米西米西對仗工整。
導演沒有把故事拍完真是慈悲,後面的故事大家願意聽嗎?

小說里小醉和張立憲結婚了,(小醉真的是太美了,)最後投降於共軍。

迷龍因槍斃某要員侄子被龍文章槍斃。上官離開了禪達。(癟犢子玩意。我整死你。)

胖子聽到死啦死啦自殺,立即自殺。(團長打一炮吧。
戰前家父準備送我去德國學習機械。)

老天使獸醫郝西川,被日本人的炮彈炸死於祭旗坡陣地。(我們陝西人)

康丫,被日軍擊穿肺葉,死於南天門。照鏡子那一幕,淚目。

文物販子不辣傷了一條腿回老家了(王八蓋子滴)王大治演技不錯。應該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吧。

阿譯長官甩劉海的動作真是帥慘了,他終於成為他要成為的人,自殺在了和南天門碉堡一樣的碉堡里,那個碉堡里的罐頭堆山。

豆餅谷小麥,被機槍震碎內臟,順著怒江回到了家鄉。(他的死不能怪迷龍,戰爭中有多少豆餅犧牲每天都有,戰爭太殘酷。)

馬大志,拉響手榴彈和日軍同歸於盡。

老司機龍文章因發表一些言論,最後自殺。那顆幸運彈。
豈曰無衣 與子同袍。


多圖預警!
沙盤大戰中,龍文章贏了虞嘯卿。於是虞師座暈倒了,隨之,龍文章也倒下了。致虞師座於暈倒的人是不會受歡迎的。而孟煩了並不會開車,只得用板車拉著團長走回營房。

路上遇到在此等候已久的虞師精銳們,何書光上去一把拉住板車。

小太爺轉過頭來,面帶微笑,親切的叫了一聲「何爺」。

笑著問,咋這麼多人呢?小太爺當然知道他們要幹嘛。

張立憲倒是實在,開門見山道明緣由——我們虞師座讓你倆干躺下了。

小太爺繼續戲謔地調侃著。

精銳們直接動手了。

期間總是給團長躺在板車上的鏡頭。

你們看,精銳們練小太爺理由還挺充分。

挨乾的過程中,小太爺道出他負傷了,意思就是你們這幾位爹別他媽碰我了。

哪成想,人家來了一句,傷員又如何?

「我懷疑你是自己打的黑槍」,WTF????

張立憲想了個好辦法,要把小太爺變成日本人。

他們開始在小太爺臉上塗鴉,小太爺一副享受的神情,說到「涼快!」。

你看,我還配合你,伸出右臉給你畫。

右臉畫完伸出左臉讓您繼續,這是何等的瀟洒?這就叫細節

但當他們把膏藥帶綁在小太爺頭上時,這他不能忍了,他憤怒了。

老鄉們群起而攻之。

何書光一邊告訴老鄉不能扔石頭,一邊跟小太爺說不許說中國話。精銳們還是有底線的,這就叫細節

小太爺掙脫了綁手帶,掏槍要干。

小太爺舉槍佔了上風,大罵精銳。

我喊不了壯懷激烈?

去你大爺,虞師,精銳。

突然,小太爺把槍對準了自己的頭。

近景特寫,小太爺演技簡直爆表!

老太爺這個時候出來了!

經典的台詞又來了!精銳四臉懵逼。

然後老太爺就動手了!

小醉來了,也動手了!

何書光見多識廣,啥都知道。

炮灰們來了!

迷大爺怒了!跟誰倆呢?!
前面太憋屈了,迷大爺一出來,我一下就哭了。

抄起傢伙就要干!

王八蓋子地!

干!

迷龍雙手持板磚,張立憲雙手持刀。拉開架勢就要干!

就熱血了一下,迷大爺便因武器差距太大直接被放倒在地。這太真實了,這就叫細節

老馬也慫了。

辣子也被撂倒了。

獸醫不忍看啊。

此處又給團長鏡頭,至此,打鬥告一段落。

他們回去了,對了,還有狗肉,這就叫細節

看著迷龍拉著團長的神情,不禁鼻子又一酸。

可迷龍說小醉「你嚎啥玩意兒你」,就把我們拉回了現實,剛剛發生的事情簡直太虛幻了。

小太爺也回歸了毒舌。

大家又開始鬥嘴,翻小腸。

我能數到五十嗎我。

辣子說:那你生意是怎麼搞的呢?

十,二十,三十嘛!

