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為什麼要改第三版?改得怎麼樣?

我聽說有很多人對金庸新修版很反感,依舊喜歡三聯版。


李宗盛《山丘》里有幾句歌詞:

【越過山丘 雖然已白了頭
喋喋不休 時不我予的哀愁
還未如願見著不朽
就把自己先搞丟】

金庸晚年,尤其是搞出來的新修版小說,大概就是「還未如願見著不朽,就把自己先搞丟」。
討論新修版,先來看看金庸小說一共有多少版本。
金庸小說的版本,金庸自己給出過一個說法,叫「一原三修」,也就是四個版本。
一原,就是最早從《新晚報》開始到《明報》等一系列報紙上的連載版。
三修,現在讀者最熟悉的是後兩次修訂,其實大概在1970年左右金庸就在《明報晚報》連載自己修訂的小說,這是第一次修訂,但未正式出版成冊。據說這一版本已經跟後來見到的修訂版(也就是三聯版)比較接近了。
後來到80年代正式出版的三十六冊《金庸作品集》就是第二次修訂,歷時大約十年,中國大陸於1994年由三聯書店出版了這一版本,所以在大陸很多書迷稱呼第二次修訂的版本為「三聯版」。
最後一個版本,也就是第三次修訂,就是新世紀開始歷時大約六年修訂的版本。一般稱作新修版。

對於新修版,金庸本人在「金庸百問」曾做出過回應:

最近《金庸小說》修改版引起相當多人的討論,我好奇的,金先生的改寫對於大眾娛樂的影響或許不大,但明顯衝擊到「金學研究」的討論,請問先生如何看待不同版本的問題,或是讀者應抱持何種態度?(李志桓/嘉義.中正大學)
金庸答: 一個作者(或任何藝術家)修改自己已出版的作品,是世界通行的慣例,英國小說家狄更斯(Charles Dickens)在他的《錦繡前程》(The Great Expectations)出版後,變動了結局另寫。亨利.詹姆士(HenryJames的小說《一位女士的肖像》(ThePartrait of a Lady)在一八八○年出版,二十八年後他大改而特改,到一九○八年出版定本時,結尾與原來大不相同了。根據我國著作權法的規定,一本作品的著作權屬於作者,也即知識產權屬於產權的創作者,這是國際通例。有人認為作品發表後,作品即為社會「公器」,屬於社會所有,這樣理解是不合法的。作品的知識產權,要到作者逝世五十年之後才屬於社會「公器」。所以目前任何人不能修改古龍先生的作品,但可以修改《紅樓夢》或《三國演義》,因為後兩書的作者逝世已超過五十年,雖然,任何人大膽修改《紅樓夢》或《三國演義》,讀者一定不接受。我的好友沈君山先生初聞我修改小說,大大不以為然,當面表示抗議。後來讀過《射鵰英雄傳》修改本後,寫信給我,讚揚改得好,認為遠比原作進步。可能他的讚譽主要是出於對我的友誼,無論如何,我十分感謝他的欣賞。你問學術討論中的版本問題,我以為新舊都可讀。可以說改得好,也可以說改壞了。對於狄更斯的《錦繡前程》,後世的評論有人認為改由大團圓結局較好,也有人喜歡維持原來輕微的哀愁氣氛較有韻味。

我個人的看法:
首先,這是人家自己的作品,想怎麼改就怎麼改,任何人無權干涉。

其次,做為金庸迷我是支持金庸修改的。因為修改就意味著可以看到新東西,而且舊的版本隨時可以看,對讀者來說並無損失。改得不好的地方,不看就是了,您喜歡哪個版本就讀哪個版本,又不是說其它版本就不出版了。我敢斷言等將來金庸去世50年後,金庸小說成為社會「公器」,一定有出版社會出版最早報紙上的連載版。
萬一看到改得好的地方,那就賺到了啊。
至於某些人說什麼「恨古龍死太早,恨金庸活太久」,我不信真正的金庸迷會說出這樣的話。

