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采如何看待馬克思?

馬克思不一定知道尼采這個人和他的思想(尼採的重要著作大多數是馬克思去世後出版的),尼采很有可能知道馬克思其人及其思想。尼采可以閱讀到馬克思的文本(很有可能,儘管在尼采五歲時馬克思就已經移居到了倫敦),還曾經特地就關於大衛·施特勞斯的問題請教過馬克思的大學導師布魯諾·鮑威爾(布指導了馬克思的哲學博士論文)
以上只是我的各種YY=_=...或許他們壓根兒就互相不了解對方(如果是這樣的話就排除了尼采個人對馬克思做出評價的可能性),那麼對於對尼采有所了解的朋友們認為尼采將會怎麼看待馬克思呢?


正巧上學期的term paper 寫的和這個有點關係,簡略答一下吧。
尼采比馬克思小26歲,他出生的那年正好是馬克思寫了經濟學手稿的年份。按理說尼采應該是讀過馬克思的,儘管他似乎並沒有名道姓地評價過馬克思。
但尼采確實多次指名道姓地罵過社會主義,而且我認為儘管社會主義流派不少彼此也看不上,馬爺是躲不過這一槍的。對尼采而言,社會主義和基督教一樣,是一種herd morality, 一種弱者發明出來攻擊強者的東西。

尼采和馬克思的根本分歧之一是他們對「人」的認識不同。

馬克思將人視為一個category. 他對「人」的定義有兩層,一個是近乎本體論的定義,一個是歷史性的定義。前者強調人作為人,擁有一些本質的能力(species being);後者強調這種essential human power 會受到人所處的歷史社會環境——尤其是生產關係——的限制,無法表達,或者只能以一種扭曲的方式表達,從這個角度來講「人是他的社會關係的總和」(Theses on Feuerbach)

因而對馬克思而言人在本質上是平等的。他們作為「人」,擁有平等的創造的能力。是壓迫性的社會制度讓他們變得不平等——不只是地位、財富的不平等, 更是通過限制被壓迫者的能力發展,讓他們變成能力、情感、道德上畸形的個體。這也就是馬克思所說的「異化」。「異化」讓工人,甚至是資本家,都變成了畸形的、被剝奪了他們作為人的essential human power 的個體,也讓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變成畸形的、敵對的。

馬克思認為,只有改變這種扭曲人的社會關係、生產關係,人才能重新和他自己和解,也和他人、和社會和解,發展她本質的能力,和他人建立真實的聯繫。

對尼采而言, 人不是一個category, 而是一個spectrum, 兩端分別延伸向「動物」和「超人 (übermensch) . 所以「人」,對於尼采,本質上是不平等的。 這是尼采思想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你是強者還是弱者,你spectrum 上處於什麼位置,是更接近猴子還是更接近超人,這取決於你內心最深處,統治你的激情和衝動(drives, passions, desires, etc)是什麼。強者自愛、自尊、喜歡挑戰、喜歡創造、喜歡冒險、將「責任」視為自己的特權而非負擔。這是一種熱愛自我、熱愛生命、熱愛世界、是一種比現今的人(尼采指19-20世紀的歐洲人),即「末人」,更健康也更強大的存在。

所以對尼采而言,弱逼之所以是弱逼,之所以畸形,不是因為他被不平等的社會關係「異化「了,而是因為他生來就是弱逼,因為末人的衝動和欲求統治著他的內心。好的社會關係和生活方式能否讓他們變得更強更健康,在尼採的敘述里似乎並不明朗(尼采明確地說過有些人永遠成不了超人),但很明確的是,人可以墮落,可以變得比之前還弱所以如果說馬克思寫作的目的是推動人類的進步,尼采則是為了阻止人類完全墮落到末人的狀態。

對尼采而言,人類作為一個種群的使命,是養育、繁衍這種強健、超凡的個體 (anti-christ,4). 他憎恨一切妨礙這些更強大、更健康的個體出生和成長的勢力,尤其是弱者對他們的攻擊和憎恨。所以社會主義者鼓勵工人革命,對他而言就是煽動弱者去仇恨、嫉妒和報復強者,這是他尤其厭惡的。

Anti christ 裡面他點名罵過社會主義者:

"The socialist rabble, the chandala apostles
who undermine the worker』s instinct, pleasure, and feeling of satisfac-
tion with his small existence — who make him envious, who teach
him vengefulness... Injustice never lies in unequal rights; it lies in the
demand for 「equal」 rights
... What is bad? But I have said it already:
everything that stems from weakness, from envy, from vengefulness. —
The anarchist and the Christian have a common origin..." (anti christ, 57)

另一處似乎在罵社會主義的,是Thus spoke Zarathustra 里有一章叫「The Tarantulas。他洋洋洒洒罵了一堆,比如:

You preachers of equality, the tyrant-frenzy of impotence cries thus in
you for "equality": your most secret tyrant-longings disguise themselves
thus in virtue-words!

對於尼采而言馬克思這類宣揚平等和革命的社會主義,和他最最憎恨的基督教並沒有區別:都是來源於弱者對強者的仇恨和嫉妒,一種最最可鄙的will to power. 對尼采而言,不平等的社會關係是正義的,是符合人不平等的天性的。想要把末人和超人拉平到一個水準,才是最不正義、最反人類的。


因此尼采非常怕別人把他視作社會主義者的同類:

With these preachers of equality will I not be mixed up and confounded. For thus speaks justice to me: "Men are not equal."

And neither shall they become so! What would be my love to the Superman, if I spoke otherwise?

然並卵。不管尼采多討厭馬克思,19、20世紀某些西方知識分子還是孜孜不倦地想要把他和馬爺的思想統一起來。寫到這裡我想起教授上課講過,一戰時期有個叫什麼什麼stein的馬克思主義社會學家想要調查德國工人階級平時都看什麼書。他原本以為工人階級都會讀馬克思,何曾想到他們讀的最多的居然是尼采. 社會學家大惑不解,尼采這麼精英主義工人怎麼愛讀呢?

工人們回答:每次讀到「超人」,我們就自動替換成「無產階級」,所以讀得很開心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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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改內容: 加了 anti christ 的citation.

p.s. 我的理解簡單粗暴,請體諒本科生term paper的水平。

又p.s. 若有人對「統一尼采和馬克思」感興趣的,可以讀讀傑克倫敦寫於1908年的小說《鐵蹄》。這本書講的是一個尼采式的「超人」領導工人鬧革命的故事。


這其實是一個蠻麻煩的話題。(本答案有一定閱讀門檻,因為話題過於嚴肅,不得不這樣做。但是細心讀,我認為還是能看懂的)

尼采並沒有直接評價過馬克思的學說,如果單純聊尼采對於社會主義的評價,那麼他本人必然是覺得類似的herd morality也是一種弱者宗教。而尼採在世的時代,學術界自稱社會主義者也是一個常態,這是尼采所不待見的。

比如這段

Staat heisst das k?lteste aller kalten Ungeheuer. Kalt lügt es auch; und diese Lüge kriecht aus seinem Munde: "Ich, der Staat, bin das Volk."