這幫炮灰又回到了他們的正常狀態,為什麼剛剛的發生的事情顯得那樣的虛幻?因為剛剛他們都表現的太過真實了。


先寫道具的細節:16集6分左右,虞師座給剛剛上任的龍團長和他的川軍團發物資,大夥看到物資都失望了,全是破爛貨。看他的物資清單。

可見他手裡拿的確實是物資清單,上面寫有:汽油桶,棉被,帳篷背包,行軍鍋,帽子,縫紉機等等。
18集32分22秒,虞讓煩了上彈,對死啦死啦開槍,注意此時上彈特寫。

裡面的抽殼鉤,槍機,子彈,有觀眾說這就是當年的老槍,從道具就可看出此劇質量不俗。
20集28分,小太爺收到家信,在樹後再也無法控制自己,不小心把信撕破,此時的信件特寫。

發黃,破舊,一封輾轉萬里的信沒有別的影視劇里那麼嶄新,但確實彌足珍貴。我忽然想到那時我在外諸事不順時,在很久沒跟家裡聯繫,和母親通完電話後自己也是泣不成聲。
23集23分44秒,煩了做了逃兵被抓之後,小醉想送吃的卻被看守的強行拖開。瓶瓶罐罐都碎了,食物也散落一地。

看地上的應該是饅頭,米飯之類的,好劇往往在細節體現質量,《團長》能在不起眼的鏡頭儘力做到真實,而某些偶像劇在顯眼處也拿五毛特效,即使是個包子。


團長里常出現各種天南地北的戲劇唱腔和家鄉小調,在《團長之後的追尋》里有一篇文章詳細介紹過,選了印象深的幾段。

1.《空城計》
「我正在城樓觀山景,耳聽的人馬亂紛紛,旌旗招展空翻影……」
印象最深的就是這段,當時川軍團已經打過江去,虞嘯卿坐在江邊拿著馬鞭哼哼這兩句,眉飛色舞,字正腔圓,胸有成竹,誰知戲還沒唱完,就等來了「攻擊立止」。

2.《小小少年》
何書光是用手風琴演奏這首愛爾蘭民歌的,那個時候他還是個坦坦蕩蕩的大男孩,什麼事只想著虞師如何如何,張立憲如何如何,直到他上了南天門,打了那一仗。

3.《情人迷》
「你要讓我來啊,誰他媽不願意來,哪個犢子才不願意來啊,你們家的牆又高啊,四處搭炮台啊,只怕你爹用洋炮嗨啊!」
迷龍總唱的那幾句,他一唱我就開始止不住的樂,那樣的絕境下他能唱的那麼快樂,可見這個東北爺們兒的剛強,後來我偶然聽到二手玫瑰的歌兒里也有這一句,我開始笑,那是迷龍帶給我的快樂。
當然我最喜歡的版本還是《你要讓我埋啊》,那段真是全劇里少有的輕鬆時刻。

4.《挑滑車》
這回沒唱,是第九集里炮灰團抗住第十四次進攻的時候的台詞,當時西岸已經全部過完,只剩炮灰團苦苦死守。
煩啦:不是您這戲檯子里到底要唱哪出啊?
死啦:挑滑車啊!
煩啦:你大爺啊!
《挑滑車》是個傳統戲,說的是金兀朮以鐵葉滑車阻擋宋兵,岳飛令高寵把守軍中,後見交戰不利,高寵遂出大敗金兵,而後高寵乘勝追擊,並連續挑翻滑車,最終因力竭被第十二輛鐵滑車撞到壓死。
小太爺知道死啦死啦要幹什麼,所以罵了句「你大爺啊」,但他還是投入了戰鬥。


轉一篇幾年前再SC看到的老文,不太對題,作者與原出處也不可考,所以禁止再次轉載,侵刪!

  烈風:《我的團長我的團》是一部非常好的電視劇,推薦你看!

  陸八:哎呀,奇怪,這部戲不是歌頌國民黨軍隊的么?你歷來看不起國民黨,怎麼也會說好?

  烈風:啊哈哈哈,《團長》不是《血戰台兒庄》,而是《水滸傳》!這部電視劇恰好不是在歌頌國民黨,而是在歌頌國民黨的對立面——毛澤東思想和人民戰爭!

  陸八:呃,跳躍幅度也太大了吧……

  烈風:不是我思維跳躍,而是康洪雷團隊夠種,敢用辯證法拍戲。他們把電視劇當成工具,用來探討自己的戰爭思想。然而他們得出的結論卻是對毛澤東軍事思想、人民戰爭思想的佐證。不知劇組是否本意如此。

  陸八:不明白。劇組的戰爭思想是什麼?毛澤東軍事思想具體又如何?

  烈風:首先,《團長》這部戲是在探討中華民族歷史上的一個非常重大的難題——為什麼保家衛國的正義戰爭,我們卻屢戰屢敗?這個問題從宋朝到 1949年,一直都在困擾中華民族。為什麼宋朝反抗遼、金、元侵略的戰爭都失敗?為什麼明朝被兇殘的八旗軍滅亡?為什麼兩次鴉片戰爭中國都戰敗?為什麼義和團運動被鎮壓?為什麼八國聯軍能夠攻佔北京?為什麼甲午戰爭會敗給日本?……

  陸八:這個……歷史上的且不論,近代的反侵略戰爭失敗,不是早就總結過原因——「落後就會挨打」么?

  烈風:對的。「落後就會挨打」的觀點,無非是說客觀實力的強弱將決定戰爭的勝負。它在戰爭的領域裡,又可以拆成「素質決定論」、「技術決定論」、「裝備決定論」。而《團長》這部戲,就是特地要否定這三個謬論。

  陸八:你有論據么?

