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鴻章奏摺里所說的,數千年未有之變局,到底指的是什麼?

首先本人是理科生,歷史只是高中的選修而已,記得當時老師講到晚清的時候,說到李鴻章給皇帝的奏摺寫道,三千年未有之變局。老師解釋是中國處於半殖民地半封建社會,這是三千年未有的,當時忙著高考一直沒有深研究。上大學直到讀研後,發現三千年未有之變局絕非如此簡單,中國較早的史書通常會這麼寫,一個君主勵精圖治,三年大治,而到了晚清,晚清中興不可謂不強盛,卻在甲午一戰徹底慘敗,不是說三年勵精圖治就可以大致么?回到今天,改革開放三十餘載,國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依然比不了西方發達國家,按史書的說話,大治10餘次了,怎麼還是沒有達到小康的社會呢。後來,我在想三千年來的冷兵器時代,君主只要能讓老百姓吃兩頓飯,就算大治了。可是,到了晚清,吃飽飯的大治已經遠遠落後於西方發達國家,整體民眾的素質才是真正的大治,上次看報道說2005年中國人均學歷素質低於日本1905年,整整落後一百年。這就能解釋為什麼蔣介石帶走那麼多黃金,日本卻發展的比台灣好得多,國民素質是三千年未有之變局。
個人一點想法,希望強大的知乎可以給我更滿意的答案。謝謝


大家別想那麼多。。。李鴻章沒大家想的那麼先知先覺,他說這話是和左宗棠爭經費呢。。。

左:塞防為上,西域瀚海,數千年帝國之大患也。
李:海防為上,夷自海來,數千年未有之變局也。


最大的變化是,以前入侵者都是在文明層次上比較落後的民族,僅僅是因為一些歷史偶然獲得了強大的戰爭能力,一旦進入和平時期馬上就會被中華文明趕走或者同化。

而中國與西洋比,中國是野蠻民族,西洋是先進民族,雙方交戰,西方動用的社會資源更少,戰鬥力更強,那麼雙方的國力差距之大就可想而知了。而且歷史上入侵者攻入京城主動退出者屈指可數,即使有也是劫掠一空,英法聯軍卻對北京城興趣有限,僅僅捲走了皇帝家裡的手辦和正版漫畫,連故宮都沒逛就走了,可見中國在洋人眼中已經墮落到了啃老死肥宅的境地——這才是對中國的致命一擊

中華文明的同化力和堅強性很大程度上來自世界中心的自我定位,一旦放棄世界中心的定位,那麼中國在自己的邏輯體系中就失去了執政的合法性(反正洋人確實是把周邊國家和中國同等對待的)。咸豐皇帝寧可死在荒郊野外也不願以國與國的關係平等對待洋人,可見事情的嚴重性。

嚴格來說,這時的中華帝國,與勞改營中的溥儀已經沒有任何本質的區別,甚至都不能安心地當一個老百姓,而是淪為需要改造的落後分子。據說溥儀晚年最憤怒的是有人說他沒有改造好,我國現在最恨的就是有人覺得我國還有封建殘餘。從這點來說,中堂憂慮的內容無比正確。


中堂的&<籌議海防折&>第四段不寫的很清楚么。
何以言之?歷代備邊多在西北,其強弱之勢、客主之形皆適相埒,且猶有中 外界限。今則東南海疆萬餘里,各國通商傳教,來往自如,聚集京師及各省腹地, 陽托和好之名,陰懷吞噬之計,一國生事,諸國構煽,實為數千年來未有之變局。 輪船電報之速,瞬息千里!軍器機事之精,工力百倍;炮彈所到,無堅不摧,水 陸關隘,不足限制,又為數千年來未有之強敵。外患之乘,變幻如此,而我猶欲 以成法制之,譬如醫者療疾不問何症,概投之以古方 ,誠未見其效也。

複製粘貼,摺疊我吧。


這句話,和當年開爾文的那句「物理學……晴朗的天空……兩朵烏雲」差不多:當事人壓根沒想太多;但後來卻一語成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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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我們要嘗試回到過去,弄明白當時人們的想法。

