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戰爭慘烈到何種地步?


說說日軍的情況吧。

日軍傷亡慘烈的戰役,莫過於淞滬會戰。由於對中國軍隊的戰鬥力極為蔑視,日軍一開始僅僅想依靠兩個師團(3、11)增援上海的日本海兵隊並摧毀中國軍隊。不光如此,不知哪位宣傳天才想出了個招數,在報紙上公開發表日軍每天的死傷者名單,據說認為這樣可以「鼓舞全體國民的士氣」。

然後到了淞滬會戰高潮的十月間,朝日新聞就變成了這個畫風:

1937年10月11日朝日新聞死傷者報道

光看這個大家可能還感受不出來,舉一個例子:最早投入上海作戰的日軍第3師團的步兵34聯隊。在JACAR公開了其的戰鬥詳報:

步兵34聯隊僅僅一個聯隊,在上海會戰的兩個月間的傷亡竟然達到了3122人。

這是什麼概念?1937年日軍一個正常聯隊的建制兵力也就3600人左右,也就是說34聯隊的傷亡率達到了近90%。用34聯隊史的話講就是:日俄戰爭中,日軍一個聯隊傷亡30%就是重創,傷亡50%就是受了殲滅性打擊,必須撤回後方休整;而在上海會戰中,聯隊傷亡已經達到了90%,卻因為戰況緊急無法撤下來,只能就地補充後堅持作戰。

34聯隊的遭遇是淞滬會戰日軍的一個縮影。由於低估了中國軍隊的戰鬥力和決心,日軍參謀本部採用了添油戰術,一開始僅僅以3、11兩個師團面對幾十萬中國軍隊,包括老蔣的嫡系德械師、教導總隊等,結果是這兩個師團損失極為巨大,各步兵聯隊人員更替基本都達到了百分之百。後來趕緊增援了9、13、101三個師團,但仍然面臨國軍極為頑強的抵抗而損失驚人,戰事也沒什麼進展。其中傷亡相對較小的13師團僅僅在10.7-11.1的24天內傷亡達五千人,損失四分之一,師屬軍官更是折損過半。

《戰史叢書》中的那個四萬人的傷亡數字實際上來自日軍戰時報道的「統一口徑」。依各部隊部隊史和原始檔案估計,日軍傷亡至少有6-7萬之多,加上突破國防線、南京攻城戰的損失,日軍傷亡可能突破10萬人。

同期在華北前線的日軍相對輕鬆得多。饒是如此,號稱「鋼軍」的第五師團在侵華戰爭的一年中,傷亡也達到了16000人以上。依一個師團25000人的規模計,傷亡率也接近三分之二,尤其一線步兵更替已經超過了百分之百。第五師團的「赫赫戰功」讓板垣征四郎登上了陸軍大臣、中國派遣軍總參謀長的寶座,但那些在忻口、臨沂、禹王山葬身的無數士兵,自然是分享不到這等榮耀了。

第五師團侵華一年傷亡統計

當然,37-38年是中國軍隊正面作戰抵抗的高峰。39年後游擊戰和小規模作戰增多,日軍也不再組織大規模攻勢,這樣全軍打光的慘烈戰鬥就相對較少出現了。儘管如此,那些以低劣的武器和糟糕的訓練給對手帶來重大打擊的英勇的戰士,仍然是值得尊敬和紀念的。


坐標新加坡。

補充一點東南亞華人的貢獻吧,也挺慘烈的,因為新馬華人為大陸提供了大量抗日資金,從而日軍在佔領馬來亞後瘋狂屠殺華人。

請注意,馬來亞當時是英屬殖民地,但馬來亞華僑是為了支援祖國被屠殺,而不是英國。日軍並未屠殺馬來人等馬來亞土著,把華人挑出來殺。很多人被殺時,都還未踏上過那片他們為之犧牲的土地,也從未親手用過槍炮,但是他們都是因為抗日而死。這算是大陸慘烈戰況的延伸吧。

馬來西亞抗戰機工紀念碑

新加坡和平紀念碑

雖然人數不足大陸犧牲的百分之一,但人口總數七分之一的新馬華僑被屠戮,遠超大陸死亡比例。希望大家知道抗日戰爭不只是中國大陸上烈士們的勝利,也是全世界華人的勝利。從來沒有一個國家,在國人出國傳了幾代後還有這麼大的凝聚力。你問問美國,如果英國有難,有幾個人會給英國出一分錢?但我敢保證的是,要是現在中國有難,還是有一大把華僑出錢出人。

以下是關於部分南洋華僑的貢獻與新馬華人大屠殺。

新加坡華人領袖陳嘉庚創辦《南洋商報》,大力主張國內全面抵抗,「七七」之後更是每天大篇幅報道抗戰新聞,激勵海外華人出錢出力支援中國抗日。從抗戰爆發到星馬淪陷前的4年多時間裡,「南僑總會」以義捐、認購國民政府戰爭公債、向國內親友寄僑匯、捐贈藥品、募集衣物等形式,為中國籌款達54億國幣之多,佔全世界華人賑款的2/3以上,當時4萬5千國幣就可購軍機一架,這些巨款填補了國內近半數的戰爭開支。

在人力上援助上,新加坡華人領袖陳嘉庚的號召下,馬來亞華人機工前往滇緬公路,搶運抗戰物資,在三年多的時間裡運輸45萬多噸物資往抗戰後方。在這條公路,估計有1000多名馬來亞和新加坡華人機工在滇緬公路犧牲。

1942年日軍佔領馬來亞後,2月16日,由於南洋華人在大陸戰爭中的重大貢獻,日軍進入新加坡市區後,隨即開始以屠殺華人抗日分子為主要目的的「大驗證」行動,命令男性華人「聽候良民登記」。在「驗證」中,幾乎每一個華人都受到了日寇的嚴厲審問,各界華人成功人士更是日軍迫害的重點對象。凡是被日軍「認定」的抗日華人,或被捆綁後推入海中淹死,或被活埋,或被毒死,或被集中槍殺,其狀慘不忍睹。許多華人甚至僅僅因為接受審問時有點緊張就被當作抗日分子殺死。後來,日軍幾乎每攻佔一個地方,都要進行類似的「驗證」,致使檳城、怡保、吉隆坡、馬六甲等大中城市中成千上萬的華人蒙難。在日軍佔領馬來亞3年零8個月的日子裡,共有30多萬馬來亞華人遇難。

當時新馬華人總數也才230餘萬,這230萬人出了我國抗日初期戰爭經費的一小半,也有超過七分之一的人失去生命,他們大可同馬來人一樣保持沉默,但他們並沒有那麼做。

單新加坡大屠殺,幾天之內死了七萬華人,這只是日本本土新聞報道,根據新加坡方面指出,至少15萬華僑被屠殺,當時整個新加坡總共只有70萬華僑。每四個人中,就有一個」抗日分子」被屠殺。

至今新加坡大屠殺,馬尼拉慘案與南京大屠殺被並稱為日本二戰三大暴行。我們不能忘記這些為抗日做出突出貢獻的華僑,就如我們絕不能忘記南京大屠殺一般。


物資上最匱乏的不外乎瓊崖縱隊

我爺爺十五歲投共,十六歲排長,十七歲入黨。

打的那叫一個慘,他們排死了幾輪,最後剩下的人裡邊挑了個文化最高的,也就是我爺爺,當排長。

當指導員時被鬼子掃蕩,一個月的時間裡,一個連就剩不到一個排的人,連長犧牲了三個。

他那隻部隊還算好的,最慘的一支長期躲在山裡,不是怕死,而是沒有像樣的衣服穿。

但是tg有無敵的精神戰勝法,沒槍沒炮上去就搶(對小日本),一個個混得和野人一樣照樣堅信勝利屬於自己,當時還有一首歌,我只聽過一段『紅旗艷,阿么紅旗艷紅旗招展…(原版海南話,不知道怎麼翻譯)殺敵人,同啊同志們,快點起來吧,競賽繳獲機關槍啊我們會勝利,嘿,我們會勝利』這麼霸道的歌詞,沒準了

分界線

沒想到一晚上上百了,謝謝兄弟姐妹們,其實從我們家的出身看來,基本上涵蓋了祖國、民族變遷對於個人人生的影響。

大約是清末吧,爺爺的爸爸下南洋闖蕩,家都安在國外了。可以說在外國的遭遇導致了這批華人華僑對祖國感情特別深,對愛國以及中華文化感受十分貼切,我爺爺大約十一二歲時就和其他的一批華僑小孩一起送回國學習。初中上完後由於鬧鬼子鬧得太凶了,書讀不下去,通過TG外圍組織跑路到根據地了。爺爺一直是TG的死忠粉,就算晚年因為出生受到文革衝擊但是還是堅持TG政工幹部的嘴炮本質,躺在病床上和別人講黨性。爸爸和姑姑在部隊大院長大,受文革衝擊書讀不下去,上山下鄉從軍入伍,最後一個在國企干到退休,一個獨闖廣深港,細品下來,不比《血色爛漫》遜色。我也當過兵,大學畢業後就去了,現在已經退伍。我記得某年最緊張的時候,被要求和家人打電話時不能透露部隊現狀,一次和家裡打完電話後,收到一條簡訊,我爸爸發的,就一句話:要打仗了,不要怕


我曾經採訪過的一名參加過南京保衛戰老兵的親身經歷。
他當時作為排長,帶著他的排防守光華門。進攻光華門的日軍首先發起衝鋒,但他們憑藉城牆,居高臨下輕鬆打退了前幾次進攻。
後面日軍調來了三輛裝甲車,士兵全部蹲在裝甲車的後面或者側面緩緩前進。而他們別說反坦克炮了,連步兵炮都沒有一門,即使居高臨下,也很難打中日軍。日軍就這樣在裝甲車的掩護下接近城牆,進入射擊死角,開始鑿牆準備爆破。
為了保住城牆,他們組建敢死隊,全部都是大刀手榴彈,從城牆藏兵洞里衝出去和城牆下的日軍進行肉搏,根據老爺子回憶,所有敢死隊成員全體陣亡,(日軍在城外也架設了機槍陣地,而敢死隊為了方便肉搏都是帶的大刀而不是步槍)但也把接近城牆的日軍全部趕走。
接下來日軍接著用裝甲車掩護步兵靠近。老爺子想了一個辦法,故意放日軍裝甲車靠近,突然從城牆上用集束手榴彈炸壞裝甲車的輪子(或履帶),隨後敢死隊帶輕機槍衝出去先幹掉車附近的鬼子,再想辦法往裝甲車裡塞手榴彈或者炸藥。當時他手下一個班長,為了炸裝甲車,抱著炸藥包直接鑽進車底。就這樣成功搞掉了日軍的裝甲車。
他們那個排47個人,等接到撤退命令的時候已經只剩幾個人了,而老爺子一直在城裡呆到12號深夜才從下關逃出南京城。

圖為15年公祭日老兵重回下關祭奠戰友


石牌保衛戰(1943年5月—6月)中,在曹家畈附近的大小高家嶺上曾有3個小時聽不到槍聲,這不是雙方停戰,更不是休息,而是仗已經打到無法開槍的程度。敵我兩軍扭作一團展開肉搏戰,他們在拼刺刀,第二次世界大戰中規模最大的白刃戰就此爆發。攻擊三角岩、四方灣之敵1000餘人,為爭奪制高點黔驢技窮,一度施放催淚瓦斯彈。我軍無防化設備,用血肉之軀與敵相拼,竟奇蹟般將敵殲滅殆盡。八斗方之爭奪,是這次戰鬥最為激烈的地方。敵每一寸土地之進展,必須付出同等血肉之代價。兩軍在此彈丸之地反覆衝殺,日月為之黯然失色。我軍浴血奮戰,擊斃日軍近2000人,陣地前沿敵軍屍體呈金字塔形。中央社向全國播發消息稱:「宜昌西岸全線戰鬥已達激烈,每一據點均必拚死爭奪。」這是當時戰役的真實寫照。《中國國家地理》曾這樣描寫在這場白刃戰中戰死的少年:「那時候,中國農民家的孩子營養普遍不好,十六七歲的小兵,大多還沒有上了刺刀的步槍高。他們就端著比自己還長的槍上陣拚命。如果他們活著,都已是七八十歲的老人了。他們也會在自家的橘園裡吸著小口的香茶,悠閑地看著兒孫,溫暖地頤養天年。可他們為了別的中國人能有這一切,死掉了。」在那個殘酷的午後,無數壯士的鮮血浸透了長江南岸的土地。三個小時沒有槍聲的拼殺後,白刃戰落下了帳幕,1500名中國士兵靜靜地躺在中國最美的江山中。他們曾英勇地戰鬥,此時卻安靜、靦腆,猶如他們短暫生命中的大多數時間那樣。中國軍隊的陣地沒有丟失,敗退的是日本人。

石牌保衛戰被譽為「中國的斯大林格勒保衛戰」。


慘烈?

慘烈就是小日本沒幾天就投降了,然而作為一個前線的抗日戰士,今天你還可能被他們殘酷殺害,甚至殘忍的活體解剖!

以下節選自薩蘇翻譯的日本原陸軍士官川崎春彥所著《日中戰爭 -- 一個日本兵的證言》陣中日記

昭和20年7月
第二天,軍官們有要把那個俘虜的眼睛也挖掉的話。這時,市川軍醫站了出來,說:「既然這樣,讓醫務班來做人體解剖吧,對衛生兵們的學習作貢獻吧。」 這樣說了,就定了下來。
首先,按照外科的市川軍醫的命令,從靜脈給俘虜注射了20毫升酒精,俘虜隨即失去知覺。在他還活著的時候將其胸部和腹部切開,心臟還在跳動。
這時,寺山軍醫來將其內臟一一摘除。心臟和肺臟首先被取出。冠狀動脈,大動脈,靜脈,心肌,支氣管,食道等等開始,橫隔膜,胃,大腸,小腸,直腸,脾臟, 肝臟,腎臟,胰臟,膀胱,前立腺(似應為前列腺 – 譯者注),陰囊,十二指腸,蟲狀突起(盲腸),以及骨骼,關節,肌肉等,兩位軍醫詳細地進行了綜合講解。
衛生兵們第一次看到這樣的場面,為人體內髒的精密而感到震驚,因為這種很難有第二次機會的貴重實地醫學教育而感動,對人體的神秘性有了深刻的認識

昭和20年7月是什麼日子呢?就是公曆1945年7月,彼時距離「吾國戰勝已」最多也就是3,40天。

你以為熬到1945年8月15日就打跑日本鬼子勝利了么。

還是這個川崎的日記

達敵軍陣地前方的時候,運氣太好了,前面的人員報告,中國兵正在吃飯,他們用刺刀殺死了兩名哨兵,現在正是突圍的機會。
「絕對不許出聲,向西邊的山中急進!」
部隊長的命令被無聲地傳遞下來,突圍開始了。
……
重新找到宿營的村落,已經是昭和二十年八月十六日,殘暑酷熱,而我們和敵我都失去聯繫,還根本沒有戰爭已經結束的消息。
畢竟這一帶新四軍實力很大,是不明的危險地帶,商量後,部隊長決定向衡陽方向撤退。

我看這段的時候一直在想那兩個犧牲的哨兵。1945年8月16日,日本天皇宣布投降後,日寇依然在負隅頑抗,中國的戰士們依然在犧牲,依然沒能等到勝利。

後面的章節,還提到9月13日新四軍再次襲擊這支日軍,造成較大傷亡。日軍應戰,在齊腰深的水流中轉移。曾經救護過作者的高山也負傷,這次是作者救了他。

你們以為,這一切就是終結么?

1945年8月,日本政府宣布投降後,高郵、泰州、江都等城鎮仍為日偽軍駐守。盤踞高郵的日偽軍,自恃兵多城固,妄圖與新四軍對抗。12月,新四軍華中野戰軍司令員粟裕、政治委員譚震林為消滅拒絕投降的日偽軍,決心發起高郵戰役。

1100餘名拒絕投降的日本鬼子被殲滅,是役40餘名高郵籍新四軍戰士魂歸故土,他們再也吃不到魂牽夢繞的高郵鹹鴨蛋,但是他們終於收復了大美食家汪曾祺先生的故鄉!

不僅是浴火十四年犧牲的2000萬軍民,日本宣布投降後,在各個戰場上,依然還有和日寇慘烈拼殺。

目前這個回答下正好有100個答案,100個答案從各個方面講述了抗日戰爭中中華民族的慘烈抗爭。

卻很少有人從一個普通士兵的角度眼裡看待這場民族存亡戰爭的慘烈。

我認為,抗日戰爭之所以慘烈。

首先在於置身於抗日救亡的官兵,沒有一個人知道:我們究竟如何能戰勝日寇,我們究竟何時能勝利,沒有一個人會說8月15日後我們回老家結婚。所以即使8月15日日寇宣布投降後,很多樸實的士兵依然無法相信,因為兇殘的日寇依然在那裡佔據著我鄉我土。

1945年8月15日,依然如此殘酷,如此沒有希望,我根本不敢想,1943年的冀中平原,1937年的淞滬,1932年的白山黑水…那些抗日將士們該如何面對前方的黑暗與未知。

既然不知道何時會勝利,所有人,大約抱著的只有一個信念:狗日的小日本,老子和你們拼啦!


轉一文,手機排版爛,出處見文末,如侵刪

看了評論,因為種種原因,衡陽保衛戰少為人知是在我預料之中的,雖然不論殲敵數量還是戰略意義,湖南會戰都比大家熟悉的百團大戰之類的要強得多,歷史是一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但是抗戰先烈們的功績不應該被抹殺被遺忘!

47天,血淚戰衡陽

1

1944年6月21日,深夜。

蔣介石給方先覺打了一個電話:

「你第十軍常德之役傷亡過半,裝備兵員迄未補充,現又賦予衡陽核心守備戰之重任。

我希望你第十軍能固守衡陽兩星期,但守期愈久愈好,盡量消耗敵人。我規定密碼二字,若戰至力不從心時,將密碼二字發出。我48小時解你衡陽之圍,你是否有此信心?」

方先覺回答:

「本軍不惜任何犧牲,戰至聲嘶力竭,死而後已。……」

方先覺,江蘇省徐州府蕭縣人(今安徽蕭縣), 黃埔三期生,22歲入伍,從排長做起,一路拼殺到國民革命軍第10軍軍長。

彼時的方先覺,其實是在「戴罪立功」。

在之前的「常德保衛戰」(也是一場悲壯的大血戰)中,作為援軍的方先覺第10軍因為各種原因救援不力,被蔣介石罰了個撤職留用。但方先覺在第10軍威望極高,新軍長一直無法確定,正在抉擇之際,日軍直撲衡陽。

衡陽,地處湘桂鐵路和粵漢鐵路的交匯處。自抗戰全面爆發後,因為地處湖南後方,一直沒有被戰火波及,又因為是交通樞紐,所以很多從前線轉移到後方的機構、公司、物資都聚集在衡陽,很快使衡陽成為大後方僅次於重慶和昆明的工商業大城市,當時人稱「小上海」。

1944年,大戰爆發前的衡陽城

而原以為會躲過戰火的衡陽,之所以會在1944年成為日軍攻擊的主要目標,還是因為這一年日軍發起的「一號作戰」——我們稱之為「豫湘桂戰役」。

1944年的日本,因為在太平洋戰場上節節敗退,已經意識到自己在南洋的海上交通補給線將被美軍全面切斷。為此,他們發動了在中國大陸上的「一號作戰」,動用前所未有的超過50萬以上的兵力,全力打通河南、湖南和廣西三個省的交通線,目的是從陸上打通南洋日軍的補給線和運輸線,順帶摧毀美軍在中國的機場,防止日本本土遭受空襲。

在全世界反法西斯戰場都已全面轉入進攻的時候,日軍的「一號作戰」卻進行得無比順利,國民黨軍隊不但沒有判斷出日軍的戰略意圖,並且出現了大潰敗。就在蔣介石打電話給方先覺不久前,曾在三次大會戰中都屹立不倒的湖南重鎮長沙,剛剛丟失。

長沙一丟,衡陽就成了日軍的主攻對象。

按照蔣介石的計劃,方先覺的第10軍死守衡陽,待他調集四周的援軍,圍殲主攻的日軍第68師團和第116師團。

所以,那一夜,方先覺牢牢記住了蔣介石電話中的兩個關鍵詞:

第一,「固守衡陽兩星期」。

第二,「我48小時解你衡陽之圍」。

但是,無論是方先覺還是蔣介石,包括進攻衡陽的日軍第11軍司令橫山勇,所有人都沒有想到——

一場抗日戰爭中前所未有的煉獄血戰,正在等待著他們。


2

1944年6月23日,日軍第68師團逼近衡陽市郊,開始向中國守軍的陣地發起進攻。

殘酷的「衡陽保衛戰」正式拉開帷幕。

率先與敵軍第68師團接上火的,是負責警戒的國軍暫54師——這支部隊,並不是守軍第10軍的部隊。

暫54師是從長沙戰場上撤下來的,是第九戰區司令長官薛岳的嫡系部隊。按照薛岳的命令,暫54師和日軍接火後就應該迅速撤離——薛岳一點都不看好方先覺的第10軍,認為衡陽陷落只是時間問題。

但方先覺硬是違命扣下了暫54師一個營連同師長饒少偉——不許撤,跟我們一起守城!

