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正教在奧斯曼帝國是怎樣延續下來的?
如今的伊斯坦布爾還是東正教的中心嗎?
魚吞舟的回復總體上是保守的東正教徒的看法(親西方的東正教徒,自由派的東正教徒,等等,在這個問題上的看法跟保守的東正教徒是很不一樣的),我覺得有些部分還需要詳細說明
「東羅皇帝打算把東正教主權賣給天主教」 的確,跟西方不同的是,在東羅馬,教會事物經常要取決於世俗事務,而皇帝經常可以決定教會事物,但這並不代表合一派的皇帝會真的「把東正教主權賣給天主教」,比如在1350年,皇帝約安康塔庫澤八世就提出在東羅馬領土上召開大公會議,來解決合一問題(這個提議最開始是由著名的卡拉布里亞人瓦拉穆提出的),而在1439年弗羅倫薩合一後,皇帝也沒有真的落實合一,合一要在君士坦丁古言十一世登基後才被正式宣布,而在大部分教區里,是從來沒有被落實過的,那些反對合一的人,也沒有受到迫害 (格奧爾基庫爾泰西丟官一事,應該理解為新任皇帝對他個人的不信任,而不是因為他當時的反合一立場)。實際上,對東羅馬後期的合一派皇帝來說,教會合一問題是與西方談判的一個籌碼,在合一談判中,「先合一還是先出兵」一直以來都是一個主要話題,對當時的東羅馬來說,保持合一談判本身就是非常重要的,因為這起到一個對奧斯曼帝國的威懾作用,也可以在與西方人的其他談判中保持一個開放的可能性(比如尼西亞朝廷復國後,就重啟了合一談判來通過教宗避免安茹的查理的入侵)
「倒是奧斯曼帝國的蘇丹們挽留了東正教」 如果「挽留(挽救?)」指的是避免東正教與天主教合一,那麼的確可以說是奧斯曼帝國的蘇丹們做到的,但如果指的是對東正教傳統的挽救,那麼可就不是,若說禮儀傳統,那麼無非就是如果合一成功會導致的西化,變成了土耳其化,如今的東正教世俗神職人員穿「外拉宋」,又只有黑色的,正是土耳其化造成的,這樣的東西在東正教傳統里是沒有的,若說教會組織傳統,那麼奧斯曼蘇丹們造成的破壞絲毫不比如果合一成功會導致的破壞要小,三大古牧首區和奧赫里德自治教會都被強迫併入君士坦丁堡牧首的治下,這是嚴重違反東正教的教會法傳統的
」還非要把一些想獨立的教會(比如保加利亞教會)納入大牧首的管理「 這對君士坦丁堡的牧首是有利的,對那些地方東正教會,則是相當不利的,而且這也不符合東正教的教會法傳統,且不說亞歷山大,安提約基雅和耶路撒冷,就是塞普勒斯,喬治亞和奧赫里德也是有歷史的自主東正教會
」其實東正教會在奧斯曼時期要比過去生存的好」 如果這指東正教徒的生活水平,那麼的確是這樣,一個繁榮穩定獨立的奧斯曼帝國給他們帶來的生活水平,是遠比搖搖欲墜又依靠西方的晚期東羅馬帝國給他們帶來的生活水平要好的,可如果說教會的狀態,那麼奧斯曼時期的東正教會恐怕還不如拜占庭後期,這點也可以從奧斯曼時期東正教只出現了很多「屬靈的聖人」和殉道者,而只出現了很少的神學家,哲學家,史學家來看出
「科普特教會、馬龍派教會、亞美尼亞教會、亞述教會等一大批古老的基督教會。這些教會都是在歐洲生存不下去才逃出來的」這些教會從來就沒有在歐洲存在過,科普特教會和亞美尼亞教會是因為所謂的一性論爭論(實際上更多是民族問題)而跟東正教分裂,又遭到東羅馬帝國的迫害的,馬龍派則是因為不接受希拉克略皇帝的合一書,堅持卡爾西頓大公會議而遭到東羅馬帝國迫害的,而亞述教會(最好稱之為「東方教會)則是波斯地區的土生教會(甚至都沒有參加尼西亞大公會議,雖然之後很快就接受了尼西亞和君士坦丁堡大公會議),其與東羅馬和西方的關係是非常複雜的
東羅皇帝打算把東正教主權賣給天主教,反正經濟上東羅早已經被義大利人控制了。最後在君堡守城的,也大多是義大利僱傭兵。
倒是奧斯曼帝國的蘇丹們挽留了東正教。奧斯曼帝國蘇丹自稱穆斯林和基督徒的保護者,對東正教非常照顧。
伊斯蘭教本身就有一個叫做「米勒特」的制度,各種宗教都可以自由的存在發展。當然,需要繳一種叫「吉亞茲」的稅。這種稅常被現代人黑化為「人頭稅」,實際上稅率並不高。而換來的是高度自治權!被保護權!和免兵役權!