中國過去是個「停滯的社會」;說自春秋戰國以來毫無長進,這話是多少有點誇張,但誇張程度不大(考慮當年的諸子百家的話……恐怕說倒退都不算誇張)。

這是由於秦之後,中國重農抑商,再加上官本位等等惡習,「奇技淫巧」毫無地位,自然難以傳承,更難以發展——甚至,至今這都還是中國社會之痼疾,坑害著國內幾乎所有做實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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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回到李鴻章身上,這個痼疾就體現在:他只能看到「師夷長技以制夷」。

——蠻夷還是蠻夷,只是「運氣好」,在殺人手段上有所長而已。

所以,他的洋務運動,也只是「偷師學藝」的眼界水平,以為一旦培養出了同樣能造洋槍洋炮的中國手藝人,一切自然就回歸「正軌」了。

所以呢,他這句話,真的沒想太多。只是「過去沿長城布防,現在要組建海軍了」,

就好象當年開爾文真的以為光電效應之類東西,真的不過是一塊小小的烏雲一樣——卻不知在後人看來,那已經是足以搗毀一切、席捲一切的心腹之患了。

然而……後人再著急,那也沒有卵用。我們只能看著他,不緊不慢的邁著方步……然後跌下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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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看到的,是洋人其實已經摸索出了一整套體系。這套體系能夠促進科學技術的傳承與發展——這套體系最可怕的地方在於其發展速度:一戰時的武器裝備,僅僅短短21年之後,再拿到二戰戰場上,就成了笑話。

事實上,這個可怕的事實,直到現在,都還有很多很多人壓根看不懂、甚至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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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年的北洋水師,買的可都是當時英、德等國最先進的武器,實力遠東第一;哪怕拿去和歐洲列強比,也毫不遜色:實力全球第七。

中國地大物博啊,現在中東那能叫富?呵呵。

真有錢,真有底蘊,要不也隨手組建一支世界第七的海軍來看看?

嗯,有了如此強力的海軍,危機「顯然」已經過去了。

——眾位愛卿,該幹嘛幹嘛去吧。誰敢再危言聳聽,惹我不痛快,我就讓他一輩子不痛快!

這支強力海軍,就這樣在不知不覺中迅速落後、迅速變成了不堪一擊的魚腩。

因為當時的中國領導人,對技術進步毫無概念,壓根就沒想過,「奇技淫巧」還有升級換代一說。

他們壓根不明白,自己面對的,是怎樣的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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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慈禧他們知道甲午海戰中國會慘敗;如果慈禧知道清朝會在不久後無聲無息傾覆;如果慈禧知道自己的屍體都不能入土為安,要被孫殿英扒出來並把墓穴洗劫一空……那她絕不會有心思挪用軍費為自己慶壽;而會像現在的果粉一樣,盯著每一艘新戰艦、每一項新技術,第一時間搶購——雖然這並不能治本,但終歸能為中華民族爭來稍微多一些的時間。

倘若她還能對這些事物背後的規律有一丁點起碼的了解,那麼變法維新、君主立憲這檔子事,她會比戊戌六君子更加積極,更加激進。

但她不知道。

對西洋帶來的新奇事物,她和一班子朝臣一樣,都沒有半點概念,完全不知道事態已經緊迫到火燒眉毛的地步了;甚至等火燒掉眉毛了,她也完全不知道究竟是哪錯了——或許,義和團真的有辦法破了西洋邪法?

——我們老祖宗留下來的,一切都是好的;只是我們運氣不佳,沒「撿到」洋槍洋炮這個「神器」而已;那麼倘天不亡中華,當會降下什麼能夠剋制洋槍洋炮的神物?

可惜,義和團不中用。

那怎麼辦呢?

買買買!土豪嘛,別的沒有,就是錢多。

連生產線什麼的都把它買進來,咱自己造——不就是點奇技淫巧嗎,砸倆錢弄進來,再雇些賣力氣的苦哈哈進去幹活,要啥沒有?