方先覺

方先覺這麼做,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正如蔣介石之前的電話里所言:「你第十軍常德之役傷亡過半,裝備兵員迄未補充」——第10軍的兵員根本就沒有時間恢復,下轄的預10師和第3師還算可以,第190師全師只剩下了1200人左右。

為此,方先覺只能東拉一點,西湊一點,再靠蔣介石補充一點,最後拼拼湊湊,衡陽的守軍滿打滿算,加在一起大概17600人(抗戰時期,國民黨中央軍一個軍,再怎麼說,人數也要在25000人以上)。

而他們面對的,是日軍第68師團和第116師團兩個齊裝滿員的師團,大約5萬左右的兵力。

抗日戰爭期間,國軍與日軍的兵力配比4打1都顯得非常艱難,而這場戰役,是要國軍1打3(到後期1打6),這也難怪戰前國民黨方面對守住衡陽也絲毫不抱信心。6月23日,重慶的軍法執行總監部總監何成浚在日記中寫道:

「守軍力量甚低劣,敵人不攻則已,否則與長沙並無二致。」

國民黨方面對第10軍守住衡陽不抱信心,從第10軍炮兵營張作祥的遭遇就可以看出一二:

在衡陽保衛戰開戰前,張作祥奉命去昆明領取12座最新的美式山炮,領完炮後心急火燎地想趕回衡陽,途徑桂林時,卻被當地的炮兵第一旅給扣下,要把這個炮兵營劃入自己的序列。方先覺直接向蔣介石彙報,在蔣介石的怒罵聲中,張作祥才帶著6門炮和2000發炮彈繼續趕往衡陽——還是被扣下了6門。

到了衡陽城外15公里處,又碰上了第27集團軍副總司令李玉堂(原第10軍軍長),李玉堂讓張作祥暫且留在自己部隊,暗示不必進城送死(說是怕大炮被截)。

但張作祥表示守衡陽最需要的就是大炮,他願誓死率部進城。隨後他召集各連的連長徵詢意見,所有的連長都跪在地上,表示願沖入衡陽,與孤城共存亡!

這6門炮最終費盡如此曲折,終於進入了衡陽。

中國軍隊的火炮,最終在衡陽保衛戰中發揮了巨大作用

李玉堂說的也沒錯,張作祥帶著炮兵營入城的時候,日軍已經開始發動進攻了,城外已經炮火連天。

也正是從6月23日這天晚上開始,作為基督徒的蔣介石,每晚開始在睡前祈禱:

「願上帝保佑衡陽。」

3

衡陽保衛戰一開戰,日本人就懵了。

在日軍第11軍總司令橫山勇看來,衡陽一座小城,他派出兩個師團聯合進攻對方一支建制不全的軍級單位,已經是「殺雞用牛刀」了。

但他們太小看方先覺和他的第10軍了。

戰鬥開始第一天,日軍就發現,他們連城外的外圍陣地都攻不下來,而且死傷慘重。

方先覺的第10軍在6月初就進駐了衡陽。經驗豐富的方先覺讓工兵部隊把整個衡陽連同外圍陣地,修築成了一個巨大的堡壘。尤其是他讓工兵把衡陽城南和城西南的各個山丘對外的一面,全部自半山腰起,往下削成四五米高的人工斷崖,削到地平線再往下挖,變成阻礙敵軍前進的壕溝。然後,再在四周配上交叉火力網。

這種獨特的防禦陣地,讓日軍吃足了苦頭。在《日本帝國陸軍最後決戰篇》有這樣的描述:「我軍既難以接近,也無法攀登,此種偉大之防禦工事,實為中日戰爭以來所初見。」

日本人甚至將這種工事稱之為「方先覺壕」。

到後來,日軍是靠踩著自己同伴的屍體,才勉強能在斷崖下架起梯子的——他們的屍體,已經把斷崖下的壕溝給填平了。

但即便架起梯子也是沒用的,因為迎接他們的,是中國軍隊漫天飛雨一般的手榴彈。

第10軍雖然大炮、重機槍等武器裝備並不充足,但有一樣管夠:手榴彈。手榴彈在守城戰中發揮的作用巨大,戰後曾有日本士兵心悸地回憶:「衡陽一戰,敵軍是拿手榴彈當刺刀用的。」

衡陽的守軍意志堅定,和方先覺自己以身作則也有關係——方先覺下令把自己的作戰指揮部移到離火線只有400米處,這也是在抗戰中所罕見的。

但是,第10軍單薄的兵力,在日軍優勢兵力的狂轟濫炸和不斷衝鋒下,還是傷亡巨大——但所有陣地上的中國守軍,從軍官到士兵,全都拼到最後一刻,沒有一個後撤。

6月27日,在衡陽城外的一處重要高地停兵山上,一支中國守軍迎來了最後一刻。

守陣地的是第10軍預10師第30團7連連長張德山,他以前是預10師師長葛先才的傳令兵,一路作戰勇猛,升到連長。

傍晚時分,張德山在炮火紛飛中給葛先才打了一個電話:

「師長,本連官兵決定在這個據點上與鬼子拼個同歸於盡!以後再不能聆聽您的教誨了!」

葛先才在電話里幾乎吼道:

「張德山!你要聽我的話!撤回主陣地!我現在就給你團長打電話,叫他用火力掩護你們撤退!」

張德山回話:

「師長!不必了!我戰死一是報國!二是報答師長這些年來愛護栽培之恩!就算能撤回主陣地,還是要跟鬼子拚死!我就不捨近求遠了!請師長放心,預十師沒有一個孬種!我現在只有一個願望:這支木殼槍還有60發子彈,希望它們都能全數射出。敵人衝上來了!官兵槍支已上好刺刀,正在投擲手榴彈,我要去參加戰鬥了!師長保重!」

葛先才在電話里連叫兩聲「張德山」,已無人回應。

半小時後,預十師第三十團團長陳德坒打來電話:

「張德山連沒有一個退回來,全部殉國了……」

葛先才含淚怒吼:

「把炮兵營的火炮都集中往山上轟!我要給張德山連全體官兵『鐵葬』!要日本鬼子全部陪葬!」

(以上對話回憶來自葛先才的回憶錄:《長沙、常德、衡陽血戰親歷記》(團結出版社))

6月28日拂曉,衡陽城外陣地的槍炮聲漸漸停了下來——守軍大部分的外圍陣地,都陷落了。

在這5天時間裡,日軍付出了慘重代價,終於突破了衡陽城外的最外圍防禦陣地。

衡陽外圍防禦陣地上的中國守軍,連同民工、伙夫在內,無一人逃跑,除傷兵被運回城外,其餘全部陣亡。

日軍終於開始對衡陽發動第一次總攻。

4

按橫山勇計算,拿下衡陽的日子,應該不會超過兩天。

但總攻發起的第一天,日軍第68師團的指揮部就被端了。

當時,第10軍28團迫擊炮連連長白天霖從望遠鏡中發現正南800米外的日軍陣地上,有一群日軍軍官在指指點點。敏銳的白天霖立即調集全連8門迫擊炮集中射擊——三波射擊,立刻就將對面的日軍全部覆蓋。

後來證明,當時被炮彈轟中的,是急於攻城的日軍第68師團師團長佐久間為人,參謀長原田貞三郎,以及數名參謀和部隊長——佐久間為人運氣算好的,背部被彈片擊中,身負重傷但未死。

總攻第一天,攻城部隊的指揮部就癱瘓了,橫山勇只能讓第116師團的師團長岩永汪統一指揮兩個師團攻城。

但迎接日軍的,是中國守軍的誓死還擊。

在衡陽西南門外的張家山陣地,日軍完全一籌莫展。中國軍隊阻擊日軍的,依舊是之前說的法寶:斷崖式陣地+手榴彈集群攻擊。

日本防衛廳戰史研究室出版的《湖南作戰》里關於衡陽攻堅戰的日軍記錄節選,可以看出當時日軍第116師團第133聯隊進攻張家山陣地的艱難:

「清晨5時,各炮一齊開火,頓時拂曉的靜寂變成鋼鐵的風暴。由於目標清楚,又是近距離射擊,有的頭一炮就集中堡壘的槍眼,張家山高地煙塵瀰漫,木片飛散,景象壯觀。高地上的堡壘無一免遭日本軍炮兵射擊。到處可見重慶軍沿著交通壕後退的情景,戰機正在成熟。

5時50分,日本軍發出支援衝鋒射擊的信號彈,3個大隊的步兵輕重機槍都參加了壓制射擊,槍聲極為猛烈。大大激發了衝鋒的情緒。第4中隊沖入敵陣的懸崖下,遭到集中投來的手榴彈攻擊。爆炸停止,白煙擴散,第4中隊全體伏卧不動,想是全部戰死了。」

日軍的重炮部隊

日軍想要發動夜襲,但反而損失更大:

「日本軍第1大隊開始夜襲,不久無線電發生故障,沒有了消息。23時傳來激烈的交火聲和手榴彈的爆炸聲,黑瀨聯隊長命令第2大隊上去支援。夜已深沉,更覺不安,不久第2大隊聯繫。晨1時,第1,2大隊奪取山頂。重慶軍衝出來反撲,在夜間擠在又深又窄的交通壕里的日本軍第1大隊大隊長和官兵幾全部戰死,第2大隊大隊長也負傷了。

重慶軍以手榴彈襲擊使日本軍不得不放棄了山頂。在這次戰鬥中,大須賀大尉,山下芳信少尉,鷲野升少尉等戰死,足立大尉,石松三男少尉,高山成雄少尉等負傷。」

那一場夜襲,黑瀨聯隊在短短3小時內,就陣亡了8名大、中、小隊長。

打到這個份上,日本人也殺紅眼了。

在湖南六月底悶熱的天氣中,很多日本兵就兜著一條丁字褲,打著赤膊,端起槍亡命地往中國守軍陣地前沖,而久經戰陣的第10軍戰士秉承方先覺的指令:「看不見不打,沒到警戒線不打,打不死不打」。

日軍攻到陣地前,幾乎是整小隊、整中隊的被殲滅。

1937年7月2日,橫山勇只能下令:暫停進攻。

從6月28日總攻開始打到7月2日,5天時間內,日軍已經折損了5000多人,攻城各部隊只是向前推進了不到1公里,而且,日軍彈藥也不夠了。

以少敵多,讓日軍每天折損1000人並打到彈藥不足,第10軍堪稱是第一個。

日軍主動停止進攻,讓本來不對守住衡陽抱有指望的全國各界感到驚喜,蔣介石更是把嘉獎令連同重慶《大公報》寫的表彰報道,空投進了衡陽城。

7月7日,蔣介石給方先覺又發了一份電令:

「務必再奮神勇,固守兩星期,配合外圍友軍,內外夾擊,以完成殲滅敵人,造成空前湘中大勝利。」

從6月23日起,方先覺的第10軍已經堅守衡陽15天了,這是他當初答應蔣介石,也是蔣介石答應他的日子。

現在,蔣介石叫他再守兩個星期。

第十軍已經有點頂不住了。

5

第10軍是按固守半個月配的糧彈。

糧食倒暫時不缺。在戰前組織衡陽市民遷離時,家家戶戶都把糧食大米留在了家中。但副食品卻極度欠缺,除了鹽,什麼都沒有。士兵都是用鹽水泡著飯吃。好不容易在城中一個醬菜園裡找到一缸醬菜,卻被日機轟炸,醬缸破裂,醬菜滿地,蒼蠅和蛆蟲遍布。官兵沒辦法強食之,很多人腹瀉不止,還有因此死亡的。

醫療用品也開始短缺起來。衡陽保衛戰打到7月10日,城中的傷兵已經超過了3000人,很多傷員的傷口開始只有用鹽水擦洗。但在酷熱的天氣里,傷口往往會迅速化膿,隨後帶走士兵的生命。每天日機的轟炸,也使得傷兵們無處藏身,最後城中竟然找不到一處完整的住宅,只能分散在各個斷壁殘垣中。

最關鍵的是,彈藥沒了。

保衛戰打到7月10日,第10軍的步槍子彈消耗了60%,手榴彈消耗了70%,迫擊炮彈消耗了80%,山炮彈已經消耗殆盡。

但就是在這樣惡劣的環境里,第10軍卻如已經犧牲的張德山所言:沒有一個孬種。

在戰鬥不太激烈的城北(主戰場集中在城西南),第10軍第3師9團有一個連的三名士兵,渡河出城,潛入了北岸的一個城鎮。他們身上帶著40多封連里戰士的家書和一些錢款,跑到鎮上的郵電所,去給家裡人寄信和匯款。

那些信,都是「希望你們節哀」,「我要為國家民族而死」的遺書。

激動的小鎮居民知道是衡陽城裡打鬼子的第10軍戰士後,紛紛送來牛肉、蔬菜等,分文不肯收。於是,那三名戰士又帶著食物返回了部隊。

面對這種「擅離部隊」的做法,連長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置,只能把牛肉拿出來去送給團長,團長不敢動牛肉,把牛肉又送給了第3師師長周慶祥,周慶祥隨即又把牛肉送給了軍長方先覺。

軍紀嚴明的方先覺也不知道該怎麼處罰:

這三個士兵,身上帶著那麼多錢,明明已經跑出去了,卻沒有去逃命,而是又帶著食物跑了回來與城共存亡,怎麼罰?

7月初的衡陽,熱氣蒸騰,伴隨著傷兵們的哀嚎,宛如灼熱的地獄。

7月11日,經過休整後,日軍對衡陽的第二次總攻開始了。

6

日軍第二次總攻開始的第二天,方先覺向蔣介石發出了第一封求援電報。

方先覺認為自己已經堅守衡陽20天了,沒有食言。

但是,蔣介石承諾的「48小時必解你衡陽之圍」,卻沒有兌現。

方先覺只能率領第10軍,繼續面對日軍的第二次總攻。

在第二次總攻中,日軍開始大規模使用毒氣了。

其實在第一次總攻的時候,每逢攻擊陣地不利,日軍就公然違反國際法,開始使用毒氣。

號稱有「軍人榮譽」的日軍,在使用起毒氣時毫無廉恥感

預10師的第28團是師預備隊,在日軍總攻開始的第三天,團長曾京就向方先覺請戰:

「團長,打到第三天了!那兩團傷亡不小,28團還沒上!要是這仗打完了,還是沒輪到我們上陣地,有失顏面啊!我團在此役中應該死一些人,尤應殺一些敵人,才能心安理得!」

後來,28團果然被派了上去,而且打得英勇異常。但曾京沒有想到的是,他手下的很多弟兄,並不是正常戰死的——在五桂嶺陣地,他手下3營7連從連長以下,全被日軍的毒氣毒斃在陣地上。

方先覺曾把全軍的毒氣面具都集中起來送到前線,但只能配備到班長一級,很多機槍手,就是臉上蓋一塊濕毛巾,眼眶處挖兩個洞,奮勇殺敵的。但濕毛巾對高濃度的毒氣彈根本沒有防禦作用,很多英勇善戰的中國士兵,都是在陣地上中了毒氣,痛苦地窒息而死。

日軍第58師團的士兵森金千秋曾在自己後來的回憶錄中這樣寫道:

「不能說日本軍就一定是勇武的,因為在很多地方,一旦進攻受挫,就動用化學戰。這樣的話,即使佔領了陣地,完成了既定任務,也已經輸掉了作為軍人應固有的武德。」

在日軍的第二次總攻中,衡陽西南的張家山陣地已經成了一台「絞肉機」。

在陣地上,幾乎彈盡糧絕的中國守軍,最終只能被迫用身邊的屍體壘築防禦工事。當時在陣地上的老兵梁岳昆後來回憶當時的景象:

「子彈打在人身上的聲音,肯定跟打在磚石上的聲音不一樣,被打成蜂窩的屍體有戰友的,也有鬼子的,都有,但還是戰友的多。

後來一想,就對不起戰友,人都死了,還要被打好多槍。幾十年了,一想到這事,眼淚就忍不住。」

7月14日,在前一天深夜中國守軍主動後撤後,日軍終於登上了張家山山頂。攻打張家山,日軍133聯隊死了一個大隊長,傷了一個大隊長,12個中隊長只有1人倖存,其餘的全部被中國守軍斃殺(後來3個大隊長連同繼任的3個也全被中國軍隊擊斃)。

但與此同時,守城的第10軍也開始進入了最困難時期。

各個陣地上,因為連排一級的幹部已經犧牲殆盡,開始由營長帶頭衝鋒了——在五桂嶺陣地,半天之內,晉陞了5個營長,這5個新晉的營長,隨後就都在戰鬥中相繼犧牲。

戰鬥到最激烈處,預10師師長葛先才在一個打給方先覺的電話中,痛哭失聲:他好不容易帶起來的預10師的各級幹部,80%以上已經陣亡在陣地上了,士兵傷亡了90%。而此時的第3師,傷亡也達到了70%以上,第190師只剩下了400多人。

日軍攻城的重機槍陣地

7月18日晚,在守城26天後,方先覺第一次召開軍部會議。面對師級幹部,方先覺第一次提到了一個詞:突圍。

現在回過來看,當時日軍雖然已合圍衡陽,但防線並未非常紮實,且第二波總攻又面臨失敗,軍力疲憊,方先覺當時如果率部突圍,完全是有機會可以突出去的。

但經過幾次和師長們的討論之後,方先覺放棄了突圍的念頭。

第一,他不忍心留下那幾千受傷的士兵——日軍遭遇如此頑強抵抗,進城後完全有可能屠城。

第二,他想到了之前「常德保衛戰」,率8000將士抵抗日軍3萬人馬,死守12天的57師師長余程萬。余程萬最後成功突圍,第二天率部反攻收復常德,卻依舊被軍法處置,險些被槍斃。

7月19日,日軍第十一軍司令橫山勇下令停止進攻——承認第二次總攻又失敗了。

也就是這一天,方先覺徹底放棄了突圍的念頭,決定等待蔣介石的救援。

在熱浪翻滾的酷熱七月里,蔣介石承諾的「48小時必至」的援軍,究竟在哪裡?

7

蔣介石究竟有沒有派援軍解衡陽之圍?