國家是所有妖魔鬼怪中最冷酷的一種。它撒的謊也同樣的冷酷。這謊言從它嘴裡爬出來:「我,國家,即是人民。」

但是這種社會主義是作為實踐的社會主義,或者說從第二國際分野開始,知識分子階級所奉行的自我解讀的」社會主義「,或者說作為」社會運動和日常世界觀「的社會主義。他和馬克思原文本是有差距的。凡是讀過《德意志意識形態》的人,應該知道聖卡爾童鞋的國家觀在民族國家中期的年代,有多麼的緩則。

所以我們要探討這個問題,只能把他們放在一個共同範式中去討論,但是仍然非常麻煩。

關於「人」這個概念在馬克思和尼采之間對比,有一定值得商榷的地方。馬克思的人本觀主要體現在《費爾巴哈提綱》和《德意志意識形態》中,借著對於費爾巴哈的自然人性論批判所提出的,在論述「分工」和「國家觀」開始,借著對於市民階級本性和發展探討開始重塑歷史語境下的人。這個我在如何理解「人的本質在其現實性上是一切社會關係的總和」? - acel rovsion 的回答 有所探討。

或者說更準確的的定義在於:「歷史並不是作為『產生於精神的精神』消融在『自我意識』中,歷史的每一階段都遇到有一定的物質結果、一定數量的生產力總和,人和自然以及人與人之間在歷史上形成的關係,都遇到有前一代傳給後一代的大量生產力、資金和環境,儘管一方面這些生產力、資金和環境為新的一代所改變,但另一方面,它們也預先規定新的一代的生活條件,使它得到一定的發展和具有特殊的性質。由此可見,這種觀點表明:人創造環境,同樣環境也創造人。每個個人和每一代當作現成的東西承受下來的生產力、資金和社會交往形式的總和。「(《德意志意識形態》)

這個更前面的定義是《巴黎手稿》裡面對於」異化「和」對象化「一組概念的界定。而後世的學界在非異化狀態下的人用一種主體性的方式來界定,那麼對象化是人主體性在現實語境的存在形式,而異化則是主體性的折損。如果按照以上的標準的話,社會構成本身就徹底被還原了,那麼最後無產階級革命的目的則要尋求某種黑格爾式的合解(參見《小邏輯》)。

而尼採的人本觀是否能夠做對比研究,其實是非常麻煩的東西。在尼採的文本中,獸性和übermensch 之間的存在一個橋樑,這個橋樑被稱作過度人性(das Allzumenschliches),姑且可以稱作人對於自己權力意志的節制以適應現世的弱者倫理。übermenschen即使甩開了這個橋樑而超脫成一種孤獨的自在,燃燒自我生命潛能,權力意志本身的強勢成就了新的道德。

而這兩者是否能夠直接對比?這件事情其實有所商榷的。權力意志在尼採的哲學譜系很大程度還是具備本體論地位,在這個基礎上探討人性倫理的人本觀,這和馬克思-青年黑格爾--費爾巴哈在歷史語境的範疇內談這個東西是有區別的,後者很明顯有著規範研究的模式。或者說,在尼采看來人本身的概念是出自某種自由意志還是歷史語境,未必是有意義的事情,甚至他未必是特別在意作為das Allzumenschliches的「社會」究竟應該有何種生態,übermenschen在尼採的哲學中也未必有領導世人的責任。
所以把尼采和馬克思的對比直接劃歸到」精英主義」和「平等主義」這種對比來探討,實際上是未必合適的。尼采也很難說是一個精英主義者,而對於馬克思主義的平等觀實際上是後世做的一個社會學還原。(具體可在共產主義真的能夠實現嗎?「按需分配」從人性上來講是不是個笑話? - acel rovsion 的回答 和自由主義與共產主義真的矛盾嗎? - 社會主義 )

尼采和馬克思在主流學界被統合討論起來。
而如果說到社會學哲學範式中對於馬克思到尼採的研究,實際上要追溯到洛維特《從黑格爾到尼采》這本書開始,實際上,將黑格爾和尼采作為德國精神文化的研究端點,再將馬克思的承前啟後的解構當做過度,是當時德國知識分子廣泛對於德國本土現代性的探討。

而德國本土現代性往往是以精神史來展開的,洛維特如此,雅斯貝斯也如此。而這種精神史探討實際上是,在工業革命解構了傳統日耳曼自組織傳統的情況下。」人們以後還可以信些什麼?「

(我有時間再來慢慢翻譯,見諒)
以下這一段基本上是文章的主旨。

「W?hrend Goethe und Hegel in der gemeinsamen Abwehr des "Transzendierenden" noch eine Welt zu gründen vermochten, worin der Mensch bei sich sein kann, haben schon ihre n?chsten Schüler sich nicht mehr in ihr zu Hause gefunden und das Gleichgewicht ihrer Meister als das Produkt einer blo?en Harmonisierung verkannt.- Die Mitte, aus der Goethes Natur heraus lebte, und die Vermittlung, in der Hegels Geist sich bewegte, sie haben sich bei Marx und Kierkegaard wieder in die beiden Extreme der ?u?erlichkeit und der Innerlichkeit auseinandergesetzt, bis schlie?lich Nietzsche, aus dem Nichts der Modernit?t die Antike zurückholen wollte und bei diesem Experiment im Dunkel des Irrsinns verschwand。」

還有這一段:

「Zwar scheint der Verfasser hier auf einen g?ttlichen Verstand zu deuten, allein, wenn wir ja im Sittlichen, durch Glauben an Gott, Tugend und Unsterblichkeit uns in eine obere Region erheben und an das erste Wesen ann?hern sollen: so dürfte es wohl im Intellektuellen derselbe Fall sein, da? wir uns, durch das Anschauen einer immer schaffenden Natur, zur geistigen Teilnahme an ihren Produktionen würdig machen. Hatte ich doch erst unbewu?t und aus innerem Trieb auf jenes Urbildliche, Typische rastlos gedrungen, war es mir sogar geglückt, eine naturgem??e Darstellung aufzubauen, so konnte mich nunmehr nichts mehr verhindern, das Abenteuer der Vernunft, wie es der Alte vom K?nigsberge selbst nennt, mutig zu bestehen。」

