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樣評價譚嗣同?


譚嗣同是我8年以來的偶像,自從初一在歷史課本上看到他的傳奇故事後,就深深地被這種精神折服,世上奇男子。

論才華:劍膽琴心,善文任俠;不愧為廖天一閣主;

對愛情:李閏一妻,忠貞到底,他的妻子為她殉情;

對舊派:嫉惡如仇,清高正直;拒絕東渡日本逃生;

對死亡:立如山嶽、傲視死神,大義凜然,熱血兒郎;

借用其髮妻李閏的詩句:

  「前塵往事不可追,一成相思一層灰

  來世化作採蓮人,與君相逢橫塘水」

譚嗣同:是我永遠的偶像!


譚嗣同曾經說過妥妥的"辱華"言論:

"幸而中國之兵不強也,向使海軍如英、法,陸軍如俄、德,恃以逞其殘賊,豈直君主之禍愈不可思議,而彼白人焉,紅人焉,黑人焉,棕色人焉,將為準噶爾,欲尚存瞧類焉得乎?故東西各國之壓制中國,天宜使之。"

但對於一個人,我們不但要看他說了什麼,也要看他做了什麼。一時的激憤之言誰都可以說,以生命為代價的堅持卻沒有幾個人可以做。他最終並沒有逃跑到所謂的文明國家,而是把自己的生命獻給了祖國。

陳寅恪給王國維寫的碑文,用在他身上也許更合適:

士之讀書治學,蓋將以脫心志於俗諦之桎梏,真理因得以發揚。思想不自由,毋寧死耳。 斯古今仁聖所同殉之精義,夫豈庸鄙之敢望。先生以一死見其獨立自由之意志,非所論於一人之恩怨、一姓之興亡。嗚呼!樹茲石於講舍,系哀思而不忘。表哲人之 奇節,訴真宰之茫茫。來世不可知者也,先生之著述,或有時而不章。先生之學說,或有時而可商。惟此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歷千萬祀,與天壤而同久,共三光而永光。


突然看到這個問題出現在時間線上,剛好可以用一篇之前的文章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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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年前,我曾很長一段時間在用這樣一句詩做QQ簽名:「隔世金環彈指過,結空為色又俄空。」萬殊流轉,死生相值,看去固是十分凜肅,而這首詩的題目《似曾》,卻也為這目無下塵的變幻增設了幾分凄艷。

詩的作者是譚嗣同,我以為是我國19世紀末被盛名掩誤頗甚的一位詩人。譚詩鐫鑿頑艷,時稱瀏陽體,似脫乎定庵,卻較定庵別有一派狂宕恣意在,絕非大多數人僅知卻實系康梁修改的所謂「我自橫刀向天笑」可約略涵括——而我,也是看到李敖的《北京法源寺》見到那一組「似曾」詩後,方才對這人物生了興緻。


譚嗣同身上是充滿了矛盾的。

——他是宦門公子,卻厭惡科舉;激越亢快,卻堅心學禪;他篤行純孝,卻最終致使父親罷黜返鄉;他推崇資本主義,認為「愈儉則愈陋」,卻在家書中囑託妻子「惟必須節儉,免得人說嫌話耳」;他認為應該衝決君權之網羅,卻最終在營救光緒的過程中被捕——這一切矛盾,都令譚嗣同更具有一種戲劇性的魅力。

他是個不留餘力的人,咽喉和劍尖,素來是同時遞出的——為詩為事都是。我幾年前看《莽蒼蒼齋》時每每奇怪,這種勇猛精進的態度本不該出現在世家公子身上。

富養的心靈往往有拒絕狼狽的能力,即使再清剛亢勇的人,灰心極處也難免有一條袖手看神州的退路,而譚卻是生來帶著一種鎮定的決絕——還是後來細看他身世,我方才約略有些明白他。

譚嗣同雖然出身貴介,但少年時代過得卻不算多麼無憂慮。

他生長在北京城南懶眠衚衕,後來稍大點搬到了瀏陽會館。父親譚繼洵仁和而沒有主見,而日夕相見的母親徐五緣則性情端肅,對他管教很嚴。

譚嗣同對母親的評價是這樣的:「先夫人性惠而肅,訓不肖等諄諄然,自一步一趨至置身接物,無不委曲詳盡。又喜道往時貧苦事,使知衣食之不易。居平正襟危坐,略不傾倚,或終日不一言笑;不肖等過失,折囊操笞不少假貸;故嗣同誦書,竊疑師說,以為父慈而母嚴也。御下整齊有法度,雖當時偶煩苦,積嚴憚之致,實陰納之無過之地,以全所事。」

寥寥數筆間,一個刻板嚴格的婦人形象躍然紙上——或許是由於徐氏在譚繼洵處得到的敬畏多於愛重,令她持家之時更難以對人放下姿態走下神龕。這樣的母親,是定不能容他像寶玉一樣時常滾倒在懷裡撒嬌撒痴的,反而倒有些類似白飛飛之於阿飛,梅芳姑之於石破天,邀月之於花無缺,是母身父相的。在孩子應該被給予呵愛的時候,母親的身份常年缺位,這往往會使子女感恩銘惠,卻無所適從。

譚嗣同少年時和母親的相處總可見相互角力的態度,如父子相處間常見的「弒父娶母」心理的畸形投射——他在《先妣徐夫人逸事狀》中記錄過這樣一件事,說他七歲時,母親為他大哥許婚須返鄉一年,將他單獨留在北京。臨走時對他「戒令毋思念」。譚嗣同答應了母親,「拜送車前,目淚盈眶,強抑不令出」,誰問都不說話。然而那時的他畢竟還只是個七歲的小男孩,母親離開後的一年中,他思親難抑,生了幾場大病,形容消瘦——但及至第二年母親回京,看到他羸瘠問是否想念自己所致時,他卻想到當初的承諾而「堅不自承」。於是素來嚴肅的徐五緣在兒子這段回憶中難得地微笑了,對左右道:「此子倔強能自立,吾死無慮矣!」