確實派了,還派了很多。

在日軍對衡陽發動第一次進攻的時候,蔣介石就調動多個軍團,開始分東西兩路向衡陽馳援,其中包括:王陵基指揮第58軍,第72軍,第26軍;楊森指揮第20軍,第44軍;歐震指揮第37軍和暫編第二軍;王耀武指揮第74,第79,第90和第100軍。

但日軍覺察出中國軍隊要救援衡陽的動向後,也派重兵分路層層阻擊。中國各路軍隊在蔣介石的拚命催逼之下,也算是儘力前行,但卻無奈日軍戰鬥力強悍,別說前進,連守住自己的陣地都已比較困難。

更雪上加霜的是,蔣介石電令各部隊增援的部署電報被日軍破譯,日軍對中國軍隊的動向和配置了如指掌,有的放矢,佔盡上風。

在各路援軍中,一度最接近衡陽的,是62軍,他們一度打到了衡陽火車站西站附近。為此,方先覺曾派出150人的突擊隊突出城去接應援軍,但62軍與日本阻援部隊接火不久後就撤退了,方先覺的接應部隊撲了一個空,只能再無奈回城。

150人的突擊隊能自由往返城內外,一個軍卻打不進來?

這也揭示了當年衡陽得不到援軍的另一個深層次原因:各路援軍只是奉命行事,但心底里還是不願意突入孤城當炮灰,去給第10軍一起做陪葬的。在表面上盡到義務之後,他們是沒有決死的動力去救援方先覺和第10軍的。

蔣介石曾在數封電報中嚴令:「X月X日不抵達衡陽者,軍法處置!」但過了這一天,也沒人受到任何處置。這一點被很多國軍將領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成了國民黨軍隊後來失敗的一個重要原因——整編74師師長張靈甫後來在孟良崮陣亡前,也曾給蔣介石寫過最後的諫言:

「以國軍表現於戰場者,勇者任其進,怯者聽其裹足,犧牲者犧牲而已,機巧者自為得志。賞難盡明,罰每欠當,彼此多存觀望,難得合作,各自為謀,同床異夢……」

但衡陽城內的方先覺第10軍,是真的頂不住了:軍隊彈盡糧絕,城內傷兵得不到救治,死者得不到掩埋,在湖南七月的酷熱天氣里,屍體生蛆,瘟疫橫行。

死守陣地的第10軍戰士

7月31日,在死守衡陽39天後,方先覺給蔣介石發了一封電報:


……

自昨日三十日辰起,敵人猛攻不止,其慘烈之戰鬥,又在重演,危機隱伏,可想而知!

非我怕敵,非我叫苦,我決不出衡陽!但事實如此,未敢隱瞞,免誤大局。」

8月1日,蔣介石回電報:


……

此等存亡大事,自有天命;唯必須吾人以不成功便成仁以一死報國之決心赴之,乃可有不懼一切,戰勝魔力,打破危險,完成最後勝利之大業。上帝必能保佑我衡陽守軍最後之勝利與光榮!

……」

不管上帝是否保佑,8月4日,日軍對衡陽的第三次總攻又開始了。

8

橫山勇真的是發瘋了。

衡陽久攻不下,引起了日本陸軍參謀本部的震動。為了攻下衡陽,橫山勇親臨衡陽第一線,把第13師團、第58師團和第40師團都調了過來,全部投入衡陽的攻城戰——用5個師團超過11萬人的兵力,去進攻一座已經殘破不堪的城市,以及一支已經幾乎失去戰鬥力的中國軍隊。

面對潮水一般撲來的日軍,已經精疲力盡的第10軍戰士,還是迎了上去:

所有的馬夫、伙夫以及之前的輕傷員全部拿起了武器,投入到了各個陣地中去。營長一級已經基本消耗殆盡,團長開始帶頭上陣地,連預10師師長葛先才,也帶著司令部30多個勤雜人員衝上去支援28團的陣地——就是那個之前請戰的28團,全團打得只剩下70多人了。

方先覺下令:每個師長身邊只留四個衛士,其餘的全部頂到第一線!

在炮火連天的西禪寺陣地,第190師29團有個士兵,平時不善言辭,大家都喊他「傻子」。當時陣地上打得只剩下「傻子」一個人了,他在陣地上來來回回奔跑,不停地朝撲過來的敵軍扔手榴彈,等到本方20多個弟兄上來增援的時候,傻子破口大罵,說自己那個排的戰友都貪生怕死,鬼子一上來就全跑了。

來增援的那個排長告訴他:你那個排的戰友沒一個孬種!都沒跑!都陣亡了!

傻子一聽,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後上來的戰友讓他先下去休息,他不肯。當日軍再次發起衝鋒的時候,傻子對著排長喊:

「我什麼也不要了!我戰死後,若有可能,請排長把我的屍體和我們排陣亡的人埋在一起!如果不能搶回我的屍體,就讓紅頭蒼蠅的子子孫孫吃掉吧!」

說完,他抄起一顆手榴彈就衝進了敵人中間。

爆炸聲響起,士兵們再也沒找回他的屍體。

(來源:葛先才的回憶錄:《長沙、常德、衡陽血戰親歷記》(團結出版社))

大戰至此,城內外都已是屍橫遍野
8月7日,已死守衡陽46天的方先覺,給蔣介石發出了最後一封電報:

「敵人今晨由城北突入以後,即在城內展開巷戰。我官兵傷亡殆盡,刻再已無兵資堵擊,職等誓以一死報黨國,勉盡軍人天職,決不負均座平生作育之至意。

此電恐系最後一電,來生再見!」

發完電報後,方先覺曾試圖用手槍自殺,但被衛士阻止。

這一天,日軍第68師團旅團長志摩源吉少將,在前線被預10師28團的狙擊手擊斃——在衡陽血戰進行到油盡燈枯的時刻,中國守軍依舊沒有放棄。

也正是在這個時候,歷時達47天的衡陽血戰,忽然在結尾處拐了一個彎。

9

8月7日下午,在第10軍堅守的大西門陣地天馬山上,忽然豎起了一面白旗。

負責死守那裡的,是第10軍第3師9團。

隨後,在第68師團兩個旅團攻擊正面的森林高地和岳屏山,都出現了白旗。

因為在其他陣地上,第10軍的抵抗仍非常頑強,所以日軍判斷:這是重慶軍在突圍前慣用的手段——詐降。

8月7日傍晚6點左右,方先覺召開了最後一次軍部會議。

由於後來當事人對這段歷史都諱莫如深,所以這次會議的版本,居然有好幾個:

有方先覺重新布置各部隊城防位置的,有方先覺布置突圍行動的,還有方先覺設立自己陣亡後代理軍長順序的:周慶祥、孫鳴玉、葛先才……

但不管對這個會議的內容猜測是如何的,就在這個會議之後,第10軍副官處處長張廣寬代表方先覺,出城和日軍接洽了。

張廣寬打著紅十字會旗,帶來了方先覺的條件:

第一,第十軍是有條件停戰,絕非投降;

第二,日軍立即停火,不得殺戮士兵,給予傷員治療,安葬第十軍戰死者;

第三,第十軍官兵絕不離開衡陽,保留第十軍番號建制。

日軍的回復是:「必須方先覺親自來!」

方先覺沒有來,於是日軍在1小時後繼續進攻。

8月7日這一晚,蔣介石一夜起床3次,祈禱衡陽轉危為安。

而蔣介石下死命令規定8月8日必須抵達衡陽的62軍,卻依舊被日軍阻擊得不能前進半分。

凌晨5點,當蔣介石第三次祈禱的時候,在衡陽城內,方先覺拔出了手槍,準備自殺。

手槍被身邊的副官打飛。

日本的報紙當時報道日軍坦克攻入衡陽

8月8日清晨,已經攻入衡陽市中心、看到第十軍軍部所在的中央銀行的日軍,停止射擊了。

陣地上,預10師師長葛先才接到了方先覺的電話:

「敵人已經接受了停戰條件,要求我軍解除武裝,我已經答允。你不要自我摧殘,個人生死榮辱當在所不計。……能達到保全我近萬名戰士生命安全的目的,我也覺得如釋重任。

……

我軍衡陽一戰,自始至終,只要問心無愧,別人的想法、看法以及褒貶,那是別人的事。」

放下電話,葛先才對身邊的人說:

「衡陽完了,我軍也完了,一切都完了。」

8月8日中午時分,中美混合空軍的偵察機在衡陽上空盤旋幾圈後,向重慶方面確認:衡陽淪陷了。

日本《讀賣新聞》的記者益井康後來回憶自己初踏入衡陽城時看到的景象:

「街上的建築已經成了瓦礫堆,滿街都是敵我的屍體,還有傷兵,連插腳的空隙都沒有。在酷熱的8月里,堆積如山的屍體已經腐爛,強烈的味道叫我不敢喘氣。

傷兵的傷口也在腐爛,上面爬滿滾滾蠕動的蛆蟲。在守軍的一個野戰醫院裡,有數百名士兵的屍體已經爛成了一半白骨,整整齊齊地躺著,排列成數行。」

也就在此時,被蔣介石從第四戰區拚死調來的第46軍的裝甲部隊,離衡陽只有8公里了。在得知衡陽陷落,他們調頭回去了。

日軍的《第68師團戰史》中如此記錄:

「所謂勝敗,不過隔了層紙。」

10

47天的衡陽保衛戰,留下了一串慘烈的數字。

中國守軍方面,參戰17600人,近6000人戰死,7000人受傷,剩下的均為勤務兵、衛生兵等非戰鬥人員。

日本軍隊方面,根據中日雙方各方面數據綜合比較統計,最後參加圍城戰的部隊人數超過11萬人,其中前期主攻的部隊人數為6萬人左右。到最終,日軍傷亡人數為5萬人左右,其中2萬人戰死。

在整個抗日戰爭史上,一般是國軍以4、5倍人數圍攻日軍,以4、5個士兵生命的代價才能換回一名日軍士兵的性命,像衡陽保衛戰這種在以寡敵眾的情況下,還能打出接近1比4的傷亡比例,絕無僅有。

方先覺要求日軍做到的不虐殺俘虜,日方確實做到了——他們甚至沒看管繳械後的第10軍的士兵,讓他們出入自由。

但日本的媒體稱方先覺的第10軍是「投降」。

方先覺在30多年後接受日本《產經新聞》採訪時表示:

「日本記錄說我們投降,甚至說舉行了投降儀式,是絕對錯誤的,我以軍人的名譽發誓沒有那麼回事。」

但就像方先覺所說的,怎麼評價他們最後的行為,他們自己是管不了的了。

在衡陽城陷後不久,被監視居住的第3師師長周慶祥和參謀長孫鳴玉就逃了出去,不久後,預10師師長葛先才,190師師長容有略,暫54師師長饒少偉也都逃了出去。

預10師師長葛先才,後隨國民黨撤退到台灣,1997年逝世,享年93歲。

第3師師長周慶祥,1948年在解放戰爭中,因與解放軍作戰不力,被蔣介石下令槍決。他在給妻子的遺書中特地關照:「我於抗戰守長沙衡陽所受之勳章親交立起兒紀念,我之青天白日勳章更不可遺失。特囑!」

三個月後,在衡陽軍統的策划下,方先覺也逃回了重慶。

關於第10軍這批高級將領如何從日軍眼皮底下逃出,至今也是一個謎。

方先覺回到重慶後,在第一時間內受到了蔣介石的接見,並獲得了一枚青天白日勳章。蔣介石在當天的日記中記錄到:

「與之相見非僅悲喜交集,且有隔世重逢之感。」

隔世重逢,但再也回不到過去了。

返回重慶之後,方先覺雖然也擔任過一些軍職,但再也沒被蔣介石派往過一線。

1949年,方先覺隨國民黨敗退台灣,對他當年衡陽一戰時的表現,非議漸漸多了起來。方先覺一開始還有解釋,但到了晚年,開始絕口不提。

1983年,80歲的方先覺,在沉默中離世。

【饅頭說】

方先覺回到重慶後,曾接受《大公報》的採訪。

《大公報》的記者說,中國萬千同胞都為他能平安歸來而感到喜悅,而方先覺的回答是:

「我雖然回來了,但慚愧卻難免,因為我既未成功,又未成仁。」

確實,當時方先覺在重慶的處境有點尷尬——很多人都認為,死守衡陽47天屬於驚天地泣鬼神的壯舉,但最後似乎總差了點什麼。

方先覺自己也明白,大家對他的評價其實就四個字:

唯欠一死。

對於戰場上的投降,東方文化和西方文化,有完全截然相反的理解和態度——哪怕你彈盡糧絕,孤立無援。

但作為當年的對手,日本人對方先覺和第10軍的態度,卻出奇地一致:日軍對於衡陽一戰的各種戰史和回憶錄,都對第10軍,對方先覺,表現出了極大的尊敬。

在方先覺去世後的幾年裡,每年組團去台灣祭拜方先覺墓地的,居然是原第十一軍的日本老兵。據他們的回憶,每次十一軍的戰友會,「不讚美方將軍幾句,是不會散場的。」

以戰場表現論,方先覺問心無愧。

但歷史有時就是如此弔詭,它從來就不會給你一個機會,去輕易地評價一件事,一個人。

不過,有一個群體,是無論如何不能忘卻的。

抗戰勝利後,葛先才受委派,重返衡陽去收葬第10軍戰死者的遺骨,當時一共挖出3000多具。

與遺骨一同被挖出的,還有很多照片、家書、情書,還有不少戰前委任狀——那些在陣地上被任命為新排長、新連長、新營長的人,其實很快也戰死了。

正是因為這些人,衡陽一戰,無論結局如何,都足以被載入史冊。

只是,他們卻永遠不會知道了。

那一刻,手捧骸骨的葛先才跪在地上,放聲大哭。

這就是本期的封面圖——張家山當年埋葬的第10軍戰士的骸骨。

【本文主要參考書目】

《抗日戰爭》 (王樹增 著 人民文學出版社)
《抗日戰爭的細節》 (魏風華 著 江蘇文藝出版社)

來源:公眾號 饅頭說

開頭我就申明了是轉載並標註了文章來源,看了評論後我感慨於同樣兩場大戰知名度卻相差這麼多也能引來噴子,我還能怎樣?遇到這種噴糞孤兒必掛之@林中天語


一九三八年三月十五日,我團奉令襲擊離石縣城,我團第二連第五班上等兵張耀忠(三十六歲,河南商邱縣人)在登城後發現敵人,即以沉著熟嫻準確的射擊技術斃傷敵人甚多,弟兄們都為他叫好。後其腿部受傷數處,不能行動,他的排長用三角巾給他裹好傷,讓他到後方去,可是他回答說:「抗日救國即使犧牲了也應該。如今我的腿雖然受了傷,但還有兩隻胳膊可以投手榴彈殺敵人。」說時已暈倒,排長派人送他到後方,終因傷勢太重,幾天後便犧牲了。

我團第三連少尉排長張才(二十八歲,山西朔縣人)在登城殺敵時,用輕機槍向敵人掃射。在激戰時,他的胸部被敵彈擊傷,但他仍在勉強指揮,不脫離戰鬥。終以傷勢重而無力支持,他用僅有的一點力氣呼喊:「中華民族……」一句話尚未喊完,竟爾犧牲。

我團第一連中士班長王運發(三十歲,河北大應縣人)擔任奮勇隊的班長。登城後即帶領本班戰友向東城樓進襲,攻至距城樓四十餘米處,被敵發覺,在激戰中他與排長鄭相仁(三十歲,河南項城縣人)奮不顧身率隊沖入城內。鄭排長身受重傷殉國,王運發亦身受重傷,但仍繼續指揮戰友對衝來之敵進行肉搏。由於敵眾我寡,我方戰士傷亡殆盡,王運發班長在手榴彈有效距離內,仍用手榴彈向敵猛投,終以負傷流血過多昏倒在地,後送到後方療養。

我團第三連中尉排長杜景才(年三十一歲,河北武邑縣人),登城後,指揮著一個班先下入城內。由南城大塔東端向城內中學校的敵司令部襲擊。敵人發覺後,頑強抵禦,激戰甚烈,他親自用手榴彈斃傷敵人甚多,並大聲呼喊著:「弟兄們,我們是中國人,誰不拼殺日本鬼子,誰就不是英雄好漢!……」。戰友們聽了他的喊聲都振奮異常,緊跟著一片殺聲,向敵人衝去,他取過受傷戰友的槍彈,共同戰鬥,後來他身負重傷,不能行動,乃大聲說:「弟兄們,我的傷很重,你們要替我多殺鬼子,給咱們中國人報仇吧!」剛喊完話即因傷重而犧牲。

我團第二連六班班長劉森(年二十六歲,察哈爾省陽原縣人)當時身受敵炮彈炸傷多處,腹部又受敵人機槍子彈射傷而犧牲。是時全班戰友們似有退縮動態,上等兵溫加元(二十七歲,山西渾源人)看到這種情況,焦急萬分,即對戰友們說:「咱們的班長已陣亡,你們都跟我來。」說畢,他奮勇當先,領導著全班戰友匍匐前進。當他通過火力控制地帶時,他自己亦身受敵彈傷有數處,遍體是血,但他仍不顧傷痛,依舊引導戰友們前進殺敵,終因傷痛不支,才告別戰友們說:「我已身負重傷,不能完成任務了,希望我們全班的弟兄們能勇敢殺敵!」就在說這話之間,他的頭部又被敵彈所擊傷,遽然忠勇犧牲。

我團第一連八班下士副班長劉安祺(年二十二歲,山西朔縣人)襲擊離石縣城時因該班受敵炮火之制壓和敵步兵的左右夾擊,戰友們頓現慌張。他一面指揮其附近戰友保持戰果,一面大聲呼喊:「今天是和日本鬼子死拼的時候,誰下去,誰就是懦種。」正在呼喊之際,敵人已蜂擁而至。該班長仍竭力支持,一連投出手榴彈數顆,敵人死傷一片。他和戰友們已身陷重圍,劉班長的頭部受重傷,為抗日而英勇犧牲。

我團第三連中士班長何東海(年二十七歲,山東臨沂縣人)帶劉永祿(年二十一歲,河北唐縣人)、上等兵郭清海(年二十二歲,河南滑縣人)等,於襲擊離石縣城時,他們這一小組擔任佔據城外汽車路附近的一處場院,準備伏擊城內潰敵之任務。不意攻城部隊,由於攻進城後的戰鬥不夠順利,再加上戰鬥中戰土們犧牲過重,結果未能完成任務。而此時,由汾陽開來增援離石縣之敵,己將我團預備隊牽制在東方汽車路上,準備伏擊敵人的何東海等小組,此時又遭敵人監視,亦未能撤退,他們只好決定暫時固守據點,待機撤出。可是,未幾即被百餘名敵人所包圍,於是他們只能依據牆壁,挖槍眼、找掩體,奮勇抵拒敵人。並用輕機槍、手榴彈斃傷敵人數十名,使敵當時未能攻進場院內。後來敵人用手榴彈由牆外向場院內連續投擲。除郭清海一人外,其餘皆受傷亡,獨郭清海仍然利用有利的建築物沉著抵禦,復以手榴彈還擊,直到黃昏時,由於他的腳部受傷,便退入窯洞內抵抗,此時,敵人雖攻入場院,而他隱蔽在窯洞中繼續向敵人射擊,又殺傷很多敵人。敵人認為我軍傷亡是大,但不知我們究竟還剩多少入,因此還不敢接近窯洞門。迄至黑夜,郭清海瞅得敵人監視的空隙處,才得以攜帶著戰友們的槍支突圍而出。

以上就是我團襲擊離石縣城時發生的幾個真實的令人難忘的戰士形象。

(該團系晉綏軍第三十五軍第七十三師第四二二團)


其中一個慘烈之處在於:如果各位衝動的北京知乎朋友在那個年代,很可能已經戰死。

駐紮北平的二十九軍,選了1500名大中學青年參加軍訓團,那時候不知道那麼快就要上戰場,很多人七月七日之前連槍都沒有摸過 ------ 因為咱們當年政府窮啊,淚目,&>﹏&<

才剛領到槍20天,1937年7月27日,3000日軍深夜突襲南苑。

各位設想一下,如果大學軍訓的時候,半夜突然有兩倍數量的職業軍人,外加四十門重炮來搶佔你的宿舍,上面還有轟炸機投彈,你們是否有還手之力?