  烈風:有的。你想一想。《團長》的劇本不是歷史寫就的,而是導演、編劇設計的。試問,為什麼主角群是「人渣」組成的「炮灰團」?為什麼主角龍文章怎麼看都像兵痞、他的「團長」身份都是冒牌的?導演、編劇為何要這樣設計?

  烈風:換個角度來看。許多人剛看《團長》,以為它要歌頌國民黨軍隊在抗日正面戰場上的功績。那麼為什麼《團長》不去描寫一個港片飛虎隊一般,「精英中的精英」式的精銳部隊?為什麼《團長》不把主角塑造成士官學院畢業的「高素質職業軍人」形象?

  陸八:你要說明什麼?

  烈風:這種人物設定是有意為之。如果由「人渣」組成的「炮灰團」能打仗,能打硬仗,能打勝仗,說明中國絕不缺戰鬥力。如果兵痞出身,沒經歷任何專業訓練,從實踐中學會打仗的人能當團長,能服眾,能帶領部下打硬仗、打勝仗,那說明中國絕不缺人才。有句話怎麼說來著,中國擁有最可愛的人民,最優秀的士兵。

  陸八:既不缺戰鬥力,又不缺人才,那為什麼屢戰屢敗?

  烈風:《團長》整部戲就是在講這個問題。它給出了一系列回答

  ——中國軍隊絕不是敗在基層,而是敗在「上峰」;

  ——中國軍隊絕不是敗在士兵手中,而是敗在將領手中;

  ——中國的戰爭絕不是敗在「基層」手中,而是敗在「精英」手中;

  ——中國的戰爭,不是因為缺乏物資裝備而戰敗,而是因為戰士沒有拿到食物和武器,因為食物和武器被高官們拿去當政治博弈的籌碼了。

  ——中國的戰爭要勝利,恰恰不是要「上峰」、「鈞座」、「精英們」勵精圖治、精忠報國,只要你們不拖後腿,不成為基層的阻礙就足夠了!高貴者最愚蠢,卑賤者最聰明。

  陸八:呃,這樣的觀點,似乎牽涉到複雜的哲學問題

  烈風:對啊,本來它最初是個哲學問題。從孔子、老子、莊子的年代就開始爭論了——在實踐中鍛煉成長起來的人,反而不知道好壞是非嗎?反而要那些養尊處優、從不實踐的人發號施令嗎?兩千年前就有的哲學問題,兩千年後尚不能解決,可見哲學不能解決問題。到了毛主席的時代,乾脆讓歷史來決定。是走群眾路線的共產黨勝利,還是精英路線的國民黨勝利?是走群眾路線的毛澤東思想能治國,還是走精英路線的修正主義能治國?歷史都給出了答案。

  陸八:你說的這些,和《團長》有什麼關係……

  烈風:是扯遠了點。《團長》這部戲的優點,就在於迴避了那些脫離群眾的理論之爭。大家都看了這部戲,觀眾心中有答案。影視文學作品講道理的能力遠遠勝過哲學理論。從一個龍文章到整個川軍團,多少人的心血乃至生命都拋灑在南天門一仗上了。按計劃只要防守兩天,而且可以攻克南天門。可是「上峰」們為了各自的政治利益,掐架去了,人為阻止了虞師的攻擊計劃。一個團的孤軍困守圍城38天,必勝之仗打到彈盡糧絕、犧牲殆盡。打勝仗需要「上峰」、「唐副師座 」、「虞師座」們衝鋒陷陣,與戰士們同生共死么?完全沒必要。只要這幫龜兒子不要為了私利阻礙基層,就足夠了。從這個角度來看,《團長》不但不是為了歌頌國民黨軍隊,反而是在替國民黨軍隊反思他們的失敗。

  陸八:反思一說怎麼講?

  烈風:《團長》對國民黨軍隊的反思應該說相當地全面。他從士兵素質、將官素質、武器裝備一直反思到戰爭的本質規律

  陸八:呃……

  烈風:首先說士兵嘛。解放後官方一直宣傳國民黨軍紀渙散、士氣低落、貪生怕死等等,所以屢戰屢敗,一潰千里。國民黨將領不服氣、老兵不服氣、國軍的80後90後粉絲們也不服氣。於是《團長》這部戲就專門講了,國軍有精銳!以張立憲的特務營為例,國軍精銳部隊有素質,有士氣,有軍紀,有愛國熱情,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陸八:「但是」呢?

  烈風:但是,這幫精銳們卻被訓練得無限忠於長官。虞師的師座有精忠報國的心愿,這幫精銳就有沙場效死的機會;若是別師的師座決心退避三舍。保存實力,那個師的精銳們又該怎麼辦?

  烈風:導演編劇為了討論這個話題,特地設計了前線謠傳「虞師座在第一輪空襲中被炸死」的一幕。這時虞師的精銳,全部潰不成軍,放棄陣地。可是被他們當成「人渣」的炮灰川軍團卻突然堵住了逃路,團長龍文章舉槍大罵「虞嘯卿指揮不利,死有餘辜,我軍立刻組織反撲,川軍團帶頭上,你們哪個敢逃跑就地槍斃」。失去了效忠對象,這幫有素質、有士氣、有軍紀、有裝備精銳也如秋風落葉一般,為什麼「人渣」組成的川軍團不退反進?