此所謂「洋務運動」。

1890年:滿清官員試射德國新型克虜伯大炮-歷史之家

如果說中國改革開放二十年後,網上的一些同胞就感覺良好,躊躇滿志的話,那洋務運動三十年後中日的實力對比就更值得驕傲了,當時的清政府的歲入可不象今天一樣與日本有好大一段距離,而是日本歲入的1.5倍!我想有一個數字很能說明問題:1872年,李鴻章主持在上海建立了輪船招商局,這是洋務派創辦的第一個民用企業。招商局開辦僅三年時間,就為清政府回收了一千三百多萬兩白銀,這是「經濟改革」的成就,而相比之下,直到1894年,中日爆發甲午戰爭,日本政府的總年收入才八千萬日元。

段祺瑞(左二)及其同學一起發射與胡里山炮台同樣口徑(280毫米)的克虜伯大炮

清廷皇帝特使洪春(左八)與段祺瑞(右三)及其留學生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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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此時,終於有越來越多的人看清了:真正的、數千年未有之變局,根子就在體制上。

不改變體制,不能自己造血、創新——最先進的設備買來之日,就是全面落後之時。

更準確點說,不拋棄「把其他一切都斥為奇技淫巧」、「信奉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聖賢書)」這種傲慢,不把官本位傳統掃除,不去提拔那些「會做事、善做事、做實事」的人,不能實實在在的讓「做實事」的主事……

那就只是刻舟求劍。

好不容易買來的第一代生產線我們還沒玩轉,別人的第三代技術都已經出來了。

過去的官僚體制不改變,就不可能有技術積累。

所以,必須廢科舉:因為科舉是一個以讀聖賢書來評判人的單一標準。這個標準使得中國數千年來,只能局限在「聖賢書」的水平上——也就是春秋戰國時代的水平上——不得寸進。

何止是不得寸進。當年百家爭鳴,其後兩千年萬馬齊喑——這不是大踏步的倒退,又是什麼?

換句話說,以科舉為核心的體制,其目的是恆定思想、杜絕變化;然後再在百世不變的人群之中,推行經過實踐考驗的「祖宗家法」。

所以,思想不可發展,發展了就難以照過去的經驗治理;提高生產力的「奇技淫巧」必須打壓,否則生產力會改變生產關係,也會導致過去的經驗作廢,進而造成社會崩潰;甚至,哪怕是「承平已久」本身,都會導致土地被自然兼并:這點衝擊,都是這個僵死的制度所不能承受之重,以至於中國社會只能「一亂一治」(土地的自然兼并/集中導致無法適應僵死的制度,於是戰亂;戰亂重現打散土地,恢復到僵死的制度所擅長治理的狀態,於是盛世開始;盛世又導致土地自然兼并……周而復始——周圍的少數民族還不如我們,他們打破不了這個循環:與其說他們是被我們同化,不如說是他們被我們這個僵死的制度綁架,又缺乏從綁架中逃離的底蘊)。

科舉製造了僵死的思想、僵死的思想只能遵循舊有的僵死制度;僵死的制度保證了科舉的崇高地位……

這個怪圈,就製造出了一個龐大的、停滯了兩千年的帝國。

一個東亞文化圈最先進、最開化的……停滯帝國。

但遭遇西方列強時,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我們已經不是那個領先周圍世界數千年的先進民族,怎麼作死、怎麼不思進取,都還是先進的。

甚至,我們都不僅僅是被超越了;更可怕者,是超越者自身都還在不斷加速前進——我們奮力跟都跟不上,何況我們的傳統、我們的文化還要求我們必須停滯?!