母親用了極不詳的修辭嘉許了他的倔強,正如她一直以來在做的——用極度的不安全感去勉勵他自立。譚嗣同後來一身傲骨固源於此,而凡事易張難弛也變成肌肉記憶在身上打下了烙印——他總有種孤身立於危地的凜冽。

徐五緣的話後來成了讖。光緒二年,北京城爆發了一場很大的瘟疫,譚嗣同母親去探望親戚不幸被感染,回家後又過給了子女。兩日後,譚嗣同長姐去世,四日後,母親去世,又兩日後,長兄去世,包括譚嗣同自己也絕息三日,在鬼門關前兜了一圈。他最終是復甦了,其字「復生」,也是由此而來。

這一年,譚嗣同十二歲。失去母親、哥哥、姐姐後,父親的姨太太當家,對他頗多侮慢,少年對家庭的依戀之心也便徹底冷了下來。直到三十餘歲入京前,他尚囑妻子要厲行節儉,別被這位二婆婆挑刺說了閑話,便也是冷了下心性,徹底懶於與家人周旋之意。

由於母親嚴厲,譚嗣同對手足之情更加依賴。他在《城南思舊銘並敘》里回憶過許多少年時和哥哥們一起讀書的情境,說「余夜讀,聞白楊號風,間雜鬼嘯。大恐,往奔兩兄,則皆撫慰而嗬煦之。然名勝如龍泉寺、龍爪槐、陶然亭,瑤台棗林,皆參錯其間,暇即凂兩兄挈以游。伯兄嚴重不常出,出則健步獨往,儕輩皆莫能及。仲兄通騑喜事,履險輕矯,陂池澤藪,靡不探索。」

這段記錄里的譚嗣同只八九歲年紀,正在南下窪讀書。

南下窪原本是八旗校練場,地處現今的北京南站以北,即開陽路對面一個叫「清芷園」的樓盤附近,以老北京城論,那是在城外了。他說能看到「雉堞隱然高下,不絕如帶,又如去雁橫列,霏微天末」——這般景象如今卻是再沒有了,一嘆。

譚嗣同的書齋周邊原是墳場,城南窮人本多,疊瘞亂葬、狸獫穿冢,骷髏橫路都是常事(清芷園至今還傳說時有鬧鬼,也不知真假)。夜間聽聞白楊風聲,小男孩怕鬼,便奔去兩個兄長房間里壯膽;而白日里,他卻為好奇周邊名勝,常懇求哥哥帶著一起去逡游。在這篇散文里,大哥如何如何,二哥如何如何,背影高岸如見,寥寥數語,小譚嗣同仰望間的殷殷孺慕也躍然紙上——可以看出,和對母親且思念且「堅不自承」相比,他和兄長們的相處要自然得多。

然而兩位兄長在他少年時便一死於北京這場瘟疫,一病歿於台灣。徐五緣所生五個子女,連他在內最終一個也沒有留下。

很多年後,譚嗣同返京時曾帶著侄子譚傳簡重遊城南,把少年時候和兩位哥哥的遊歷一一告訴他,但傳簡卻「不省意」,又過了幾年,傳簡也死了,譚嗣同再過城南,也便自承忘情,再無與言者了。

他死前最後幾個月還是住在那附近。卻不知其最終的輕死輕生,與其年少之時多歷生死是否有所關聯——我只感慨於一個他自述的小片段:童年時,他坐在荒冢毗鄰,紙灰寥落的書院里讀到「日暮狐狸眠冢上,夜歸兒女笑燈前」,曾突然哽咽不能成語——老師問他緣由,他卻也不能自知。

這一霎悵觸令人難免想到他的未來。八歲的譚嗣同在書齋內讀著《清明》忽而哽咽,而三十四歲的譚嗣同在書齋外的湖廣義園靜靜沉眠,一牆小隔,而紙灰飄轉間,時間的罅隙終於緩緩接壤了。

倔強和善感碰撞,在際遇中便自有其因循蛻化。譚嗣同並未因事生怨,反而愈挫彌堅。經歷慘變後,十三歲上的譚嗣同寫過這麼副對聯:「惟將俠氣流天地,別有狂名自古今」。辭法中二,水準平平,若讓他未來岳父——傳說中晚清第一聯語高手李篁仙看到恐怕要大搖其頭,但無論如何,其任俠之氣格卻是自此定了的。

譚嗣同是個武術技擊高手,歐陽予倩(其祖父歐陽中鵠是譚嗣同為文之師)曾有回憶說「他喜歡技擊,會騎馬,會舞劍,我曾看見他蹲在地上叫兩個人緊握他的辮根,一翻身站起來,那兩個人都跌一跤」。他有過許多授業老師,曾跟隨通臂拳胡七學過鐧、太極拳、形意拳、雙刀,跟大刀王五學過單刀,跟父親部署劉雲田學過騎馬射獵,能「矢飛雁落,刀起犬亡」,大有哲別的身手。

瀏陽會館的傭人說他在京時,王五每天破曉便來會館教授其劍法,譚嗣同極刻苦,不肯稍加怠慢——他反對中國傳統武術「持靜」的態度,說「唯靜故惰,惰則愚」,「主靜者,惰歸之暮氣,鬼道也」,認為應該「摩頂放踵以利天下」,這說法放到如今太極拳師慘敗MMA的背景下看倒未必全無可取——挺對我胃口的。