  烈風:答案在前面的劇集里已經給出了無數次——川軍團效忠的不是「師座」,而是國家、是百姓。

  烈風:導演、編劇用心良苦,不願留下一個辯證的疑點,特地早早就安排了一場軍事法庭審判龍文章冒充團長的戲。龍文章的辯護詞冗長荒誕,只是為了一個意思:我要保家衛國,為我們中國人沙場雪恥。可是他就是不願如國軍精英們那樣慷慨陳詞,而是冒著得罪法庭被判死刑的風險,像繞口令一般把中國數十個戰區上百場戰敗和淪陷城市一個個數出來——為什麼他不喊口號?因為口號是精英們的專利;對這些僥倖從戰場上活下來、卻總想著怎麼死在戰場上的人而言,口號早就爛了、臭了、髒了,喊口號不但是對自己的侮辱,也是對別人的侮辱。

  陸八:你的這些觀點我似乎能理解,又不太明白。為什麼你不覺得川軍團的那些人才是「真正的精英」呢?

  烈風:「精英」這個詞很容易誤導人的思維。於是有人以精英為榮,有人以精英為恥——「大白若辱,盛德若不足」。「精英」與否,在任何一個歷史時期,都不是由人的內在屬性決定的,而是由外在屬性定義的。因為「精英」一詞就是相對於「大眾」而言,本來就是把人與人的外在屬性拿來比較,得出的「觀點 」。

  烈風:遇到「大直若詘、大巧若拙」的人,他們會被定義為「精英」嗎?「曲突徙薪無人問,焦頭爛額為上賓」,曲突徙薪的人會被定義為精英嗎?遇到孫子兵法中說的,「無智名,無勇功」的善戰之將會被定義為精英嗎?「精英」就是一個人的外在屬性把其他人的外在屬性都比下去的結果。「現代化」讓人類只注意人的外在屬性,老忘記人的內在屬性。無數的人都在修飾自己的外在屬性,而鑒賞這些外在屬性的,卻是各種各樣的「考核標準」、「財富排行榜」、「選美大賽 」、「時尚雜誌」……

  烈風:對那些思維以「外在屬性」為主的人類而言,譬如過分愛美的女性,如果發生毀容(甚至只是暴食變胖)這樣破壞「外在屬性」的事情,便可能摧毀她的人格,甚至引發自殺。對那些思維以「內在屬性」為主的人類而言,譬如講義氣血性的志士,如果發生國破家亡、妻離子散這樣破壞「內在屬性」的事情,便也可能摧毀他的人格,甚至引發自殺。為了「外在屬性」不被破壞,「精英」們永遠都在改變、升級自己的外在屬性,美容、陞官、健身、住房、汽車、名譽……為了保護「內在屬性」不被破壞,另一類人每時每刻都在「養氣」、「養志」、「文明其精神」、「野蠻其體魄」……

  烈風:在「太平盛世」里,肯定是「精英」們容光煥發,舉世矚目。可是真正到要國恥未血、民恨難滅時,誰才能拋頭顱、灑熱血?誰能收拾舊山河,朝天闕?這個問題仍然是困擾了中國數千年的難題。打從漢朝開始,就有馮唐易老、李廣難封。東晉更有「精英」坐肩輿、揮羽扇,對百戰歸來的將領們笑道「你們幾個都是會打仗的丘八啊」。

  烈風:《團長》為了用影視手段討論這個話題,特地讓主角群「川軍團」們徹底遠離「外在屬性」,把他們塑造成「精英」的極端對立面。衣衫襤褸、油腔滑調,被當成「人渣」、「炮灰」來對待。主角們的「外在屬性」被編劇、導演徹底拆散了,他們的「內在屬性」呢?論仁、信、智、勇,哪一點輸給那些精銳呢?吃得苦、霸得蠻、捨得死、耐得煩不是好兵,一定要油頭粉面、衣著光鮮、端正筆直才是好兵嗎?

  陸八:打住,你說得太多太雜了。不過大概意思我知道。你的意思是,川軍團雖然外表差,卻會打仗。但是你怎麼看待主要角色的孟煩了的貪生怕死呢?這也是《團長》對草根的表揚嗎?

  烈風:啊,這是一個非常關鍵的點。《團長》這部戲,體現了它導演編劇們對戰爭的幾項思考。除了前面兩個問題之外,也談論到了軍人面對生與死的猶豫。其實《團長》用了兩個主要角色的故事來反思這個問題,孟煩了只是其中一個。另一個,則是師長虞嘯卿。

  陸八:孟煩了和虞嘯卿對比?怎麼說?