想想看,如果大清國門一直未開,到了二戰、甚至到了現在才被侵略,那會是怎樣的恐怖。

我們已經不可能繼續停滯、然後繼續套用「祖宗家法」了。因為停就是死。

我們必須動起來;不光要動起來,還得讓自己的思想、科技的發展速度能跟上甚至超越西方。

否則,我們就永遠是落後的野蠻人。

但,一旦動起來,舊的、專為「停滯的帝國」量身打造的制度,就只是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它連土地兼并這點小小的衝擊都適應不了;它視商業為洪水猛獸;但它還敢認為一切聖賢書之外的知識都是奇技淫巧……

不改變這個制度,一切都是空談。

顯然,首先就必須廢掉鉗制思想的科舉,才可能解放思想,重現春秋戰國百家爭鳴之盛況。

並且,要提高商人以及「奇技淫巧」者的地位;同時,必然的,要降低那些夸夸其談的「父母官」的地位——乃至「受命於天」的皇帝的地位。

因為後者,才是工業社會裡,夸夸其談的廢物——而過去被視為寄生蟲的商人、低級姦猾的「奇技淫巧」者、粗鄙的農民,才是做實事的人才,才是社會科技水平的推動者、推廣者以及實踐者。

這顯然是對過去治國之道的徹底顛覆。

但,不完全扭轉它們,就不足以使得停滯了兩千年的社會再次前進。

而一旦社會不能前進,砸再多錢進去都只是泡影——大清一年的所有產出,拿到現在,換得了幾個iPhone?

——我們已經不是簡單的落後,而是完全走錯了路。
——一旦國外機械化農業發達,我們甚至連農業國這個頭銜,都要變得名不符實;那麼哪還有餘力去購買三天兩頭更新換代的武器裝備?

這些,是燃眉之急,一刻都不能耽誤。

——事實證明,只需稍有遲疑,滿清就滅亡的無聲無息;再稍有耽誤,當年跟著中國混的日本就打了過來,僅拿出1/4不到的實力,就在我們的土地上肆虐了8年(日本海軍為主,海軍去了太平洋,這就去了1/2強;然後陸軍跟著海軍佔領東南亞以及太平洋諸島,這又去了差不多一半:最終用以侵略我國的兵力,1/4絕對說多了,說1/5恐怕都還是給自己臉上貼金)。

——而日本,就恰好是個相反的例子:它和當時的中國一樣落後,甚至還被我們新買的定遠欺上門(長崎事件_百度百科);但正是這次事件,日本被打醒了。這才改革體制,奮起直追,中國遂有甲午之敗。

能把一個小小的日本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變得如此恐怖,西方先進位度之可怕,可見一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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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勢如此緊張、險惡,現在讀來,還有喘不過氣之感——於是,當我們看到「數千年未有之變局」這句話時,自然覺得驚心動魄。

然而,事實上,如你所見,李中堂當時,是壓根想不到這麼多的——在他看來,大概也就是「我們對著長城擺了幾千年的pose,現在要換個姿勢了」。


飄洋過海來打你,三千年中見所未見。


@孟德爾 老師的答案是比較到位的概括,但沒提到具體因素。要深究一下的話,可說的內容太多了。

要正確理解李鴻章的這句話,就要把眼光放到世界範圍去看。19世紀下半葉清帝國面臨的狀況的確如李鴻章所說,是數千年未有之變局。因為西方列強紛紛在19世紀初期開啟了工業革命,20~30年代開始了大力發展,50~60年代主要的歐洲列強基本都已經進入了資本主義迅猛發展的年代。

例如1848~1860年的12年間,作為工業時代的象徵,法國的鐵路從1800公里發展到9000公里,1870年更是達到17500公里。也就是說,鐵路維繫的重要標誌:城市,在這短短的半個世紀里被洶湧的人潮迅速填滿得到了巨大發展。這標誌著農業和畜牧業為基礎的社會被顛覆,並誕生了新的工業階層——工人和資本家。現代社會的雛形終於出現了(熟悉西方城市史的知友們應該記得倫敦人口正是在這時第一次超過古羅馬人口,以及巴黎在這時進行的城市大改造)。

同時,這個時代也是民族主義得到長足發展的時代。十九世紀之前的歐洲,大多只有鄉土、宗教的觀念,而無國家概念,鄉民和騎士向自己的領主而非國王效忠。隨著工業革命瓦解了社會底層結構,隨之而來的諸多政治改革則將法國大革命的成果迅速擴大。民族主義思想下的社會動員力,加上工業社會的產能,無論從兵員質量還是武器質量上都形成對傳統中世紀國家及殖民地的壓倒性優勢。

那麼中國當時的情況呢?