蘇丹們不但允許這些宗教存在,還要求這些教會發揮作用,把人管好。這些教會可以有自己的法律系統,內部的事自己解決。很多教會還有自己的武裝,甚至非常強大,當然蘇丹需要的話會調用。
如果蘇丹們無法保護這些人,就不會收取「吉亞茲」稅。如果要徵兵,也不會收這個稅。如果收過了,也要退回。
具體到奧斯曼帝國,蘇丹不但不會消滅東正教會,還非要把一些想獨立的教會(比如保加利亞教會)納入大牧首的管理。蘇丹的大臣里基督徒非常多。
所以,樓主恰恰問反了。樓主大概認為,伊斯蘭帝國是要迫害甚至消滅這些宗教的,所以會問,東正教會怎麼生存的。其實東正教會在奧斯曼時期要比過去生存的好。
現在的伊斯蘭世界,還有科普特教會、馬龍派教會、亞美尼亞教會、亞述教會等一大批古老的基督教會。這些教會都是在歐洲生存不下去才逃出來的。在新教出現前,天主教世界和東正教世界都不會寬容的對待別的教派。
希望樓主不要被網路的浮躁氣氛蒙蔽了眼睛,不要想當然。
我覺得 @魚吞舟的答案大部分還可以。
不過需要更正下,科普特教會和亞美尼亞教會可絕不是因為在歐洲活不下去了才跑到非洲和別的什麼地方……這兩個教會可謂是基督教最早的教會,一開始就是在那裡誕生的,而不是被放逐到那裡的。他們有很大的話語權和自治權,不太接受卡爾西頓公會議達成的決議,但是卻沒有受到宗教迫害。
東方亞述教會應該是聶斯托力派在波斯帝國境內形成的,這當然可以說是羅馬帝國被逐出。
至於馬龍派是什麼教會……恕我不太清楚。
另,如今的伊斯坦布爾仍然是「君士坦丁堡大教區」的宗主教座堂所在,但是已經不像過去那樣具有那麼大的實際權威了。這個宗主教的人選一般來自於希臘正教會。如今的伊斯坦布爾當然不再是東正教的中心,1453年東羅馬被奧斯曼帝國征服後,雖然東正教會被保留了下來,君士坦丁堡牧首也還在,但隨著政治上的失利影響力已大打折扣,而正教派教會在俄國卻非常強大,故自稱第三羅馬的莫斯科成了新的東正教會中心。
要問信仰伊斯蘭教的突厥人為什麼還允許東正教保留,是因為伊斯蘭教的齊米制度,當時的伊斯蘭還沒有現在這麼極端守舊,教義要求統治者不得強迫異教徒改信,而且對於猶太教和基督教,伊斯蘭是部分承認他們的教義的,摩西和耶穌也是他們伊斯蘭的先知,不過默罕默德是最偉大的,所以猶太人和基督徒只是"迷路者",雖然身份上還是二等公民,但只要按時繳納吉茲亞稅就可以相安無事,而且這筆稅是奧斯曼帝國重要的財政收入,蘇丹更沒有動力讓異教徒皈依伊斯蘭,所以巴爾幹的東正教可以存續至今,雖然東正教各教會名義上是平等的,但傳統上君士坦丁堡大牧首是地位最尊貴的,現在芬蘭大主教也還由君堡牧首任命。
穆族和改宗較多的保加利亞人在奧斯曼人來之前都是伯格米派,同時受西部和東部正統教會擠壓很大程度上令他們特別樂意改信伊斯蘭,特別是波斯尼亞黑塞哥維那,剛剛儘力了天主教國王對內部伯格米派的清洗。文化競爭力還是有。
另外...奧斯曼保留了大牧首和各地教區確實很寬容,但無利於同化,大牧首根本就是希臘民族主義的燈塔。米利特製不好說啊...丁稅也算是一個方面的原因吧。
奧斯曼容忍法――異端容忍+3、異教容忍+3
