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王學圻的演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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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注意到王學圻是在十月圍城裡面。感覺他在裡面的演技超出其他演員至少一個身位。後來在和葛優對手戲裡也覺得毫不遜色甚至隱隱超出，我覺得他是大陸中被低估的演員。

長文慎點。

要評價王學圻的演技，首先要知道他的戲劇從業背景，以及他的背景之外的東西。王學圻是1946年出生的老演員，在他演了《梅蘭芳》里的「十三燕」和《十月圍城》里的李玉堂之後，也去過很多戲演配角，人人都叫他「老戲骨」，卻沒幾個人說的清他的演技好在哪裡。就我來看，國內的電影觀眾這其實對這個老演員來說是嚴重低估的。

國內關於王學圻的報道不多，我們幾乎只知道他十幾歲的時候在長春當兵，然後在返城之後經過八一電影製片廠大導演王蘋帶路，參演《我們都是八路軍》這樣的主旋律片，然後王學圻隨後考入空政話劇團正式學演戲。他年紀大，可演戲技法再怎麼和人藝那些戲骨比都得低一頭，長期和主旋律片合作磨出來極強的主旋律片男配角的氣質，幾乎一舉手一投足都是非常貼合戲劇里的角色的。

但是，首先是因為主旋律片意識形態色彩太濃，台詞幾乎都是可以預判的，導致觀眾不會覺得這個演員演技有多好，只是覺得他的戲份他的演技基本吻合。所以我們基本忽略了這個演員在長期的老油子般的劇組裡做配角練出來的演技。與他拍過的重量級片子不相他幾乎是隱形人一般地存在，從一個劇組拍完後轉赴另一個劇組，跟過的導演有陳凱歌、張藝謀、姜文、何群……他拍過的片子有《陽光燦爛的日子》、《中國故事》、《黃土地》、《梅蘭芳》、《十月圍城》這樣的相當優秀的藝術片商業片，甚至也有《鋼鐵俠3》《武陵外傳》這樣神演技的片。我們幾乎可以推斷出長期的泡劇組生涯並沒有讓他變成一個敷衍油滑得過且過的三流演員，而是讓本來就有文學素養的他鍛煉了豐富的台詞功底和「演商」。沒有多少人發現，王學圻的演技相當強大，早就已經到達了相當可怕的一個階段——準確。

他的演戲技法幾乎讓人覺得這個人戲路之寬令人仰視，並且他的演法不僅有人藝和空政話劇團那樣的拿腔拿調和正氣凌然，也有非常細膩促狹和黑色幽默的層次。在2008年的《梅蘭芳》里，王學圻演梅蘭芳的入行恩師以及早年對手十三燕，把一個京劇老生名角骨子裡的氣節、傲慢、因循守舊演的入木三分。而在爆米花片《鋼鐵俠3》里，他也能巧妙地用角色同時討好投資商和觀眾。演一個戲份非常少而且是角色是典型的傲慢以掩飾自卑的中國科學家，舉手投足是一番西方人眼中的促狹而愚蠢不自知的中國有錢人的架勢; 一句「有問題，還是得找我」，竟然能演出這種西方人視角下的中國式精明愚蠢到一種幾乎是正確到諷刺的地步，我想可能真的只有年近古稀還這麼蔫壞的王學圻老師。這種準確的技法，我想他很有可能是因為閱讀毛姆。

這種準確的演技我作為一個電影業門外漢不能描述，可是我作為一個文學愛好者願意從文學的流派出發，審視王學圻的「演商」的文學譜系是如何形成的。作為一個愛好開腦洞的患者，我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中國大陸演員王學圻先生一定也讀毛姆。

於是先讓我們來欣賞並審視毛姆帶給王學圻老師的演戲靈感。

毛姆是個狠毒的作家，以擅長從皮到骨地描繪不同角色同性格特點的人的人性而著稱。小說里可以憑藉三兩句話審視一個人，也通過隨時蔓延開來的金句讓人警示。在最近翻完曾經看過的幾本意林出版社的毛姆三部曲覺得毛姆真該封神。出版社的推薦也是到位，

「他小說永恆的主題是某位值得尊敬的人決定將美德踐行到極致」。

在毛姆64歲時的作品《總結》幾乎從句子的骨架上滲透著一種獨特的毛姆式的優雅的教養和迷人的傲慢。句子比如

「我沒有教導別人的天性，在知道某件事時，內心也沒有感覺到要將其傳授給別人的慾望。人們是否贊同我，我並不特別在意。」寫出一種老人疲憊而蒼白的睿智；

他說「正確的行為」是

「符合其天性和職分的生活之美。」;