或者說在這種狀況下,哥德的自我觀和黑格爾自為的思想運動很大程度上建立一個超越而共在的思想世界,但是在後世可能會被劃向極端,馬克思和祁克果分裂地去在乎到外在性和內在性的探討中,而尼采要藉助一次新的開始,從現代性的虛無中召回古代,並在從事這種試驗時消逝在癲狂的黑暗之中。

這樣而言,尼采與馬克思的對比關係就完全還原到了「精神史『這個範式中,而避免用脫離哲學語境的思維去做一個對比研究。

但是洛維特的著作在論述上是較為簡單的。但是按照洛維特的這種論述,馬克思和尼采之間的對比實際上交叉點是現 實 (Wirklichkeit),而不是」人「上面。

哈貝馬斯提供過一個研究思路,那就是將德意志的思想形式分成三類,

黑格爾左派:他們試圖把歷史上積累起來並等著釋放的理性潛能動員起來,反對曲解理性,反對市民社會的片面合理化。
黑格爾右派:繼承了黑格爾的國家觀,堅信國家和宗教可以消除市民社會的動亂,只要引發動亂的革命意識的主體性屈從於對現存合理性的客觀認識。

但是這兩派的爭論最大的問題是,忽視了」僵化勞動的現實狀況「。

另一類就是尼采派,」主體性已經接管了這一任務——使有關上帝的知識(在宗教領域)、美(在審美領域)以及倫理(作為道德)得到保護,並使其保持鮮活的生命力。因為在這個物化的世界上,就其社會基礎而言,它們已經成為一種純粹的主觀性。這就是主體性的偉大之處及其具有世界歷史意義的職責。「

那麼在這種狀況下,現代文化過於豐富的內涵實際上是市民社會對於生活秩序的過分想像,這種狀況下,使得現代性的政治文化思維在理性的包裝下又成了一種」基督教倫理。「

當然,哈貝馬斯給出的解決方案是交換理性。而馬克思本身在這種框架的作用在於

「馬克思深入研究了黑格爾的《法哲學原理》,想由此闡明,如果正確處理了黑格爾的倫理總體性思想,對市民社會的揚棄看起來會是什麼樣子。 馬克思批判黑格爾的觀點今天已經不再讓人覺得驚奇了,其要點在於,國家在西方議會制而不是在普魯士君主制中真正獲得了實現,它絕不會把對抗社會放到倫理生活領域。國家僅僅是滿足了社會的絕對功能,它自身則是四分五裂的社會倫理的表現。」

由此批判形成了一種視角,用以考察社會自我組織的方式。這種社會自我組織消滅了公眾與私人之間的分裂,打破了公民主權的幻想和「處於野蠻統治下的」的人的異化存在:

「只有當個體將其自身融入抽象的市民……當他認識到並將其自身的權力和社會權力組織在一起時,人類解放才能實現。因此,個體就不會再將這種社會權力當作政治權力從其自身當中分開」。

從此,這一視角就決定了實踐哲學對現代性的闡釋。 實踐哲學的主要觀點在於,即便是在高度複雜的社會系統功能受到約束的情況下,倫理總體性觀念仍有實現的可能。「


(出自《現代性的哲學話語》)

所以在這種研究思路下,尼采和馬克思反而融為一體成為後黑格爾時代的對於現代性反思的一種里程碑的人物。
而福柯更是直接從尼采引出」生命政治「,和馬克思承續下來的交換價值觀都引入了自己的話語權力範式中去。

所以說,總結一下:
1,尼采對於社會主義者沒有好感,但是未必是對馬克思的看法。
2,馬克思和尼采不能直接簡單當做精英主義和平等主義的對立。
3,尼采和馬克思在很多哲學預設是不能直接對比的,否則是粗暴還原,一種研究思路是還原到精神史上。
4,後面的學者,無論中用拉康框架,批判理論框架都試圖將馬克思與尼采和解,和解的方式並不是刻意融合兩者的學說。而是將馬克思從黑格爾脫胎而出的實踐哲學放置在尼採的批判框架之下,對於現代性的精神史問題的探討。

謝邀,完畢。


@acel rovsion @雲豆卷 給出了依據,尼采對社會主義多有反面態度。實際上,有文本記載尼采對馬克思的一些評論(文本真實性存疑,可見@南懷安 的回答及@Franz 對此評論)——

但這足以證明,二者的思想真如本問題諸多回答那樣,都只是差異嗎?甚至說得馬克思很low,尼采很牛?@錢尼馬 那種簡單羅列的謬誤就更多了。

我無意於統一二者,也多年不研究尼采,但還請諸位看到二者結構上的共性,對差異也梳理得準確些(著重號為原文所有)——

出發與歸宿:都用「人」替換了「神」,都是「人」的形而上學。對於宗教,感覺上尼採的顛覆性更強,實際是馬克思。「上帝死了」,畢竟還曾活著,而國際歌則是「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也不靠皇帝神仙。」更有教科書常說的「宗教是人民的鴉片」。所以馬克思才會大談如今哲學界不屑一顧的費爾巴哈,更直接、公開懟各種神學理論,包括黑格爾的神諭哲學。而尼采重點針對基督教,對相關神學沒有系統批判,基本是自說自話。馬克思基於實踐一元論,如《關於費爾巴哈》中的名言「人是社會關係的總和」,建立以人類為中心的在場的形而上學。(此觀點以及此處所說的馬克思與意識形態「馬克思」的差異,請看:恩格斯曲解了馬克思主義嗎? - 千手關叔的回答 - 知乎)尼采則基於意志一元論,不是實踐而是先驗的,建立以自我為中心的在場的形而上學:

不僅我們的理性,而且我們的良心,都服從我們的最強大的慾望,都服從在我們心中的這個專制君主。 (《善惡的彼岸》第 158節 )
利己主義乃是高貴的靈魂的本質…… 例如「我們存在」來說,其他的存在當然必須服從,而且不得不犧牲它們。 (《權力意志》第287節)

但他們都沒有從存在論上,論證他人的實存,就從「我」展開了「我們」的歷史。尤其尼采,因為意志論,所以其與他人的關係是認識,而非存在,這點不同於馬克思,而與西方舊形而上學普遍他人觀相同,反倒是阿奎那改造的中世紀哲學,從存在論上承認多主體(參見《存在者與本質》)。無怪乎,海德格爾將尼采視為最後一個舊形而上學的哲學家,而非馬克思。


方法:都極具工具理性,而這都基於歷史和社會。這些話不標明出處,你猜是尼采寫的,還是馬克思寫的?