中國文人固有種自設藩籬以拈花獨笑的自戀癖好,得益於這個團體往往掌握極強的話語權,他們最慣於故弄玄虛地用自己擅長的三觀來折辱這個小世界之外的真正技術流。

動輒以姿態為境界,其實是世界警察一樣四處插一腳的壞習慣。木作有文人器物,瓷有文人瓷,畫有文人畫這都也罷了,武之一道實在是無謂在能、妙、神之上再著一逸字。譚嗣同所好甚廣,卻皆能跳出文人的小局限來付出其誠意,這也實在很是難得。

二十餘歲上,譚嗣同輕身只劍,以周天下。有出塞詩「筆攜上國文光去,劍帶單于頸血來」,其顧盼自雄之氣遙致太白,是健者之詩。

我很喜歡他在《劉雲田傳》里描述的一段場景。斯時他去甘肅軍營探望父親,閑暇時則常私出近塞。西北天氣惡劣,「遇西北風大作,沙石擊人,如中強弩」,他卻偏好「臂鷹腰弓矢,從百十健兒,與凹目凸鼻黃須雕題諸胡(這段對西域胡人的外貌描寫真是寫實得很),大呼疾馳,爭先逐猛獸」,「夜則支幕沙上,椎髻箕踞,匊黃羊血,雜雪而咽。撥琵琶,引吭作秦聲」——寥寥數十字,看得我心馳神往,彷彿回到了少年翻古龍小說的年紀。這種發乎天然,不拘泥於絲毫社會習氣的男兒生性出現在一個能文善慮的青年身上實在是太可貴的。馳馬圍獵,夜雪秦歌,用王動回憶起當初和紅娘子在沙漠上數星星,直到流沙把二人徹底淹沒時的那句淡淡的旁白佐證最是合適:「這些事的確是誰也忘不了的」。

十餘年間,譚嗣同行路八萬餘里,「引而長之,堪繞地球一周」,這些閱歷難免使他的靈魂脫穎於當世。

雖依然有著文人的善感,但因這鑄鍛,連他的憂愁都有著勃勃的力量——這也是他和定庵詩的最大區別之所在。

譚嗣同十八歲時有一闋自題小照的望海潮:

「曾經滄海,又來沙漠,四千里外關河。骨相空談,腸輪自轉,回頭十八年過。春夢醒來么?對春帆細雨,獨自吟哦。惟有瓶花,數枝相伴不須多。 寒江才脫漁蓑。剩風塵面貌,自看如何?鑒不因人,形還問影,豈緣醉後顏酡?拔劍欲高歌。有幾根俠骨,禁得揉搓?忽說此人是我,睜眼細瞧科。」

這是嗣同少作,他素不擅長調,也就更加沒耐煩去摸這個牌子的氣脈調式,詞法固然是不甚入門的,但至少敢於捭闔,倒不若許多人下筆輪嚙因循,穩而無趣。下半每見趔趄醉態,更是可愛得很——就中沙漠關河,春雨瓶花,出夢影而入心鏡,最終反照形容,正是譚嗣同青年俊游的留念。

誰信京華塵里客,獨來絕塞看明月。宣武城南那個悵悵看著紙灰落淚的童子,獨為有過邊塞縱轡狂奔的許多夜晚而終能回到京華,坦然名世了。

後來,譚嗣同在家鄉辦學,能興一時之風氣,終於被推舉入朝廷。再而後的結局,世人也便都知道了。

從譚嗣同性格來看,我以為他的絕命詞確然被更改過,這使素來認為應該衝決君權之網羅,救光緒只是為公心而死義的譚嗣同不得不戴著一張保皇派的臉譜立於後世,不得不說是很可惜。


望門投止思張儉,忍死須臾待杜根。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梁啟超掀起詩界革命時曾立譚嗣同為一面旗幟,可見他對譚詩也是熟讀的。平白生出的去留肝膽兩崑崙句,構詞倒像是擬合了譚詩給出的演算法。

無論是康是梁,改詩應皆出於自全,而非蓄意抹黑,但究竟——他們不懂譚嗣同。

譚嗣同有一首《兒纜船》,與其最終選擇可參差互看。

北風蓬蓬,大浪雷吼,小兒曳纜逆風走。惶惶船中人,生死在兒手。纜倒曳兒兒屢仆,持纜愈力纜縻肉,兒肉附纜去,兒掌惟見骨。掌見骨,兒莫哭,兒掌有白骨,江心無白骨。

詩前自解作此:「友人泛舟衡陽,遇風,舟瀕覆。船上兒甫十齡,曳舟入港,風引舟退,連曳兒仆,兒啼號不釋纜,卒曳入港,兒兩掌骨見焉。」

過分解讀一下,風雷激蕩之夜正如戰亂頻仍之晚清,而曳纜逆風而行的小兒,正如主變法之少年。小兒自知力弱而終不釋手,屢仆屢曳,最終肉披見骨,為的是江心無白骨,而絕非是怕摔倒姿態不美。肉附纜去,這也預示著譚最終捨身的選擇——光緒在他眼中不過惶惶船中人而已,是自己如鬆手,江心便要新增的白骨,又何有君君臣臣之念?而所謂「不有死者無以答聖主」這種說法也就更站不住了。

