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症會給家人帶來什麼樣的傷害?

外人可見的,只是這個家庭所有成員工作、生活被完全改變,只是親人逝去的痛苦和巨額的醫療費用,而生者精神和心靈上的特殊創傷,外人無從體驗,而親歷者又絕不願意訴說。對他們來說,曾經的記憶,往任何一個方向都是黑暗的。


A父親是退休幹部,母親是退休工人,家住西北某省區,A家三兄弟在內地工作。
你別無選擇
父親去世僅一年半,許多記憶已經模糊,如何聯繫醫院、如何陪護、如何安慰,甚至如何辦理喪事,細節幾乎都被遺忘,但我們整個家庭因父親患癌症而被徹底改變。或許每個普通家庭在歷經這種折磨後都會如此。

從2008年5月的一個晚上說起吧,具體時間已記不清了。當時我正在家玩網路遊戲。那些天,我們一個遊戲玩伴的父親得了癌症,他不能繼續玩遊戲了,理由是家裡沒什麼錢,他能做的就是帶父親去幾處名勝古迹看看。聽那意思,旅遊一結束,他父親就回家等死。

當時我生活無憂無慮,女友正和我商議著結婚,我也在盤算著如何向家裡開口要錢。對那位不幸的玩伴,我表面一番安慰,內心則有幾分鄙夷:「要是我,砸鍋賣鐵也得治。」

那晚,母親來電,婉轉告訴我父親查出癌症的消息。

父母在我的鼓動下來到北京,帶著僅有的8萬元存款。其實我當時並沒想清楚怎麼辦,只是相對六神無主的父母,我態度顯得更堅決而已。在這個家裡,我是最小的兒子,一直沒有話語權,從沒有任何事要我操心。

「我這條命就交給你了!」聽了我對直腸癌、即將入住的腫瘤醫院,以及醫院裡子虛烏有的熟人天花亂墜的介紹,父親冒出這麼一句話。但我的那套說辭只是出於對他們的安慰。

我不知如何接話,巨大的壓力使我在那天接下來的時間裡沉默寡言。

首先是巨額的治療費用。

和很多北漂一樣,我沒攢下錢。為了讓父母住得舒坦一些,方便去醫院,也方便我上班,我說服了同在北京的大哥,咬牙在一號線地鐵附近租了一套兩居室,父母來了以後,我拉著女友搬進了3平米的書房打地鋪。

我對癌症的花銷沒有準確概念,只知道治療癌症這個理由很難借到錢,但我還是借到了3萬元。我告訴父母,這是我的存款,「不夠還有!」母親表情痛苦地不斷和我計算,「你爸單位不錯,這次說了,能報銷的比例很高,一報銷錢就可以給你,你還要結婚。」

其實,在得知父親得了癌症後,我就打消了結婚的念頭,看到父母帶來的那點存款,我才知道,即便父親沒有得病,家裡也給不了什麼錢。

我至今還感激我的女友,雖然後來她最終無法承受這個重壓。她是北京本地人,家境不錯,我把父母接來讓她和我一起過苦日子,當時她不但不抱怨,還儘力幫我安撫父母,學習如何照顧病人。只是偶爾,在3平米的地鋪上,會流露出對未來的擔憂。而我,只能拍著胸脯保證一個我也說不清的未來。

僅僅7天時間,那10萬元就在醫院消耗殆盡。我面臨第一次無奈的選擇。異地醫保只能先墊付,然後回老家報銷。父親手術後即將化療。醫院給我計算的費用是一個療程接近5萬元,一年下來將近30萬元。
這遠遠超出我的承受能力。我硬著頭皮召集三兄弟的家庭會議。我主張「砸鍋賣鐵」救父親。但老大、老二對每人10萬元的方案沒有接受意願。老大直接表示沒錢;老二講了很多道理:第一,砸鍋賣鐵也救不了命;第二,錢都花了,母親怎麼辦?

我確實無法回答老二提出的這兩個問題。家庭會議的結果是:父母除了回老家,別無他法;我們兄弟仨每人拿出1萬元,給父母作為報銷前的過渡之用。大哥在北京打工,一個月只有4000元工資。後來我聽他說,那次他向公司預支了兩個月薪水。

但他們的態度讓我難以釋懷,很長一段時間,我看到兩個親兄弟就生氣,他們對我也極為不滿:我魯莽且動輒拿「孝順」、「養育之恩」說事,似乎三個人中只有我孝順。而老大出錢的不痛快,我對他的不滿遠超出了對老二的意見。這憤怒再無法壓抑時,我深深地傷害了他。

醫生說,父親是直腸癌晚期,即便做了手術,也只有三個月左右的時間。我帶著父親,跑遍了北京治療直腸癌的醫院,還去看了中醫。老二甚至帶著父母去了寺廟祈福。

2008年8月8日,我們搭乘最早的一班飛機回新疆。去機場的路上,我特意讓司機繞道北四環。鳥巢在晨霧中只看得清輪廓,在父母心中,這是一個偉大的地方,為了他們開心,我也裝得大驚小怪。

