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心是否被高估?
之前僅讀過木心的《素履之往》和《魚麗之宴》的時候,不敢就此對木心妄下判斷,但是感覺這是作者很棒,這是我的最開始接觸木心的直觀感受。至今仍記得,讀到愚民政策導致移民政策(大概意思,具體沒有背下來)時的震撼。
後來讀了《木心回憶錄》,這本書不是他作為作品發表,而是類似綱要,但是看的時候,反而經常覺得有些不對,總感覺有些偏頗。而另一方面,感覺現在在網路上對木心的評價卻又極高,當時第一次拜讀木心先生作品的時候尚未有如此多的神評。現在依舊覺得木心先生很厲害,但是想問下有讀過木心先生作品的人告知,是否現有的評價有些過高了?
評價木心先生是否被高估取決於,你以什麼樣的眼光去看待木心?
多數人(比如我)最開始知道這個名字背後的身份是旅美畫家,但他的詩與散文又以其「自成一派」的方式在中國大陸的文藝界激起了令讀者耳目一新的大波瀾。主流文學批評界對於木心一直持保留態度,因為對於主流文學界而言,木心是一個難以界定的角色——作家?畫家?詩人?很難一言蔽之。有不少言辭比較激烈的、批評木心的言論,比如下面這個:
文學角度來看,木心的文字當然沒有「銜接古今」這麼高的地位。「文學」有其自身的要求,「語言」不過是「文學」的直接呈現形式。語言的表現力固然重要,但語言結構、敘事結構和意義體系之間的關係,是文學評價的重要尺度。木心是畫家出身,人文素養和文史哲功底不錯,但這和文學沒有必然的關係,不能說人文素養好,文學創作就一定很好。
還有關於木心的詩歌:
他詩歌中的機智、機靈、幽默還是有點可愛的。不過他的詩歌跟他的隨感錄很相似,因而是分行的「隨感」,不像詩歌。
小說:
拿《溫莎墓園日記》來說,不能算小說,只能算是「故事」。故事(story)和小說(novel)是兩個概念;前者是一個非常古老的文類,後者是一種現代文體。木心的小說基本上像故事。但和標準的「故事」又不一樣,有很多抒情成分,自己跳出來的時候較多,不像個講故事的人。既有故事的外形,又有散文的筆調;既不是現代的小說,也不是傳統的故事,又不是標準的散文,我只能稱它為「特寫」。
接著這位評論家總結道:
總體來說,木心不擅長詩歌,也不擅長小說,最擅長的還是隨感,但他個人過多地跳出來議論時,讓人有點厭惡。一位作家在表達過程中太注重自我,好像要將每個辭彙、每句話,都變成一串項鏈,掛在自己脖子上。
附鏈接:木心和他的《文學回憶錄》:現在對他的評價過高
你看,在文學批評家眼裡,木心雖然是一個「樣樣精通」的「作者」,但卻不算是一個優秀的「作家」。批評家普遍好評木心的隨感文,而隨感文卻又是很難入批評家眼的一類。
也有說好的:
木心的寫作,沒有朝著地獄和人間污穢向下沉降,像他崇敬的莎士比亞或陀思妥耶夫斯基所做的那樣。他聽命於抒情詩小宇宙的指令和節律,融合他的天性與背景,走出一條探索人的主觀實在性的路子,似乎認為,在這個趨向於主觀實在性的提煉過程中,今天的作家仍可寫出自己充滿洞察和啟示力的篇章。而這也同樣需要超凡的力度。摒棄前人那種對於感性實在性的投入,把精神和理性本身當作現實的東西來看待,當作觀察的對象和寫作的題材,這個工作的向度是絕不能夠用悲觀來加以認知的。它可能會因此而失去某一類層次的讀者,但是相比之下,它獲得的意義也不可估量。
從目前最為現實的觀點來看,木心的做法打破了文化傷感的懷舊和臆想,超越了文學的自我沉淪和哀嘆。他憑一己的赤誠與寫作,為文學的才智和精神自由樹立了標杆。
這是出現在我們身邊的一個充滿活力和傳奇的精神現象。是文學的心靈。
他的創作,只有置之於歌德所預言的「世界文學」的範圍,才具有價值的評斷與比較的必要性。另一個方面,也只有從當代中國文化特殊的現實出發,才能積極地去認知他的美學與實踐的意義。
木心的身上似乎攜帶著不止一部文學史的章節線索,而作為抒情詩一個有機體的存活發展的案例,他的創作又顯然包含了一部陸地進化的歷史。
附鏈接:木心:一個文學的傳奇(許志強/文)
再說回《文學回憶錄》。
先引許志強前幾年的一篇文章:木心的文學課(許志強)_中國作家網
《文學回憶錄》這本書首先,路數是很獨特的。木心先生自己也說,文學史在他看來就是文學家的歷史,是那區區幾個人的歷史。因此這本書上講的史實是很少的,更多的是木心先生自己的評論以及由此引發的聯想。我們要弄清楚《文學回憶錄》其書的本質——這是一本非常個人化、個性化的語錄體評論集,是木心站在」藝術家「這個立場上對中外文學做出的具有較強主觀色彩的評論。
何為」藝術家立場「?看《文學回憶錄》就會發現,木心先生對於文學家的藝術氣質是十分強調的。隨便抽幾個——歌德、尼采、魯迅。木心比較推崇歌德,但談到《浮士德》時又表現出一度的否定——幾萬行的詩,木心覺得長得過了頭——她(《浮士德》)不符合詩的氣質;尼采同樣,木心對其評價很高,但」最後還是瘋了「,藝術家氣質不足。有趣的是,木心在談到中國現代文學時,多次表達出對於魯迅的批評——或者說,他對於整個中國現代文學都持有一種否定的態度。這實際上還是要從他所處在的立場來看的——五四以後,中國文化界不該破的東西也一起破了,新的東西又產生得不足,到頭來左右都有缺,實際是」少了一種本該存在、該繼承下來的藝術氣質「。
因此,關於」木心是否被高估「這個問題,在於評論者本身所在的角度。學院派是冷漠地站在象牙塔頂端俯瞰他們眼中的」文學界「,就把木心批貶一通,自然引得大家不滿,說是低估了;而也有很多普通讀者,在原本的大陸文學市場里找不到像木心這樣」清新脫俗「的文字,一旦相遇就要拚命「舉高高」,甚至要「拜祖封宗」,那自然又引來一群人表示「高估了」。在我看,還是先搞清楚木心「藝術家」這個基本的身份,搞清楚木心是以「藝術家」的身份作為話語起點進行的創作,再去評價他的好好壞壞。
當然了,做人呀最重要的就是開心,讀者喜歡是最重要的。評價這個東西,總是在變化的,今天說高估低估,明天世道變了,大概就又要有一番新的口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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