他在《鸚鵡洲吊禰正平》中有句:「與其死於蜮,孰若死於虎。魚腹孤臣淚秋雨,娥眉謠諑不如汝。謠諑深時骨已銷,欲果魚腹畏魚吐。」實則也是早已預料到了自己的結局。

百餘年前風雨夜中那個十歲的小兒,對譚嗣同的警醒應如「你既無心我便休」式的棒喝,或者,兒纜船的故事,也許本就是譚嗣同為自己寫下的一個寓言,抑或預言。

於是再看《獄中題壁》—— 望門投止思張儉,原作「望門投止憐張儉」。張儉「亡命遁走,望門投止重名行,破家相容」,若下憐字,可解作譚憐其亡命奔走,且不以其為然,又有同情遁走的康梁前路艱難之意;而被改為思,則彷彿譚嗣同先前有過望門投止的僥倖之念,後因想到張儉便又為了面子之想駐足猶豫了。一字之易,從同情心變成了同理心,卻恰好捧高了遠遁的保皇派折小節而全大義,於作者看,又何止是大謬。

忍死須臾待杜根,原作「直諫陳書愧杜根」。改作直不可解。杜根上書勸太后歸政,被太后下令撲殺,幸而詐死逃脫。歸政之說正可影射慈禧事,也可見譚用典之恰。若改為待杜根,卻令人摸不清頭腦了——杜根最終待還政安帝方才再度返仕,官拜御史,詐死之後,世間也便只剩下他自己一人在等待出頭之日罷了,卻不知何人在待他呢?又有說可解為「忍死須臾!待!杜根。」乃是勸「且忍片時不死,等待出頭之日,杜根!」這等斷句簡直如「下雨天留客,天留人不留」一般不通,詩法何曾如此行過。直諫陳書愧杜根,本意則應為他並未上書太后調和母子感情,而是直接以諫言光緒力行變法,不若杜根考慮了親倫感情,故而曰愧。實際上,譚嗣同選擇直諫陳書而不是上書太后,或許也和他同自己和母親並不能形成合理溝通的經驗同理化皇帝而出,故而此愧,是既對杜根,亦對自己的。

我自橫刀向天笑,原作「手擲歐刀仰天笑」,歐刀者,刑人之刀。若以橫刀向天笑,非但與前後文毫無關聯,姿態也李元霸得很,恐是改詩者也覺歐刀與後偽作之兩崑崙意象太難銜接故而為此——譚嗣同是狂非癲,固然寫詩好有pose感,卻也不至三十餘歲還中二如此,且以其狂傲,是斷不會把敵人抬舉得那麼高的。手擲歐刀仰天笑,實是其自負並非不能以武力逃走,而只是既然事敗則認輸,不欲多傷無辜,故而奪刀擲地復仰天而笑,以示並非無力,實是不屑耳。

去留肝膽兩崑崙,原作「留將公罪後人論」。公罪者,即言兵圍圓明園是出公心,固罪非罪,恰可以接前句之歐刀。這個公罪,在譚嗣同的詩里是要加個譏誚的引號的。若無手擲歐刀的磊落,僅憑橫刀向天笑又何以言至罪否?想來是改詩者想出了一個政治正確意象又可與譚詩混同的結句,遂易出句了。

原作由不走,所憾,有能,非罪四句,層層行遞,乾乾淨淨,氣脈清晰。而改作則吞吐渾濁,莫名斷續,可惜世人知譚竟多從後者,也難怪少有人樂於關注他的詩詞。

活在歷史書上的譚嗣同,除了這首偽作外,便僅留了一張被過度剪裁的照片。

他生得說不上多麼英俊,勝在眉目凌厲,骨相崢嶸,梁啟超說他「面稜稜有秋肅之氣」,倒是頗不容人忘卻——這和他的詩略有相似。

詩要寫成什麼樣算好是很難量化的:各個時代對其的評判,都取決於被斯時眼界拘禁著的野心。每一次新的詩王朝的出現都源於人們對詩的更強不可替代性的追求——換句話說,詩可以在可學的體系內日益繁榮,卻只能以不可學的方式走到下一個周期。

當今的詩人面對的終極敵人可能是演算法越來越精妙的阿法狗,而在譚嗣同時期,為詩者的敵人可能就是同光體。

若說同光有體,斯朝各名家亦各有所本,但若說同光無體,跳出時代回頭卻很容易把住其流脈。筆花為目,宋詩為綱,好似必勝客的比薩,洋固不洋,中也不中,有輕中產格調,卻依舊為流水線產物耳。今人學詩,同光體不失一捷徑,稍有才力者,循之一年當有小成,作品亦能略眩方家心目,乃是踩在了正餐與快餐之間,任誰吃了也並不會很失身份。

在作詩機時代,這類詩或最易被計算代替,但樂此道者依舊熙熙攘攘。人工智慧之所以號稱人工,正是因為其與人之計算學習的速度雖有上下,而方法卻到底是相類的。

譚嗣同卻是君為易以我為其難了。他一直在試探著不可學的界限——不得不可惜又可喜地說,他的詩最終也沒有見底。 當時的大部分人寫到三四十歲便給自己寫出了邊界,然後越老越只敢如黃花魚般溜著邊亦步亦趨,而譚嗣同一直到死都在求變。

他十五歲學詩,初學留有一組七絕,並無可看。青年時詩力乃成,莽蒼蒼集中,五古規整高曠,五律能時見奇句,但總是七言更見性情。 他七古看似入於長吉,出於太白,字句求奇,而氣足神沛,自有種綿延吐納的浩氣。可以看得出譚嗣同雖然神肖太白,但心裡是更愛李賀的,他曾有句「自向冰天煉奇骨,暫教佳句屬通眉。」既是自號通眉生,那也是向李賀致敬之意。面相學上說眉間貫通之人往往倔強自高,不易納人言,見於長吉,見於譚氏,都也合適。