  烈風:注意看!從整部戲來看,孟煩了其人一直是戀生懼死;直到到軍事會議,成功勸阻師部放棄攻打計劃;再到與父母愛人訣別,第一批攻入南天門樹堡,隨川軍團堅守38天,最終差點以死殉國。孟煩了從最初的一無所有,到收到父母來信,到與小醉相愛,到父母來前線,他應該越來越怕死才對,可最終能以死報國。

  烈風:再看虞嘯卿。虞嘯卿其人一直是慷慨激昂,不惜以死報國;直到軍事回憶,師部攻打計劃被徹底駁倒,心灰意冷,差一點成功舉槍自殺;可是他最後卻在必勝的把握之下,阻於上峰軍令,作壁上觀,38天不去增援被他親自送上戰場、對他崇拜得像神一樣的虞師子弟。虞嘯卿從最初毫無勝算,到後面勝券在握,他應該越來越想勝利才對,可他最後卻背叛了整個川軍團。

  烈風:這個對比太強烈了。能明白為什麼兩人有截然不同的趨向否?生,人之所愛;死,人之所懼。為何而愛,為何而懼?孟煩了怕死,本沒有錯。他何嘗不是打了五年仗的老兵?剛入伍時何嘗不是雄心萬丈?可是跟著國軍走,敗仗太多了,無謂的犧牲太多了。的第一批入緬部隊一觸即潰,從深山老林裡衣衫襤褸地逃回來,「日軍追都追累了」。軍人不怕犧牲!但軍人害怕白白犧牲。僅僅怕死的話,孟煩了為什麼不當逃兵?從這個角度看,虞嘯卿恰好與孟煩了相反。虞嘯卿在湖南吃面,背上被人貼紙條「國難當頭,安能坐視」,於是尊嚴受傷,從來不坐。南天門的攻略被否定之後,他甚至要舉槍自殺。孟煩了因為害怕白死,敢當逃兵;虞嘯卿因為「榮耀」喪失,寧願自殺。

  烈風:再說孟煩了貪生。他貪生又是為了什麼呢?眷戀故鄉北平,想念年邁的父母,愛上一個內心淳樸的妓女。這些全部是人類的真情實感,與「外在屬性」無關。到了最後一仗的末尾,唐副師座指著樹堡對猶豫焦躁的虞嘯卿說「你想做岳飛,那裡就是風波亭」!「你要想想岳飛26歲就做了都統制,相當于軍長。可你35歲了還是個師長。你要死了,沒有人會記得你喲」。虞嘯卿作何反應?他茫然了……國難當頭,他不敢坐視;川軍團在山上生死未卜時,他倒一屁股坐下了。山頭上千餘名戰士彈盡糧絕、垂死掙扎的時候,他卻因為自己35歲還只是名師長,猶豫了!!

  烈風:孟煩了是徹頭徹尾的草根,沒有那麼多國家大義盤旋在腦子裡;他貪生怕死是為了與親人、愛人的情感,他奮不顧身,也是為了親人、愛人們的幸福。天下興亡,苦的不都是百姓嗎?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所以反抗得最劇烈的,不也是百姓嗎?虞嘯卿是徹頭徹尾的精英,沒有那麼多七情六慾讓他方寸不安;他不惜自殺明志,是為了榮譽,他用川軍團上千條人命換來軍長之位,不還是為了榮譽么?這種差別的根源是什麼,階級性嘛!虞嘯卿在乎的,孟煩了為什麼不在乎?孟煩了懼怕的,虞嘯卿怎麼不懼怕?軍銜、勳章、英名、史傳,終於戰勝了全身潰爛的張立憲臨終時哀怨的目光嗎?

  陸八:你這麼說我心情很難接受啊……虞嘯卿這個角色被塑造的很好,我從頭到尾都很欣賞他,可是為什麼會安排這樣一個結果呢?而且你也不要都怪他,畢竟還有「上峰」的問題啊

  烈風:非常好,我也很你一樣一直很欣賞虞嘯卿。是這些精英們本身太有魅力了,魅力大到足以讓人迷惑。其實導演編劇設計虞嘯卿這個角色,也不是為了探討生死而已。他們在這裡還安排有一個更重要的問題——為什麼像虞嘯卿這樣的人,最終也能忍心辜負戰友?

  陸八:是啊,我覺得不可理喻啊。導演是不是用力過猛了啊?

  烈風:確實,這部戲常常用力過猛。特別是最後面堅守樹堡38天,導演已經拍到走火入魔了。虞嘯卿這裡,既是導演沒處理好,也是演員演得太出色。但也可能就是符合事實的。任何人被親密的朋友背叛時,也會覺得無法接受的。問題不在於此。虞嘯卿從頭到尾,就不是一個虛偽的人。他雖然過於注重榮譽,卻能身體力行,為人所不能。自己的胞弟臨戰脫逃,他能親手將對方殺死。當攻擊南天門計劃被否定後,甚至一度自殺。沒有人有能力拿生命來作秀。他是精英,而且是精英中有真才實幹、品德高尚的優秀分子。這樣濃眉大眼的優秀分子,怎麼還是背叛了「袍澤兄弟」,「變成唐基那類人了」呢?