很艱難地,中國學生還真有還手之力。只不過,日軍死一個,我們要死十個學生。

因為每個學生只有1支步槍、100發子彈、4個手榴彈,一把大刀(可能還沒來得及開刃),打過CS的都知道這到底是什麼裝備水平。很多第一次上戰場的中國青年緊張地啪啪啪打光了子彈,手上只有沒開刃大刀,而且還沒訓練過怎麼刺殺,而對面訓練有素的日本青年用槍用刀都很強。

用今天的話,這就是吃雞開外掛。日本這條小蟲,真的是大吉大利,晚上吃雞,中國雄雞。

而這種白刃戰,一千多條年輕的生命,也只是把日軍的攻勢,阻擋了

半天。

拖了半天,學生軍打光後,趕來的正規軍也打不過日本鬼子。南苑失守,兩位將軍殉國,所以今日北京才有這兩條路:佟麟閣路,趙登禹路。


1、川軍死字旗,父不願兒盡孝,只願兒慷慨赴國難。圖片來源於網路。

2、正在接受軍事化訓練,作為後備部隊的青少年。圖片來源於網路

3、中國遠征軍少年戰士,時年十三歲,入伍兩年。圖片來源於網路。

據信,下圖的陳友禮老人即為上圖的少年士兵。圖片來源見水印。

4、中國遠征軍士兵,時年十二歲。圖片來源於網路。

5、中國遠征軍士兵,約十歲。圖片來源見水印。

6;圖片來源於羅光達先生攝製。

7;圖片來源於沙飛先生攝製。

8;圖片來源於趙烈先生攝。

9;圖片來源於趙烈先生攝製。

10;正在開會的兒童團。圖片來源於羅光達先生攝製。

我們在享受現在的幸福生活時,不應忘了先輩們的付出,向先烈們致敬!!!

聲明:以上圖片都不是答主拍攝,圖片來源於網路,如果原拍攝者認為此答案構成侵權,請聯繫答主刪除。本答案僅舉例說明問題。


抗戰老兵回憶(轉),

那些第一次上戰場的士兵,很多人下來後連飯都吃不下,也有的就開始發病,然後在幾天里就死掉了,我們說那是被嚇死的。後來我們知道,他們是被震傷了內臟,我們知道了在敵人炮擊的時候,應該用手抱著腦袋蹲伏而不是整個人貼著地趴下……知道這些的,都是已經打過很多年仗活下來的老兵,而那些當初和我一起上戰場的兄弟都已經不在了。

我們很多士兵,連敵人的面都沒有見到就死在敵人的炮火中;很多人死的時候身上連傷痕都沒有,但是在我們抬走他們的屍體時,有些屍體會忽然七孔流血,黑色的血,很嚇人。後來我們知道,這是被震死的。

我們很多弟兄死在眼前不遠的地方,但是日本人的機槍橫在那裡,大家就是沒辦法給他們收屍,眼睜睜地看著這些弟兄們的屍體腐爛、長蛆,想起來都要掉眼淚。

日本人拼刺刀很厲害,但其實在拼刺刀中我們很多人是死在機關槍下邊的;他們總在側後方悄悄地布置一兩挺輕機槍,然後沖上來拼刺刀,我們那些最英勇的士兵沖出戰壕就倒在機槍下了。

我帶過這樣的新兵,他們在和鬼子拼刺刀的時候,竟然沒敢把刺刀往人家身上捅;我們的士兵太善良,他們都是被逼起來抵抗的農民,所以怎樣讓他們殺第一個人往往是連長排長一級軍官很頭疼的事情。

他知道了為什麼老兵都要抽煙,經過一天苦戰的陣地上到了晚上全是一邊帶著酸味的屍臭;在這一晚他知道為什麼老兵大都多話了,因為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陣地上只有同伴的說話聲讓你知道自己還在人間,

我這樣教育那些第一次上戰場的新兵,我跟他們說想活下來就盯著身邊的老兵在幹什麼,怎麼乾的;因為有不會打仗的將軍,但絕沒有不會打仗的老兵。

鬼子兵的小組戰術運用非常好,他們總是很敢滲透,在交戰時經常一個班就敢見縫插針打到我們背後包抄,這一招很毒,那些作戰意志不堅決的或者經驗不夠的部隊經常被他們這樣糊裡糊塗地打垮,他們就這樣經常用一個中隊就擊潰我們一個團。

誰說就日本人的挺身隊不要命,我們國軍哪次沖鋒沒有掛滿手榴彈的敢死隊撲上去炸開敵人的缺口!我們很多戰士一沖到敵人群里,就會拉響手榴彈拖著幾個敵人去死,我們都知道拼刺刀拼不過,這樣打最佔便宜。

鬼子的鐵王八很厲害,我們只能拿五六個手榴彈捆在一起去炸,先用重機槍裝上鋼芯彈打斷它的鐵輪帶,但那鐵王八還是在那開槍,一定要炸掉。有時候為了炸掉一個鐵王八,要死上百人。

在陣地上鏖戰的時候,只有不斷響起的七九步槍聲會給人帶來安慰,知道自己並不是孤獨地在戰斗,但我們經常會把子彈打光而不得不用繳獲的日軍的武器,這時陣地上就只有三八大蓋的聲音,這讓人總覺得弟兄們都打光了,只有自己一個人在戰斗,只有戰斗意志最堅強的老兵,經驗最豐富的老兵可以在這樣的環境下堅持下來。

每一個經歷多場大戰都死不掉的老兵都有絕活,在死人堆里練出來的絕活;我有個兄弟憑感覺就能知道幾十米內有沒有活人,而我的絕活是在近身肉搏中永遠不會倒下,在上百次的貼身肉搏中站起來的人都是我。

一路上全是屍體,都是那些運不下去死在半路上的傷員;因為天上都是敵人的飛機,我們的傷兵晚上運不完,到了白天遇到敵人的飛機襲擊時運輸兵就只好扔下傷員躲避了,就這樣一個月下來從羅店前線到後方的路上都是屍體,運也運不完。

有很多在戰場上很勇敢的士兵在退下來後也會當了逃兵,特別是在醫院呆過的人,他們怕受傷、怕死,但是很奇怪就是把他們重新推到戰壕里他們又恢復過來了,也許治癒怕死的良藥就是把人扔到死人堆里吧。

當一個國家連妓女都知道要愛國,要抵抗;當一個國家的每一個民眾都知道要拿起槍的話,這個國家就一定不會滅亡;我們就是被這樣的一種民族情操鼓舞著,在最艱難的時候都沒有想過放下手中的槍。

我們頭頂全是鬼子的飛機,他們在上邊扔炸彈、用機槍掃,我們一點辦法都沒有,和它們對射過,但損失更大;只能一邊躲著他們一邊和地面上的鬼子打,傷亡很慘重的。我打了八年仗,一直引以為憾的就是沒有打落過一架鬼子飛機。

淞滬會戰的時候,我們的士兵大多數都沒有作戰經驗,在上海打巷戰,有一個營被人家在兩邊堵在巷子里頭打,就這么一個不剩全部死光了,真的很慘;戰場上的經驗是要用很多人命去換回來的,但我們當時往往是憑著熱血一支部隊一支部隊地全部拼光,人是犧牲了很多,但部隊沒有得到相應的經驗,這才是真正的悲劇。

我們國軍沖鋒的時候,都是排長、連長打頭,有時團長也會沖鋒,很勇敢的,就是電視上總是播我們很怕死;我就是因為一次戰斗排長、連長都打光了被臨時任命為排長的,後來因為打了勝仗,我的排長就一直當下去直到抗戰勝利。

現在的軍隊互相叫同志,聽著真別扭,以前我們都是叫弟兄。現在電影電視故意把國軍『弟兄』兩個字叫得那麼兒戲,因為那些王八導演沒有上過戰場;只有上過戰場的人才明白『弟兄』兩個字的真正含義,我們是真把身邊的每一個共同浴血的同袍看成自己的親兄弟的。

以前有一段時間到處搞運動,老是在街上看到什麼打一場XXXX的人民戰爭;但是在我的概念里,在我的一生中中國只打過一場人民戰爭,就是對日抗戰。

有一次打仗,連續打了一天一夜,人太累了我就在戰壕上睡著了;後來敵人的飛機來轟炸,我愣是沒醒過來也沒往後邊躲;轟炸停了後邊的弟兄上來硬是把我當死人抬走才把我弄醒了。親自來到火線上視察的一位團長就指著我對那些士兵說:這就是老兵不死的原因,就算天上下炸彈都能睡得著,打仗要保持戰鬥力就要會抓住一切機會休息

如果要把我記得的每一個弟兄怎樣殉國的寫出來,每個人都可以寫一個壯烈的故事,就像現在電視上播得那樣,但說得完嗎?犧牲的那麼多國軍將士,有的平時只是很卑微的人,在戰場上拉響手榴彈和鬼子拼了,也就一瞬間,我們根本就不會注意到;幸運的在戰斗結束後打掃戰場找到他們殘缺不全的屍體,如果打了敗仗,這些英雄們就只能算失蹤,家屬連撫恤金都沒有。

在戰斗的間隙,老兵們都會有一種失落感,大家很少會談戰後做什麼之類的話題,那是電視上的人才說的;因為老兵根本不敢想以後。老兵受傷了,殘廢了,毀容了都太平常了。大家基本上就是在說女人,因為有半數以上的士兵其實根本沒碰過女人,這時候那些下流的笑話就能讓人暫時忘記以後和身邊的傷痛。

只有面對槍口時,你敢擋在老百姓前面你才是個真正的軍人,一個長官曾經和我說過這樣一句話,後來我們才知道在撤離合肥的時候他的部隊為了不連累難民,全部走在顯眼處,有半數人被鬼子的飛機打死了。從那以後,我們不管再難都不往老百姓的地方躲,這在很多部隊是不成文的規定,我們鄙視那些總裝成老百姓的怕死鬼。

沒輪到頂上去的老兵都會疏疏落落地躲在最安全的地方,等著命令,就派一個觀察哨在看情況,哪像電影里那些傻瓜扎堆擠著看其他部隊打仗還又哭又鬧的,也不想想要是碰上一發炮彈不全被端了!?沒有命令下來我們就跟戰斗和我們無關一樣,這才是真正能打的老兵,戰場上有的是找死的機會,大家都不會急。

在集群沖鋒中拼刺刀根本就沒有花哨,就是沖上去對準敵人一捅!如果被敵人格開就全速從他身邊沖過,用刺刀尖劃過去或者用槍托砸過去,劃不劃中或者砸不砸中都不要管了,沖過去就是;如果敵人先出手,就等他的刺刀到了身前格開它然後還一刺刀,或者根本不管他刺過來的刺刀直接反刺過去;我們就是用這樣命換命的打法彌補刺殺技術的不足的。

旗幟,是軍人的生命,我們在戰斗中只要看到自己的旗幟就知道自己為什麼而戰;我們在戰斗中捍衛著國旗,哪怕它已經千瘡百孔,我們依然相信有一天它會插遍中華大地。

寧見老兵哭、莫見老兵笑,百戰的老兵在面對一些死仗硬仗前經常會在長官面前哭鬧討價還價不願上,在一些處境很危險的時候也會哭喪著臉;但這沒什麼,該怎麼打還怎麼打……但如果在一場惡戰中看到所有的老兵都笑容滿面的樣子,就壞了,這是大家都看不到生還機會時才表現出來的無所謂。

有時候,弟兄們在臨死的時候會托活著的人照顧他的家人,活著的人都答應下來了;但是誰又能做到呢?也許答應他的人在下一刻就殉國了……我只兌現過一次承諾就是把XX拉扯大了,但我前前後後答應過一千一百三十二個弟兄。

日本人最喜歡把被俘的國軍拉到老百姓面前或者被俘士兵所在的部隊陣地前砍頭,有時他們會在大家面前生生把被俘的戰士一刀刀肢解;他們以為這樣的暴行可以震懾老百姓,可以嚇壞其他的部隊,但他們錯了,我們看完後只是明白了一件事情:寧可粉身碎骨,決不當俘虜!

誰都別小看那些膽小的老百姓,他們說不定會在某一刻爆發變成悍不畏死的勇士,很多說是死在游擊隊打擊下的鬼子其實就是被老百姓自發起來反抗打死的;我就見過一個帶著槍的鬼子被一群拿扁擔鋤頭的百姓追得跳河.

日本人很沒人性,他們一旦遭到我們的打擊又拿我們沒辦法的時候,就會找無辜的老百姓泄憤;他們甚至攻擊過一支國際紅十字會的醫務隊,殘殺了醫生把女護士全部奸殺了……而我們這些被他們拯救過的軍人卻只能在望遠鏡里看著那些禽獸施暴.

我一生開過最難開的一槍,就是一個弟兄被鬼子摸哨捉了去,綁在木架子上推到了戰壕前邊,那些禽獸一刀一刀地割著我的兄弟……我那一槍是閉著眼睛扣響的.

老兵都迷信,因為見的死人太多,都冷冰冰地被遺棄在一邊,太賤;害怕自己也會成了那樣一堆被遺棄的無人關心的冷冷的肉,所以大家寧願相信有來生,被自己和別人遺棄的只是一具臭皮囊。

恨不抗日死,留作今日羞」是我在十二年牢獄生涯中最喜歡的一句詩,也是我經歷了整個抗日八年後最深的感悟;對軍人來說最好的歸宿就是在一次舉世矚目的大戰中光榮地戰死,因為戰後不再需要老兵。

現在的電視總說我們膽小,槍聲一響就拋棄自己的弟兄逃命……可很多時候是不得不走啊!你以為活著離開的人就好過嗎?留守的弟兄的面孔會一次又一次在你腦中出現,跟著你一輩子。

我記得在淞滬、在徐州、在武漢戰場上撤下來的時候,沿途都有人向我們買槍;幾十上百塊大洋的槍兩三塊大洋就賣了,他們給我們老百姓的衣服,叫我們回家。但是等鬼子追上來的時候,根本不管你穿什麼衣服都開槍,很多士兵就這樣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就死在鬼子槍下。

每一次大型會戰的失敗,鬼子的機械化部隊都會很快佔領了大路,而敗退的士兵只能在山地上、沼澤上走;戰場上一丁點的傷在這時候說不定就會感染要了你的命,加上饑餓和各種意外,我們死在路上的人不會比戰場上少。

現在大家好像都說國軍的紀律差,電影上的國軍好像土匪一樣……在戰亂時期一些歸入國軍作戰序列的地方武裝當然會存在擾民現象,但我所知道的正規部隊,很多紀律都非常嚴;像中央軍的嫡系、桂軍的嫡系等等,如果官兵犯了強奸殺人等擾民大罪,那是要殺頭的。

很多的士兵,就是你們說的英雄,在戰場上殺過很多敵人;但他們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卻是那麼的平淡,默默無聞地就死去,平淡得讓人不敢相信:那麼厲害的人物就那樣沒了?傷員們經過連續的行軍和饑餓風寒,多半人在休息後情況並沒向好的方向去,很多人的病情加劇了,很多傷員,悄無聲息地在睡夢中離開了這個世界。

看電影的時候,經常看到國共交戰或者國軍和日本人交戰,只要槍口往軍官一指那就是大家舉手投降;嘿嘿,那些導演真能編,國軍可是有軍規的,凡是長官被挾持無法相救;下一級軍官有權決定是否連人質一起打死。

殺一個沒有還抗能力的平民百姓和面對面搏鬥中殺死敵人的感覺是完全不同的,搏鬥中殺人因為你是個戰士,為了你的國家戰斗;殺一個沒有還抗能力的人卻讓你感覺自己是個兇手,那個掉了腦袋的傷口血肉模糊地會經常在你的夢中出現。

我帶過的新兵中,有幾個是親人被鬼子殺害後起來還抗殺了鬼子投軍的,這些士兵以後都特別勇敢,初上戰場就比很多老兵都要狠;他們的眼神中有一股特別的殺氣,似乎他們生存的意義就在於復仇,戰爭能把人徹底變成禽獸。

其實鬼子對中國百姓的大規模屠殺並不是從南京開始的,在蘇州他們就這樣幹了,整整八年,在這些禽獸所到之處就沒有停止過;後來,當自己已經見慣了那些恐怖屠殺場面後,我每次碰上這樣的場面都會把新兵們帶去埋屍,埋過屍的新兵以後就不會對鬼子手軟了。

我之所以能活著渡過戰火中的八年,也許是因為我足夠鎮定吧!很多人看那些戰爭中活下來的老兵覺得他們有些呆,我告訴你們,這其實就是他們能活下來的原因;他們不是呆,而是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不會慌亂。

戰爭期間我遇到過幾次這樣的采訪了,那些拿筆桿子的不管對你多好、多熱情、把你捧多高,都只是為了他的宣傳任務;作為老兵,你真正離不開的是你的兄弟,那些一起用屍體填戰壕的兄弟。

如果我們不戰斗,中國雖大,最終我們連放下一張床的地方都不會有,多麼簡單的道理啊!但是在抗戰的八年里,真正意識到這點的人很少,包括我們這些老兵;我們很多時候上戰場完全是因為義氣,是因為對長官的感情。

仗打老了,人也成精了,一場死仗要來之前老兵們總能有預感;但是大家在發完牢騷後又會扛起槍,明知道是個死也會往前線填……也許,在老兵們怕死的背後,每個人都懷著一種壯烈吧;甚至是久經沙場後的一種厭世,真的說不清啊。

有一次,我們被抽中去當督戰隊,在長官的命令下向逃散的亂兵開火……唉!那些散兵,都是新兵啊!他們是士兵,他們是人,是普通人!當他們知道打敗了他們會害怕,當他們知道有機會逃生他們會選擇逃生!我們知道他們是怎樣的害怕,我們也是新兵過來的,但我們不能不開火,因為他們會沖亂防守的!每開一槍心裡都在發抖啊,從那以後我再也不肯當督戰隊。

你們以為要老兵玩命的時候,真的會大家爭著搶著或者抽簽嗎?沒有的,也沒有一個長官會明著命令士兵去死,沒有長官做得出來;但是士兵們都知道,不用告訴他們,他們都知道什麼樣的命令就是要殉國了。

很多時候打敗鬼子是不可能的,憑著他們的實力;但是他們有機會嚇跑對手!斷後掩護的連隊分成四波次,第一波次全部帶著炸藥包,沖上去就是自殺式攻擊把敵人的先頭部隊炸亂;第二波次進攻則全是大刀片和其他冷兵器,和敵人糾纏住之後由第三波次用手榴彈炸敵人的援軍,然後兩個波次的部隊匯合繼續推進;第四波次的部隊再次使用炸藥包,在敵人和他們第二三波次部隊糾纏時悄悄從兩側運動過去,再次實施自殺式攻擊。李添豪的部隊緊接著還是四個波次,前兩波人集中了全營的精銳火力,必須把敵人打出一段距離,後邊的部隊空手上去,撿拾敵人的武器繼續進攻……他們必須進攻,順著山路進攻進攻再進攻,直到把敵人擊潰嚇跑!如果不成功,他們將全部戰死在沖鋒的路上!

這是他們唯一有機會嚇壞敵人,以為中國軍隊在這一線有強橫防守的方法,以一個營前赴後繼的自殺式攻擊嚇住敵人,至於能不能奏效,他們會不會全部戰死也無法抵擋得住他們自己也不知道,但這是他們想到的唯一有機會掩護部隊撤退成功的辦法!