我最喜歡的,還是我在本文開頭提到過的那一組七律《似曾詩》,梁啟超說看到這組詩便常想起元遺山「獨恨無人作鄭箋」的句子,往往愴然涕下,可見其難以索解。

似曾

同住蓮花證四禪,空然一笑是橫闐。惟紅法雨偶生色,被黑罡風吹墮天。 大患有身無相定,小言破道遣愁篇。年來嚼蠟成滋味,闌入楞嚴十種仙。

無端過去生中事,兜上朦朧業眼來。燈下髑髏誰一劍,尊前屍冢夢三槐。金裘噴血和天斗,雲竹聞歌匝地哀。徐甲儻容心懺悔,願身成骨骨成灰。

死生流轉不相值,天地翻時忽一逢。且喜無情成解脫,欲追前事已冥濛。桐花院落烏頭白,芳草汀洲雁淚紅。隔世金環彈指過,結空為色又俄空。

柳花夙有何冤業?萍末相遭乃爾奇。直到化泥方是聚,祗今墮水尚成離。焉能忍此而終古,亦與之為無町畦。我佛天親魔眷屬,一時撒手劫僧祗。

組詩層次是基本功,其一入境,其二諷時,其三悟變,其四齣境。然單看亦好,每首都能自開一界,小攝蒼茫。世上禪詩不少,而逃禪者多,得禪者寡,能為禪詩,入境界而能有餘妍的,譚嗣同能算一個。

我其實素來不喜歡看學人用典,尤其是在七律中。近體易許人以小聰明式的得意相,善用典者愈是自如周轉,徒然愈見其市儈氣。然而譚詩以典生境,取長吉玉谿手法,看去卻並不太令人討厭。

燈下髑髏誰一劍,尊前屍冢夢三槐。燈下骷髏,是曹子建「顧見骷髏,塊然獨居」典,意在「何神憑之虛對,雲死生之必均」,若龔定庵所作,上句既已戢然凜漠如是,下句則定要舍典入情,轉致纏綿。而譚嗣同卻老實不客氣繼續辛辣地以彌衡「坐者為冢,卧者為屍」諷人觥籌交盞,意在三公。以典化境,將繁華密麗的酒筵以典象處置得鬼氣蕭森,著一「夢」字堪可謂一字不廢,其態度至此也便出都不必出了。

「桐花院落烏頭白,芳草汀洲雁淚紅」亦是如此,看似全是意象,但想到「烏頭白馬生角」,想到「滿汀芳草不成歸,日暮。更移舟、向甚處?」恍怳迷離,是真是幻,如即領略。雖只數筆白描,卻實比「每當想起生命中後悔的事,梅花便落滿了南山」這般先鋪思想再造境要高明。正要有此淡致,後面隔世金環之惘然方能真見筋力,雖有典而似無典,即是其妙了。

同是寫悟道,這四首詩,便要比此前的《金陵聽說法》三首要渾然得多,縱仍有些奇骨楞楞,但劍花凜凜,殊見腕力,是莫大先生之劍,雖未臻一流,變幻間也令人不可逼視。

向使戊戌能不死,再浸淫十年,譚氏詩作恐怕是不可限量。每思及此,委實令我常覺扼腕——究竟以他死時詩力,還是遠遠不足掀起梁啟超期待的詩界革命的。

然而譚嗣同的心或許也並不在此。

他的心在哪裡呢?閱遍譚氏全集的我此時也並不知道。禪學、詩學、武學、政治之外,我還看著他興緻勃勃地推演過幾何學,證悟過哲學,研究過經濟學,探索過天文宇宙,勘尋過地理山川……終其一生,他在領略中抗辯,在享有時勘破,倔強地感受,再爽宕地用舍。

落筆之初,我為這篇文字設想過很種多結尾,也疑惑自己當生出怎樣的感喟,才能全不辜負這人物的光彩。但行文至此,我卻又覺得這一切都是多餘的了。 除了跟著他喃喃說一句「快哉快哉」,又還再需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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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眾號:李讓眉此間清坐


「各國變法,無不從流血而成,今中國未聞有因變法而流血者,此國之所以不昌。有之,請自嗣同始!」

每次讀到這句話都會淚崩。

歷史上太多太多用別人的鮮血染紅自己的官帽的政客了。。。。

譚公是願意以自己的生命喚醒民眾的真正革命者。他是所有理想主義者的偶像!


我想,譚嗣同在被砍頭的那一刻,一定不會怨恨儈子手和鬼頭刀的。他,很難理解,一路上向他扔西瓜皮的人民群眾;他,很難原諒,捧著饅頭等著吃他腦漿和鮮血的人民群眾。今天,人民群眾還站在菜市口。可惜了,他們恐怕再也看不到譚嗣同了。


譚嗣同真的是我偶像!!!我小學初中那會老當課代表班幹部,每次都是學習最差的班委…記得最清楚的是初三當歷史課代表,初中在陽城讀的,所以歷史老師就是普普通通的初中老師,大專學歷都不知道有沒有更別提大學學歷了,這方面肯定跟我在北京讀高中動輒碩士,博士的老師沒法比。但是他真的是我最敬佩的老師之一。記得教完中國古代史教到中國近代史的時候,歷史老師說了一句話,你們古代史學的一塌糊塗朝代都分不清都沒有關係,因為中國的古代史是一部光榮的歷史,但中國近代史必須好好學,因為中國近代史是一部挨打的屈辱史,光榮的過去無需銘記,恥辱必須時時刻在心頭。這都是三年前的事了,但是歷史老師在講台上說這句的樣子,我現在都記得。近代史里我最佩服的一個人就是戊戌變法的譚嗣同,他爹是湖北巡撫啊,擱現在就是一個省長不止啊,這麼一個金光閃閃的官二代,我要是他,在那個動蕩的朝代,我早就收拾金銀財寶跑國外了,反正有錢不是到哪都能花么。但是人家沒跑,不光沒跑,還作死得去給明白著的傀儡皇帝搞戊戌變法,最後失敗了梁啟超勸他趕快跑路他還拒絕了,說了一句革命總得有一個人死才能把這事鬧大,要是我死了群眾能被我的死喚醒了那我死就死吧,也算死得其所,就這麼一個青年才俊啊,最後說了句有心殺賊無力回天死得其所就就義了,是不是傻?傻得冒泡?那時候人多傻啊,一堆一堆集體犯傻,現在人多精啊,一個時局動蕩中國可能打仗就跑了一堆富商高官移民美國,又一個福利高中國環境不好了又再跑了一群高官富商,天天媒體揪著點中國遊客出境游隨地吐痰,刻到此一游的破事不放,一堆傻逼大呼中國禮儀之幫的名頭不保了,那真的都不是事,要說中國文化到底是哪裡沒落了,我覺得是大家都「精」了,不傻了,中國傳統的。忠,義,孝,這些東西我都只能在歷史書里看見了。確實趨利避害是本能,但是我就說一句,這些中國有點事就跑到國外的「social elite」 你們可能是特別牛逼,但是再牛逼,中國幾十年一百年後的歷史書里會有譚嗣同,會有鄧稼先,會有錢學森這些可能最後辛辛苦苦取得的成就也沒你高的人,但是不會有你們的[微笑]唉我散發出一股濃濃的憤青味~