奧斯曼自視為「第三羅馬」(和毛子一樣,雖然其他人都不認可),有一種莫名的「普世價值」作祟,作為帝國,對異端異教的容忍程度遠非一些單一信仰的國家可比。但會對異教徒徵收額外的人頭稅。
統治需要,奧斯曼的政治基本盤是安那托利亞的安卡拉這樣的龍興之地,但經濟發達的地方往往是愛琴海兩岸的希臘文化濃郁的城市(也意味著往往希臘人能夠負擔上文所說的人頭稅)。另外帝國的行政機構中也存在著大量受教育程度較高的希臘官僚,保證了希臘文化與東正教的延續。有點類似於大清,雖然一方是征服者,但其實是滿漢相互妥協著進行統治。所以後來還發生了迫害威逼迫害其他信仰東正教的民族的事情(塞爾維亞)。
當然,這一切的基礎是希臘人的人口,經濟能力,文化影響在帝國中佔有不可忽視的比重,反例請看亞美尼亞。
ps.明白不光光是希臘人信仰東正教,但在奧斯曼土耳其中,還是希臘人佔主要比例與起到關鍵作用的,故從這個角度考慮問題。
Millet (Ottoman Empire)
東正教會現在是去中心化的,十四個自主教會相互獨立。君士坦丁堡普世牧首是東正教徒的精神領袖,是first among equals。
奧斯曼帝國對基督教的政策就一個:收稅。
既不打壓也不扶持,只要皈依伊斯蘭教就不用交這個稅。這樣帝國既能保持伊斯蘭教的權威,又能增加地方的稅收。反正這個稅也不是很多(相對於拋棄掉千百年老祖宗信仰來說),對於普通的基督徒農民是完全能承受的。而負責徵收的各地帕夏還巴不得基督徒越多越好呢,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整個奧斯曼帝國的歐洲部分被伊斯蘭化的地方並不多,僅有阿爾巴尼亞和波斯尼亞而已。
開玩笑,正教牧首從中世紀到現在都一直坐位於Constantinople的好嗎。正教四大牧首,bishop of Jerusalem , bishop of Constantinople, bishop of Antioch, bishop of Alexandria他們的坐位亘古不變,不因戰亂人事而轉移。這種理念在西羅馬帝國毀滅之時就已經被奧古斯丁所闡述了,上帝的城即在人的城之中,也在人的城之上,不隨人的城變遷而變遷。奧古斯丁說的是羅馬,但對於其他基督教中心一樣適用。
當時土耳其人搞了一個著名的「密勒特製度。」也就是說,東正教,天主教,猶太教和新教都有自己的社團,實行內部自治。這樣東正教其實一直都可以被延續下來。其實在上世紀初希臘獨立戰爭爆發以前,整個安納托利亞的東正教徒比例也是超過50%的。
有意思的是,被屠殺的亞美尼亞人,一度被稱為「忠心密勒特(相比希臘人,保加利亞人等等)。」而屠殺亞美尼亞人也不是土耳其蘇丹乾的。而是土耳其青年黨乾的。
伊斯坦布爾理論上依然是東正教的中心。但,如今俄羅斯,烏克蘭等國的東正教會已經不在服從君士坦丁堡大牧首的管理。土耳其有一個法律規定:君士坦丁堡大牧首必須出生在土耳其。而目前土耳其的東正教是幾個非常小的社群。伊斯坦布爾大牧首隨時可能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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