18世紀末的馬嘎爾尼曾到中國訪問尋求新的市場,皇帝故意安排他們路過鎮江展示了清朝的武裝力量。但馬嘎爾尼看到的卻是瀕臨倒塌的城牆和裝扮滑稽誇張的士兵。「除了在重大場合身著制服外,他們平時穿的同普通百姓一樣。他們更多是在和平時期起作用,但缺乏戰爭要求的勇氣和紀律。」

由此英國人認為一旦開戰,將可以輕而易舉地在這個國家登陸。除此之外,使團還輕易地從官員們的介紹中推算出了清國的財政收入規模和軍事規模。馬嘎爾尼們的觀點是如此肯定,「以至於為半個世紀之後在有些地方遭到英勇的抵抗而感到意外」。而陪同使團的總兵王炳卻向朝廷寫道:「其經過各營汛墩台並兵俱一律整肅威嚴,該貢使及隨從人等俱甚安靜。」百年之後看來如此諷刺。

由此不難想像,「很早以前財富的增長就已停滯的中國」(亞當斯密語),在半個世紀之後,面對數個文明程度凌駕於己的國家蜂擁而至,頤指氣使,卻一個都無力驅逐的心情。這的確是自古就是東亞霸者的中華所不能想像的景象。這憂患景象的背後,實是巨大文明落差帶來的恐懼和不安。李鴻章作為那個時代中華官僚中視野最廣闊、經歷最豐富、體會最深切者,無疑對此理解至深,故有此語。


簡單的說就是:
傳統的外族入侵可以納入「夷夏體系「
但是西方是個大bug——蠻夷是低生產力的,而顯然清朝被大英在效率上碾壓了。
然後就兩眼一抹黑,三千年變局了。
PS:最直觀的一個例子就是胡林翼看到汽船那次。。


不必理外界的看法,記住你祖宗的話: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

連這個都做不到,談什麼華夏正統。


梁啟超所著《李鴻章傳》第五章:

同治十一年五月複議製造輪船未可裁撤折云:

  臣竊惟歐洲諸國,百十年來,由印度而南洋,由南洋而中國,闖入邊界腹地,凡前史所未載,亘古所末通,無不款關而求互市。我皇上如天之度,概與立約通商,以牢籠之,合地球東西南朔九萬里之遙,胥聚於中國,

此三千餘年一大變局也

西人專恃其槍炮輪船之精利,故能橫行於中土,中國向用之器械,不敵彼等,是以受制於西人。居今日而曰攘夷,日驅逐出境,固虛妄之論,即欲保和局守疆土,亦非無具而能保守之也(中略)士大夫囿於章句之學,

而昧於數千年來一大變局

狃於目前苟安,而遂志前二三十年之何以創鉅而痛深,後千百年之何以安內而制外,此停止輪船之議所由起也。臣愚
以為國家諸費皆可省,惟養兵設防練習槍炮製造兵輪之費萬不可省。求省費則必屏除一切,國無興立,終不得強矣。


光緒元年,因台灣事變籌畫海防折云:

  茲總理衙門陳請六條。目前當務之急,與日後久遠之圖,業經綜括無遺,洵為救時要策。所未易猝辦者,人才之難得,經費之難籌,畛域之難化,故習之難除。循是不改,雖日事設防,猶畫餅也。然則今日所急,惟在力破成見,以求實際而已。何以言之?歷代備邊,多在西北,其強弱之勢,主客之形,皆適相埒。且猶有中外界限。今則東南海疆萬餘里,各國通商傳教,往來自如,麇集京師,及各省腹地,陽托和好之名,陰懷吞噬之計,一國生事,諸國搆煽,實惟數千年來未有之變局。輪船電報之速,瞬息千里,軍器機事之特,工力百倍,