他寫「事物的相對性和人類的圓周性」這樣解釋

「人的目標只是自我的快樂，如果他為他人犧牲自我，那就讓他相信自己追求的並非個人滿足的不過是種幻象。是非只是個字眼，行為準則也不過是人們為服務於本身自私的目的而設定的。」

以及這本書被無數人跪拜的神句

「關係親密，是因為界限已經預先設定好了。」

在這本書之外，中國的讀者幾乎只讀他的三部曲。他的《月亮與六便士》里狠毒到幾乎是慈悲的地步:

「女人把愛情看得非常重要，還想說服我們，叫我們也相信人的全部生活就是愛情。實際上愛情是生活中無足輕重的一部分。我只懂得情慾，這是正常的，健康的。愛情是一種疾病。」;

在《刀鋒》里聰明又蔫壞：

「一把刀的鋒刃不容易越過，因此智者說得救之道是很困難的。」；

他的《人生的枷鎖》里簡直是用骨刀戳進人的心臟里:

「世界上最大的折磨也莫過於在愛的同時又帶著藐視了。」

就這樣的作品風格而言，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和王老師的演戲風格簡直是契合。聰明，老辣，狠毒，疲倦，忽然閃現的人性之光……我想，能用讚美的眼神讀懂毛姆的，王學圻絕對算一個。

除此之外，毛姆不太被看重的小說《在中國的屏風上》有一個中國讀者可能會感興趣的短篇《內閣部長》。這個短篇描寫老道鋒利，簡直是描繪出「精巧繁複無用可恥同時又美妙可悲的一整個時代的中國式腐朽官僚」的判官筆。

那段話是這樣的：

「但對我而言，這次見面中最奇妙的是，我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根本就是個惡棍，腐敗瀆職、寡廉鮮恥、偉大目的不擇手段。他是一個搜刮的高手，通過極其惡劣的手段，掠奪了大量的財富。他是個虛偽、殘忍、報復心強、行賄受賄的人。中國淪落到他所悲嘆的這個地步，他本人也難辭其咎。然而，當他拿起一隻青花小花瓶時，他的手指微曲，帶著一種迷人的溫情，憂鬱的目光彷彿在輕輕地撫摸，他的雙唇微微張開，似乎發出一聲充滿慾望的嘆息。」

對不起，我真的不得不聯想到演出這個內閣部長的人，是也僅是王學圻。

因為我想到最近上映的新片「赤道」王老師里演一個中國大陸我黨官員，不，不是官員，其實是一個特工級的政客。
他說話一翻手心，兩眼一瞥，對張家輝扮演的警司說一句「和香港作對，就是和中央政府作對」威嚴里夾雜著討好，霸道里充斥著尋求對方的認同與追隨，簡直是典型的官僚威風(此金句的發現小公主亦有貢獻)；

在和張學友扮演的教授對戲時，兩人貌離神合，互探底細，言語之間揣摩而又狀似禮貌，教授一句「恐怕宋總的想法早就落後時代了」，他面容微笑狀似不經意的一句「是嗎？」隨後從容一轉頭，完全沒有殺機（這裡體現了王學圻的聰明。如果是一般演員一定會在眼神或者微笑里體現出一絲殺機。而作為大陸高級官員，他早就已經強大到不需要露出「殺機」這樣低級的暗示了。強大的表現是被冒犯後適時的淡然和不介意，反而是高級的演繹方式。這裡的「無」比「有」更到位）；

在車上和他的秘書小袁狀似抱怨實則敲打，一句「讀書人就是麻煩」，暗示部下注意此人，必要時需要敲打；

在危急關頭，因為他的特工官員身份，要和國家利益層面博弈時，宋總這個角色需要表現出眼光獨到預判聰明，一句「如果我們妥協，他們就會把香港變成真真正正的地下武器販賣中心。行嗎?」這個「行嗎」貌似商量語氣實際是恫嚇，官威自顯。

而戲中對於處理宋鞍這個角色，從頭到尾簡直賓至如歸排場可怕，不管是開場的辦公室劇情還是在重案中心的做派，是去京都馬鞍寺時受到日本京都方面人員的安保，還是他最後和張學友扮演的「赤道」對戲時演出那種虛懷若谷和狂妄之至，這兩種反差，如此神奇地充斥在電影「宋鞍」這個角色里。