最後,很多人不喜歡新修版,我覺得有兩點主要原因:
其一,強求不同小說間情節的連貫,而令文學性大打折扣,比如為了解釋蕭峰死後到《射鵰》里降龍十八掌的傳承問題,把蕭峰的降龍十八掌改成降龍二十八掌,加了一段蕭峰傳功虛竹的情節。這是我心目中新修版修改最大的敗筆。
當然這種情況比較少見,更大的爭議是金庸的新修很多時候淡化了原來的古典韻味,強加了很多現代性的情節。試舉幾例:
比如《書劍恩仇錄》結尾,本來是這樣的:

陳家洛提筆蘸墨,先寫了「香冢」兩個大字,略一沉吟,又寫了一首銘文:「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終,明月缺。鬱郁佳城,中有碧血。碧亦有時盡,血亦有時滅,一縷香魂無斷絕!是耶非耶?化為蝴蝶。」
  群雄佇立良久,直至東方大白,才連騎向西而去。

但是新修版金庸又加了一段《魂歸何處》,篇幅所限只引幾句:

陳家洛抬起頭來,望著天邊遠處,忽然似乎瞧見了什麼,大聲叫道:「喀絲麗!喀絲麗!我在這裡,你姊姊也在這裡!」一面大叫:「喀絲麗!」一面發足向前奔跑。霍青桐搖了搖頭,生怕他悲傷過度,神志不清之餘又生意外,跟在後面奔去。
  只見陳家洛奔了一陣,停住腳步,雙臂舉起向天,喃喃地道:「喀絲麗,你下來啊!我在這裡!」霍青桐順著他眼光向天望去,但見新月在天,星光燦爛,一朵白雲在新月之前緩緩飄過,此外什麼也沒有,柔聲道:「家洛,喀絲麗不在這裡。」
  陳家洛大聲道:「她在那裡,坐在白雲上,你沒瞧見嗎?喀絲麗,你跳下來好了,我接著你,不要怕!」張開雙臂,向前奔跑。但那塊白雲相距甚遠,說什麼也跑不到白雲之下。

再比如加了一段現代性極強的楊過與小龍女的情話:

 小龍女問道:「你不見我後,一天想我幾次?」楊過道:「你走了之後,我便出來尋你,從早到晚便在尋你,只大叫:『姑姑!姑姑!』」小龍女微笑道:「那幺你想我不想?」楊過道:「當然想啊,一天至少想兩百次。」小龍女道:「兩百次不夠,我要三百次。」楊過道:「我一天想你四百次,上午兩百次,下午又兩百次。」小龍女道:「你吃飯的時候也想我,又多一百次,一天想五百次。」楊過道:「我吃飯的時候也想你,想啊想的,心不在焉,把麵條吃進了鼻孔里去。」小龍女噗哧一笑,說道:「那就不好過了。」楊過道:「我不理,鼻子一吸,把麵條從鼻孔里吸了進去,嘴巴再一吸,就到了嘴裡,再一吞,就吞進了肚裡。」小龍女扁扁嘴道:「啊唷,那可臟死了。」楊過道:「不臟,不臟,我從小就這幺吃麵條,味道還挺好的。我吃飯時想你,嘴裡輕輕叫著『姑姑!姑姑!』,嘴巴沒空,就用鼻子吃麵條。」

再比如《笑傲江湖》結尾,本來是:

說著伸手過去,扣住令狐沖的手腕,嘆道:「想不到我任盈盈,竟也終身和一隻大馬猴鎖在一起,再也不分開了。」說著嫣然一笑,嬌柔無限。

但新修硬加了這麼一段做結尾:

令狐沖一生但求逍遙自在,笑傲江湖,自與盈盈結縭,雖償了平生之願,喜樂無已,但不免受到嬌妻溫柔的管束,真要逍遙自在,無所拘束,卻做不到了。突然之間,心中響起了《笑傲江湖之曲》的曲調,忽想:「我奏這曲子,要高便高,要低便低,只有自己一個人奏琴,才可自由自在,然如和盈盈合奏,便須依照譜子奏曲,不能任意放縱,她高我也高,她低我也低,這才說得上和諧合拍。佛家講求「涅槃」,首先得做到無欲無求,這才能無拘無束。但人生在世,要吃飯,要穿衣,要顧到別人,豈能當真無欲無求?涅槃是「無為境界」,我們做人是「有為境界」。在有為境界中,只要沒有不當的欲求,就不會受不當的束縛,那便是逍遙自在了。