現在有些電影上也會放出來國軍有氣無力喊著國存我死的口號炸坦克的場面,那真是種污辱;你要是真的看到過成百上千川軍將士一起聲嘶力竭喊出這句遺言般的口號,割草似地整片被打倒卻前赴後繼的場面,你才會明白什麼叫壯烈!什麼叫震撼!

我們在打掃戰場的時候,見到鬼子的傷兵通常就是給他一刺刀,不是我們殘忍,是那些鬼子兵經常會拉響自己身上的手榴彈和你同歸於盡;在戰場上要活下來,你容不得自己有一點同情心。

打掃戰場的時候,就算是最冷血的老兵,在收拾那些抱著炸藥包和敵人同歸於盡的弟兄時都會落淚;根本上分不清那是誰啊,只剩下兩條腿。

在搏鬥的時候,弟兄們都會自覺的維護自己的長官,在混戰時如果自己倒下了,看到自己的弟兄替自己擋子彈、擋刺刀,那是一種比死更難受的感覺;一個從戰爭中走過來的老兵,到底身上欠著多少弟兄的情啊!

勝利的喜悅屬於很多人,那些在後方打著火把遊行的人、那些寫文章的人、那些肩上多了顆星星的人;但勝利的喜悅永遠不屬於老兵,他只會在一連幾天里恍恍惚惚看見那些在大勝中失去的弟兄。

每次參加葬禮,弟兄們總是悲喜交集的,失去的弟兄會再次被想起來;但是自己的弟兄能夠被軍政部安排葬禮,那是……先不說榮幸,至少他們的撫恤金不會被黑掉,弟兄們的家人可以吃上幾年飽飯了。

在後來的十二年牢獄生涯中,那個指導員整天問我一句話,問我有沒有後悔參加蔣軍;我說沒有,我參加的是國軍……就這樣加了三年的刑。我真傻,就像當兵時一樣傻,明知道軍餉被剋扣著明知道沖上去就是九死一生還是沖上去了……可大家都當聰明人了,誰去抗日啊!?

在戰場上就是你死我活,打了幾年仗的老兵毒招陰招多了去了,那些看著不起眼的陰招都不知讓多少鬼子糊裡糊塗地死掉殘掉;可惜那都是個別部隊摸索出來的經驗,沒有全軍推廣,要不鬼子至少得多死上幾倍。

敗退的時候,我們都低著頭,不光是因為戰敗,更多的是不敢看那些沿路逃難百姓的目光;有時我們也會欺負他們,那是心裡恨啊!恨我們為什麼又打敗仗!我們都很清楚,每後退一步就會有多一片的國土淪為人間地獄。

鬼子很卑鄙,他們會在每次我們敗退的時候派很多人妝扮成難民和敗兵混在我們中間一起撤退,這些特務在沿途偷襲我們的糧倉、軍火庫,暗殺我們的軍官;在抗戰初期我們不提防這些,特別沿途收攏敗兵都沒怎麼審查,吃了很大的虧。

現在很多軍迷總是說國軍無能,被鬼子小部隊一個滲透到後邊就崩潰,但他們知道為什麼嗎?我們的裝備很差,每次打仗都只能在第一時間把所有能用的武器全頂上去,後邊的預備部隊大多數人都是沒槍的,每個人只有二十發甚至五發子彈,鬼子的部隊進來了,一個三百多人的營,只有三十條槍,在戰壕里可以配合手榴彈堅守,但沒了工事,就完全沒法打了。這就是國軍經常被突破就崩潰的原因,那就是屠殺,能不崩潰嗎!?

淞滬大戰的時候,我們沒見過的東西太多,包括鬼子炮兵用的觀察氣球,因為好奇心和無知很多士兵就那樣白白犧牲了;後來,仗打老了,就什麼都見怪不怪了。

有一次連長和營長都戰死了,我臨時充當指揮員;那一次我們又打了敗仗,因為我到了指揮位置上根本不知道該幹什麼,太難了,和隔著煙霧瞄準面前的敵人完全不同…

和鬼子作戰的時候,我們其實沒有後方,大多數時候我們是整個部隊都處在敵人的大炮射程內,很多時候我們在戰斗結束抬著傷兵到後方去卻發現後方更加慘不忍睹…。

鬼子的報復心很重,如果一支國軍部隊在一場戰役中重創了他們,他們會想盡辦法把這支部隊在以後的戰斗中全殲;為此國軍一般在大勝後都不會隨意向公眾透露是哪支部隊參戰立功的,怎麼打的,參戰部隊的很多功勞往往被善於打嘴仗的別人冒領了去。

被扔在戰壕里的時候,當看見長官黑著臉來巡查,心裡就高興了,那是長官在擺威風;但長官如果是一臉輕松笑著來看弟兄們,那就慘了,下一仗說不定就是生死永訣了

在抗日戰場上,我見過這樣的一群士兵;他們自己的國家被侵略被滅亡了,但他們沒有反抗而是加入到侵略者當中去欺負自己的同胞和其他國家的老百姓;他們最熱衷於殘殺和強奸,殘忍程度超過了正宗的鬼子;他們是朝鮮人,我們叫他們朝鮮鬼子。,

我們很多戰士因為沒有武器而戰死,也有很多戰士因為不熟悉武器而戰死;特別是使用繳獲過來的日式武器,因為士兵們沒有足夠的訓練,不知道很多武器的使用禁忌;以至於很多人是端著機槍死在刺刀下的。

十萬青年十萬兵,很多人都聽過這句抗日的名言;但你知道這些學生兵是怎麼犧牲的嗎?他們很多人甚至是一邊流著眼淚一邊喊著娘,抱著手榴彈和敵人同歸於盡的!直到現在,那些稚嫩的聲音還時常在我耳邊響起。

中國人恨漢奸,四五年和四九年後都處決過大批漢奸;其實中國沒有那麼多漢奸的,也許很多人應該被稱為無奈屈從者更合適;沒有試過家人和自己的生命全部在敵人的刺刀下存在的人沒有資格指責別人是漢奸。

不管你在戰場上使出多少的花招,佔多少小便宜,戰斗的本質還是拼消耗;我們的戰士就是用人命消耗光鬼子的彈藥、消耗光鬼子的士氣最後消耗光鬼子的!

拼死拼活的老兵心裡最計較的就是到底還有沒有人關心自己的死活,只要還能夠從上峰的決定中感覺到一點點可憐的暖意,前線的士兵都會很感動的,但我們在戰壕里多數時候只感覺到冰冷。

每一次看到鬼子屠殺我們的軍民,我心裡都會暗暗發誓殺盡見到的任何一個鬼子;但當你面對一些沒有還手之力的傷兵,甚至是那些男人都被徵召留下的日本僑民女眷小孩時,你還下得了手嗎?我不行。

在慘敗中的軍人是很慘的,整個人都失去了方寸,哪怕你是個百戰的老兵,也會被身邊的混亂弄得驚慌失措,最終和很多人一樣只知道往槍聲的相反方向躲,這時候你身邊平日熟悉的弟兄也可能不見了,就知道逃命,完全沒有方向地逃。

當一個排長,就是要帶三十個弟兄在戰火中好好活著,當一個連長得管著上百人的生死,當一個營長……非常慶幸,我只當過排長,背負的內疚和痛苦還不至於把我壓垮。

有一次我們一個兄弟連奉命打阻擊,每個人只有五發子彈,半夜裡士兵全部逃了,第二天早上那個年輕的連長就發瘋了,是真的發瘋,一個人拿著手槍向鬼子的陣地進攻。那個瘋了的連長當時是怎樣的心情呢?他大概還在責怪自己的弟兄們貪生怕死吧……但他難道不明白每個人都有要求生存的權利?

有幾支部隊,整天被冠以蔣介石五大王牌主力的名字出現在文藝作品中,好像他們就是某個私人的衛隊一樣,有多少人知道這五支部隊全部是用鬼子的血肉喂大的呢。

我沒有念過書,我的很多兄弟也沒有念過書,我們不知道怎樣把用血換來經驗傳下去,每一次換上來的新兵又得在死掉大多數人後剩下的人才學會打仗……不是我們不想,是做不到啊!戰爭結束後很多年,等我自己學會了寫字才真正明白一支沒文化的軍隊是多麼的羸弱。

鬼子活埋中國人,不喜歡全部埋上,他們會埋到胸口,這時人就會死了;死掉的人半截身體露在土外邊,帶著褐色的屍斑慘白的臉上還瞪著充了血充滿怨氣的眼睛,很嚇人;南京的萬人坑開放後我去過,已經看不出集體活埋的恐怖的萬分之一。

那個年代的中國婦女很傳統,很多人都很烈性,被鬼子糟蹋過的女人很多人自殺或者瘋掉;我們最不知所措的就是在偷襲戰中打下一些鬼子據點後營救出一批婦女,那些被鬼子糟蹋後沒臉面回家的婦女我們是不可能帶走的,很多人最後會怎樣真的不敢去知道。

一個受過戰爭傷害的人,他的身心都不會那麼容易恢復過來;所以在那個年代活過來的每條生命都應該受到後人的尊敬,沒親歷戰爭年代的人沒資格去鄙視那個年代的任何求生的屈辱。

從淞滬戰場退下來的時候,我們做了很多安排,幾乎每個部隊都有掩護阻擊的計劃;但是鬼子飛機太多,連那些木頭做的老飛機也派上了,偏偏我們就沒辦法打他們;結果在野外沒有牢固工事的阻擊安排全部成了擺設,鬼子對付一條野戰淺壕根本不用轟炸,直接派兩架飛機沿著戰壕掃射一通防線就崩潰了。

在老無錫的東北面,也就是現在的塘河吳橋北岸一帶,那裡在戰爭中活下來的農民很多人一輩子都不吃塘河裡的魚,他們說那是吃自己鄉親父老和那些軍人的血肉。

電影上的國軍打敗仗,總是踐踏著老百姓奪路而逃,但我所知道的國軍,很多時候是因為不願對著難民開槍,被鬼子利用難民突破防線的;在無錫、在宜興……後來在合肥、在桂林。

在每次大潰敗之後,我們都有不少弟兄失落在敵後,他們很多人就再也沒有越過戰線回部隊而是留下來打游擊;他們把各種地方武裝組織起來和鬼子戰斗,後來受到各地行署的任命,就是在抗戰期間遍布各處淪陷區的抗日游擊隊。當時的中國這樣隸屬於國民政府各個地方行署,以地方豪族為骨幹組成的游擊隊數不勝數,我在華東的三年里發現幾乎每一個到過的地方都有他們英勇抗戰的記載,看那些資料的感覺就是:淪陷區,從來沒真正淪陷!

經驗是打出來的,同樣的計劃在這一次可能慘敗但在下一次可能就成了,只要還敢打,只要敢一次次去行動,我們就是用屍體也能把經驗疊出來。

紙糊的江南,鐵打的皖北?據說是皖北當地的說法,但我後來查了很多書都找不到確實的出處;大概是後來有人要抹煞掉滬寧大戰中央軍的壯烈杜撰的吧,後來的人很能編;如果去翻查地方縣志文史,你會發現整個江南地區各縣都記載著淞滬會戰後國軍在這片大地上的血戰.後來的人很會編,那樣的一場場血戰,那樣的數以萬計的戰死,全部成了紙糊的了!他們在離開無錫時經過惠山一帶更是看見了荒野中無數戰死的國軍士兵屍體,一具具倒在荒野中,遠遠看去那枯黃的荒野地里竟像是灑滿了灰色的石塊一般.

很多活下來的英雄們,被奉為英雄的老兵們,你從他們身上看不到太多的自豪;因為每個老兵都有內疚和自責的一面,他們能夠活著成為英雄是因為大家都有過當孫子的時候.

日軍在江南一帶對中國民眾的殘殺是令人發指的,後來的人為了中日友好很多資料都不記載了,我寫下來是因為怕這些都會隨著我們這一代人死去而灰飛煙滅;我必須要把它們寫成文字,讓後人知道. 很多老人會一輩子仇恨日本人了,忘掉歷史向前看?不可能!只要經歷過這些的人們,都不可能忘掉!在他們面前提中日友誼就是對他們最大的感情傷害,他們至死在靈魂深處都不可能會原諒日本人!

有的人,後來有的人甚至說因為日本人對中國的侵略,所以中國人民才能得以推翻獨裁統治,才推翻了壓在人民頭上的三座大山……所以在這點上日本人反而是有功的……他不是中國人,不是人!

在戰場上穿越敵人的陣地,是很危險的事情,但卻是幾乎每個抗戰活下來的老兵都經歷過的事情;很多人因此死去,但這對於活下來的人來說卻是很輕松的事情。因為戰場上其實空隙是很多的,也許你會完全無驚無險就過去,一切就看自己的運氣。穿行在敵人的陣地中是一種什麼感覺?你想像一下那些恐怖片,全世界都是殭屍,你在中間穿行,就是那樣的感覺,那樣的毛骨悚然。

我所知道的沖鋒是這樣的,開始大家都是步行,會在槍林彈雨中做著戰術動作晃敵人的瞄準;身邊不斷有人倒下,沒有人去救援,大家繼續前進;到了一百米以內才開始猛沖。

被包圍的時候,總是想有人救援;但別抱怨縮在一旁的弟兄們,你也曾經那麼干過;如果他們真的出手相助,又真的就能救出你嗎?被包圍了,就殺跳血路沖出去吧。在戰場上血戰,會有無奈的放棄;但是,如果你在拚命的時候卻得知自己被長官拋棄了,這時的士兵就會怨氣沖天,不戰自亂,甚至互相攻擊,這就叫炸營。

聽說後來的軍事專家們總結出來,當防禦戰變成巷戰的時候,百分之九十九都是進攻方要獲勝,除了那場在歐洲叫做斯大林格勒保衛戰的大戰;但我們守南京的時候不知道這些,我們以為國家的首都肯定是能守下來的,也必須守下來。

在上海,在南京,在很多戰場上,我們都有過自己人打自己人的情況;多數時候是誤擊,但在南京卻是由於指揮官的原因,那裡留下了我們永遠的痛。

每一場的城市保衛戰,都是慘烈異常的,受了傷的人運不下來就呆在火線後邊,也沒人照料;我們過半數戰死的弟兄都是因為受傷後無法運下來得到救治,在戰場上被傷疼折磨死甚至是被餓死、渴死的。

不管是野戰還是巷戰,想打鬼子的埋伏都不容易,他們很有一套應對戰術;只要能夠達到一比一的交還率,在戰場上就可以算是一次成功的伏擊了。

關於鬼子吃人,後來在滇西大反攻的時候很多人都親眼見證了,但我最早聽說鬼子會吃人,是在南京保衛戰;沒人相信我說的,我也沒親眼看見,但我相信自己的弟兄說的是真的。

偷襲戰在文藝作品中是誕生英雄的機會,但在真實的戰斗中,卻是很殘酷的,一旦偷襲失敗,襲擊部隊往往就會全軍覆滅。參加偷襲戰的兄弟最後的回頭,他想向自己的長官和兄弟笑一笑;但是這些憨厚的漢子甚至不曉得如何用表情來表示自己;帶著一絲羞澀,走入黑暗。他們站立過的地方又變得空蕩蕩的,黑黑的夜色重新渾然一體,就像這個世界上從來沒存在過這樣一群戰士……

在一場曠日持久的對峙當中,火線上時會看到雙方被開膛破肚的棄屍;那是被互相摸哨捉去的俘虜,殺了,看看胃裡有什麼就知道還要對峙多久了。

從南京撤往江北的過程讓人慾哭無淚,我很多能征慣戰的弟兄就那樣被冰冷的江水吞沒;冬天,穿著棉衣游不動,光著身子會冷死;那時無數的士兵和老百姓都是抱著塊木頭就渡江,被淹死的、被冷死的、被鬼子汽船撞死的……到了北岸回頭一看,長江面上全是浮屍。

南京保衛戰中很多無法渡江的士兵後來回到城裡,有的人後來成為破城後的最後抵抗者,但有的人卻搶奪老百姓的衣物穿上,扔下槍躲到難民營去;這些人後來大多數悲慘地成為了被日本人屠殺的對象。

南京打了兩天之後,火線上的慘烈就讓很多百姓有了很不好的預感,那時候很多人原本都想離開的,但是已經沒機會了。為什麼南京淪陷會有那麼多的人留在城裡等待被屠殺?不是老百姓不想走,是沒辦法走啊!南京百姓的苦衷,南京的衛戍司令,現在他知道是那個叫做唐生智的王八蛋很早就下了江禁,被禁止渡江的除了軍人還包括百姓!他在早些日子就已經把長江上的很多渡船燒掉了,他要表明與南京共存亡的決心,但他自己逃了!等他自己逃命之後,留給大多數軍人和幾乎全體想逃的南京市民的就剩下一條死路!唐生智1949年參加「湖南和平起義」,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他在湖南軍、政機構任職到湖南省副省長等。呵呵了。

你釘在那,對面是鬼子,身後是其他弟兄的防線,但卻不會有人支援你,一層層防守,這就是死仗;後來的人給這樣的防線起了個好聽的名字叫血肉長城。打了敗仗,我們也會喪失信心,甚至放下槍;但當出現一個契機,需要我們重新拿起槍的時候,不管內心經過多少掙扎,最終我們還是會選擇槍;也許這是那個時代賦予我們的使命吧,我們只能接受。

因為經常打敗仗,上邊派來的調查員都會找我們這些倖存的基層軍官問話,我最怕的就是面對這些帶著尚方寶劍的大員們,因為自己一句話說不定就會決定同袍的生死;也許註定我一輩子成不了大人物吧,我害怕見官多於見鬼子。

人的一生會交到多少個知道你在拚命就會義無反顧地前來相助的兄弟?我很驕傲,因為這樣的兄弟我很多,雖然他們都到了另一個世界。

很多電影中打敗仗的國軍士兵看到吃的就搶,像土匪;我看到那樣的畫面心裡都會難受得要命,我們從戰場上敗下來,渾身帶著傷,很累、很餓、沒錢;如果百姓不主動給我們吃的,你讓我們怎麼辦?當兵的,可憐啊!


繼續

在戰場上竭盡全力的軍人會在死前一刻產生幻覺,以為自己做了什麼,但其實自己什麼都沒做過;有過那種經歷的老兵都是被人在死人堆里挖出來的人,或者說是真的死過的人,我有時會想是不是每一個戰死的人在最後的一刻都會那樣…

走南闖北地打仗,總會碰到那麼一兩個一看就喜歡的姑娘,但我們一般只能躲在暗處多看幾眼,連話都不敢多說幾句,更不敢提親,因為我們是隨時都準備著戰死的人,我們不敢禍害了別人。。。。

在戰場上打出名了,你就會發現很多人冒充你的結拜兄弟;遇到這種事我都不拆穿的,那是人家給你面子…

在每一場保衛戰中,我們都要用血肉之軀和鬼子的坦克硬扛,從剛開始靠集群沖鋒用很多人命來換一輛到後來懂得靠小組配合來對抗,我們花了超過一年才摸出經驗。有人出擊引誘、有人裝死潛伏、有人掩護轉移視線……這就是國軍在城市廢墟中鏖戰時用血肉之軀對付鬼子坦克的新戰術!。。只有在戰場上才會這樣反其道而行之,把沉重的屍體壓在受傷暈厥的人身上;假如他的傷勢重些又或者身體差些,他都有可能在昏迷中窒息。但只有這樣類似謀殺般的救助才能讓他有機會躲過上來搜索的鬼子,躲過被補上一刺刀的厄運!

什麼不拋棄不放棄,在短兵相接的戰場上純屬扯蛋,假如他的弟兄們真的在那一刻背著他撤離只有一種結果,被遠處的鬼子重機槍全打成篩子!在真正的戰場上要活下來,更多的只能靠運氣和生存的意志力!