如果只看他生平之行事,他絕對是一個愛國者。

如果閱讀完他所有著作,他則是一個思想上的漢奸。

他瘋狂謳歌西方的普世價值觀,對於中國傳統忠孝美德輕率抨擊。

中國成語有云,君子論跡不論心,誠哉斯言。

所以,別看知乎有很多讀書人天天寫一些邪門的帶路漢奸理論,真到了國破家亡,那就是忠臣出自於孝子之家了。

在太平盛世非得反著乾的人,到了板蕩之亂世,自有其不屈之堅持。

反而是天天在知乎表演各種忠貞節烈的,第一個屈膝投降,恨不得第一個當洪承疇。這些人都是與時俱進之輩,自然也懂得所謂的趨時,所謂的良禽擇木而棲。

在愛國的大潮中大賣愛國雞湯的人,又有幾個是好東西呢?

古往今來皆如是也。

繼續論這個譚嗣同,要不是他是一個真真正正的權二代,早就被官府弄死了。

所以,言論有沒有自由呢,在中國,取決於你站在金字塔的那個位置。

越是站在最頂端,發表賣國言論越安全。

比如汪精衛就能公開討論曲線救國。

要是普通人,早就家破人亡了。

這個道理在今天也是這樣的。

上層帶路沒事,你一個草民要帶路,吃頓好的吧,祝你開心。

所以,中國成語又有云:竊國者為諸侯,竊鉤者誅。

對於任何時代的窮人,你們頂到天了,也不過是竊鉤者,最好的建議,無他,莫談國是。


評價一個歷史人物,首先得建立在對這個人有共同常識的基層上。
如果我們認為的關於這個人的基本事實、政治立場甚至其作品都是假的,那麼在這個基礎上評價這個人又有什麼意義呢?

事實上,現在我們了解的關於譚嗣同的歷史是被康梁篡改過的。所謂的「戊戌六君子」也是後來康梁在海外發明出來的所謂「維新變法犧牲者「。
這六個人裡面,楊銳和劉光弟和康本就不是一派,是因為manju對政變傳言的恐慌和過度打擊被牽連進去的。而譚嗣同是六人裡面唯一的反滿革命黨,並不是康梁後來所說的什麼「保皇維新派」。因此六人裡面也唯有譚嗣同一人是清楚地了解自己因何而死,並且願意為之而死的。
譚嗣同的父親是daicing的進士譚繼洵,但是他和唐才常深受湖廣先賢王船山復明思想的影響,在青年時代就成為了反滿復漢的革命志士。譚利用身份便利進入daicing的軍機處,是希望通過打入daicing政權內部通過政變「擒賊先擒王」。革命黨人章士釗深悉譚氏戊戌年進入軍機之真意圖,他曾說過:「(譚)嗣同(唐)才常,與(沈藎)談天下前局,其旨趣雖有出入,而手段無不相同。故嗣同先為北京之行,意覆其首都以號令天下。……以嗣同天縱之才,豈能為愛新覺羅之所買,志不能逮,而空送頭顱,有識者莫不慨之。」

譚嗣同的著作《仁學》中也可以體現出其強烈的反滿思想和復國情懷,因此這本書在他生前也僅有章太炎等有限幾位好友得見。其中如此寫道:

「成吉思汗之亂也,西國猶能言之;忽必烈之虐也,鄭所南《心史》紀之;有茹痛數百年不敢言不敢紀者,不愈益悲乎!《明季稗史》中之《揚州十日記》、《嘉定屠城紀略》,不過略舉一二事,當時既縱焚掠之軍,又嚴薙髮之令,所至屠殺虜掠,莫不如是。即彼准部(准格爾),方數千里,一大種族也,遂無復乾隆以前之舊籍,其殘暴為何如矣。亦有號為令主者焉,及觀《南巡錄》所載淫擄無賴,與隋煬不少異,不徒鳥獸行者之顯著《大義覺迷錄》也。台灣者,東海之孤島,於中原非有害也。鄭氏據之,亦足存前明之空號,乃無故貪其土地,攘為己有。攘為己有,猶之可也,乃既竭其二百餘年之民力,一旦苟以自救,則舉而贈之於人。其視華人之身家,曾弄具之不若。噫!以若所為,台灣固無傷耳,尚有十八省之華人,宛轉於刀砧之下,瑟縮於販賈之手,方命之曰:此食毛踐土者之分然也。夫果誰食誰之毛?誰踐誰之土?久假不歸,烏知非有。人縱不言,己寧不愧於心乎?吾願華人,勿復夢夢謬引以為同類也。夫自西人視之,則早歧而為二矣,故俄報有云:『華人苦到盡頭處者,不下數兆,我當滅其朝而救其民。』凡歐、美諸國,無不為是言,皆將藉仗義之美名,陰以漁獵其資產。華人不自為之,其禍可勝言哉?」