類似上面幾例的修改,新修版還有一些。好與不好,我不敢妄議,但總感覺有幾分違和,不是不好,而是不合適。現代性太強,因而與原來的古典感覺格格不入。

至於金庸的心態,倒是用任我行的一句話比較合適:

任我行搖了搖頭,凄然一笑,說道:「湖底一居,一十二年,什麼名利權位,本該瞧得淡了。嘿嘿,偏偏年紀越老,越是心熱。

金庸雖然描寫很多俠客的結局是歸隱山林,但是其本人是積極出世的,當年由於種種原因,影響力只能局限在香江一隅,北望神州,內心未必不起波瀾。及其晚年,憑著武俠小說在台灣與內地相繼解禁,風靡華人世界,名聲越來越大,金庸也是「年紀越老,越是心熱」。

在中國大陸,雖然有嚴家炎,馮其庸等推崇金庸小說的,但在文學界對金庸小說的批駁聲音也一直存在,到了1999年,王朔的一篇文章《我看金庸》引起軒然大波,金庸也首次撰文回應文學界對其小說的批評。次年,金庸宣布開始修改小說。這兩件事,未必全無關聯。

有人說金庸新修胡寫亂改是為了A錢,但據金庸本人的說法,修改小說,再出版重印,他自己是要往裡賠錢的。我個人認為金庸A錢的可能性極小,因為金庸本身並不缺錢,其人也非守財奴,吝嗇鬼。金庸更多的,是求名。不是一時的大名,而是身後名。

但是,金庸對小說能否留名後世,並不自信。 劉國重評價:

金庸需要在生前儘可能多地抓住一些東西,以使自己確信:金庸小說的成為經典,並不是他與眾多讀者論者的幻覺,而是經過了保險、再保險的。

所以啊,金庸想要求名,想要不朽,想要再做些事,再讓自己的作品更好。結果反而是,還未如願見著不朽,就把自己先搞丟。

個人感覺,金庸真正放下名利,大概是辭去浙江大學的職務,到劍橋求學。劍橋的求學,應是出自真心,而非惺惺作態。金庸博士畢業後,在港島頤養天年,這些年鮮有新聞出現在大眾面前。算是退出江湖了吧。願老先生一切安好!


關於黃藥師和梅超風。。

先貼段黃藥師家庭背景的原文

師父是浙江世家,書香門第,祖上在太祖皇帝時立有大功,一直封侯封公,歷朝都做大官。師父的祖父在高宗紹興年間做御史。這一年奸臣秦檜冤害大忠臣岳飛,師父的祖父一再上表為岳飛伸冤,皇帝和秦檜大怒,不但不準,還將他貶官。太師祖忠心耿耿,在朝廷外大聲疾呼,叫百官與眾百姓大伙兒起來保岳飛。秦檜便將太師祖殺了,家屬都充軍去雲南。
師父是在雲南麗江出生的,他從小就讀了很多書,又練成了武功,從小就詛罵皇帝,說要推倒宋朝,立心要殺了皇帝與當朝大臣為岳爺爺跟太師祖報仇。那時秦檜早已死了,高宗年老昏庸。師父的父親教他忠君事親的聖賢之道,師父聽了不服,不斷跟師祖爭論,家裡都說他不孝,後來師祖一怒之下,將他趕了出家。他回到浙江西路,非但不應科舉,還去打毀了慶元府明倫堂,在皇宮裡以及宰相與兵部尚書的衙門外張貼大告示,在衢州南遷孔府門外張貼大告示,非聖毀賢,指斥朝廷的惡政,說該當圖謀北伐,恢復故土。朝廷派了幾百人馬晝夜捕捉,那時師父的武功已經很高,又怎捕捉得到他。就這樣,師父的名頭在江湖上非常響亮,因為他非聖毀祖,謗罵朝廷,肆無忌憚,說的是老百姓心裡想說卻不敢說的話,於是他在江湖上得了個『邪怪大俠』的名號。