這是讓人窒息的、噩夢般的戰場,但老兵卻覺得躺在其中的感覺好極了,享受著每一寸肌膚劇痛帶來的清醒,呼吸著混和血腥味的硝煙,他手腳已經慢慢恢復了活動能力。他悄悄移開身上壓著的屍體,像復活的殭屍一樣重新起來作戰……。

戰場上的榮耀大多數只屬於活著的人,那些已經戰死的或者正在戰死的人,他們更多的只會在歲月中被遺忘。。。

「我們只有一個戰術!……大家知道我們的坦克根本無法防彈,所以我們只有一個機會,潛伏、突擊、一擊殺敵,然後我們暴露了就往敵人人堆里撞!……」軍官的講話嘎然而止,全體陷入靜默……

何等的壯烈!何等的悲情!中國最後的坦克部隊,中央教導總隊的坦克兵們將駕駛著防衛差到極點甚至無法抵擋步兵進攻的坦克,每輛車上配發兩枚炮彈,向鬼子發起最後的反擊!

孫元良將軍(演員秦漢的父親)以貪污和怕死著於大陸軍史;貪污是真的,和孔家關系最密切的軍事將領之一,怕死也在北伐時就聞名天下。淞滬會戰後的撤軍他是表現最優異的將領,無論是路上的補給還是掩護交替安排(大潰敗的有序後撤比反攻還難以控制)。南京保衛戰他一直堅守在中華門,是唯一城陷後遺落在城裡的師長級以上將領(途中有過數次可以逃離的機會不走),和之前之後的作戰表現很不相符。他的堅守是一直持續到指揮部失去聯系為止的,戰後被揭發棄軍潛逃獲刑42天後來經調查又否決罪名(不是含糊而是真的有軍事調查組查證後正式平反)。坊間傳言他混跡妓院躲過一劫(和北伐王柏齡如出一轍,真假難辨)又說在拉貝日記中有提及拉貝救援他,但我沒看到拉貝日記(非原著,譯本)的相關內容。在南京指揮八十八師失當還是得當在那種戰局情況下難以評論(本小說中棄守關鍵陣地一情節就是經他手但是唐生智的決定),從雨花臺撤下部隊被殺傷慘重其實更多責任在唐生智沒通知三十六師撤防接應(沿河堵著八十八師猛打)。反而是他安排搶渡救出了一個旅,保存了八十八師的一部主力,其間他如果要棄軍逃跑早就可以跑了,但他卻一直堅守還在中華門指戰到失去聯絡(最後突圍令前還和外圍有軍電聯絡證據)。是和龐炳勛一樣在某次大戰中大爆發還是什麼緣故搞不清,但在南京最危難的時候他確實是打到最後的將領。一生深陷盜賣軍資和強奸門事件,以逃跑聞名的將領,到底是真的不能打還是替別人保存實力難說(從撤軍安排等看出他調兵遣將能力不弱,從他一直帶過的部隊軍紀良好看也不像道德敗壞的樣子)……一個歷史記述非常矛盾的將領,歷史已經淹沒了期間細節緣由,我既沒平反的水平和資格也沒那動機,在此把一些自己看過的資料總結出來和書友分享而已。

八年抗戰,是誰拯救了中國人民?很多這樣的爭論,但在我看來,在一個經歷了這八年血雨腥風的老兵看來,沒有誰救了中國人民,是中國人民拯救了這個國家。

那些沒有黨派、沒有政治立場的人們在全國奔走呼籲,過江救民民族存亡關頭,同胞生死關頭,中國從來不缺乏挺身而出的勇者!那些最窮苦的人們,被稱為排幫的靠放排到下游賣掉木材掙出一年全家老少生計的山裡人,就那樣義無反顧地捐出了他們全年的勞作成果,把木材全部變成了可以讓船隻拖拽的木排!那些靠在沿江討生活的各種販夫走卒、那些平日里最不起眼的蟻民們自願充當船工組成了浩大的運輸船隊持續請願並一直在頂著鬼子的海空打擊冒險渡江!

在各種壓力下,江防司令部最後關頭終於同意開放江禁,派軍艦護航船隊渡江救民!在這個晚上,長江面上百舸爭流!

(在蕪湖一帶的老人家,很多人還記得那段日子,真的有很多老百姓自發駕船到南京沿岸去接應那些逃過屠殺的難民。他們不光要冒著被日本人打擊的生命危險,被中國守軍發現了還會被抓人收船的,說是擾亂了沿江防禦......有一次在南京和幾位吃飯,聽在座的人說起來好像滿看不起一水之隔的安徽人的,也許他們都忘了或者從來不知道那段歷史吧......無論是汶川還是最近的雲南,老百姓遭災了第一個伸出援手的是誰?還不是那些附近的最草根的百姓嗎

抗戰期間街頭上的激進學生們喊得最多的號召就是『我們有四萬萬五千萬同胞,只要我們敢每人抱著一個鬼子去死,最終勝利一定屬於我們』,他們很多人也這樣去做了,所以我們犧牲很大,因為我們沒法做到每個人拉一個鬼子上路…

在戰壕里對射,運氣不好一顆落在戰壕壁上的子彈可能就會把那些滾燙的沙石濺進了你的眼睛,很輕的傷,不要命,但你可能就一輩子成為瞎子了;戰後我只要看到瞎子在要飯,那些臉上帶著濺射傷痕的瞎子,我都會掏光身上的錢給他們,因為我知道他們也是我的兄弟。。

鬼子在每次城市攻堅中都會有集中炮火打擊平民的行為,絕對不是誤擊,是刻意而為的,後來我們知道那是鬼子東京大本營的決策:中國人太多不好管治,各作戰部隊應該在佔領作戰時盡量借機會殺死更多平民。。。

後世傳說中國軍人上戰場隨身帶著一顆「光榮彈」,說那是抗美援朝時留下的傳統;但據我所知早在抗戰時後來被稱為蔣家王牌軍的幾支部隊主力很多士兵都隨身帶著一個與敵同歸於盡的手榴彈,只是那時叫做「成仁彈」…

在陣地上混戰,特別是夜戰,很難看得清被硝煙熏得黑乎乎的雙方士兵,有經驗的老兵會從身材和鋼盔上去分辨敵我,但新兵上去只有一招:見人就殺!沒這么狠的新兵基本上就活不到變成老兵…

我很佩服那樣的一種軍人,不是他們有多能打,而是明知道要死卻爭著上;因為他們要用自己的鮮血匯在一起,喚醒全民抗戰的決心;我所接觸的黃埔七八九期的軍官大都是這樣的國士…

什麼是盡力了?對於戰場上的軍人而言,就是用生命去向敵人發起最後的進攻;很多那場戰爭中活了下來的人都盡力了,因為很多人都隨時準備著用生命去向敵人發起最後的進攻…

撤不下去的傷兵,奉命或是自願帶著手榴彈爬到屍堆里當地雷,是我們八年抗戰里常用的戰術,在上海、在富金山、在桂南、在滇西……一直到鬼子投降的前一刻,我們都在使用這樣的地雷…

穿著軍服的人,最看不得就是敵人瘋狂地殘殺自己國家的百姓,但在那八年里我們經常這樣看著,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一場場血戰下來卻被人指著鼻子罵作戰不力,救下那麼多的百姓還要給人說是活土匪......要是受不了委屈,趁早放下槍吧,這是軍人的一個必備素質…

步兵們和敵人同歸於盡的時候會喊著我死國存,很悲壯;但是有一群人他們和敵人拚命的時候是默不作聲不敢發出一點聲響的,我只知道他們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是用人帶著水雷去撞鬼子軍艦的,他們是中國海軍…他們沒有軍艦就用水雷去撞擊鬼子的艦船,他們沒有水雷就上岸打陸戰,雖然他們不是主戰場上的主力部隊,但他們幾乎參加了所有南方戰場的會戰;聽說美國人讓他們去接收軍艦的時候,發現這支軍隊里很多後來補充上去的兵員竟不會游泳……這支幾乎全打殘的部隊被詢問到番號的時候永遠是六個字:海軍,中國海軍…

在那八年里,背後打自己人黑槍的事情多了去了,別說兩大黨之間,就算是同一支軍隊里也一樣,我們這些當小兵的經常會給上峰的命令搞糊塗,最後才知道是公報私仇…

因為裝備太差,我們如果沒有工事是無法和敵人正面抗衡的,所以我們最怕接到援救某支被困部隊的任務;如果不能在友軍陣地被攻下前趕到,靠兩條腿跑到已經幾乎要累趴下的援軍就很可能白白送死…

有的老兵退役後就出家念佛了,那是覺得自己殺孽太重吧;有很多士兵退役後就吃素了,因為他們聞不得肉味,特別是烤肉;那和在戰場上自己的弟兄被火烤出來的味道太像了…

當上排長後,就要負責去做一種最讓人痛不欲生的事情——殺死那些不可能活下去,也沒能力自殺的傷員;因為要節省子彈,只好用刺刀,一刀刀把自己的弟兄送走…弟兄們的傷勢是讓人慘不忍睹的,但他沒想到是這樣的!他看到的就是在第一次遭到炮群燃燒彈打擊,身邊還有足夠多活著的弟兄把他們抬到通道里安置起來的那群身上沒有一根體毛的弟兄;那些黑黑的光溜溜的身體上蒙著一層晦暗的塵土,說不出話但嘴唇在顫動,渾身上下在發抖四肢痙攣的弟兄!

每個人的眼睛都已經失明,充血的眼球表層是一層灰白;每個人的肺部都被灼傷,無法正呼吸而像抽搐般急促地一抖一抖延續著生命;每個人的耳膜可能也被震破了,無論身邊的弟兄怎麼呼喚都不會對聲音作出反應。有的人那原本因充血而顯得光溜溜的體表已經開始充血消退後的畏縮,像放久了的橘子一樣出現大塊的皺褶,身上各種不同程度的燒傷痕跡交錯在一起呈現眼前,只能用一句話形容:不似人形!

看得出他們很痛苦,身上大塊大塊被燒傷的地方都已經被燒熟了,裂開的里在大股大股地往外滲著著半透明的的液體和鮮血,只要有人觸碰到他們任何部位都會引起他們一陣痙攣的反應……

在最艱難的一段日子,我們在一線堅守的士兵手上也就只有十幾發子彈,不是像電影里老喊的那樣,子彈打光了就用石頭;其實我們往往在一開始打的時候就用石頭…

挖個坑鋪上樹葉,在底下插上幾根尖竹,這是你們能想到的陷阱吧?其實在戰場上根本不用那麼復雜,只要挖好四十公分深,長寬大約三十公分的四方坑就行,連蓋都不用蓋,跑動中的人一腳踩下去基本就骨折了;這就是中國軍隊常用的無聲地雷…

在前線作戰的官兵經常會因為戰功被晉升或者因為過錯被貶,但是很多人根本不知道情況;他們要不失散了要不就戰死了,往往上峰的各種任免到了前線卻找不到人;最離譜的一次我的一位長官在突圍後收到總共十三份任免,加加減減最後升了一級軍銜…

鬼子打仗是很不要命,但其實他們很謹慎,在搞不清狀況的時候很少會貿然全力攻擊;所以要暗算鬼子並不容易…

在被炮火翻過的陣地上要躲起來其實不難,我們很多的老兵都這樣死裡逃生過,就是把自己像那個動物世界裡那種什麼響尾蛇一樣,慢慢挪動身體潛進浮土裡邊,特別在夜戰的時候,有時鬼子踩過自己都發現不了。。。

鬼子其實很會勸降,和電視上那些小丑一樣的翻譯官喊著那幾句背都能背出來的千篇一律的臺詞不同,鬼子經常用的招是讓聲音甜美的中國婦女在廣播上述說她們在戰火中如何悲慘,她和她的家人得到了鬼子如何大力的幫助才渡過難關,真的很感人…鬼子女聲勸降一事是真的,我還見過一張上百人的合照,是一群在日本侵華期間專門給日本人做播音員的女性,抗戰勝利後在國軍戰俘收容所拍的,好像後來一半人都到日本定居了,真的無語..

裝扮成敵人迎著他們走去,那是對一個老兵最大的考驗,我成功扮過偽軍,但八年來從沒試過扮成鬼子迎著他們的大部隊上去,連想都不敢想。。。。扮成偽軍到鬼子的地方去偵察,每一分鐘都可能穿幫,有時一個發狂的鬼子完全沒理由的就會殺了你,又或者當你見到鬼子的獸行時自己的反常行為穿幫了;總之能夠勝任的人都是反應絕對夠快能夠很自然隨機應變的老江湖…

有一次我們私自行動,去殺了一個出名的漢奸,結果回到部隊沒多久我們的長官就被革職了;一直以為是說他沒有命令擅自行動,直到戰後那個漢奸被安葬在烈士陵園的時候我們才明白當時犯了多大的錯;在抗戰中不知道有多少這樣冤死的英雄甚至到死了都背著個漢奸的名聲呢…我有個熟人曾經告訴我,他其實是軍統特務,嚇我一跳;原來他是那種被認為以後可能會有用,但沒經過任何訓練,在大撤退之前臨時發展的特務;像這樣守著一個接頭暗號,等了八年都沒有蒙過召喚的人很多。

死的人太多,鬼子經常都是讓殺戮地點附近的老百姓去埋屍體的,有很多沒死透的人就這樣被那些善良的埋屍百姓掩護救下來了,包括我的一些弟兄…

冬天作戰的時候,我們的部隊被服不夠,士兵們都很冷;但大家都知道哪兒凍僵了也不能把抓槍的手冷壞了,所以躲在戰壕里的時候大家就把手塞到襠部,對,就是捂著自己的小雞雞,,那樣手就不會冷壞了。。

在戰場上把手榴彈直接往人多的地方扔,用機槍往人多的地方打,這很正常;但還是會有很多士兵在戰後會對著那一堆堆倒下的雙方的屍體獃獃地流淚,因為他曾經向這堆人扔手榴彈或者掃射,倒在這里的弟兄在他看來是死在自己手上的…

後來的人在記述一些鬼子殺俘虜的情況時,經常會寫到幾個鬼子押著上千的俘虜去槍殺,但俘虜沒有反坑;如果真的那麼容易反抗,鬼子會派那麼幾個人嗎?被俘前士兵們在作戰時就已經餓得發暈,經過高強度作戰後體力已經消耗光了,他們被俘後還會被用鐵絲穿著鎖骨或者手掌,怎樣反抗?!…

在戰爭的環境中,老兵都喜歡跟那些心狠手辣甚至是殘酷無情的傢伙處在一起,哪怕他們在關鍵時刻會丟下你,因為他們都足夠的精;如果和一個笨蛋一起呆在戰壕里,遲早得給他害死…

沒被證實陣亡的將士,家屬是拿不到撫恤金的,但他們很少爭辯;因為他們希望等到有一天真的能夠見到失蹤者出現在面前,有的人一等就是一輩子…

不管是有過多少經驗的老兵,說起打埋伏特別是很近的埋伏,都會膽戰心驚;潛伏在那裡等敵人走得很近才開火,先不說一擊不中就很可能反過來被對方殺死,潛伏的本身就危險重重,說不好一個噴嚏就能讓我們全軍覆滅…

自己都不記得有多少次絕處逢生了,也許就是這一次次的大難不死讓我在後來的日子都選擇了堅持,不管什麼悲慘際遇都能夠挺過去;在戰爭年代活過來的人,那是最堅強的人

小規模伏擊戰中短兵相接的戰斗往往是一轉眼就會結束了,很多已經有三四次戰斗經驗的士兵都會來不及開火就結束,這樣的戰斗之後有經驗的排長班長們就會檢查士兵的子彈,打得多的就是反應最快的好兵,但一般都會發現能夠把子彈打光的都是那些百戰餘生的老兵…

總說江南地帶水網交錯不利於鬼子的運動,可真到了那些水網地帶作戰才發現長官們都是胡說八道,敵人有小汽艇,我們最多就是個木排;鬼子基本都會游泳,我們那些從北方下來的士兵幾乎都不會水……總之,看著像是鬼子弱點的地方,回頭看看自己才發現原來自己更弱…

當你覺得自己真的沒有了活下去的機會時,你那些死去的弟兄就會一個個忽然在你腦海中冒出來,都帶著笑,特別的清晰,讓你覺得死去並不可怕…有人和我說過,如果較真把我的軍功全部加起來嘉獎,我應該當師長了;但我只是個老兵,我不知道什麼軍功要當多大的官,我只知道睜開眼看到自己的弟兄還在身邊活著就是幸福…

一個饅頭換來一個媳婦是我同學的爺爺,至於文中「癩古渣子」的一幕在那個年代幾乎發生在中國的大部分地方,包括淪陷區和逃難的人群里。很多遭到不幸瘋了的婦女成為了原來娶不上媳婦的各地光棍漢的媳婦,她們大多數人還會有著照顧小孩、操持家務甚至做農活的本能,生下來下一代是健康的。悲劇的是戰後尋親的家人找到她們由此引發的更多悲劇,最悲劇的是她們不少人後來病好了…

徐州會戰不知不覺拉開帷幕,歷史上皖北戰場上那些剛從南京會戰撤下來就被馬上投入戰場的士兵真的和文中所述一樣,狀況悲慘;這些情況在一些將軍回憶錄里都有提及。也是為什麼徐州會戰只能動用後來那幾支部隊了,桂軍雖然是南方部隊,但這些部隊都是早就派到蘇北魯南待命的,有冬衣,當時31軍是整個戰區唯一可以調動的機動部隊了……可憐那批被說成保存實力留下的部隊很多人在到達整補地時已經身上長滿凍瘡……英雄們「風光」地打上人盡皆知的臺兒莊大戰,我們的這群苦哈哈弟兄只能打吃力不討好的淮河阻擊戰了.

巡視的長官每個人心裡都一陣陣酸楚:整個全椒戰場上哪一個戰壕里的士兵不是這樣?哪一個士兵不是多多少少帶著點病!?

面前一張張被北風吹得紅撲撲的臉上都有開裂,很多人的嘴唇甚至裂開的口子滲出的血很多,讓人看上去還以為他剛生吃過什麼活物一樣。下了雨雪這兩天,更是可以看到士兵們幾乎每個人的耳朵都凍傷了:開始是長凍瘡,才兩天就整個耳廓外沿凍成褐色,然後開始枯萎——每個人的耳朵都在兩天內縮小了一圈!

沒辦法啊!在上海開打的時候是夏天,現在是隆冬,一路打到南京都沒法整補;好不容易在江北重整,總算領到了一件薄棉衣,但是棉帽子棉鞋都沒有,就這樣戰士們就開始了在雪地上作戰了……作為長官哪個不心疼?看著自己的士兵鼻涕流下來渾然不覺,一直流到嘴唇邊上混著裂開的嘴唇滲出的獻血在嘴巴上形成那一團模糊;看著一張張臉上一雙雙沉默沒有神采但卻充滿堅毅的眼睛……長官們默默地帶著悲哀感動著:他們連讓這些忠勇的士兵們吃飽都做不到!

一個個士兵每天在戰壕里挨著凍,挨著餓,渾身長著凍瘡,看上去和乞丐沒分別;但他們卻穿著軍裝,卻扛著這個國家和民族的尊嚴和未來!也許這些士兵就是這個國家和民族在這個時期的寫照:看上去慘不忍睹危危欲墜,但卻堅韌地拒絕倒下!