在原始的種族群體內部——我說的是遠古時代——每一代人都對其祖先,尤其是最早的種族建立者承擔法律責任。(這絕對不是一種簡單的感情聯繫,人們不會毫無根據地否認人類長時期存在以來的這種感情聯繫。)這裡主要是這種信仰,人們相信種族只有通過祖先的犧牲和功績才能得以延續,因此人們應當用犧牲和功績來回報祖先。人們甚至進而承認這樣一種仍在持續增長的債務,這就是祖先們在其強大精神的繼續存在中,從未停止從自己方面向他們的種族提供新的優惠和作出新的預支。這是無償的嗎?對人和原始的和「靈魂貧困的」時代來說,都不存在「無償」。人們能夠回報給他們什麼呢?供奉(剛開始出於最愚蠢的理解,供奉食品),慶賀,教堂,禮儀,主要是服從,都是對祖先的回報,因為所有習俗都來自祖先的業績,因而也是祖先的規章和命令。
個人職責的喪失是由於社會分工造成的,有了社會分工之後就無人來承擔全部責任了。
國家即有組織的暴力……

也無怪乎,福柯作為尼采主義者,會用了那麼多馬克思的方法。馬克思支持無產階級,並非基於道德、情感,認為無產階級是弱者;相反,基於政治經濟學,他認為無產階級是先進力量,並以經濟、政治的力量獲得勝利,而非道德、情感。他在《德意志意識形態》中《聖麥克斯》一章中說:

共產主義者不向人們提出任何道德上的要求,例如你們應該彼此互愛呀,不要做利己主義者呀等等;相反,他們清楚地知道,無論利己主義還是自我犧牲,都是一定條件下個人自我實現的一種必要形式。

尼采否定舊道德,眾所周知:

當心道德:道德會降低我們自身的價值。
當心同情:同情會用他人的困厄來加重我們的負擔。(《權力意志》第31節)

取勝之法,同樣是現實力量,即權力(福柯的權力與此不同):

你的力度決定了你的等級,剩下的就是膽怯了。 (同上書,第14節)

所以尼采即使排斥集體主義,「超人」也不是一個人戰鬥,「金髮野獸」也不是一頭,而是一群。而馬克思的集體主義,同樣需要「超人」,只不過稱呼變為先鋒隊,變為偉大導師、偉大舵手等等。而這在基督教中,叫彌賽亞。施密特那句關於國家理論的名言,真可以改為: 現代哲學理論中的所有重要概念都是世俗化了的神學概念。


目的:對其反對的現實而言,是非理性的;對其自身而言,卻是目的理性。尼采「過危險的生活」和馬克思的「革命」,不是為了作死,而是積極地實現自我。共產主義理想,自不待言。尼采目的理性同樣強烈,和馬克思一樣,他反對的是先驗的、外在強加於人的目的,都主張實現積極自由、自己選擇並實現的目的:

人需要一個目標,因此,人寧可期盼虛無,也不能沒有期盼。 (《論道德的譜系》第三章第一節 )

敲響正午的鐘聲和重大決策的鐘聲,讓意志重新自由,讓地球重新擁有自己的目標,讓人重新獲得希望! (同上書,第二章第二十四節)

綜上,哲學史上一般認為二者是西方舊哲學的終結者,恰如其分。杜蘭特有言:

判斷一個當代學者尤其一個當代哲學家是否誠實,看看他對尼采和馬克思的態度就夠了。在很大的程度上,我們現在的理智世界,都是由馬克思和尼采塑造成的。


尼採在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里對共產主義的很多理念多有嘲笑,認為是人的衰退。
先佔坑,有時間找找出處。...
.......孫周興先生譯《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
首先看看尼采定義的末人----與超人對應的衰退的人
在序言的第5節

 他們仍然工作,因為工作是一種消遣。但是他們留心不讓消遣對他們有所損害。

  他們變得不再貧窮和富有:兩者都很辛苦。誰還想要統治呢?誰還想要服從呢?兩者都太辛苦。

  沒有牧羊人,只有一群羊!每人都要平等,每人都平等:誰感覺不一樣,誰就自願到瘋人院去。

  「從前整個世界都瘋了」——最聰明的人說,一邊眨巴著眼睛。

  他們很聰明,知道發生的一切:所以他們不斷地嘲笑。他們仍然互相爭執,但不久就言歸於好——要不然會傷了腸胃。

  他們白天有自己小小的快樂,夜間也有自己小小的快樂:但是他們很關注健康。

再看共產主義的定義

根據恩格斯的《共產主義原理》關於共產主義解釋是「共產主義社會最根本的特徵表現為三點。一是物質財富極大豐富,消費資料按需分配;二是社會關係高度和諧,人們精神境界極大提高;三是每個人自由而全面的發展,人類實現從必然王國向自由王國的飛躍。

前兩點完全是尼采末人社會的美化表達。
尼采和馬克思都指明一條人類實現飛躍的道路。但尼采是超人帶動的人的進化,馬克思是社會進化帶來的」人間天堂「。一個以人的弱化推動的社會發達是可笑的,一個認為社會足夠發達之後自然會有人的精神發達。尼采關注個人,而馬克思關注社會,這是他們的矛盾所在。

馬克思代表的無產階級(包括崇尚無產主義的知識精英),指導精神是「日神精神」或「娛樂精神」。「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敢於正視淋漓的鮮血」那種「酒神精神」天生是與之相斥的,尼采推崇「悲劇」,視「話劇」和「喜劇」為一種墮落。
無產階級中佔大多數的工人階級雖然有覺悟,但骨子裡缺乏酒神精神,他們的精神世界,主要停留在享樂生活的世界。這種倫理形態,接近於尼采所稱的「奴隸道德」,被尼采所厭惡。

同時還有的《快樂的知識》中先見性的察覺到無產階級的力量,但卻將之稱作「籠罩歐洲的陰影」
尼採在《反基督》中把社會主義說成「社會脈息低微,道德意志衰退,正人志士匿跡」

《權力意志》第784條

「社會主義不過是個人主義的一種宣傳手段。……無政府主義僅僅是社會主義的一種宣傳手段;社會主義利用前者製造恐怖感,它則利用恐怖感來震懾人心,恐怖主義開始了。首先—它把膽子大的人、亡命徒拉倒自己一邊,特別是在最精神性的事情方面


《權力意志》第340條

「而全部社會主義理想呢,無非是對基督教道德的拙劣的誤解。」

尼采對馬克思理念的反對,可見一斑。但他們的矛盾在於理念上的分歧,就尼采如何看待馬克思,卻有些離題,只能說你才不太認可馬克思的理念.