從這段描述可以看出。黃藥師是個對忠孝有著自己理解的人

他覺得,高宗年老昏庸,祖父被昏君饞臣害死。父親還教他忠君事親。父親對高宗之忠是愚忠。父親不思為祖父報仇還只知道向自己灌輸忠君思想更是不孝。

年輕時候的黃藥師,敬佩岳飛和自己從未謀面的祖父。他一腔熱血,滿腹經綸,指斥惡政,號召北伐。卻無人響應,還遭朝廷圍捕。他是對這個世界失望之後才隱居到了桃花島的,沒有人知道他還經歷過什麼。他有著超前於時代的忠孝意識,自然不被世人理解,他知道忠孝二字乃是大節,卻也明白世人誤此二字甚多,只得孤芳自賞,難得知己。這也是黃藥師傲嬌屬性的來源。

黃藥師對妻子馮氏阿衡的愛是徹入靈魂,深入骨髓的。從黃藥師年輕時候的經歷來看。我覺得他的妻子不止聰明絕頂那麼簡單。一定是在精神境界上和黃藥師有著極大的契合。

但金老頭修訂時候加入梅超風和黃藥師之間那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小情緒。表現在黃藥師時常抄錄歐陽修寫給自己年幼侄女像是在表達愛意的詞。

我理解為金老頭不再把黃藥師置於神壇。

在黃藥師遇到馮衡這樣的靈魂伴侶之前,也是會著於色相表面的,而且不止於此。彼時梅超風是個年將十五,生氣勃勃,渾身煥發出年輕生命力的美麗女子。而黃藥師已經四十來歲了。

他曾感嘆人生苦短。自怨自艾時腦海里出現的一定是那個年輕無畏的自己。不像現在,對世界絕望之後只能躲在這桃花島上,遍體鱗傷,死氣沉沉。

師父嘆道:『唉!人總是要老的。瞧著你們這些年輕孩子,師父頭上白髮一根根的多了起來。

所以他才會一遍遍的抄錄歐陽修的那首「江南柳,葉小未成陰。十四五,閑抱琵琶尋。恁時相見早留心,何況到如今」。

一部分是對梅超風美麗樣貌的喜愛。

更大一部分是欣賞梅超風那充滿生機的年輕生命。

但他心裡明白,這並不是自己追求的愛情。

所以他只是一遍遍的抄錄詩文,卻從未想過說明自己的心思,更未想過要娶梅超風。

黃蓉念過辛棄疾的詞。一定是黃藥師教的。

所以我敢確信黃藥師一定也念過這一句——「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

年輕時候的豪言壯語無一兌現。也沒有明君賢王交付天下事與他了卻。他提議北伐,意圖收回失地的終生理想再也無法實現。還不被世人理解,但此時,已生白髮。

黃藥師是個孤獨的人,四十餘歲還沒能找到終身愛侶,除了救回來的幾個徒弟之外,世上之人大都罵他邪怪。但他的孤獨,不是來自世人的排斥,而是源於對污濁世界的蔑視。世上之人沒幾個能入得了黃老邪的眼。甚至這個君昏臣奸的世界都讓他覺得厭惡,但年輕時候的努力嘗試告訴他一個殘酷的現實——自己無力改變這一切。我相信他年輕時候一定做過諸多嘗試,最後實在無能為力才自逐於桃花島。再不提北伐,再不提誅姦殺邪。

在我看來金老頭的修訂目的之一就是把武俠人物現實化。從修改袁承志對阿九的態度。還有倚天結局時張無忌在選擇趙敏還是周芷若這樣的世紀難題到最後一刻還是沒辦法決定來看。

金老頭把之前極力描寫的愛情世俗化了。讓至純至美的愛情帶了一絲煙火氣世俗味。不惜把塑造多年的經典人物拉下神壇,就是為了讓他們更加貼近現實。

可能是年輕時候覺得愛情是高尚而偉大的。摯愛一生只能有一人。找到之前不會對其他任何人動哪怕一點兒心思。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其間沒有模糊界限。

