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秦各種語言文字的共性有多大?

"書同文"說明各國文字有區別。那麼諸子百家的著作流通天下需要翻譯嗎?抑或語言互通,字形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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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秦漢字出現明顯的地域性差別從春秋末到戰國開始的,這一時期,周王室衰頹,諸侯各自為政,不再以周朝正字為宗,而呈現出各自不同的發展脈絡。戰國文字大體可以分為以下幾個體系:

1.秦系文字。平王東遷之後,將西周故地封給秦國,所以秦文字完整地繼承了西周文字。加之秦國在文化上低於東方六國,文字的發展少有發揮,也完整地保留了西周文字的體系。所以學界往往周秦並舉,秦系文字有時也稱作周秦文字。這一體系隨始皇帝「書同文」而傳至今,所以我們今天的漢字就是秦系文字。

2.楚文字。由於楚地水網密布,地下水系發達,楚地墓葬往往完全浸泡在水中,因此保存了大量的簡帛。竹簡這東西,要麼泡在水裡隔絕空氣,要麼在西北大漠的乾燥環境下還能保存下來,中原地區不幹不濕,漢晉尚有發見,如今盡已朽爛,無從得見。所以現在看到的竹簡,主要為楚簡和漢簡以及少量秦簡,由於漢簡不屬於古文字材料,楚文字就成為當前戰國文字研究中材料最為豐富的一系。楚人浪漫,有點像現在的法國人,所以楚文字簡省較多,字形飄逸,在戰國文字中獨具特色。

3.三晉文字。韓趙魏原是晉國家臣,故世稱三晉。三國文字同宗同源,雖有小異,不害大同。

4.齊文字。主要是齊魯兩國的文字。齊魯兩國地緣相接,文化相近,歷史上往來密切,所以兩國文字也基本同源。

5.燕文字。即燕國文字。發見較少,主要為璽印、泉幣。

6.中山文字。中山國屬狄人鮮於部,嵌於燕晉之間,後為燕趙之間,一直被中原諸夏視為心腹大患。中山國受中原文化影響較深,姓姬姓,參與過合眾伐秦。現在所見中山文字為中山王青銅器,戰國時代,各國鑄器己少有銘文,唯有中山王器上鑄有大量銘文,字形風格也與春秋金文接近。

在這裡需要說明的是,各國文字雖有差異,但並沒有到無法辨識的程度,畢竟都是從西周文字同源發展而來。差異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字形改換。如楚文字中「馬」、「爲」等字,將下邊表示動物四肢的部分,簡省為兩橫。

2.同形異讀。如「箸」字在秦文字中表示筷子的箸,在楚文字中表示書寫的書。

3.另造新字。如楚文字中有一個字,上羽下能,是數字一的異體字。這樣的字極為少見,屈指可數。

相較於各國文字的不同,一國之內的異寫也非常的複雜,有時甚至超過了國際間的差異。總而言之,戰國時代是一個用字混亂,極不規範的時期。

儘管文字分化,用字混亂,但不同文字體系所記錄的語言卻是相同的。當時雖然方國之言迥異,但雅言一直作為通用語。《論語》中說「子所雅言,《詩》、《書》、執禮,皆雅言也。」孔子他老人家居家過日子說的大概是魯國方言,但講解經書,執行禮儀,一定是用雅言。戰國時,雖王室衰微,各國之間仍以雅言為通用,士大夫在正式場合說話用雅言,著書立說當然也用雅言。

因此,百家諸子雖來自不同的國家,但口中所言,筆下所寫,雖間或有方言詞語混入,但總體而言,還都是當時的普通話,各國文字雖有不同,但彼此閱讀並無大礙,所以,在「書同文」之前,是不需要彼此翻譯的。

而且所謂「書同文」,也只是規範了漢字形體的書寫,取締了大量並存的異體字,並沒有規範漢字的使用,秦漢時期,同一字形不同地區用作不同音義的現象依然存在。


推薦一下何琳儀先生這樣一部書:

戰國文字通論(訂補) (豆瓣)

非常詳實。如果擔心基礎不夠,讀讀:

古文字學簡論 (豆瓣)

這本很薄,但講的古文字怎麼筆畫增減、復用,是戰國文字很常見的。林澐先生的名字最好不要寫林沄,名從主人。

然後:

古文字構形學 (豆瓣)

學有餘力就可以讀讀劉釗先生這一本,特別多材料,把套路基本總結。

讀完發現《說文》小篆容易對初學者誤導,因為歷代的篡改和傳抄錯誤。金文、戰國文字乃至《說文》唐寫本的很多字形其實是一脈相承的。也和後來的隸變乃至楷書同出一轍。看《說文》字形會迷惑,但再早一些的反而好懂了。

當然,不是否定《說文》的價值,在方法論上這本書不得不讀,同時很多古文、籀文字形在戰國文字是可以得到驗證的。

《汗簡》(注意不是《漢簡》)《四聲韻》的古文字形也是可以和它們印證的。


秦基本繼承了周,但是六國文字是在倉頡古文基礎上的變亂,就是在正傳古文的基礎上改動,其實六國文字是同宗的。周王室所存的上古乃至三代史記正本應該就是倉頡古文所寫,也為諸子百家的傑出者所掌握,孔子的壁中書就是古文寫的。但是秦統一文字並沒有統一於秦周文字,而是大多數採用了古文,小篆基本就是在古文的基礎上略改動,當然也有選擇了部分秦周文字的。夏商周三代都是獨立的文字體系,夏還沒有發掘出來,但都不是古文體系。倉頡的表音、義的象形體系最博大精深,現在的正體漢字是以倉頡古文為主流、積澱了各代文字的結果。

從甲骨文--金文--小篆--。。。這種直線型演變是一個假說,進化的思路明顯,但事實不是這樣。一個典型的證據,據最近權威出版的斷代漢字系列的統計,破解的甲骨文不到1500,破解的金文不到1800,而所有象形字/會意字/形聲字佔總字數的比例的統計,分母是這區區公認破解的1000多字,由此得出漢字的進化演變規律:開始象形字比例很大,然後會意字增加,最後形聲字佔了大頭。顯然這個結論是不成立的,象形字在甲骨文、金文、小篆的絕對字數是相差不大的。我們知道,到2010年,大陸台灣總共十幾萬片迄今發掘的甲骨,上面總共有4300多個獨立漢字(李宗焜著、裘老題《甲骨文字編》),公認破解的不到1400,算象形字比例應該分母是4300多而不是1400。金文一樣的道理。所以那個統計是歷來一直到現在都存在的巨大漏洞。換個角度說,如果甲骨文的象形字絕對數、金文的象形字絕對數、小篆的象形字絕對數分別除以甲骨文、金文、小篆的總字數,而不是除以破解的字數,很可能比例是差不多的。也就是說它們各自是成熟而自成體系的文字,沒有進化的遞進關係,按時間順序有積澱、有對後面的影響,可能還有造字的共性規律。當然,如果都破解了更清楚,因為現在有權威不認為漢字的造字原理是六書,也有道理。倉頡古文是六書造字,別的比如甲骨文體系不見得是六書,當然嚴格說要都破解了才能下結論。

跳出直線演變的錯誤假設,有利於我們更客觀看待漢字的現象並利用現有發掘的資源深入理解漢字,追根求源,恢復漢字華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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