  烈風:這是因為,他一開始就是「體制內」成長起來的將領,一開始就承認了體制對自己意志的支配。一個在體制內成長起來的人,一旦面臨個人意志與組織的意志不符合時,就一定會遭遇兩種意志的天人交戰。這是東西方哲學共同的難題。如果矛盾不可調和,要麼讓組織的意志徹底打敗個人的意志,要麼個人的意志與體制徹底決裂。前一條路將面臨人格毀滅與重建的巨大精神痛苦。後一條路則將與組織的力量對抗,爬得越高,摔得越慘。在《團長》這部戲中,南天門對虞嘯卿而言就是風波亭。

  烈風:無論怎麼看,虞嘯卿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滿腔激情的愛國主義者。如果這樣的人才都敗給了體制,敗給了「上峰」的政治爭鬥;我們就不該追究個人的問題,而應該反問——為什麼不把這些該死的「上峰」打倒?怎樣才能把這些將英雄變成猶大的「上峰」打倒?

  陸八:如此看來,《團長》果然不是在歌頌國軍的抗戰功勞了。

  烈風:《團長》這部戲不是在歌頌國民黨軍隊,他們恰恰是在咒罵整個國民黨。唐副師座和獸醫稱兄道弟,在獸醫死後抱著他墳頭痛苦,難道唐副師座天生是壞人嗎?可是這樣的人在勸說「賢侄」虞嘯卿放棄增援南天門的川軍團時,卻一丁點慚愧都沒有。令人恨得咬牙切齒。這就是體制改造人的力量。也不是體制改造了人,而是運轉體制的「上峰」們,借用體制的力量改造人。正是因為體制的力量如此強大,所以導演編劇才讓主角龍文章自始自終都竭力遊離於體制之外,只對手下弟兄負責,不對任何上級負責。即便是面對虞師座的推心置腹,也終於嬉笑對待。後來的事實證明,他一直都是對的。

  烈風:國民黨的軍隊不缺英雄,不缺戰士,不缺訓練,不缺技術,不缺武器裝備,不缺愛國精神,不缺捨身取義……他們什麼都不缺,他們是「多」了東西。他們的「上峰」太多了,他們上峰的「有所作為」太多了,他們隊伍中的精英太多了。一個腐朽的權貴集團,如果放手讓百姓們自己去保家衛國,也不必走到喪權辱國的地步。一個不腐朽的權貴集團,若生怕百姓、群眾、基層在鬥爭中壯大自己,每事一定要插手干涉,一定要往基層中植入自己的意志,即便是在和平年代也將貽害天下。

  烈風:天下是精英之天下么?天下是權貴之天下么?如果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那麼興亡盛衰,豈能只讓精英、權貴們做決定。從慈禧,到李鴻章,到蔣介石,到汪精衛,這幫人覺得「無力回天」、「抗戰必亡」時,有問過全國百姓是否還有餘力嗎?當他們覺得有必要「曲線救國」時,有問過全體百姓是否都喪失鬥志嗎?自己要賣國,不但不組織百姓起來救國,還要打擊勇於救國的百姓,這幫人又豈止是賣國賊而已呢?

  烈風:《團長》演到最後,就連瘋瘋癲癲的龍文章也第一次眼中含著淚水。他們也許禁不住在想,「何必要做軍人」?這就不得不讓人聯想起一個故事來。根據地上演《白毛女》,演到喜兒的未婚夫回鄉得知慘狀時,戰士們含淚舉槍大喊「去參軍」、「去參軍」!

  陸八:這畢竟是一部演國軍戰史的電視劇。即便唐基、虞嘯卿最後都成了反面人物,龍文章、孟煩了這些人仍然還是國軍編製里的軍人啊。聯想到批判國軍、稱讚毛澤東軍事思想這個地步,多半還是你一廂情願。

  烈風:的確可能是我一廂情願。導演編劇未必真有這樣的想法。但能懂戰爭,能把軍人戲拍好的導演、演員,不可能不對由毛澤東思想建立起來的那支戰無不勝的人民軍隊肅然起敬。

  烈風:電視劇的結局處,帶著大隊人馬來烈士陵園弔唁的那位老人,多半是台灣回國探親的將領,也許就是功成名就的虞嘯卿。對精英而言,功勛卓著、名垂青史、彪炳千秋才能換來他們人格的不朽。而站在陵園遠處觀望,然後獨自穿過鬧市的老人,本該是故事的敘事者孟煩了。這位年過八十的老人,戰場上的功績已被歷史沖刷湮沒,從他身上看不見一絲功名。他的人格又需要哪種形式的不朽呢?導演在這一段處理得非常好。老者靜靜地走過鬧市,身邊的青年們都在舒暢地享受陽光和自由,從他們的歡笑中彷彿看見了昔日同生共死的戰友們。這才是軍人真正的不朽——憑藉自己捨生忘死的戰鬥,使那些和自己昔日戰友們一樣的年輕人,終於不必再為國難嘆息痛恨、轉戰他鄉、馬革裹屍,終於可以在陽光下享受自由。


劇中最讓我稱道的,是對日軍的刻畫。沒有想其他抗日劇一樣,有個一幫子具體的日軍,具體的反面作為對手,很多鏡頭中的日軍都是一閃而過的,但絲毫沒有削弱劇中日軍的老練、兇殘、狡猾和其戰鬥力之強。

印象最深的日軍特寫有三處,一個是戴著防毒面具用刺刀殺死中國兵的(深深的恐懼),還有一個是被逼到河邊唱歌后自殺的日本兵(人性的描繪),還有就是用刺刀虐殺麥克魯漢的日軍(真實的戰爭)。

在我看來,《團長》這部劇應該算是國產抗日劇的翹楚之作,尤其是在塑造反面對手方日軍方面,比起其他神劇,沒有刻意的做作、誇張和醜化(醜化敵人就是醜化自己),除了真實還是真實。致敬蘭曉龍和康導!