以上。暫時找這些,看書的時候不仔細,只記得看到過,具體找起來挺麻煩的。


大家的回答,都沒有提及一個參考資料:《我妹妹與我》,尼采/著,陳蒼多/中譯,文化藝術出版社。據說英譯是奧斯卡·雷維,據說是從尼采所在的精神病院潛運出來的,手稿已經遺失,幸好英譯稿得以保留。我現在對這個文獻也持懷疑態度,但是裡面的風格比較尼采,裡面恰好有尼采直接批評馬克思的片段。(《我妹妹與我》P232-239)所以暫且當真,姑妄言之。
馬克思「陋於知人心」,而尼采致力於做一個「心理學家」,他們對人的看法,顯然哲學角度不一樣,結論也自然不是簡單地對立關係。尼采對人類心理的深入,可以從他對弗洛伊德以及後來心理學思潮的影響可以看出來。我最感興趣的是尼採在經濟學的隻言片語,這個記錄打破了我對尼採的看法。
只有當財產顯得很安全,免於政府侵犯時,財產才是神聖的。
【「私有財產神聖不可侵犯」這句話以及它作為自由經濟基礎的意義,幾乎是常識了,不必多說。馬克思對成本的定義模糊,從經濟問題上證得「共產主義更自由」顯然是不科學的,張五常有一篇《共產主義制度下為什麼缺少自由》可以參看。馬克思的模糊大概正如你才所說,讓程度低的人印象深刻,讓本來可以了解的人產生混亂。】
(稍後附上書頁的照片 本來大部分打成了文檔,手機忽然崩潰,先哭一會。)

[img=1030568772]


尼采對於「我是誰」的問題,強調先天差異,馬克思對於「我是誰」的問題,強調後天環境的「改造」,

但尼采並沒有解釋「我是誰」的「先天差異」與「後天改造」之間的關係,只是在否定「後天」對「先天」的改造.....即哲學領域「本體論」的深入追問...........尼采批判了佛教 基督教 以及社會主義也源於此.........

而老馬是有一套完整的哲學體系的,即主觀與客觀的統一...........而對「我是誰」的認識不強調先天,即人的意識天生是「空白」,需要後天環境的「勾勒」才形成真正意義上的「人」。所以,環境異化起決定作用。而尼采噴的就是這種後天環境的異化........雖然沒指名道姓.........

所以,尼采並不算是嚴格意義上的哲學家,更像是一個具有哲學精神的鬥士........尼採的批判也做到了人類精神上的高度解放,其關於「唯意志論」的哲學思想對藝術的貢獻也不言而喻........迎合了「後現代主義」........但尼採的哲學思想始終與「政治」格格不入.....他也從根本上試圖去否定哲學與政治的關聯......這個哲學「行為」的特徵不像是一個哲學家,更像是藝術家..........極端的「反理性主義者」.........


尼采看來社會主義就是群畜,當然了馬克思也經常罵社會主義。他們都是反對道德主義的(某種程度上也是那種簡單自發性式的)社會主義的。但是總的來說尼采不可能贊同馬克思。
但是兩者早期的分析模式是有一點類似的。關於尼採的對於「超人」論述。尼采實際上抓住了以往道德形成的一個機制,即把現實的合理化,奴隸將自身的品質普世化理想化。而由於物質匱乏而不是兩個世界的劃分,讓人們對肉體產生敵視。這一切都是現實的合理化進程。這是尼採在其時代的人中所看到並投射到歷史中去所得到的答案。而他所做的則相反,他希望的進程是理想的現實化。馬克思其實也是一樣的道理,這裡需要實現真正人的現實基礎也就是共產主義的基礎,這個社會制度起碼存在民主和物質的豐富,要想現這樣的真正民主就必然的需要生產資料的公有制。
但是也僅此而以,之後路徑就天差地別一去不回頭了,懂兩者人也不需要在意什麼互相評價。雙方鬥爭至今還在繼續,這是未完成的辯論。
關於怎麼把福科的新尼采主義批倒批臭,我有一點心得,但是不想分享。那就這。


嗯,這個事情相比一般的哲學比較,是否還會有別的方式呢?我們似乎都對思想史的關注太不足了,其實在這點上也是他們二老都曾說過的,要關注哲學/思想背後創造者的思想活動與思想的關係,如果窩在這個答案里並沒有做出一種即符合題主原意並且突破自己既有想法,我想還是先開一個坑


釣出來芸豆卷的好答案,值了!
忽然想到,洛維特的《從黑格爾到尼采》提到了這兩者,就去翻了一下,裡面有很多對比,比如市民社會的觀點,兩者出發點都是對盧梭的批判,但是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如果能把洛維特的這些對比讀完,對兩者的差異也就應該了解得差不多了。(不過感覺他對馬克思的分析還是比較粗淺)
只記得有個八卦說尼采嘲笑過馬克思的拉丁文水平(尼采自己是古典學教授),貌似是吐槽馬克思那篇拉丁語高考作文很爛。
出處不詳,可靠性未知。