長官走過一道道戰壕,和每一個見到的士兵握手,因為他們知道這雙手也許只有這一次可以握上,這一張面孔也許只有這一次可以看到……

整個陣地上那些初上戰場的民團隊員幾乎全被嚇得想逃,他們之所以還在那裡蹲著更多的原因是身體和雙腿都在軟……

「咻咻咻」空氣中傳來異樣的響聲,很熟悉……天啊,是大炮在縣城裡承受過炮擊的人們這次不用人教了,顛三倒四地全部趴下……

「轟隆轟隆……」炮彈猛地在陣地上炸開,掀起了遮天蔽日的揚塵。大多數人只覺得眼前一黑,耳朵里什麼都聽不到了,最鎮定的人也只是記得要盯著班長,因為他們聽不到了必須要看看命令什麼時候下來……

沒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是輕型迫擊炮……老兵們都藏身在戰壕里紋絲不動——這樣的炮火就算落在他們頭頂的上蓋也炸不穿,最多是讓耳朵難受一下。

一條露天戰壕里負責指揮平民的班長被迫擊炮彈炸死了;沒有命令,也不知誰開的頭,忽然那些民團開始向後逃命了……

「趴下還沒到時間……」有的老兵拚命呼喊,但是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些曾經勇敢地自告奮勇上來擔任誘敵任務的百姓一個個單薄的軀體在肆虐的烈焰狂飆中飄搖,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被沖擊波和彈片絞殺……

潛伏的老兵們感到深深的無奈與悲傷,他們曾幾何時不也一樣,在敵人的槍林彈雨中嚇得尿褲子、嚇得失了魂地亂跑?他們心中只有深深的自責,他們沒有帶好這些沒上過一次戰場的本來就是被抓夫挑剩的百姓……

那時候我們把軍隊派上陣地叫做填,真的是在填,用人命來填;激戰的空隙弟兄們都是在各個掩體里把殉國的同袍挖出來的;有很多戰壕里都是人,但只有一兩個活著的,其他的人身體就填在那,把戰壕填滿…

通常來說機槍手是戰損比例最高的,沒有躲避也沒法躲避,開槍駁火的人只能任由敵人強橫的火力把自己洞穿撕開槍位上的人倒下去時一直縮在身邊戰壕里的弟兄就頂上所有戰壕里的弟兄都忍著身上頭臉上陣陣的火辣辣的傷痛和一陣陣的眩暈,以最快度向著敵人密集的戰斗群開火,一直開火直到子彈打光或者失去知覺……(注腳:桂軍戰鬥力,其實在長衡會戰前桂軍已經多次創造以裝備低劣的同等兵力和日軍主戰部隊進行各種級別交戰獲勝,有交還比能達到1:2的戰例,只是因為他們既不是中央軍,在這一地又把摩擦對象打得潰不成軍,所以在全國各宣傳中都幾乎沒提及但他們堅守的絕大多數地盤位於日軍垂涎(欲)滴的華中卻一直處於拉鋸狀態始終未成為淪陷區、兩個主力打成華中四大王牌軍說明了一切,桂軍的肉搏絕招是一個遠征軍廣西老兵說的,他當排長時到藍伽訓練,牛哄哄的美國佬教官除了教他們裝備訓練還教肉搏,讓他們這些死人堆里出來的基層軍官做對練示範結果教官一個回合就捂著下身坐倒了)

和鬼子見過仗的官兵都知道正面硬撐是愚蠢的,誰都想往山裡躲、往河網湖泊里躲、往鄉下躲……往後方躲;可我們不撐著,中國還有山,還有河網湖泊、還有鄉下……還有後方嗎?…

被炮火無情摧毀的除了單薄瘦弱的身軀,還有那保家衛國的激情;新兵們在剛上戰場時大多數都熱血澎湃,但一場大戰後就會出現很多逃兵;沒多少人能夠在一夜過後發現身邊熟悉的弟兄大多數成為了冰冷的屍體還能保持他們的激情…

在每一場大會戰當中,我們都會有很多的敵後襲擾行動,幾乎每天都會有小部隊到敵後去埋伏襲擊,但是襲擊戰絕不是想像中那麼簡單,往往會潛伏十幾次才找到一次作戰機會…

當狠著心離開給你斷後的弟兄時,每個人的心都在滴血,如果這時忽然有一個理由讓你殺回去,你就會像中邪一樣什麼都不顧殺回去,因為你不能第二次拋棄,你承受不了那樣的內疚…

老兵總是告誡新兵們,這樣的情況下不能去救你受傷的弟兄,那樣的情況下不要去救你受困的弟兄;但老兵卻經常在最危急的時候不要命地去救自己的弟兄,為什麼?等你明白了,你已經是老兵了…

每一次的山林作戰,特別是雪天,都會有很多人失蹤;他們可能在戰斗中不為人知地死去,也可能受了傷再也走不出來被冷死或者餓死;弟兄們在以後的日子說起他們,總會有人說曾經在某部隊聽到關於他的消息;這是弟兄們的心愿吧,明知道是假的但是大家都願意相信…

有時候經驗會害人,我就試過不止一次在炮火中被炸暈醒來後追著跑火撤退,以為那是鬼的炮火延伸結果卻被自己部隊的反擊炮火帶到了敵人面前;在戰場上不管多有經驗,其實能活下來都只能算老天眷顧…

在戰後有的日本老兵到中國來謝罪,我永遠不會原諒他們,因為我親歷了那場戰爭;但我相信他們的謝罪是發自肺腑的,是真誠的,因為他們也親身經歷了那場戰爭…

我見過的日本兵基本上是沒人性的,後來那些懺悔的人或者是經過戰後的反思吧,但是我覺得不管怎樣反思,只要是那場戰中的參與者,殺掉任何一個都不冤枉…

日本人在戰爭中大量的用中國戰俘和百姓作為血源給傷員輸血,我不清楚有多少這樣被殺害的中國人,但是這種做法遍及了八年的每一個會戰戰場,所有的前線醫院…

很多人都知道在抗戰中的官兵打得很苦,很多的部隊都成建制地犧牲了,但這些被記載下來的人們其實還不是慘苦的;在各地的保安團中,有很多人也同樣殉國了,但他們的壯烈甚至完全不為人知…

後來大家總喜歡把抗日分成正面戰場和敵後戰場,但在戰爭中能這么分嗎?哪一場正面對決沒有大量的敵後戰斗犧牲?那一場敵後戰斗不是正面對著敵人?戰斗是全方位的,我從不承認國軍的抗戰是放棄了敵後作戰的抗戰…在長沙文史資料中關於這一段癱瘓鬼子交通的數據也有較詳細記載,數字記不清只是記得當時自己心算了一下等於把戰區所有的道路全翻了兩遍以上就是說挖路戰斗是在不斷地、重復地進行,是被修好了接著挖也有關於挖路百姓的待遇和受到的保護情況、被鬼子巡邏兵追殺的描述,基本和小說中差不多。當然,幾乎每一段都在開頭或者結尾加上了在的領導下……但是在一些對個人的回憶采訪中卻不難發現他們的身份是在地方政府組織下的民眾自衛隊和游擊隊、保安團,都有正式番號……看到這些難道不會讓人有疑問:敵後斗爭到底是誰在打??……不去爭論這些,只要知道那個年代稍有血性的戰區中國人,包括你我的先輩都可能參加過這樣的抗日人民戰爭就是了長沙保衛戰不光是一個天爐戰法的成功,真正決定一場大勝的原因可能並不是那些臺上風光的人而是無數這樣默默無聞的無名英雄。


作為一個小白 第一次收到這麼多贊 真是好歡樂 看了評論里很多人說這場戰爭打的怎麼樣怎麼樣失敗 這裡我只想引用評論里老良同志的回復「標題談的是戰爭的慘烈而不是戰爭的本質」你們也沒必要在那爭論這場戰爭怎麼樣啊, 我在補充一個 我記得在哪裡看到過說中國在二戰同盟國中 陣亡了一位最高將領二級上將張自忠 雖然是死後追授的 後來我查了一下1937年他留守北平 出訪日本被人罵作漢奸 每次與日軍作戰他的指揮部都離前線特別近 最後一次在棗陽作戰 等不到援軍 他帶著自己的警衛連吧應該 東渡襄河與日軍正面交鋒 他沒有東西來犒賞自己的士兵 只能以身作則 在前線以鼓舞士氣 他陣亡之後日軍命當地村民為他刻墓碑上書「支那大將張自忠之墓」 由師團參謀長目送入殮 後來遺體被搶回由宜昌運往重慶的路上 日軍的飛機一直跟在上空 未投一彈 未發一槍 不管這場抗戰打的如何憋屈 如何腐敗 單看看陣亡了200多位將軍真的在戰史上少有 中央航校一期畢業生只有兩位活下來 海軍一開戰就全軍覆沒 南寧會戰一群學生兵被日軍屠殺 那些學生在一個竹子上刻著「總有一天我們的青天白日旗會飄揚在富士山上」 希望真的有那一天吧

別的不說 就單單淞滬會戰 雙方投入兵力一百多萬 現在很多日本人都知道上海有個寶山 大場一帶的那些地名 因為當年飛回去的一張張陣亡通知書 上面寫的就是這些地方 而中國軍隊白天拉上陣地一個師 能活著回來幾十個已經算不錯了 我覺得無論國共他們都是民族英雄 不關乎政治立場 不關乎為誰效命 我只道 我們現在腳下的土地都是他們用一寸山河一寸血換回來的 我只知道我們現在的生活是哪死去的三千五百萬冤魂換來的 就像電影太行山上朱德說的那樣 中國人民中華民族是所有強大的敵人都不可戰勝的 中華民族萬歲


謝邀!

抗戰最慘烈的地方就是我軍武器裝備不如對方、衣食補給不如對方、文化水平不如對方、技戰術訓練不如對方。在絕大多數戰役、戰鬥中,我方必須犧牲多人才能擊斃一名日軍。有些中國部隊簡直是叫花子兵,士兵衣衫襤褸、裝備極其低劣,而且新兵沒有射擊經驗。

如果抗戰劇能正確反映這一點,反而能讓觀眾體會到中國軍人之偉大,正因為一群營養不良、訓練不足的叫花子兵為了保家衛國拼了,所以更感人,不是么?很可惜,抗日神劇拍成了迎合膚淺之人喜歡「爽」的心理,硬是拍成我方這邊戰鬥技能更牛逼,打日軍遊刃有餘。

不肯接受沉重的東西,只喜歡看「爽」片的人,反而是不足夠尊重先烈。盡量還原歷史真實,是對抗戰最好的紀念。


抗日戰爭跟近代其他戰爭相比,有很多不同的地方需要注意,然後你才能去體會這場戰爭的慘烈。
這是唯一一場農業國對工業國且中央政府沒有被顛覆的總體戰。其他的農業國對抗工業國,政府都垮了,或者成了流亡政府。
這也是唯一一場真正的逆襲,1937年的中日兩國,很少有人覺得中國能打過日本的。只是在那種情況下,不打也得打。有很多人,是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為什麼抗戰期間,我們一直在講抗戰必勝,恰恰是因為我們很難相信抗戰必勝。換句話說,當時的人們是在做殊死一搏。為什麼我們今日國歌裡面講到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因為當時我們確實面臨著空前的危機。
說完這兩點,再來看這場戰爭是如何慘烈。

以早期淞滬會戰為例,中國軍隊在戰術和士兵素質均不如日本的情況下,經受日本海陸空立體攻擊,以損失三十萬人的巨大代價,將全國軍民的抗戰熱情提高到一個前所未有的地步。當時的中國軍隊,一個師往往一星期不到就打光了,中央軍德系部隊損失殆盡,以88師為例,這個師在上海前後就經歷了五次補充,才得以保存戰力。
37-38年大會戰多,然而絕不是說戰略相持階段就不慘烈,三次長沙會戰,以及最後衡陽會戰,都可以說是慘烈無比。

此外,抗日戰爭的慘烈也不僅僅是前線士兵傷亡的數字所能呈現出來的。為了擊敗日軍,中國經濟瀕臨崩潰,再加上國民政府腐敗的官僚系統和低下的效率,情況惡化到難以想像的境地。後人很難想像當時國家和人民所面臨的窘境,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水準大幅下降,相對而言,自給自足的農村經濟還好一點,城市裡的中產階級損失極為慘重。而即使是一些曾經生活優越的人,情況也過得非常糟糕,林徽因連病帶餓,要不是中央特批兩萬元法幣(已貶值),估計就過去了,清華大學校長家裡揭不開鍋,夫人挎個籃上街賣點心,聞一多也是靠給人刻章謀生。大學教授尚且如此,一般城市平民狀況可想而知。

再說普通士兵,八年全面抗戰,很多娃娃兵,其實很多娃娃兵倒不是征來的,而是主動參軍,參軍的目的倒不是保家衛國,而是混口飯吃,他們基本都是孤兒。《我的團長我的團》中,豆餅曾說自己今年十九了,當過五年兵,沒上過學。看至這裡,不禁落淚,唏噓不已啊!
蔣經國後來回憶曾說,他當初陪老蔣突擊視察新兵,當時已經是44年,中國幾乎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也是抗戰最接近崩潰的一年。當他父子二人連同其他人進入到軍營裡面,裡面的士兵連凍帶餓已經死了一半人,剩下的人也是瘦骨嶙峋,面帶飢色,而這些人還根本沒上戰場。這樣的情勢,如何不慘?

縱觀抗戰史,最慘烈的事莫過於我們幾百萬的軍隊,儘管素質不如日軍,儘管裝備不如日軍,儘管訓練不如日軍,仍能夠視死如歸,這些對國家概念不甚了解的人,用自己的生命捍衛了中國。

八年之中,目不識丁者前赴後繼,爭相殉國者以百萬計,其輩不知殉國為何物,不知國家意義幾何,不知今日之犧牲價值幾許,不知明日殘命能否保全,不知國家命運歸往何處。而為國家爭國格,為同胞爭自由 ,為後代爭福祉,一不知主義,二不明大義,以販夫走卒之軀而成就聖人之人格,而今思之,不無愧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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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原答案,之前還寫過一個小故事,不過經人提醒查證是假的,就刪了。上面寫了,抗戰時候那些目不識丁的人前仆後繼視死如歸讓我很感動。這些人沒什麼文化,也沒受國家什麼好處,卻能在關鍵時刻挺身而出,像當初身綁手榴彈從四行倉庫跳下與日軍同歸於盡的烈士,像是在衡陽守到彈盡糧絕的第十軍將士,像是在野人山中艱難掙扎的中國遠征軍,這些目不識丁的人都用自己最大的能力來維護這個支離破碎的國家。今天的我們,為什麼要紀念他們呢?說到底一句話,我們欠他們的啊!
沒有人應該無辜而死,這些人用自己的生命,用自己的青春,保護了當時的人,也保護了現在的人。忘記這些人,僅僅譴責他不愛國是不夠的,關鍵在於,他不懂感恩!
抗戰後期,兵源匱乏的國民政府開始徵召學生入伍,而之前的政策是一直在保護知識階層的。這個時候又有了「一寸河山一寸血,十萬青年十萬兵」的號召。而學生們,儘管對國民政府的黨化教育不滿,對國民政府的貪污腐敗不滿,卻依舊積極響應,中國最後的後備兵員,也就這麼上了前線。
君不見,漢終軍,弱冠系虜請長纓。
君不見,班定遠,絕域輕騎催戰雲!
男兒應是重危行,豈讓儒冠誤此生?
況乃國危若累卵,羽檄爭馳無少停!
棄我昔時筆,著我戰時衿。
一呼同志逾十萬,高唱戰歌齊從軍。
齊從軍,凈胡塵,誓掃倭奴不顧身!
《知識青年從軍歌》
這歌是當時青年寫的,詞作者不詳,看看這歌,就知道當時中國人的心境。國危若累卵,羽檄無少停。當時愛國的有識之士,誰人不心急,誰人不心痛。全面抗戰初期,有幾個人有必勝信念呢?人們互相鼓勁,中國不會亡!
便一城三戶,壯懷難折!
《滿江紅·西南聯大校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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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評論區看著和諧一些,刪除了一兩條評論,另外把對於本回答的爭議全部摺疊。如果有興趣看幾方辯論,可以自行翻看。我覺得對歷史問題認識不一樣很正常,吵吵也行,不說髒話不傷和氣就好。


慘烈的是進入了「至暗時刻」。
慘烈到曾經那個為了國家敢向攝政王扔炸彈的革命青年、寫出「慷慨歌燕市,從容作楚囚。
引刀成一快,不負少年頭」這樣詩句的、國民政府的二號人物,都公然投降了。

因為他們失去了信心。

對於一個國家來說,沒有比這更慘烈的。曾經的理想主義者們,都屈膝了,因為他們不相信中國能撐得住,不相信「這中國斷無可亡之理」。

最終,他們都成為了投機者。

最近的電影《至暗時刻》里,會發現其實每個國家皆是如此,英國在二戰最艱難的時刻,同樣在是戰是降之間徘徊,丘吉爾的戰時內閣里,與希特勒談判(那個背景下等同於投降)的聲音很大。這個時候的慘烈,和戰壕里的硝煙一樣,是人們心頭的慘烈。

只有人們有信念,在加萊的英軍才會為了掩護敦刻爾克的撤退死戰不退。

關鍵時刻,他們選擇了堅持。

只有人們有信念,王銘章率領的川軍可以在藤縣死戰不退。只有人們有信念,孫立人戴安瀾可以戰緬甸,左權可以犧牲,華僑司機可以前仆後繼。


關鍵時刻,我們的前輩們也選擇了堅持。


如果當時的很多人不是堅持,而是同樣失去了信心,我們今天面對的,會是什麼樣?