康黨對「六君子」之死真相,最重大的掩蓋,是篡改了譚嗣同的絕命詩。譚的原詩《題壁獄中》內容是:「望門投止憐張儉,直諫陳書愧杜根。手擲歐刀仰天笑,留將公罪後人論。」而梁啟超則將後兩句篡改為:「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


「歐刀」乃刑人之刀;至於「公罪」,譚在《仁學》中有提到:「謀反,公罪也」。如《仁學》中所述,譚認為manju殘害「中華」數百年,乃罪大惡極者,故在譚嗣同看來,「圍園殺後」乃是代表億萬漢人對manju實施的正義復仇,故有「歐刀」之說;所謂「手擲歐刀仰天笑」,乃系指「圍園殺後」計劃失敗,未能如願擊殺manju皇室。譚曾說過:「謀反,公罪也。……公罪則必有不得已之故,不得任國君以其私而重刑之也。且民而謀反,其政法之不善可知,為之君者,尤當自反」,也就是說,「留將公罪後人論」一句,乃是譚氏自承謀反,且不認為謀反有什麼不對。康梁在戊戌年之後,傳播譚氏絕命詩甚力,但這兩句,絕不見於其宣傳讀物,而被置換為「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這與康黨在戊戌年後竭力否認自己曾有「圍園殺後」計劃及「保中國不保daicing」等謀反行為,是相一致的。


除篡改絕命詩之外,康黨還捏造了一份譚氏的絕命血書。內有「傷心君父,……告我中國臣民,同興義憤,剪除國賊,保全我聖上」、「受衣帶詔者六人,我四人必受戮,……千鈞一髮,惟先生(指康有為)一人而已,天若未絕中國,先生必不死。嗚呼!……嗣同為其易,先生為其難……」等語。渾不顧譚嗣同畢生仇恨manju的政治立場,竟然將其包裝成光緒的「忠臣烈士」;更無視譚嗣同心知肚明康有為早已離京之事實,反杜撰出「天若未絕中國,先生必不死」等肉麻語。與康黨一同逃亡的王照後來披露,這份血書,是梁啟超、康以為、畢永年三人密謀捏造的。


譚嗣同當年「應詔」赴京時,唐才常為之餞行,譚曾口佔一絕:「三戶亡秦緣敵愾,勛成犁掃兩崑崙」。

當年革命黨人自比楚之三戶遺民,發揚艱苦鬥爭的復國精神,譚在詩中也以此與唐互相激勵,為了實現光復華夏(崑崙)可以不惜犧牲一切。

也許梁啟超是受這兩句的啟發杜撰出「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不知道他在改寫時有沒有一絲愧疚,對的起「崑崙」這兩個字否。



亘古不磨,片石蒼茫立天地;一巒挺秀,群山奔赴若波濤。


觀其生平言行,已經對得起那個時代的社會了。
至於有人說他的書鼓吹西方,那要考慮時代局限,那時候西方無論是思想上、文化上、經濟上軍事上都比中國強。而譚嗣同不是膝蓋軟,而是恨其不爭,是希望中國能像當時西方一樣強盛。他也沒有卷著鋪蓋跑到國外宣誓一個新祖國,再回頭踩幾腳曾經的祖國,比某些跑出國外就吹西方的那批人強多了。


在最近這段時間,這個問題變得更加的有價值,也更加的有了趣味和意義


《譚嗣同》影評——國恨俠情,長醒吾民


學奧博而文雄奇,思深遠而仁質厚

鏡頭打開,是1898年的中國.望盡銀幕,海面炮火連天,大地滿目蕭索。風雨飄搖的清王朝,船堅炮利的侵略者,外辱內亂,構成一幅國之將傾,民族即亡的可悲圖景。

亂世必有仁人志士。此時的譚嗣同尚在湖南。雖家父為京城高官,本人則不流於俗。滿腹詩書,劍不離身。心懷國家社稷、百姓蒼生。一襲月白長衫,濃目俊眉。自有一股俠士的浩然正氣。奉皇上召見,話別愛妻李閏,決意扶病上京。此次赴京,凶多吉少。妻眼中含淚,欲乞同往。譚嗣同只答:「視榮華如夢幻,視死辱為常事。無嘉無恐,所其自然。」
赴京途中,行至黃河邊,下轎騎馬,忽見新冢延綿,餓殍遍野,老幼皆泣。譚嗣同下馬佇立,望向那濁浪滾滾的黃河水,眼中飽含著憂思和憤恨。

以天下為任,以救國為事

百日變法,幾個鏡頭讓人觸目難忘:

鏡頭一:光緒帝誓言不願為亡國之君,遂拜見太后,意欲商討變法大計。太后怒目厲聲,稱康有為等是」借變法維新之名,行犯上作亂之實。光緒帝不再言語,誠惶誠恐之態畢現。由此已可窺見變法之悲劇結局。


鏡頭二:慈禧獨斷專行,命人宣讀聖旨。將光緒帝的恩師皆愛臣、時任軍機大臣的翁同龢「開缺回籍,以示保全」,以便以其心腹榮祿取而代之。翁同龢跪聽畢聖旨,悲痛欲絕,當即緩緩取下官帽。褪下官服的他,肩負行囊走出皇城。迎面而來竟遇到光緒帝一行乘轎而來。君臣相見,臣淚光閃爍,萬千囑咐無以言說。君再三回頭,懦弱愧疚無力挽留。悲哉!痛哉!