又為數千年來未有之強敵

外患之乘,變幻如此,而我猶欲以成法制之,譬如醫者療疾,不問何症,概投之以古方,誠未見其效也。庚申以後,夷勢駸駸內向,薄海冠帶之倫,莫不發憤慷慨,爭言驅逐。局外之訾議,既不悉局中之艱難,及詢以自強何術,禦侮何能,則茫然靡所依據。臣于洋務,涉歷頗久,聞見較廣,於彼己長短相形之處,知之較深。而環顧當世餉力人才實有未逮,又多拘於成法,牽於眾議,雖欲振奮而未由。易曰:窮則變,變則通。蓋不變通則戰守皆不足恃,而和亦不可久也。

梁啟超對此的評論:

由此觀之,則李鴻章固知今日為三千年來一大變局,固知狃於目前之不可以苟安,固嘗有意於求後千百年安內製外之方,固知古方不以醫新症,固知非變法維新,則戰守皆不足 恃,固知畛域不化,故習不除,則事無一可成,甚乃知日後乏才,且有甚於今日,以中國之大,而永無自強自立之時。其言沈痛,吾至今讀之,則淚涔涔其承睫焉。夫以李鴻章之忠純也若彼,其明察也若此,而又久居要津,柄持大權,而其成就乃有今日者,何也?則以知有兵事而不知有民政,知有外交而不知有內治,知有朝廷而不知有國民。

。。。。

雖然,事易地而殊,人易時而異。吾輩生於今日,而以此大業責李,吾知李必不任受。彼其所謂局外之訾議,不知局中之艱難,言下蓋有餘痛焉。援春秋責備賢者之義,李固咎無可辭,然試問今日四萬萬人中,有可以Cast the first stone.之資格者,幾何人哉?吾雖責李,而必不能為所謂拘謹之儒,取巧之士,囿於章句,狃於目前者稍寬其罪,而又決不許彼輩之隨我而容喙也。要而論之,李鴻章不失為一有名之英雄,所最不幸者,以舉國之大,而無所謂無名之英雄以立乎其後,故一躍而不能起也。吾於李侯之遇,有餘悲焉耳。


自此章以後,李鴻章得意之歷史終,而失意之歷史方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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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能告訴我手機怎麼加粗字體?


比較日本與亞洲四小龍、或者日本加亞洲四小龍與大陸、或者亞洲四小龍與大陸,以國民素質為基礎,其實都沒有意義。日本雖然作為戰敗國,並沒有黃金儲備,但是它有好幾件事亞洲四小龍比不上:一、戰爭形成的工業基礎;二、冷戰的形勢中它在前沿;三、美國對日本的全力扶持,戰後每天大量的美元注入。別忘了,即便戰後大量的美元注入情況下,日本都餓死過人(參見:Some of the Serious Conditions in Japan after WWII)。

近兩百年,自從進入工業和資本主義時代以來,每當有一種新興技術出現時,就會出現一些新的巨頭把舊的巨頭輪換掉,除非產業本身一百多年都存在,比如銀行,不然很少有產業在新的技術衝擊下還能生存下來的。比如在矽谷,這種現象非常頻繁,經常看到的現象是一個startup突然趕超了一個巨型的公司,為什麼呢?因為新的公司可以圍繞新的技術去形成新的文化氛圍,但老牌大公司需要轉型成新的文化氛圍去適應新的技術是很難的。比如微軟在OS上壓倒了IBM,谷歌在搜索上又壓倒了微軟,只有蘋果作為一個跟微軟差不多老的公司在手機平台上壓倒了其它公司,直接讓黑莓和諾基亞變成可有可無的公司,為什麼呢?因為蘋果轉型成功了,誰讓它轉型成功的呢?一個獨裁者喬布斯。

中國面臨的三千年未有的格局是什麼呢?技術時代的更新以及其帶來的工業社會對農業社會結構的衝擊,這需要中國在經濟結構上轉型。事實上從洋務運動開始,中國的管理者們已經看到了這一點,但這個轉型的真正完成是在文化大革命以後,加上改革開放試點的十年,中國的這個轉型花了150年。老牌公司轉型難,老牌帝國轉型卻更難。中國轉型慢,被人打了一百多年,奧斯曼帝國沒轉過來就土崩瓦解了。至今沒有轉過來的是印度,慢吞吞地讓人看著都著急。