到老後才發現在和感情有關的決斷上,常人搖擺不定居多。在遇上生命中的唯一之前,未必不會對其他美麗女子動心。

這種寫法雖說看似貶低了筆下人物愛情的層次。

但在我看來卻更加真實可信。

說了這麼多。。

只是想引出接下來的一段。。

桃花島武術學校的。。

一場由美女新生引發的血案。。

按照梅超風回憶的順序來看

首先對梅超風有點兒意思的是曲靈風。曲靈風喪偶,有一個女兒傻姑。

大師哥有時目不轉睛地瞧我,瞧得我很害羞。

然後是四十餘歲的未婚男士黃藥師

「『階上簸錢階下走,恁時相見早留心,何況到如今。』這幾句詞,是師父瀟洒瘦硬的字體,用淡淡的墨寫在一張白紙箋上。曲師哥一聲不響地放在我正在書寫的練字紙旁。我轉過頭來,見到他神色古怪,眼神更是異樣。我輕聲問:『是師父寫的?』他點點頭,又拿一張白紙箋蓋在第一張紙箋上,仍是師父飄逸瀟洒的字:『江南柳,葉小未成陰。十四五,閑抱琵琶尋。恁時相見早留心,何況到如今。』我臉上熱了,一顆心忽然怦怦怦地亂跳,我心慌意亂,站起來想逃走

但最先付出行動,也取得成效的是陳玄風。

二師哥粗眉大眼,全身是筋骨,比我大兩歲,但很少跟我說話,只默不作聲地瞧著我,往往瞧得我臉也紅了,轉頭走開。
他常捧了一把又紅又鮮的桃子,走進我屋子,放在桌上,一聲不響就走了。
有一次,他拉著我手,說:『賊小妹子,我們偷桃子去。』我生氣了,甩脫他手,說道:『你叫我什麼?』他說:『我們去偷桃子,是做賊,你自然是賊小妹子。』我說:『那麼你呢?』他說:『我是賊哥哥。』我大聲叫:『賊哥哥!』他說:『是啊!賊哥哥要偷賊妹子了。』我沒理他,心裡卻覺得甜甜的。這天晚上,他帶我去偷桃子,偷了很多很多。他把桃子放在我房裡桌上,黑暗之中,他忽然抱住了我,我出力掙不脫,突然間我全身軟了,他在我耳邊說:『賊小妹子,我要你永遠永遠跟著我,決不分開。』」

隨後曲靈風吃了醋,但借口替師父出氣,來打陳玄風。

然後黃藥師將曲靈風趕出桃花島

師父說:『靈風,你為什麼要背「何況到如今」這兩句詞?為什麼要責問超風,說她欺騙我,說她答應了一輩子服侍我,卻又做不到?哼,你一直在偷聽我們說話!黃老邪跟人說話,有人偷聽,黃老邪會不知道嗎?嘿嘿,你太也小覷我了。我有什麼氣要出?要出氣,難道我自己不會?我可沒派你去打人!我如派你打人,是我吃醋了。玄風,超風,你們出去!』就這樣,師父用一根木杖,震斷了曲師哥的兩根腿骨,向眾同門宣稱:『曲靈風不守門規,以後非我桃花島弟子。』命啞仆將他送歸臨安府。

然後黃藥師娶了妻子。

從此以後,師父不再跟我說話,也不跟陳師哥說話,再不傳我們功夫。他不久就去了慶元府、臨安府,再過兩年,忽然娶了師母回來。

酒醉時候也會吐幾句真言。

師父喃喃說醉話:『再沒人胡說八道,說黃老邪想娶女弟子做老婆了吧?靈風呢?我不怪他啦!他人好嗎?腿怎樣了?』

在我看來。黃藥師在梅超風這件事上是有一定搖擺的。

我覺得他搖擺不定的不是愛上梅超風之後要不要娶她。

而是自己對梅超風這個年輕弟子這種程度的喜歡到底是不是真愛。

從黃藥師娶的妻子比梅超風還要小來看,年齡不是問題,他所疑慮的是和梅超風之間的師徒名分。酒醉時候的那句也證明了這一點【再沒人胡說八道,說黃老邪想娶女弟子做老婆了吧】

神鵰俠侶中也有佐證

黃藥師笑道:「你先不認小龍女為師,再娶她為妻,豈非名正言順?」楊過道:「這法兒倒好。可是師徒不許結為夫妻,卻是誰定下的規矩?我偏要她既做我師父,又做我妻子。」黃藥師鼓掌笑道:「好啊!【你這麼想,可又比我高出一籌】。」