鏡頭三:變法之士聚於一堂,得皇上密詔。之間康有為讀到:「朕惟時局艱難,非變法不能救中國,非去守舊衰謬之大臣而用通達之士不能變法。而太后不以為然。朕屢次幾諫,太后更怒。今朕位幾不保。汝康有為,譚嗣同,林旭諸卿,妥速密籌,設法相救。朕十分焦灼,不勝企望之至,特諭」。一聲顫抖的「特諭」結尾,眾男兒皆泣下。失去君主,群龍無首,如鳥之折翼,廈之將傾。眾人決定,別無出路,只能背水一戰:求助袁世凱。此舉,註定了戊戌變法慘遭夭折。

舉杯為君送行,舉杯伊洗塵


慈禧發動政變。清軍身扛洋槍,向譚嗣同府上氣勢洶洶而來。

譚嗣同端坐案前,泰然自若,心靜如水。
「嫂夫人來了!」——抬眼只見李閏風塵僕僕,單薄又固執的身影立在門前。略顯蒼白的面頰如秋夜的月,皎潔嫻靜。

她將行囊於桌上攤開,一一拿出為譚嗣同帶來的東西:雨花石硯、他最愛喝的金山茶、湖筆、還有一壇湖南辣椒。
直到旁人痛哭道:「有人要來轉走老爺去行刑了」。她才恍然大悟。原來今日今時是夫妻的生死訣別,這辣椒,夫君再無機會吃上了。

從今往後,陰陽相隔,千里孤墳,無處話凄涼。這杯酒,為你送行。這杯酒,為你洗塵。


挾高士之才,負萬夫之勇


行刑前,譚嗣同將一生攜帶左右的「鳳矩劍」贈於摯友俠士大刀王五。日本志士和康有為曾力勸其東逃。譚嗣同答道:「各國變法,無不從流血而成。今中國未聞有因變法而流血者,此國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請自嗣同始!」
如其墓聯雲「亘古不磨,片石蒼茫立天地;一巒挺秀,群山奔赴若波濤」。如此愛國精神和浩然正氣,在今天亦不會過時或褪色。

國恨俠情,長醒吾民。青年如你我,必當傳承。


每當我被眼前的苟且不厭其煩之時,譚嗣同是我心中唯一的詩和遠方。


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


「若無內國債可舉,而擇禍莫如輕,莫如俗諺『與其欠錢,不如賣田』。……今夫內外蒙古、新疆、西藏、青海,大而寒瘠,毫無利於中國,反歲費數百萬金戍守之。地接英俄,久為二國垂涎。一旦來爭,度我之力,終不能守,不如及今分賣於二國,猶可結其歡心而坐獲厚利。二國不煩兵力,驟獲大土,亦必樂從。計內外蒙古、新疆、西藏、青海不下二千萬方里,每方里得價五十兩,已不下十萬萬。除償賠款外,所余尚多,可供變法之用矣。而英俄之出此款,亦自不易。吾則情願少取值,浼二國居間脅日本廢去遍地通商之約;即再加賠費,亦無不可,而仍願少取值,請歸二國保護十年。二國第毀約與保護,即少出值,尤必樂從。夫保護之說,本不可恃,而此所謂保護,止求其出一保護之空言,且須有十年之限制,吾暫假以為虎皮嚇他國,使不吾擾耳。似今浙江之舟山、天津之鐵路,竟由英德派兵保護,則斷斷不可。即十年內與他國有事,亦不可真令其助。然得宇內二大國之一言,亦斷不至與他國有事。且英俄互相猜忌,倚中國為障隔,中國轉因而居重。新疆西藏壤地密鄰,二國又將彼此相謀,自固其圉,更無暇犯中國。即令欲犯中國,而經營內外蒙古、新疆、西藏、青海大而寒瘠之區,如農務、礦務、商務、鐵路之屬,必十年之後始少有條理,是尤為緩兵之策。吾得此十年閑暇,固足以自強矣。」(《譚嗣同集·報貝元征》)


一個敢作敢當,重情重義的男人。

譚嗣同被捕前與妻子訣別,譚說「告訴後來的人們我為了什麼而死」,譚妻說「可是我們還沒有孩子」,一向強硬的譚嗣同一下子哽咽了,說出了最絕望的一句話「這樣的天朝,多一個孩子不是多一個奴隸嗎」...


俠客。湖南人里出俠客。
有人說,三十歲以下的人不是左派就沒有良心,三十歲以上的人還是左派就沒有腦子。
三十歲以前,就應該過譚嗣同這樣的日子。他的出身,他的性格,決定了他的命運。


唐才常挽譚嗣同聯:

與我公別幾許時,忽警電飛來,忍不攜二十年刎頸交,同赴泉台,漫贏將去楚孤臣,簫聲嗚咽;
近至尊剛十餘日,被群陰構死,甘永拋四百兆為奴種,長埋地獄,只留得扶桑三傑,劍氣摩空。


也許所謂的情有獨鍾就是我對你吧!第一次在初中的課本上見到你的一張模糊的照片時,給同桌說你很帥,她當時還開玩笑的笑我眼睛有問題。只是沒有想到,學習課本時發生政變後看到你拒絕出國躲避,並說 」各國變法,無不從流血而成,今中國未聞有因變法而流血者,此國之所以不昌。有之,請自嗣同始! 「留下「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崑崙。」就英勇就義,當時好悲痛,總覺得,你不該就這樣犧牲了,年紀輕輕的你還有.........說不清為什麼,直到現在,看到這兩句話,還是會熱淚盈眶。永遠的英雄,永遠活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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