我發現一個關於麥師傅很有趣的細節

龍文章送了個鐵環給麥師傅

接下來,在全民協助檢查槍械的時候,麥師傅進行了一段非常精彩的表演

準備

action

表演結束

哈哈


好傢夥上了。忍不住來回顧團長。
好傢夥很好,但團長仍遠超之。
團長的細節有多好?太多了,說不完。包括架構設置、服裝、道具、小情節、人物表演……
單是兩岸拉歌那一場戲,就讓我驚嘆,日方唱的歌、跳的舞,那真是中國戲裡,最日本的日本人了。
還有那個在河灘唱了一夜歌后自殺的日本兵,唱的是家鄉和父母。都是心思~
這戲令人稱道的細節太多了~是唯一一部我刷過6遍的劇(此外最高記錄不過是《肖申克的救贖》、《黑暗中的舞者》、《阿甘正傳》,也只3遍而已~),迄今每刷一遍還都能有新感悟。
它在這些細節里,層層疊疊的塞滿了各個層面的思想,家國情懷、個人命運、民族癥結、政治本質、普世價值、基本人性等等等等。多經多緯織在一塊兒,感覺編的拍的演的配音的配樂的都瘋了,恨不得把魯迅沈從文惠特曼海明威的活兒全乾完,恨不得把整個世界都榨到一部劇里~野心極大,完成度也高,兵線好都比不上。大概蘭編和康導,未來的作品也很難超越了吧~
寫不完,隨便扯一些:
1、開場設置
一開場,一幫炮灰一遍來曆數下來。五湖四海、各個兵種、各個兵團,以極凝練的方式,展現出大片大片的潰敗,和地獄般的屍山骨海。如此,高明。
2、人物。
劇里的人物活了,比小說生動太多。
這幫演員們,大概都把自己的魂兒分了一份兒給角色吧。人物從語言、行動、生活癖好、三觀、小細節,都一直是豐滿且連貫的!
炮灰團也好,精英團也好,唐師這種政客也好、甚至短短几個場景的游擊隊、小書生,每個處於不同出生、不同閱歷、站在不同層面的人,都呈現出了即符合他們立場、又合情合理的言行。這一點,劇比小說好太多。小說捏了好多泥娃娃,演員和導演給他們吹進了生氣。
(1)煩啦
一見爹,措辭立刻嚴謹文雅。高知的家教立現。
(2)不辣
王八蓋子的和劉海砍樵。還有髮型,永遠都是一腦袋灰。
王大治是個好演員吶。
(3)獸醫
給娃的上路飯。
獸醫是我一直看不懂的人。裡面每個人我都能理解其立場和動機。只有獸醫理解不了。
他說他是傷心死的。
但我想他是不怪煩啦的。他認識這些人那麼久,比誰都更懂他們。
很多人說他像炮灰的父親,我倒覺得更像媽。體貼、照顧、護短。
他為兒子的死傷心,我明白的。
但為何認了煩啦的玩笑?不明白~
(4)李烏拉
打死也要吃。
(5)阿譯
每次唱歌都跑調。對歌時不標準的日文發音。衣服永遠最乾淨整潔。對上級的小馬屁。斜劉海。真的是有上海人的那股勁兒。
(6)克勞伯
眼神。一貫獃滯,偶爾閃光。
(7)唐副師
叫獸醫老哥哥。
這個人物多說兩句。
虞嘯卿性子剛直,老唐一直在幫他打圓場,擦屁股,對下安撫,對上周全。
他在虞罵完人以後,溫和的哄哄每個人;在虞一心想往前沖的時候,提醒他虞家在朝堂的存亡;在虞熱血狂燃的時候,提醒他要想著拿下軍長的位子。
唐的做法很難被理解,但其實某種程度上,他想的更遠。他像保護一團小火苗一樣,護著虞,護著那個朽爛的政體里的一顆種子。
鋒芒容易,像他這樣知進退,難啊。
虞嘯卿這個耿直boy,得唐副師這麼一個一直張著翅膀護著他的老母雞,人生大幸!沒有他,虞嘯卿、虞師全體,恐怕早就在政治鬥爭里,被碾成炮灰師了。
死啦死啦就缺這麼一個人,不然他就不用一個人把戲唱完那麼孤獨、那麼辛苦了。
(8)游擊隊
他們連手榴彈都不會扔。
和尚最後喊口號的時候,一點都不激昂,而是敦厚慈祥的口吻。真是個大和尚。
(9)小書蟲
他來禪達,是因為學校把圖書館分拆給了師生,讓他們帶離戰火。於是他和萬千小書蟲,背著中華文明的碎片,一步步走到這裡。
知識分子的努力,讓人淚目。
(10)蛇屁股
堂審一開,立馬跪了下來。
不知道誰設計的,妙極。讓人一下記起,清朝剛亡不久吶。
(11)百姓
百姓在生活。
煩啦他爹在生活。
無知無覺的那些百姓,包括煩啦他爹,對兵們並不怎麼好,沒有優待,有些甚至是嫌棄的。
炮灰和精銳豁出命保護的,大部分就是這樣的同胞。他們自私,自我中心,任性,別人涉險來救,還要讓人背書。但,還是要豁出命,還是要保護。
這種無知無覺即是這個民族的劣根性,也是這個民族曾經長治久安、輝煌壯闊的倒影。血染出一個盛世,就是讓他們有可以盡情任性的資本。
兵們知道,他們還是去送死了。
身為盛世里的一隻小老百姓,感激涕零。
3、配音
死啦堂審那段,他報著各地菜名,背景加入炒菜的滋啦聲、街巷的環境聲。
神筆!