沒有硝煙卻更慘烈的戰場,是信念。在信念上被擊垮了,就真的敗了,一個國家是這樣,一個企業也是這樣。

《義勇軍進行曲》誕生的那個時候,《大刀進行曲》誕生的時候,愛國青年在奔走的時候,都是在為了信念而戰。

抗日戰爭證明了一件事,就是中國人壓不垮,儘管有些人可能扛不住。再有各種各樣的災難來臨時,無論我們平時有多少分歧,無論多少批評、多少分歧、無論是不是約過架,都應該有共同之信念,就是終將勝利。

V


台兒庄會戰步兵第十聯隊戰鬥詳報

「研究敵第27師第80旅自昨日以來之戰鬥精神,其決死勇戰氣概,無愧於蔣介石的極大信任。憑藉散兵壕,全部守兵頑強抵抗直到最後。宜哉,此敵於此狹窄的散兵壕內,重疊相枕,力戰而死之伏,雖為敵人,睹其壯烈亦將為之感嘆。曾使翻譯勸其投降,應者絕無。屍山血河,非獨日軍所特有。不識他人,徙自安於自我陶醉,為國軍計,更應以此為慎戒。本日&< 2日&>,我軍傷亡官兵六十六人,而敵棄屍不下二百五十具。」

傷亡數字經過評論區朋友提醒,確實是傷亡,日軍的傷亡有可能會縮小,國軍的傷亡肯定是被日軍誇大了。日軍提到的二十七師當時屬四十二軍馮安邦部,西北軍血統還是比較明顯的,師長黃樵松...............對台兒庄會戰有所了解的人一定知道黃樵松和仵德厚的故事,在此就不一一細說了。

原文如下,和中國事變陸軍作戰史里摘錄的版本不一樣,原始的戰鬥詳報更為完整,歡迎懂日語的朋友補充。

歩兵第10連隊戦闘詳報 第13~14號

日本老兵藤原彰筆下的敵後戰場也很慘烈「駐紮在沙河站的那個時候給我留下的最深刻的回憶,就是我正好碰上了淺葉小隊全軍覆滅的嚴重事件。1942 年12 月18 日,中國駐屯步兵第三聯隊得到在遷安縣東部發現八路軍的情報,於是第二大隊的主力立即從羅家屯出動,其中一部分,即第八中隊以淺葉滋為隊長率領的小隊是從建昌營出發的。當第二大隊聽到從北方傳來激烈的槍炮聲後,不久即得到了淺葉小隊情況不明的報告。第二大隊主力立刻編成救援隊向北方急速行軍,我也作為臨時編成的救援隊的小隊長參加了救援行動。當我們到達建昌營西南方的義新莊附近時,發現了淺葉小隊36 人以及配屬的機關槍三枝(分隊長的名字)分隊12 人的屍體橫陳在村子前面的小河的河灘上。由於冬天的嚴寒,所有的屍體都變成了疹人的黑色並浮腫起來,呈現出凄慘的樣子,武器和裝備也全部被奪走了。附近的山野悄然肅立,寂靜無聲,我們連八路軍的影子也沒有看見。八路軍在全殲淺葉小隊後,早在日軍救援隊趕到之前就已經越過長城撤退到熱河省那邊去了。八路軍巧妙嫻熟地運用其得心應手的伏擊戰法,將淺葉小隊一個不剩地全部消滅。像這樣表明八路軍的戰術成功,日軍疏忽大意的事例,在冀東地區特別多,中國駐屯步兵第一聯隊也經常有小部隊被八路軍全殲的事例發生。這是因為八路得到了民眾的支持,在情報戰方面佔據了絕對優勢地位的結果。這也是一件讓日軍痛感無法掌握中國民眾之心的事。」

藤原彰當時的心裡,大概也有「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深閨夢裡人」的感覺吧


抗日戰爭慘烈到狗都被消滅的地步。

當時冀中軍民為了抗日戰爭的需要,自動發起了打狗運動。在一九三九年冬季,為了開展打狗運動,提出了「狗是漢奸」的口號,於是一個群眾性的打狗運動,就在整個冀中區開展起來了。說狗是漢奸,因為當我軍夜行軍時一有犬吠就等於向敵人告密。尤其是在敵人據點較近的地方,我軍一有動靜,狗就叫,當即被敵人發覺。

打狗運動已經聲勢浩大地開展起來。據各種資料統計,當時冀中地區僅用了2個多月打狗數量在50-60萬隻之多。消除了狗叫的禍害,有利於我軍行動作戰。而且狗肉可食,狗皮可用。當時,群眾把狗肉慰勞子弟兵,並說:「狗肉好吃,狗皮價值更高,冬天再大的風寒也吹不透狗皮,有「蹲門貂」之稱。群眾的話,對八路軍啟發很大。把大量的狗皮加工製做成皮大衣,既解決了部隊的冬裝,又減輕了人民的負擔,是件大好事。


全國戰鬥英雄趙興元,14歲參加山東八路軍,一年內犧牲了三任班長後自己當了班長,全班剛開始的10個人活到抗戰勝利的除了1人調到其他部隊不知去向後,就剩他一個。
他們營伏擊日軍一個小隊,日軍只來得及開一槍就全滅,但就這一槍把指揮戰鬥的營長打死了。
前不久看記錄片,平北根據地的八路軍10團,抗戰勝利發展到1700多人,整個抗戰時期犧牲了1300多人,團長,參謀長,政治部主任全部犧牲。
華北游擊區的幹部,中層的生命周期為1年,基層的因為常常是獨自開展工作,生存周期3個月。
冀中游擊區日軍除了我們熟知的三光政策外,給我印象很深的是我們游擊隊破壞通訊,割電線後的報復措施,附近村子一根電線杆一條人命。
華北地區一場戰鬥下來往往是村子裡家家披麻戴孝。
有人質疑上面的伏擊戰,俺還是轉一下中共萊蕪地方史中的記載吧
1941年7月間,為打破敵偽對口鎮的「蠶食」,萊北地方武裝對口鎮敵據點的通訊線路進行了多次大規模的破壞。為保障其通訊聯絡暢通,敵偽在每次線路中斷後,便立刻派兵搶修。駐防萊蕪的四支隊某部,得知這一情況後,決定在口鎮附近的古城河打一場伏擊戰。7月下旬的一天,四支隊某營在營長鬍念均的指揮下,於夜間9點前趕到古城河東岸,把3個連的兵力部署在河東岸的大路兩旁,將據點的電話線割斷,等待敵人上鉤。果然,第二天上午9點敵人出動了。胡營長命令部隊嚴陣以待,等候殺敵。10多分鐘後,敵人到達古城河邊。他們和往常一樣,偽軍在前,日軍在後,涉水過河。我軍按照專打日軍的作戰計劃,把幾十個偽軍讓了過去,等日軍走到距河東岸40多米的沙灘時,胡營長連打3槍,發出了戰鬥命令。我軍的機槍、步槍、手榴彈一齊開火,霎時間敵人血肉橫飛、屍體遍地,只剩下一個日軍跑回了口鎮據點。這次戰鬥僅用了3分鐘,共消滅30多名日軍,偽軍死傷20餘人。我軍繳獲輕機槍兩挺,擲彈筒兩枚,三八式步槍30多支,子彈3000多發。戰鬥中,營長鬍念均不幸犧牲。此戰過後,敵人膽戰心驚。為避免重蹈覆轍,敵人被迫改變了經過古城村的一段公路。
另外八路也有10分鐘內全殲日軍小隊的記錄。。。。。
順便補充下抗戰時四支隊烈士眾多,僅泰山區就有三千多烈士。


這個話題說多了容易起口水之爭,我只說幾個細節:

第一,有個神劇裡面日軍擺滿了一排日本國足的靈位,這雖然是笑話,其實也並非完全是無稽之談。甲子園歷史前11的名投手當中,光侵華戰爭中就被打死了2個,其中包括「世紀的直球投手」楠本保(排第6)、率縣岐阜商3奪甲子園冠軍的松井榮造(排第11)。

此外有2個更有名的人是被美國人打死的,分別是島清一(半決賽、決賽連續兩場無安打無失分記錄的創造者)、澤村榮治(《灌籃高手》澤北榮治、《鑽石王牌》澤村榮純名字的來源)。

由於甲子園名投手基數當中大多是戰後的,這就可以看出戰前的名投手在戰爭中的傷亡率之高,當然我推測這是因為球員比較身強體壯,所以很容易被拉進一線步兵當炮灰的緣故。

第二,很多人非常熟悉成本華,成本華之死固然很悲慘,但有一點值得注意,將成本華捕獲的那支日軍中隊,此後也幾乎傷亡殆盡,沒有幾個人能活到戰後。

侵華戰爭噩夢般的經歷,一直折磨著山下弘一,過段時間,他都要翻出成本華的照片,一邊看,一邊喃喃自語:「對不起啊,對不起啊……」他試圖通過這種懺悔,來減輕心中的罪惡感,但是,什麼辦法也不能讓他從罪惡感中解脫出來。成本華那輕蔑的微笑,讓他每次接觸,都心驚膽戰。山下弘一告訴方軍,他當時所在的日軍中隊的士兵,到戰爭結束時,已經沒有幾個,大部分都把骨骸丟在了中國的土地上。回到日本後,仍然活著的幾個鬼子兵偶爾談起成本華,都是非常敬佩的語氣。 (特派記者夏顯虎)

這些士兵顯然戰後的態度變成了對侵略非常後悔和懺悔,但原本是不是這樣呢?顯然不是的,從照片上看,這些日本兵當時還嬉笑顏開,或許還覺得成本華是螳臂當車,持嘲笑的態度。之所以改變了態度,就是之後該中隊老兵死傷枕籍的事實,或許這才讓這幾個倖存者意識到了,人生自古誰無死,或輕於鴻毛、或重於泰山的道理。

第三,日軍很多戰役,動輒一個師團乃至旅團就戰鬥傷亡幾千,例如,宜昌戰役中僅一個保安團就打死打傷日軍野戰部隊1000餘人。查日軍編製,這其實是不少的。把日軍一個師團的各個步兵、機槍中隊(在36-45個左右)的人數加上,幾千人的傷亡,可能足夠讓一線野戰步兵部隊傷亡過半甚至接近打光(尤其是日軍部隊不滿員的時候)。這也與上述「一個中隊不剩幾個老兵活著」的情況相符合。

值得一提的是,二戰參戰各軍編製有所不同,西方盟軍、德軍和日軍師級單位是一線戰鬥步兵比重相對較小,而後勤、炮兵、技術兵種人員多,比如日軍一個師團滿編時有時達到數萬。而中國和蘇聯軍隊的戰鬥步兵比重很大。這種編製各有利弊,很難說誰對誰錯,但是對於戰鬥步兵比重小的軍隊,當戰鬥步兵就是很慘淡的事情了,經常外人看起來傷亡並不大的戰役,一線步兵卻呼天搶地。日軍在侵華戰爭中的死亡總數也有所爭議,官方數字是40萬,讀賣新聞社《戰爭-中國侵略》一書則持70萬說。

網上前幾年,以「正視日軍戰鬥力」為名,矯枉過正了,出現了把日軍戰鬥部隊過分神化和超人化的跡象,令人遺憾的是,「五毛美分」派系時常都默許了這種情況的存在,前者可以渲染國府如何無能,後者可以渲染本國人如何低能。以至於有些網文「八年抗戰都是靠美國打的,中國戰場日軍就沒什麼傷亡,日本人仗仗把KMT和TG打得找不著北」,「八百萬軍民,難奈幾個村子裡的日軍小隊和中隊」之說四處橫行,拜託我認為是停止造這種低級謠的時候了。


講一個我身邊的。

43年,抗日戰爭進入到最殘酷時刻。

山東八路軍泰山區抗日根據地被壓縮到萊蕪北部寬10里長30里的山區。

泰山軍分區首任司令員洪濤,次任政委汪洋等大批軍政幹部相繼戰死。困苦的條件下,小傷會拖成重傷,能搶救回來的會惡化犧牲。

當時的山東省委常委老紅軍鍾效培,負傷後被老鄉救下,因缺醫少葯僅僅彌留三天就去世。當時的條件差到對他這樣的危重傷員,百姓也只湊的起一個小被子給他禦寒。

在當時日,偽,頑等敵人的絞殺下,魯中地區的抗日幹部存活周期為五個月至十個月。比冀中地區八路們要稍長些。

即使在這樣的殘酷環境下,該地區廣大抗日軍民仍毫不屈服,湧現出無數英雄。

至今,當地百姓們談起先烈們,話語中十分親切,猶如他們仍在人世,是相熟的自家親戚。

修改:

謝謝大家,泰安的老鄉不少。

知道泰山區的朋友很多,但我要說的並不是現在這個泰山區,現在的泰山區是山東泰安市的主城區,不大。有五個街道,不到四十平方公里。

上文中說的其實是八路軍泰山區抗日根據地,後來升級為實際上是跟魯南、膠東、沂蒙齊名的抗日根據地,大型戰略區。

山東是個丘陵省份,在西南部分,濰坊地區有部分平原,再有就是泰山區的泰萊小平原了。

整個泰山區,四面環山,天然屏障。中部平原,是產糧區,出煤區與交通巷。

泰山抗日根據地,其活動範圍包括博山、萊蕪、新泰三縣和歷城、章邱、淄川、益都四縣的膠濟鐵路以南地區,泰安、寧陽兩縣的津浦鐵路以東地區。西控津浦鐵路,北扼膠濟鐵路,東、南兩面俯瞰淄博、新汶兩大煤礦區,戰略地位十分重要。

當時的山東省委機關都駐在這裡,後來惡化後,才轉向沂蒙地區。在當時,泰山區的戰略地位比沂蒙根據地都高,因為沂蒙地區不產糧。

而且,也是42之前山東八路手裡唯一一個可以控制襲擾膠濟線的根據地,這是因為東邊的地形太平坦,敵人勢力過於強大,膠東的八路當時還在悶聲發展期。

泰山區的來源也很純正。核心力量就是38年1月徂徠山起義的四支隊。(起義的當天,萊蕪縣城被日軍佔領)要知道,39年山東才來了羅政委的115師 ,可見當時我黨在這個區域的基礎有多好。我在舉個例子,說明一下泰山區當時的強盛:40年至41年,萊蕪掀起了抗日從軍熱潮,在北部山區,參軍率達到了13%。這個概念,懂歷史的朋友們能夠理解。

到42年,整個泰山區抗日根據地,發展到了鼎盛時期,抗日政權建立到了村一級,每個縣都有營規模的縣大隊,軍分區有基幹部隊,還有山東縱隊第四旅的正規軍長期駐紮作戰。每個鎮鄉甚至到大村,都有民兵隊,兒童團。工會、農會、婦救會紛紛建立,泰山區自己開辦《泰山時報》,開設野戰醫院,軍政幹部培訓院、發行貨幣萊蕪農民合作券,跟同時期的北海銀行貨幣同等效力,甚至流通範圍更廣。。。

我說這些美好的,是為了襯托接下來的慘烈。

42年來了。

一夜之間,日軍忽然有兵了。

原來半晚上就能砸下來的炮樓現在砸不下了,犧牲不少人跑個幾十里路還甩不掉。咋了?

日本跟重慶談妥了唄。

抗戰進入相持階段,不知道怎麼搞得,華中華南戰場上的日本人就輕鬆多了,從南邊調回了不少部隊對敵後的根據地進行掃蕩了。

42年到44年。

是山東抗戰史上黑暗的日子。

泰山區從原來的覆蓋四個縣、影響五個縣的魯中紅旗,被壓縮到萊蕪北部山區的狹窄區域。

同時期的山西河北,已經有了一槍就能打穿的根據地。泰山區強點,兩槍。

地盤的縮小就不說了,人員的大量犧牲才是乾脆的割民族的肉。

萊蕪有個八路墳,日偽軍把抓到的八路軍抗日人員殺害後所埋,萊蕪黨史記載是160多人。

這僅是一個縣的一處掩埋地。

僅在吉山戰鬥一處,就有263名民兵犧牲。

泰山軍分區的首任司令員、徂徠山起義的領導人洪濤司令,犧牲時年僅26歲。艱苦到活著的時候身體里一直有個彈頭,三年多了無法取出。

政委汪洋,也是泰山地委書記。在軍政幹部培訓班上課的時候被敵人突襲,為了掩護機關和群眾,與警衛員主動出擊,反方向吸引敵人,最終打光子彈,戰死在河溝里。他的宣傳部長後來做了省委書記的高啟雲同志,晚年確診為肺癌後,拖著病體為他修建紀念碑。

四旅旅長、菩薩司令廖榮標,被敵人重重圍困,辛虧群眾接應才突圍而出。自己的小兒子出生後無法照顧,只能送給當地百姓撫養。

政治部主任、開國少將歐陽平,被敵人死追不放,也是當地群眾把他藏進山裡十幾天,才躲過去,重新歸隊。

民兵劉俊林,被敵人包圍後,不做俘虜,捨身跳崖,英勇犧牲。

戰地醫院、報社、郵局,等等,都被掃蕩,無數官兵、群眾被殺害。

到44年,僅萊蕪一縣,日偽軍、會道門的碉堡炮樓就達157個之多,當地群眾,被日軍報復性略作勞工送去東北挖煤。

再到抗戰結束,泰山區的黨政軍建設都沒恢復鼎盛期。當然重心已經到了沂蒙與膠東地區。

六十多年過去了,一切早已煙消雲散。只不過當地老百姓罵人時常說一句話:

「修改:

謝謝大家,泰安的老鄉不少。

知道泰山區的朋友很多,但我要說的並不是現在這個泰山區,現在的泰山區是山東泰安市的主城區,不大。有五個街道,不到四十平方公里。

上文中說的其實是八路軍泰山區抗日根據地,後來升級為實際上是跟魯南、膠東、沂蒙齊名的抗日根據地,大型戰略區。

山東是個丘陵省份,在西南部分,濰坊地區有部分平原,再有就是泰山區的泰萊小平原了。

整個泰山區,四面環山,天然屏障。中部平原,是產糧區,出煤區與交通巷。

泰山抗日根據地,其活動範圍包括博山、萊蕪、新泰三縣和歷城、章邱、淄川、益都四縣的膠濟鐵路以南地區,泰安、寧陽兩縣的津浦鐵路以東地區。西控津浦鐵路,北扼膠濟鐵路,東、南兩面俯瞰淄博、新汶兩大煤礦區,戰略地位十分重要。

當時的山東省委機關都駐在這裡,後來惡化後,才轉向沂蒙地區。在當時,泰山區的戰略地位比沂蒙根據地都高,因為沂蒙地區不產糧。

而且,也是42之前山東八路手裡唯一一個可以控制襲擾膠濟線的根據地,這是因為東邊的地形太平坦,敵人勢力過於強大,膠東的八路當時還在悶聲發展期。

泰山區的來源也很純正。核心力量就是38年1月徂徠山起義的四支隊。(起義的當天,萊蕪縣城被日軍佔領)要知道,39年山東才來了羅政委的115師 ,可見當時我黨在這個區域的基礎有多好。我在舉個例子,說明一下泰山區當時的強盛:40年至41年,萊蕪掀起了抗日從軍熱潮,在北部山區,參軍率達到了13%。這個概念,懂歷史的朋友們能夠理解。

到42年,整個泰山區抗日根據地,發展到了鼎盛時期,抗日政權建立到了村一級,每個縣都有營規模的縣大隊,軍分區有基幹部隊,還有山東縱隊第四旅的正規軍長期駐紮作戰。每個鎮鄉甚至到大村,都有民兵隊,兒童團。工會、農會、婦救會紛紛建立,泰山區自己開辦《泰山時報》,開設野戰醫院,軍政幹部培訓院、發行貨幣萊蕪農民合作券,跟同時期的北海銀行貨幣同等效力,甚至流通範圍更廣。。。

我說這些美好的,是為了襯托接下來的慘烈。

42年來了。

一夜之間,日軍忽然有兵了。

原來半晚上就能砸下來的炮樓現在砸不下了,犧牲不少人跑個幾十里路還甩不掉。咋了?

日本跟重慶談妥了唄。

抗戰進入相持階段,不知道怎麼搞得,華中華南戰場上的日本人就輕鬆多了,從南邊調回了不少部隊對敵後的根據地進行掃蕩了。

42年到44年。

是山東抗戰史上黑暗的日子。

泰山區從原來的覆蓋四個縣、影響五個縣的魯中紅旗,被壓縮到萊蕪北部山區的狹窄區域。

同時期的山西河北,已經有了一槍就能打穿的根據地。泰山區強點,兩槍。

地盤的縮小就不說了,人員的大量犧牲才是乾脆的割民族的肉。

萊蕪有個八路墳,日偽軍把抓到的八路軍抗日人員殺害後所埋,萊蕪黨史記載是160多人。

這僅是一個縣的一處掩埋地。

盡在吉山戰鬥,就有263名民兵犧牲。

泰山軍分區的首任司令員、徂徠山起義的領導人洪濤司令,犧牲時年僅26歲。艱苦到活著的時候身體里一直有個彈頭,三年多了無法取出。

政委汪洋,也是泰山地委書記。在軍政幹部培訓班上課的時候被敵人突襲,為了掩護機關和群眾,與警衛員主動出擊,反方向吸引敵人,最終打光子彈,戰死在河溝里。他的宣傳部長後來做了省委書記的高啟雲同志,晚年確診為肺癌後,拖著病體為他修建紀念碑。

四旅旅長、菩薩司令廖榮標,被敵人重重圍困,辛虧群眾接應才突圍而出。自己的小兒子出生後無法照顧,只能送給當地百姓撫養。

政治部主任、開國少將歐陽平,被敵人死追不放,也是當地群眾把他藏進山裡十幾天,才躲過去,重新歸隊。

民兵劉俊林,被敵人包圍後,不做俘虜,捨身跳崖,英勇犧牲。

戰地醫院、報社、郵局,等等,都被掃蕩,無數官兵、群眾被殺害。

到44年,僅萊蕪一縣,日偽軍、會道門的碉堡炮樓就達157個之多,當地群眾,被日軍報復性略作勞工送去東北挖煤。

再到抗戰結束,泰山區的黨政軍建設都未恢復鼎盛期。當然這個時候,重點已經移到膠東與沂蒙了。

六十多年過去了,一切早已煙消雲散。只不過當地老百姓在罵人時會經常說一句這樣的話:

「XX,你咋比小日本還壞?」

朋友,小日本有多壞?

你還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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