昨晚複習的《十月圍城》里王學圻演一個在香港默默支持同盟會革命的儒商李玉堂。一開始在好友，報社社長，一介書生林少白的表達孫先生要到香港的欣喜之情時，他面露不耐「這次又要多少錢」，聽他說了一大段關於起義關於同盟會的幾十股繩子扭成一股力這樣圖樣圖森破的言論時不發一言，可聽到他們要集會要遊行時，脫口而出「你們瘋啦？」兩句台詞幾個表情，把一個信「悶聲發大財」的商人本色演的極其到位：有一群托你面子摘不下臉來的好友讓你資助明之是註定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的事情的時候，那種不耐煩，那種商人逐利誰管你理想的氣質，可是又不得不幫忙，畢竟是舊友。那種無奈和俯視一覽無餘；

兒子獲得美利堅耶魯大學學位，大宴賓客，在朋友熟人面前臉上是壓不住的自豪和得意，卻又囿於商人的身份不得不低調行事，言辭雖少可是還是能演出成功的中年父親在最看重的兒子將光耀門楣時那種拚命想抑制住的喜氣。王學圻老師在片中時時演出中國人特有的那種低調型炫耀，反話地正聽「哪裡哪裡」。那是只有中國人才能體會那種寄託兒子學而優則仕的憧憬以及對知識的尊重和知識帶來的功成名就的炫耀，那種會心一笑。而在兒子上街發傳單宣揚民主反對獨裁的時候，簡直氣火攻心，發現自己唯一的兒子政治敏感性如此之低，對兒子的關心和對兒子絲毫不知現實殘忍的憂慮，讓他不顧儒商形象地一把衝上前要帶兒子回家；

可是同時他竟然是一個非常細膩而且有情有義的人。他看見車夫阿四褲袋裡有寫著字的紙，問他是不是想識字，然後表示「改日給你請個先生」。在明之明日一役凶多吉少的時候，受車夫阿四之託，不拖不傲慢，耐心而得體地去照相館給阿四提親。他給「劉公子」贖出鐵扇，晚上也喝多了坐在劉公子旁邊，聊劉公子的陳年舊事，在劉公子問天問大地「愛一個女人有錯嗎」的時候時，沉默得體而又慈悲地而帶有一次舊傳統人冷冷的回答說「可是為什麼偏偏是你父親的女人呢？」

得知好友凶多吉少，看見好友的遺筆時，終於在當局要查抄報館時暴怒，那暴怒起承轉合，是他聯想到自己兒子前日當街發傳單，又恐懼自己身家性命不能護兒子周全，又覺得仰人鼻息一忍再忍實在毫無尊嚴，他充滿勇氣地站出來不準封報館封自己出資捐的印刷機不準欺負報館的員工，把一個長期忍辱苟且實在忍無可忍的企業家逼出了民族氣節演得惟妙惟肖，幾句和警司的話既不是撕破臉皮又說出了自己的立場。而後退回報館鎮定眾人心時，握著老友的筆，由於恐懼，他露出了一個虛偽而老練的成功商人毫不相稱的羞怯和緊張，那是王學圻演技層次感非常細膩的橋段。

例子太多，不一而足。對我來說，王學圻的演技是值得端詳和品味的，因為他情商很高，演戲複雜並且層次豐富，需要代入劇本和角色中去體會，他的這句台詞這個表情這個動作的合情合理之處。不能說他是一個多麼偉大的演員，可是他能把一個演員對於一個角色的掌控力，從「像」提升到「是」的層次。這個提升，就是準確。

好演員是演誰像誰，王學圻是演誰都像自己。

演誰都是型不似神似，你可以一眼就認出是他，但是進入劇情之中，你把他當做那個角色，也覺得毫無違和感。

張弛有度，收放自如

沒什麼演技，但是歲數太大了，被尊稱一聲老師。

真沒什麼演技，但是身體保養的好，同時期的熬不過他，他自然就出位了。

一個演員靠拼年齡，和身體健康，你還問他的演技？

主旋律片子演的太深入人心，也傷害了他，總感覺他是個轉業幹部，不過在中國也沒法，他應該有行政職務的

最高贊的也是服

第一句「要評價王學圻的演技，首先要知道他的戲劇從業背景，以及他的背景之外的東西。」

哈？我看演技來的，你給我提背景，是怕我不服？這還不夠，還要加上背景以外的東西

再者，赤道就別提了...我實在不明白，怎麼連台詞都讀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