尼采和馬克思有許多共同之處,同時也有許多完全對立的不同之處。

先說結論,尼采會認為馬克思也是一個沉淪者,尼采很欣賞。不過他與馬克思在方法上有很大不同。


下文為《尼采和馬克思》

相似之處:
都是德國人
都是徹底而堅決的反蒙昧主義者
都極其厭惡民主
都極其厭惡庸俗的小市民趣味和情調
都認為瓦格納是個小丑
都跟黑格爾扯了一輩子
都是智力極其自負之人
都以一種炸藥般的方式進行思考的人
都是世界病的深切感受者
都是自救並繼而救世的先知般的人物
都有一手狂放淋漓到讓人生畏的書法
都反宗教敵基督
都有像鷹一樣銳利的洞察力
都崇尚以暴力來滌盪人類精神中的垃圾
都很早慧,馬克思24歲的是很是博士,尼采24歲是教授
都欣賞海涅和狄德羅
都曾四處漂泊
都很溫柔,在現實生活中
都嘲弄過德國和俾斯麥
都喜歡法國
都認為上帝之死後的歐洲應該洗心革面
都一直被人嚴重誤解
……
不同之處:
尼采是從人本身入手治病,馬克思是從人與人之間的關係入手。
尼采對抗虛無主義的手段是審美和狂喜,像希臘人那樣的生活,馬克思對抗虛無主義的手段是勞動、幸福、在解除異化後的隨心所欲人的伸展。
尼采很大一部分精力都用在了滌盪黑格爾上,而馬克思則是以黑格爾為坐騎,衝鋒陷陣。
尼采沒有柏拉圖主義的那種病,但是馬克思有。
尼採的掃蕩要比馬克思更全面和徹底些,在馬克思的視野中,留有不少的死角。
尼採的全球統治政治觀,是智慧而友善的貴族統治普通勞動者;馬克思的全球統治政治觀則是群氓自我統治。可以說,納粹是尼采式的全球統治嘗試,斯大林是馬克思化的全球統治嘗試。
尼采被人誤解是因為他的光芒太真實耀眼了,會讓習慣了陰森的人們恐懼和失明;馬克思之所以獲得普遍的追隨,是因為馬克思像耶穌那樣的許諾了謊言。
尼采認為人的沒落是一切人的沒落,只有完全斷裂,才能生成全新類型的高等人;馬克思則認為,只需要資產階級的沒落,人們才能重建原始社會般的那種基於勞動的團結,在馬克思的社會中,不需要超人。
尼采說,人類病了,是心病;馬克思說,人類病了,是資本摧殘了人。
尼采認為,人類之間的殘酷是低等人不肯沒落從而用愚蠢野蠻和暴力污染著世界;馬克思認為人來之間的殘酷是私有制導致的野蠻壓榨,人在私有制生產關係中,只是一種器具,人的尊嚴在異化中丟失殆盡。
尼采拒斥任何的黨派、團隊、組織;馬克思認為要暴力打破舊秩序,就得全世界無產階級聯合起來。
尼採的意思是,你一定要高貴強健起來,成為獅子,這樣就不會有人再能夠壓榨你了;馬克思說,人類的殘酷就在於這個世界上有獅子,我們要聯合起來殺死一切獅子,這樣世界上就不會再有悲慘了。
尼採的追隨者一般都是生命至上主義者;馬克思的追隨者大多數都成了炮灰一樣的低值易耗品,指揮綿羊的頭羊在革命勝利後大部分都搖身一變成了獅子。
尼采是個深層心理學家,馬克思是個社會學家,所以馬克思當初沒有料到頭羊也會變成獅子。
尼 采是個天才的語言學家,他認為語言是牢獄,是一切暴力蠻愚之門,所以他砸開了他所能砸開的一切;馬克思根本上還是個結構主義者,他認為只要無產階級能翻過 來統治世界,人間的殘酷就會消失。尼采肯定不會同意馬克思的,尼采會說「資產階級壓迫無產階級叫做殘酷,難道無產階級壓迫資產階級就不叫殘酷了嗎?」
尼采愛人類,因為對人類的愛,壓垮了他。馬克思也愛人類,對人類的愛,使他更崇信暴力能帶來一個人人平等友愛不再因為貧乏而互相掠奪和殺戮的自由王國。
尼采厭惡盧梭和康德,說他們是道德的毒蜘蛛,所以尼采認為人之間的平等無法在道德上或者某位立法者那兒獲得合法性依據,人類的尊嚴並不體現在平等上,相反,毫無二致的平均主義恰恰是對人類的構陷。馬克思則認為,人只有平等,才能有獲得尊嚴和自由的基礎。


跑個題吧,發現好多人都誤解尼采,別的先不談。表面上看,尼采瘋瘋癲癲的,像個唯心主義,實際上他是唯物主義且超理性。(他這種方式叫感性思考,理性表達)

尼采不僅是唯物主義者(超人思想就是唯物主義,而且是妥妥的唯物)。實際上,他還具有共產主義者思想,也就是實踐的唯物主義者。(好多人庸俗誤理解唯物和唯心。唯物主義的意思是物質是第一性,意識是第二性)

基本上,他和馬克思的思想是很相通的,很多問題思考邏輯都很一致。(馬克思比尼采更深層次)

拿上面回答中分歧最多的一個問題(關於倆人對人的看法),舉個例子吧。

關於人的看法,尼采和馬克思其實是一致的。馬克思、尼采都認為人均是以人最終的覺悟和解放為目的

馬克思持這種觀點是沒有疑問。再看看尼採的:

1、尼采說:「擁有思想,使我成為主人。誰製造思想,他就被思想擁有。」

2、所謂的創造者,乃是創造人類的目標,給大地賦予它的意義和他的未來的人:只有這種人才能創造出善的和惡的事物。

3、在《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三種變形,精神變成駱駝,忍辱負重,探索真理,在寂寞的沙漠中變成獅子,名字叫「我要」,遇到一條巨龍叫「你應該」,龍說:萬物價值都在我身上,一切都已創造,哪裡需要「我要」啊。獅子堅定的說「不」,獅子變成小孩,去創造新的價值,一個最初的運動,一個神聖的肯定。龍是(你應該)代表封建主義(否定);獅子是(我要)代表資本主義(否定);小孩是(生命價值)(肯定)。

這些點無不都再闡釋「人是以人最終的覺悟和解放為目的」。尼採在《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這一整本書中來回、反覆說的,就是這個含義。


這兩個人的結局一個是社會主義式地窮死了,另一個是像一個超人般瘋死了。


兩個人都在使用了自己的一套語言體系描述了自己的觀點啊。。要用相同的語言體系比較才能看出差別呢。。
用一點都不專業的對話來描述的話差不多是這樣滴:

馬克思:為什麼會有農民和地主,為什麼會有老闆和員工,就是因為生產關係和經濟發展導致了剝削和被剝削啊,沒關係,只要社會持續發展這種剝削漸漸從人身上的剝削,進化到物質上的剝削,再到精神上的剝削,最後這種剝削就不存在啦,人人平等。

尼采:我同意你說的前半部分,只是為什麼被剝削的偏偏是這個人,剝削別人的偏偏是這個人呢。因為剝削別人的人天生是強者,是人性大於獸性的,而被剝削的人不願意為自己負責,活該被剝削。社會再怎麼發展總有人是弱的,總有人是強大的,而弱者永遠要依附於強者的羽翼下才可生存,最後的平等是不可能實現的。但是偶爾有的弱者可以努力一下變成強者,有的強者也可以墮落成弱者。

馬克思:弱者和強者的心態並不是天生的,是由環境決定的。由於成長環境的差距讓弱者下意識地成為弱者,如果經濟繁榮,社會資源是開放公有的,弱者自然而然就變成了你說的強者,人人都是強者,人人都為理想而快樂衣食無憂地生活著,我的共產主義社會啊!