一直到2010年底,父親化療一個月、休息一個月,醫院的病床和家裡的床,成了父母生活的全部內容。每次我打電話回家,除了安慰父親,就是和母親討論治療費用。

給父親用恩度作為靶向藥物配合化療,一天一針,一針500元,比它效果好的阿瓦斯汀,價格是它的10倍,我們用不起。即便如此,一個月療程的費用也將近3萬,父親醫保全年的報銷額度不足18萬,另外的費用要自己籌集。

父親知道我們很難,他每隔一兩個月便給我們找一些麻煩:比如抱怨護士扎針不好拒絕繼續化療,比如以醫院「黑錢」為由拒絕住院。全家人用各自的方式勉強維持著治療。

生活每天似乎都在填補一個沒有盡頭的窟窿。

2010年年中,我將父母再次接到北京做術後複查。這次一切按部就班。老大早已搬了出去,除了過年在家裡見過幾天,我們同在一個城市,卻很少往來。只是偶爾在網上互致問候,我提醒他要給家裡打電話,他提醒我少吃肉,注意健康。老二為方便看父母,也到北京工作,房子租在我的隔壁,但我們也是幾天都不見一面。

這次父母只待了半個月,本打算第二次手術,但醫生打開腹腔後,決定什麼也不做,又縫合了。我知道這代表著徹底沒救了,但依然向父母天花亂墜吹噓著醫生的樂觀。

2010年底,化療擊垮了父親的身體,由於高燒不退,化療療程被迫中止。腫瘤嚴重侵蝕身體,引發肛周囊腫。親戚為父親打了一把特殊的支架,除了2個小時左右的睡眠,洗手間成了父親唯一的生活空間。

2011年除夕,距離父親去世還有15天,這天醫生電話告訴一個好消息:「恩度可以納入醫保了。」這絕對算是最好的新年禮物,大年初八,我父親就可以暫時再住進醫院,開始化療。
我沒有等到父親住院便返回北京。整個新年父親都沒怎麼吃東西,我走的那天早上,他特意陪我吃了餃子,我很久沒見他這麼好的胃口,給他倒了一杯紅酒。後來醫生說,那時父親已再次腸梗阻了,不能進食。

回到北京的第二天,醫生來電,委婉地讓我準備後事。前一天他還和我商量父親的化療方案。
2011年2月18日凌晨5點,我被母親的電話吵醒:「你可要快點回來。」語氣十分平靜。我知道這一刻來臨了。

6點開始,我便近乎瘋狂地撥打各種飛機訂票電話。一張票也買不到。那半天過得極為恍惚,像孩子一樣哭著給母親電話,哀求、謾罵航空公司的客服。絕望中,我給父親發了一條簡訊:「我知道你已經看不見這條簡訊了,但我希望你能堅持,你的兒子一定回來!」

那天是我在這件事上最後一筆大的開銷,我和妻子候補到兩張頭等艙的機票。總價超過一萬。登機前一刻,我撥通了剛剛趕到醫院的老二,但他告訴我說,父親已經走了。

我沒有忍住淚水,但還是努力穩定情緒,甚至品嘗了頭等艙的果盤,這是我第一次乘坐頭等艙。
一些近兩年都不常見的親戚們,悉數到場,盡心儘力地安排後事,甚至顯得母親和我們三個兄弟有些多餘。或許誰都知道,這件事情結束了。他們可以一次性釋放情感,此時的父親對任何人都不再是拖累,他是個好父親、好兄長、好弟弟。

三天祭日之後,家裡清凈下來。老大老二什麼都沒說就返回了工作崗位。我決定把母親接到北京來生活。那一個月里,母親在家和自己說話,背誦毛主席語錄,大聲唱著她喜歡的歌曲。