由此可見,黃藥師直到神鵰之中還覺得師徒成親名不正言不順,但楊過一句話讓他覺得高出自己一籌,顯然是對師徒成親這件事並不反感。

三聯:黃藥師哈哈大笑,說道:「王重陽一生豪氣干雲,卻收了這般扭扭捏捏的一個徒孫,當真好笑。好好,今日我就給你們成親。」
新修:黃藥師哈哈大笑,說道:「王重陽一生豪氣干雲,卻收了這般扭扭捏捏的一個徒孫,當真好笑。【你的祖師爺跟我齊名,你們倆門當戶對】。好,好,今日我就給你們成親。」

主持程瑤迦陸冠英的婚事,新修版加上了門當戶對。

三聯:
黃藥師道:「你那小道士師兄罵得好,說我是邪魔怪物。桃花島主東邪黃藥師,江湖上誰不知聞?黃老邪生平最恨的是【仁義禮法】,最惡的是【聖賢節烈】,這些都是欺騙愚夫愚婦的東西,天下人世世代代入其彀中,還是懵然不覺,真是可憐亦復可笑!我黃藥師偏不信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禮教,人人說我是邪魔外道,哼!我這邪魔外道,比那些滿嘴仁義道德的混蛋,害死的人只怕還少幾個呢!」程瑤迦不語,心中突突亂跳,不知他要怎生對付自己。
新修:
黃藥師道:「你那小道士師兄罵得好,說我是邪魔怪物。桃花島主東邪黃藥師,江湖上誰不知聞?黃老邪生平最恨的是【虛偽禮法】,最惡的是【偽聖假賢】,這些都是欺騙愚夫愚婦的東西,天下人世世代代入其彀中,懵然不覺,當真可憐亦復可笑!我黃藥師偏不信這吃人不吐骨頭的禮教,人人說我是邪魔外道,哼!我這邪魔外道,比那些滿嘴仁義道德、行事男盜女娼的混蛋,害死的人只怕還少幾個呢!」

把仁義禮法改成虛偽禮法。可見新修黃藥師對仁義二字是看中的,聖賢節烈改成偽聖假賢。則和前面說過的一樣。

黃藥師從年輕時候開始就是個有自己決斷的人。在他眼裡俗世中有很多虛偽事物。但對另一些他看的比誰都重。可能四十餘歲的黃藥師認為師徒不可成親。(又或者是對梅超風的喜歡還不足以讓他邁出衝破束縛的那一步,畢竟他最多也就是抄錄幾首詞,待梅超風溫柔些,並沒有體現出多少愛意,和後來對妻子的比起來差遠了)七八十歲的黃藥師則在楊過的提醒之下覺得師徒關係不該成為愛情的枷鎖。(當然這也不能說明是在後悔當年沒能娶梅超風)

黃藥師的性格從這段描寫中凸顯出來,而且常為讀者稱道。

黃藥師臉上色變,說道:「我平生最敬的是(忠臣孝子)。」俯身抓土成坑,將那人頭埋下,恭恭敬敬地作了三個揖。歐陽鋒討了個沒趣,哈哈笑道:「黃老邪徒有虛名,原來也是個為禮法所拘之人。」黃藥師凜然道:「(忠孝仁義乃大節)所在,並非禮法!」

這一段也和之前所說的年輕時候的黃藥師對應上了。新修改了把仁義改成虛偽也對上了這個忠孝仁義是大節。並非禮法。

黃藥師酒醉時候也會覺得趕走曲靈風是自己做得不對。

也並不是因為陳梅偷走九陰就立刻遷怒眾弟子。

新修中加了一段

陸師弟、武師弟二人勸告時又【出言不慎】,師父狂怒之下打斷了他們腳骨。馮師弟又說:『背叛師父的只陳師哥、梅師姊二人,我們都對師父忠心耿耿,師父不該遷怒,把曲、陸、武三位師哥都打傷了。』師父大怒,喝道:『連你也打,怎麼樣?【我花這許多心血,辛辛苦苦教你們功夫,到頭來你們一個個都反我】。我黃老邪還是去死了的好!』木杖一震之下,把馮師弟的腳骨也打斷了。