尼采:你無法否認,經濟再如何繁榮,人與人的不同決定了總有人是引導者是設計者,總有人是隨波逐流者,是聽話者。這便是超人與凡人的區別。

馬克思:超人是啥?哦 哦 哦 我明白啦 你想說的是社會分工的不同吧,很正常啊,人人平等,有的人工作是引導社會,有的人的工作是建設社會,只是不同的分工啦。但是人格上和財富上都是公共的平等的才對。

尼采:又繞回來了,分工的區別就是超人與凡人區別的外顯啊!
馬克思:都是人,人的不同很正常,未來的社會雖然分工不同,但人人平等沒有階級也沒有矛盾。人人的不同本質只有左右之分,沒有上下之分。

尼采(冷漠臉):如你所說,只是到那個時候,人類所謂的價值觀就消失了!人類本身也不存在了!
說完沐浴陽光奔跑而去。。
。。。。


應該會把馬克思當個傻逼吧。
這就有人以為應該不會,馬想改變世界,尼采想改變世界裡的所有個人,殊途同歸,其實也可以。
尼采是個哲學家,但他其實很反哲學。康德,黑格爾在他看來都是傻逼。尼采只瞧得起那些天才,藝術上的天才,歌德他看得起,湯思達他看得起,陀思妥耶夫斯基他看得起。康德,黑格爾在他看來都是庸才……我知道這樣肯定有很多人會不開心……
藝術上的天才,他崇尚這個,他認為藝術高於哲學。

他否定彼岸,肯定現世,講超人立足於大地的意義,而以前那些哲學家都喜歡設立彼岸。

還有就是尼采他反理性,甚至認為理性的看待問題是不真誠的表現。他的心理分析是這樣的,人天生是個感性動物,靠直覺本能來感悟這個世界的,但人又喜歡自我叛逆。比如說你明明覺得一個妹子好看,別人問你好不好看,你卻又說她不好看,人人都有這個心理,人喜歡自我叛逆,然後這樣,理性的看待這個世界就誕生了。
等等,我翻翻書,看看尼採的具體心理分析流程。跟尼採用人的自我叛逆來解釋理性的誕生相比,我更喜歡亞里士多德的說法,理性一定是要自欺的,否則理性就不存在了。
繼續說尼采。他說蘇格拉底就是個騙子,他啊,強迫自己理性,自我欺騙,理性一定是要自欺的,否則理性就不存在了。他還專門寫了一篇文章罵蘇格拉底……

他崇尚赫拉克利特,因為這個哲學家是靠感官直覺來感悟這個世界的,很真誠。
人們設立一個永恆的世界,也是自我反叛。因為人們看著世界上萬物的消逝,按耐不住,便騙自己,假設一個永恆的彼岸世界。還說我們這個消逝的現實世界是虛假的,本末倒置,這就是柏拉圖他們乾的事情。
人不願意崇尚自己是個有限的存在,便自欺欺人的假設一個無限的存在。所以尼采反哲學,反形而上學,是想把人們從那個自欺欺人的彼岸世界給拉回來,所以尼采反哲學,反形而上學,是想把人們從那個自欺欺人的彼岸世界給拉回來,超人立足於大地的意義,而不立足於彼岸的意義。
所以尼采說這是虛無主義啊,人本身就是虛無的。但他看來虛無主義不是壞事,人們反倒不自欺欺人,而在精神上自立了起來,你要成為一個強者,首先就要看清這個世界的虛無。
宇宙的虛無無情無意義,他還有一段這樣的心理分析。關於談人理性起源的,為什麼我們都想理性?因為我們相信作為主體的我,相信我是那個實體。然後把這一信仰(意志)給投射到物上面,以理念來把握外物,看上去是出於理性本能這樣做,其實還是自身的意志在作祟。有點饒,但這樣的心理分析真的很深刻。
你看尼采,粗看,覺得他狂放自大。細看,看出一個自己來。這是木心對尼採的評價,也是我的觀點。
尼采書中這樣的文字很多,權力意志中有好多比這還牛逼的語段。權力意志我記得還有一段,講那些痴迷於某某真理信仰的人,說他們是在「非自身化」,
這就是弱者的表現,自身意志不夠堅強,便依仗著他人他物來建立自我。
你們想想,那些明天朋友圈發雞湯的,是不是最沒有自我的那群人?就像小屁孩都喜歡找媽媽一樣……


他很反群眾,而馬克思又把群眾的力量捧得那麼高,各各方面都絕對了他不會喜歡馬克思,我估計就把馬克思當成個傻逼,二愣子……
尼采精神壞,尼采就是壞。老馬啊……老馬他還反普魯士文化專制,提出創作自由,認為人創作時就是應該自負點。尼采這點與老馬相似,他也提倡一直給予性的藝術,作者是先,讀者是次。
將貴族的東西平民化,這是現代人最喜歡乾的事情。就像我有次上哲學選修課的老師一樣,我跟她說尼采,她說尼采如何如何高尚,說他的虛無主義其實肯定了當代的價值多元化,這樣尼採的棺材板蓋不住啊,將尼採的東西平民化啊。
有些東西,你理解不了就不要去理解。苦了自己,又苦了尼采……就像羅素一樣,乾脆嘲諷尼采算了,也不要去亂扯尼采。
讀懂尼採的人不一般呵……
就到這吧。


我順便說句話,尼採的哲學後來在他發病後他妹妹對他的著作思想進行不少篡改,否則以尼採的個性,他的哲學被希特勒當成官方哲學簡直就是對他這個人最大的侮辱。


在我眼裡,社會主義者是滑稽可笑的。他們對"善良人"抱有幼稚的樂觀主義態度。他們認為,一旦現存的社會"制度"被推翻,為"自然慾望"開闢了道路。,那麼這種"善良人"就會在家中守候,進入人的行列。
而且,反對黨也同樣滑稽可笑,因為他們不承認隱藏在法律後面的暴力行動,不承認任何權威固有的嚴酷無情和利己主義。"我和我的同類都想取得統治和維持統治,蛻化變質的人將被驅逐,或被消滅。"——這乃是一切前朝立法的基本思想。
人們痛恨高等種族,這種觀念比痛恨君主尤甚。痛恨貴族,常常戴上痛恨君主的假面——

摘自&<&<重估一切價值的嘗試&>&>
我不是針對你,我是我說在座的各位....jpg


尼采自己認為是太陽,馬克思是世界無產者的太陽。


總覺得會像叔本華討厭黑格爾一樣討厭馬克思,,,


為什麼尼采不認為socialism是一些強者向另外一些強者發起挑戰的方式和工具呢?開創系統的理論,傳播自己的意志,策動弱者來挑戰現有的強者,這分明是「超人」和強者所為。尼采完全可以站在socialism之外詮釋他的哲學。