接母親到北京時,她正埋怨當地醫生對她的誤診。由於此前兩年操勞過度,母親在這一個月里聽力突然失聰。是的,照顧癌症病人的可怕辛勞,一直是母親一個人在承受。

父親的癌症,不但耗盡了全家所有積蓄,還讓我們三兄弟負債纍纍。我們三兄弟各自在異地漂泊,都沒有能力重新組織這個家庭。用母親的話說,父親去世的那一刻,家就已經散了。

今天,母親跟著我當京漂,她經常獨自哭泣,她認為給我添了麻煩。

老大和我在同一座城市,我們一年會見上兩次面。老二遠赴福建,每次到北京,總會客氣地先打個電話,問住在家裡是否方便。至於親戚們,基本上不會有往來了。


癌症給家人的傷痛是我感覺是其次的。。誰都不能理解癌症病人的痛苦。。
家人癌症帶給我的影響是迅速成長的疼痛,這種疼痛分為兩方面,一方面是突然承擔家庭責任的無助,一方面是急於想要承擔家庭責任的不恰當行為。不恰當行為是我的主要問題。
父親去年11月查出來食道ca。
父親的性格隱忍好勝,心理負擔經常很重。
母親的性格既著急又猶豫,做決定會反覆。
我的性格是碰到自己能掌控的事情無所謂,碰到掌控不了的就會焦躁。癌症這個事情並不在我能掌控的範圍內。
3年前,我讀碩士,開始意識到父母的健康問題,帶著爸媽快走運動減肥,同時我父母每天飲食清淡,吃的蔬菜基本都是自己種的,我沒有強勢插入到父母的生活中去,想慢慢來改變他們
2年前我和女盆友在一起,父母自打知道我有女盆友並且我想留在北京之後就開始給我攢錢買房子,省吃儉用,我一直跟他們說,錢是他們自己的,你們給自己準備好足夠的養老錢,剩下的錢可以給我。說了很多次,讓親戚們也幫我勸了很多次之後他倆慢慢接受了我的想法。我自己不想用父母的養老錢來為自己以後的生活鋪路,尤其是看到父母買菜的時候為了幾毛錢在糾結半天的時候就很難受。
1年前我在工作讀書之間猶豫,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讀了博士,女盆友因為我讀博士畢業時間長的問題還傷心了一段時間,尤其是我去上海出差,視頻里看到女盆友在哭,就感覺心真的好疼。父親在這個時候也有了嗓子不舒服的情況,一直在霧化治療。因為我小時候做過胃鏡,很難受,他倆看到我小時候的情況就對胃鏡很抵制,怎麼說也不做胃鏡的體檢。我胃不舒服的時候也不讓我做胃鏡。
半年前,在一次項目驗收之前,母親吞吞吐吐問我什麼時候回家,我感覺到不對了,就給親戚們打電話,知道父親診斷出來了食道ca。當我知道這個事情的時候就很崩潰,什麼也顧不得了,立刻回家,女盆友父親恰好是醫生,給了我超級大的幫助。回家之後,親戚們幫忙找的醫生,立刻安排住院,有手術指證就準備立刻手術,從查出來到手術也不到2周時間,算是很快了。一大波同學的父母是醫生,獲得了很大的幫助,麻醉助手是高中同學,還有學腫瘤免疫學的一個姐姐給我提供指導,少走了很多彎路。術後恢復很好,我排了整個大家庭的工作表,動員了所有人,我和表哥晚上陪護,母親和親戚白天陪護。在這個階段我給他們灌輸怎麼生活得開心怎麼來,錢隨意花,不要在意的想法。我開始強迫改變我母親的觀念和想法,讓她理性思考,做到用最少的力氣獲得最好的效果。也是在這個時候我開始有了獨生子女的無奈。
2個月前,下一周是父親第一次化療,我在支持一個項目的課題四,突然接到母親電話,問我什麼時候回家,我說不確定,最晚周日回家,之後母親吞吞吐吐,二姨接過來電話,說母親也住院了,因為腿上的火癤子。當時我就崩了,父母同時住院,也是達到了獨生子女的最高成就。母親那邊住著院還沒好就想出院照顧父親,但是父親這邊其實能自己把自己照顧得很好,再加上我給父親陪床完全沒有問題。百般勸說終於讓母親繼續在醫院住院,其實就是想讓母親休息一下。我跟母親深談了好多次,最終達成一致,如果我在,一切都聽我的,他倆只需要執行就行。他倆的問題是母親照顧得太面面俱到,父親又不想這樣,導致一直生氣。
1個月前,快要過年,想要給他們買橢圓機在家裡運動,他倆不捨得,帶他倆去迪卡儂看了,知道了迪卡儂的價格並不貴,他倆開始動心了。但是父親堅持不買,最後也沒有買成。過年這幾天基本上每天都要和母親深談,因為老兩口生氣的問題,我想要急切的改變他倆的生活方式。想要讓他們按照我認為科學的方式生活,不要省錢。
走之前,父親複查,第一天做了檢查,第二天住院可以看到結果,母親非要等好幾個小時當天看結果,因為這個我和母親吵了一架。
我只是想讓父母輕鬆一點得生活下去,但是改變很困難……可能我認為科學的生活方式並不適合他們。每次一想到父母住院的問題我就很難受,我只是想父母健康生活多一些時間,等我成長起來再來照顧他們……希望父母們都能認識到給孩子存錢並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照顧好自己,孩子們自己掙錢沒問題的
家人癌症給整個家一個巨變,迫使孩子迅速成長。假如一切還好,我會安心讀書,過幾年結婚生子。假如一切還好,我會慢慢影響父母,讓他們有健康的生活方式。假如一切還好,我希望我能慢慢成長。可惜,人生總是無常的,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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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兩天檢查爸爸的鎖骨淋巴進展了,我去廁所哭了兩個小時。
之前找病理科要免疫組化切片,我還在慢悠悠的,想著最近病情穩定,可以慢點做染色,找治療方法。
我有好多好朋友,有衣冉姐,有婷婷姐,好多好多,我是個幸運的孩紙,知道了各種亂七八糟的腫瘤知識。
人生只能慢慢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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