八大工業國和亞洲四小龍的發展,一是因為二戰以後的資源分配,第二個原因正是因為以前的經濟結構不象中國這麼根深蒂固,歐洲通過法國大革命瓦解了地主階級,美國通過南北戰爭,而日本更快,電影《最後武士》(the last samurai)就是反映了這種轉型中的陣痛。而亞洲四小龍更屬於完全新建的startup,當然比中國大陸這種老牌帝國更容易進入資本主義時代。

所以老牌帝國要轉型是很難的,就象成功的大公司轉型是很難的,但是一旦轉型成功,其活力是相當驚人的,蘋果和中國30年的改革開放都證明了這一點。


農業文明對上了工業文明。
不管戰爭策略怎麼調整,軍權政權財權如何調整,中央地方如何協調,滿漢民族如何相處,都無法改變清朝面對列強將會覆滅的結局。


書記的答案說了一部分,但還不完全,事實上這種變局並不只是有些人發現了戰勝我們的外族是文明的,而是因為很多人發現他們比我們更文明,事實上在很長時間裡,清朝的許多官員心目中的西方並不是我們課本中看到的只是船堅炮利,文明不如中華。大家知道,美國有塊清朝官員徐繼渝贈送的石碑,上邊對華盛頓的溢美和美國民主制度的稱讚,可以說是無以復加了,「泰西古今人物,能不以華盛頓稱首哉?」大家注意,此石碑所成的年代是十九世紀五十年代(1848年左右)這時的美國可不是什麼世界霸權,估計連世界強國都排不上,老徐稱讚的,就是美國的文明(暫時挖坑)


因為幾千年來,中央王朝面臨的最大外部危機都來自北方游牧民族的入侵,而從英國用武力敲開中國國門的這一刻開始,前者這一持續了上千年的威脅轉而為工業革命,海洋時代,以及更先進的社會制度———資本主義所帶來的衝擊代替。

此為中國三千年未有之變局。


很簡單,數千年的農業文明遭遇了工業文明的強有力挑戰。

由此而帶來的政治,軍事,科技,經濟,乃至社會治理上的挑戰,都是農業社會在數千年中從未遇到過的。以前雖然也有游牧文明挑戰,但是基本上生產力水平和社會結構都相差不大。也就是所遇到的挑戰仍然在統治者和社會上層的可理解範圍之內的。而且史書上都有先例,每次遇到的問題其實都只是輪迴而已。

然而工業文明是個異類,從農業文明的角度看,工業文明就是外星人一樣的存在。不僅無法對付,簡直就無法理解。以前面對游牧文明或者外族入侵的挑戰,只要動員全國之力,任用有志之士,還是能搏一搏的,輸也輸的明白。然而這次面對工業文明,農業文明第一次遇到了完全束手無策的局面。農業文明是全方位地落後於工業文明。

以後的事就不用說了,大多數落後的農業國家紛紛崩潰,淪為先進工業國的附庸,在最危急時候,中日甚至都有著名人物發出了與白人混血改進人種的呼聲。。。這種挑戰不可謂不強有力。

另外需要注意的是,幾乎其他所有農業國的先進人物都發出了「從未有過變局」「從未遇到的危機」的聲音。伊斯蘭文明不可謂不頑強,在如此強大的壓力之下,土耳其也被凱末爾強行世俗化了。


這句話說在近代,但不連同古代史一起理解是不完整的。推薦題主值得看一下吳曉波的《浩蕩兩千年》,整個讀完應該對這句話有比較明確的認知了…如果時間不夠可以看看《歷代經濟變革得失》


地球一體化的時代來臨了。搞多少條長城都鬼沒用了。


首先,中國歷史上的「大治」絕不是吃飽飯這麼簡單。
然後,現代的「大治」也絕不是提高民眾素質這麼簡單。

「大治」,應該是整個社會結構的建立、並得到每個國民發自內心的認可。這種認可,就是「素質」。你按照現代的標準看,當然農村人、古人素質是低的,因為他們不懂「公德」,不懂「法律」。但是,古人理想中的「大治」的盛世,哪怕再沒有受過教育的人也應該懂得忠孝節義,這是最關鍵的,而這方面的「素質」現代人和西方人是無法企及的。