對於最高票 @雲豆卷 的答案的一些觀點我有些不同看法。

「尼采看來,弱逼之所以弱逼 因為他生來就是弱逼」
這個理解是我認為是錯誤的。

尼采從根本上也跟馬克思一樣認為人無固定本質,是被造就的。
習俗在塑造人中起巨大作用,比如道德就是一種從祖先中繼承的遺產,我們像駱駝一樣背負著,不敢質疑,循祖先或上帝制定的道德律生活。 尼采說基督教是一種病態文化,歐洲的「末人」 病人們就是被此荼毒了幾千年。 所謂奴隸道德也是也馴化出來的,人被馴化成了病人、羊群。這種被怨恨,同情,禁慾感情所支配的人都是奴隸,弱者。但是弱者並不是天生就是弱者,生命是無辜的,生成具有無限可能性,這就是精神三變中的嬰兒的意義,面向未來的無限可能性。所以尼采要用鎚子做哲學,重估一切價值,砸碎一切舊道德,舊傳統的枷鎖,為未來的新人開路。弱者不是天生是弱者,弱者可以變為強者,只要他有這強力意志,肯定生命,愛命運,願意自我創造,擺脫奴隸道德的束縛,他就走在變為強者的路上。這就是精神三變 駱駝-獅子-嬰兒的 意義。本質上看,尼採的批判也是有點「哀其不幸、怒其不爭」的意味。尼採的《查拉圖斯特拉如是說》多處戲仿《聖經》,就是要做指引未來新千年的新人與超人道路的福音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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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社會主義問題,尼采和馬克思都沿用了黑格爾《精神現象學》中著名 的主奴辨證法的隱喻。如果簡化地來說,馬克思的資產階級-無產階級毋寧說就是主人-奴隸的一個轉譯。
而尼采更是直接用主人道德-奴隸道德,強者-弱者這樣的對子來劃分。在尼采看來,社會主義革命,所謂無產階級的反抗不過是一種奴隸起義而已,無產階級打倒了統治的資產階級翻身做了「主人」,那也不過只是穿上了「主人」的外衣罷了,本質上這還是奴隸的凱旋,奴隸佔據了主人的寶座,卻並未自動變為「主人」,只不過表明強大的奴隸道德取得了又一次勝利而已。

尼采所說基督教不過是一種「大眾的柏拉圖主義」,那麼或許在尼采眼中 馬克思所宣揚的 社會主義、共產主義不過是「世俗的基督教」,人殺死了神,上帝死了,而人發現了自己的力量,人成了神,人要建造「塵世間的上帝之國」。馬克思主義是啟蒙運動的後裔, 他還是繼承了法國大革命的「平等自由博愛」的資產階級人文主義遺產。 而這些都受到了歐洲基督教文化的深刻影響。馬克思的進步論,目的論,直線時間觀,歷史終結論都有基督教的影子。

有一個比較簡化的公式說「左派要平等,右派要自由」。馬克思和尼採的最大分歧或許就在「平等」上面。馬克思認為人人平等,所以無產階級要消滅壓迫與剝削,這才是正義。而尼采卻認為人與人本來就是不平等的,主人-貴族才是上等人,奴隸-平民就是下等人,尼采維護等級制,在他的世界觀里瘋狂反對民主,「剝削」反而是權力意志的體現,只有強者才能征服,才能統治,才能剝削!

其實尼采和馬克思所思考的問題,陀思妥耶夫斯基也思考過了,《卡拉馬佐夫兄弟》里的「宗教大法官」一章實在是太震撼,短短一篇把人類的歷史與命運都寫完了,發人深省。大主教和耶穌不就是分別代表絕大多數民眾和極少數的精英嗎?有句話說得好「古希臘的神像人,而基督教的人像神」。大主教說,耶穌啊,你對人的要求太高了!你太看得起他們了!你要他們去自由地信仰,自由地去愛,但他們做得到嗎?道德?道德好啊,可是你只有吃飽飯了才能談道德!你看看這些人,他們在這個地球上都像螻蟻一樣活著,方生方死,他們只要能吃飽,只要你能把石頭變成麵包,他們就會一窩蜂地圍上來跟著你走。你要他們獲得自由。可是自由對於他們來說太可怕了!那些幾萬跟著你的人可以在荒漠中忍飢挨餓堅守信仰的自由。可是其他的人呢? 還有幾百萬幾千萬幾十億的人呢?難道他們生出來就不配活著嗎?你愛你的選民,但他們怎麼辦?他們要的不是自由,而是「奇蹟,神秘與權威」,這就是這個世界的真相,這就是我們的秘密。

這也是尼采所一直糾結的問題。尼採的最後一部著作《敵基督者》瘋狂詛咒基督教,可是他卻對耶穌卻抱著一種中立甚至可以說是欣賞、欽佩的態度。他稱耶穌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基督徒」,他所唾棄的是真正建立基督教的聖徒保羅,這才是導致歐洲被禁錮在幾千年病態文化中的罪魁禍首。 基督教是大眾的柏拉圖主義。而柏拉圖在尼采眼中是一個「虛偽的哲人」,他看清了一切,卻害怕說出真理而遭到民眾忌恨與迫害,所以採取了順從遷就民眾的態度。別忘了,作為城邦「牛虻」的哲人蘇格拉底就是被民眾投票處死的!而柏拉圖最著名的發明所謂「真正的世界」的形而上學世界就是他為了順應民意做的發明。基督教也是如此。基督教的道德起源於「非道德」。基督教的「愛」「平等」「謙遜」「同情」「貞潔(禁欲主義)」等美德起源於弱者自己生命力的衰落虛弱、對強者的怨恨及想把強者拉低到自己同一水平的意願、對於生命的否定等等。生命本來是無辜的! 可是基督教的病態文化讓人一出生就打上了「原罪」的烙印,你一出生就已經是罪人!基督教否定生命,否定此岸世界,用虛無的幻象麻痹與毒化人類。馬克思說「宗教是人民的鴉片」,從世俗化的肯定此岸肯定現世的角度來說,尼采和馬克思都是一樣的,他們都是處於現代性的浪潮之巔。


(未完待續......)

參考文獻:

尼采 《權力意志》

德勒茲 《尼采與哲學》

內哈馬斯《尼采:生命之為文學》

周國平 《尼采與形而上學》

吳增定 《尼采與柏拉圖主義》

汪民安 《尼采與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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