你知道《團長》裡邊誰會的方言最多嗎?——龍文章。電視裡邊各位主角都操著一口濃郁的方言,而龍文章經常在諷刺某人或求人辦事時會根據他的地域來模仿他的方言。不管學迷龍講東北話,學阿譯上海話,學不辣福南話,學蛇屁股的廣東話,學小太爺的京腔,都學的有模有樣,原因就是他自打出生以來就一直漂泊不定,走遍大半個中國,在那麼多地方待過,掌握不同方言也就合情合理。在他被審判那一集有最集中體現,背地名那個貫口:

祖國的大好河山,我去過不少地方
北平的爆肚 涮肉 皇城根
南京的乾絲燒麥
還有銷金的秦淮風月
上海的潤餅 蚵仔煎
看得我直瞪眼的花花世界
天津麻花狗不理
廣州的艇仔粥和腸粉
旅順口的鹹魚餅子和炮台
東北地三鮮 、酸菜白肉燉粉條
(苦哈哈找活路的老林子)火宮殿的鴨血湯 (還有)臭豆腐(和)
還有被打成粉了的長沙城
沒了 都沒了
我沒涵養 沒涵養
不用(親眼)看到半個中國都沒了
才開始心急 發痛(發急和心痛,不用等到中國人都死光了才開始心痛和發急,好大的河山,好些地方我也沒去過)
你去過"鐵驪 扶余
呼倫池 貝爾池 海拉爾和長白山
大興安 小興安
營口 安東 老哈河
承德 郭家屯
萬全 灤河 白河 桑乾河
北平 天津 (濟苑 綏歸)鎮頭包
歷城 道口 陽曲 開封 郾城
我是個瞎著急的人,我瞎著急
仨倆字就是一方水土一方人
一場大敗和天文數字的人命
南陽 襄陽 賒旗店 長台關 正陽關 穎水 汝水 巢湖 洪澤湖 鎮江 南京 懷寧
上海 淮陰 蘇州 杭州 黃浦江 太湖 南通
屯溪 六安 九江 武昌 漢口 修水 宜昌
怒江以西 寶山 騰越 銅鈸 還有我們身處的禪達


虞嘯卿說:「我砍人時候手上從來不沾血,這血是我抱他時候沾上的……」
原句不記得,就是這個意思吧!這是他把他弟弟軍法處置後說的,鐵血柔情啊……


「怎麼著,您覺得把丟人的事都說出來就不丟人了?」——孟煩了


還有就是撿來的那個學生,那句「我不是共產黨」(滑稽)


我特別喜歡的一個片段:

龍文章和孟煩了在小攤上吃飯,龍文章要的餌絲,小太爺要的稀豆粉。龍文章對小太爺說:「這麼奇怪的東西你也吃得慣,等仗打完了,你也可以留在這了,你的父母都在這裡,你那小姑娘也不錯,都年輕,心裡都乾淨。」

去年如願去了一趟騰衝,在和順鎮早起無人,巷中尋得一處小攤,要了一碗稀豆粉,一入口,想著「都年輕,心裡都乾淨」這句台詞,想哭……

稀豆粉真好吃呀~


每集都在飛的蒼蠅

補充一條,煩啦搶粉條被群眾包圍,一通感人肺腑的話之後,按照其他劇應該順利拿到粉條,然而最後賣粉條的還是表示我們還得吃飯,撤走了粉條。
感動歸感動,現實歸現實。才是真實的群眾心理;
第一次保衛南天門以後,回到小鎮搶吃搶喝,群眾還送各種吃的,不提我們還得吃飯,想想實際,群眾大多都是只念當下恩,不記昨日恩


孟煩了他爹的一句話:偌大一個中國,竟然放不下一張安靜的書桌。
電視劇看完了這麼多年,這句話一直忘不了。
中國戰火紛飛時,只是這樣簡單的一句話,道出多少讀書人的血淚。

直到現在才體會到,要在城市裡放下一張安靜的書桌,也多麼的難。
不是太吵,就是太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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