中國古代是依靠熟人之間的倫理、人情構建的社會,「仁」是根本,「禮」為主要表現,「法」只是輔助。而一個現代社會,則主要是依靠互相不了解的生人之間、以及人與社會之間構建的「契約」,「法」是主要表現,「禮」在其次。
你看三國演義,劉關張肯定都是講信用的人,可是他們為什麼不簽個合同,而非要結成兄弟呢?因為手足情、君臣義在當時是最靠譜的,「合同」這種法制觀念的東西完全就是陌生人之間才會有的,會造成人的疏離感。
而現代老闆聘員工,即使老闆和員工都是講感情的,也得有勞動合同,為什麼不能結拜成兄弟或者發個誓之類的?因為現代社會有大量生人和生人之間的關係,利益糾紛複雜,人際關係複雜,必須「公事公辦」。

社會結構、社會組織翻天覆地的變化,導致所有人的觀念要革新,所有有素質的人變得沒素質,難道不是3000年未有之局嗎?

時至今日,這個變革也沒有完成。別說大陸了,台灣怎樣?日本怎樣?日本算東亞最西化的了,可是日本人還是很講禮法,很多傳統的方面與現代社會是格格不入的,因此日本人很多方面都充滿了矛盾。整個東方社會其實離西方那種人際關係疏離、平等、高度講究法制的社會都還很遠。
其實除了白人國家和以色列之外,到現在為之地球上還沒有任何一個地方通過「西化」建成過那種社會。西方那樣一個社會是通過幾千年的文化積澱演變出來的。因此,我們也不必盲目地追求西化。順其自然最好,改革開放後的巨大變革就是就是「順其自然」產生的,並沒有暴力的革命。順其自然發展下去,或許會是中國傳統社會與現代西方社會的融合。


中國古代的制度或者說意識形態是,天子受天命,居中國,知天下。用白話文來講,就是。中國是古代中國人認為的唯一的超級大國,是唯一的文明中心,中國是古代天下秩序的維護者。
中國之外的,都是附庸國或者朝貢國,即使到了康熙乾隆時期,中國人知道有如俄羅斯和英國這樣,和我們完全不同,而又很強大,但是又不向我們稱臣納貢的國家,我們的理論也可以解釋——他們都是未開化不知禮儀的(儒家禮儀和思想)。
到了清末,中國人的世界中心和天下觀被完全打破。我們發現這些「野蠻的洋毛子」不僅不向我們稱臣納貢,而且還能完全政府我們,而且難以置信的強大。更為關鍵的是,他們居然還不用中國傳統思想的意識形態(儒家)。(大清征服天下,但是用的是儒家思想)。
所以這是徹徹底底的顛覆了中國人的三觀,讓中國人對傳統文化。特別是儒家的意識形態產生了懷疑。


從西周的周公旦的禮法制度建立起。居住在中華大地的主體民族和政權就對四方邊疆民族和政權有種天然的文明文化上的優越感。一種文明國家,天朝上國的自信。不論我們是強漢盛唐時軍事上吊打四夷,還是宋明衰落時被北方少民吊打。我們都堅信我們有文化上的優勢。

但這一切在1840年後,天朝迷夢被打破了。英夷是個完全不不同於傳統中國政權所經常遇到的邊患的敵人。儘管我們開始一些士大夫還是認為洋人所持者不過堅船利炮奇技淫巧。論到政治文明文化發展,遠不如我大中華。

但隨著進一步接觸,我們的開明士大夫發現洋人並非邊疆匪患野蠻嗜殺毫無信義可言,反而我們義和團的野蠻我們官僚機構的荒唐低效反應的極其明顯。

古老的中華文明第一次感受到現代文明的力量並且相形見絀。這對我們的士大夫精英階層造成了極大的震撼。所謂三千年未有之變局便是所謂中華文明在全面落後於現代化文明的局面。天朝迷夢的破碎


等哪天外星人入侵了,這對我們也是數千年未有之變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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