首先陸武二人出言不慎,極有可能還是和曲靈風一樣。說的是黃老邪喜歡梅超風之類的事情。

然後弟子們的「不忠」讓黃藥師覺得還是去死了的好。

黃藥師視忠孝二字為大節,但皇帝昏庸,無人可忠,家裡又都說他不孝。顯然是自己在和世俗價值觀衝突時落了下風。

梅超風這孤兒是黃藥師親自從火坑裡救出來的,可見他收這幾個徒弟是報了很大期望的。所以我覺得外表傲嬌,內心脆弱的黃藥師在眾徒弟背叛他之後將他們打殘並趕走。怒的原因很可能來自於委屈,或者是認同感缺失。無關人等再如何詆毀怒罵,黃老邪都置之一笑。只有這幾個至親的弟子才能在心理層面傷害到他。

就我個人而言,修訂過後的黃藥師形象更加豐滿,交代了年輕時候的黃藥師,也寫了在桃花島上和幾個徒弟的互動。至少我能理解為什麼他的弟子在被打殘並逐出師門之後還對這個師傅念念不忘。

如果形容三聯版的黃藥師要用「傲」字,那形容新修黃藥師的就得是「傲嬌」了。


關於黃藥師的年齡:

新修版《射鵰英雄傳》第十回《往事如煙》

「我年紀一天天的大了起來。這年快十五歲了,拜入師父門下已有三年多了,詩書武功都已學了不少。我身子高了,頭髮很長,有時在水中照照,模樣兒真還挺好看,大師哥有時目不轉睛地瞧我,瞧得我很害羞。大師哥三十歲,大了我一倍。

我問曲師哥:『師父為什麼自稱黃老邪?這稱呼可夠難聽的,師父不過大得你十來歲吧,既不老,又不邪?』

關於黃藥師和他的徒弟們。

梅超風被救

「我本來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整天戲耍,父母當作心肝寶貝地愛憐,那時我名字叫作梅若華。不幸父母相繼去世,我伯父、伯母收留了我去撫養,在我十一歲那年,用五十兩銀子將我賣給了一家有錢人家做丫頭,那是在上虞縣蔣家村,這家人家姓蔣。蔣老爺對我還好,蔣太太可凶得很。
  「在我十二歲那年,我在井欄邊洗衣服,蔣老爺走過來,摸摸我的臉,笑眯眯地說道:『小姑娘越長越齊整了,不到十六歲,必定是個美人兒。』我轉過了頭不理他,他忽然伸手到我胸口來摸,我惱了,伸手將他推開,我手上有皂莢的泡沫,抹得他鬍子上都是泡沫。我覺得好笑,正在笑,忽然咚的一聲,頭上大痛,吃了一棒,幾乎要暈倒,聽得蔣太太大罵:『小狐狸精,年紀小小就來勾引男人,大起來還了得!』一面罵,一面打,拿木棒夾頭夾腦一棒一棒地打我。我轉頭就逃,蔣太太追了上來,一把抓住我頭髮,將我的頭拉向後面,舉起木棒打我的臉,罵道:『小浪貨,我打破你的臭臉,再挖了你的眼睛,瞧你做不做得成狐狸精!』將手指甲來掐我眼珠子,我嚇得怕極了,大叫一聲,將她推開,她一跤坐倒。這惡婆娘更加怒了,叫來三個大丫頭抓住我手腳,拉我到廚房裡,按在地下,她將一把火鉗在灶里燒得通紅,喝道:『我在你的臭臉上燒兩個洞,再燒瞎你的眼珠,叫你變成個瞎子醜八怪!』我大叫求饒:『太太,我不敢啦,求求你饒了我!』蔣太太舉起火鉗,戳向我的眼珠!   「我出力掙扎,但掙不動,只好閉上眼睛,只覺熱氣逼近,忽聽得啪的一聲,熱氣沒了,有個男人聲音喝道:『惡婆娘,你還有天良嗎?』按住我手腳的人鬆了手,我忙掙扎著爬起,只見一個身穿青袍的人左手抓住了蔣太太的後領,將她提在半空,右手拿著那把燒紅的火鉗,伸到蔣太太眼前。蔣太太殺豬般地大叫:『救命,救命哪,強盜殺人啦!』蔣家幾個長工拿了木棍鐵叉,搶過來相救,那男子一腳一個,將那幾個長工都踢出廚房,摔在天井之中。蔣太太大叫:『老爺饒命,老爺饒命,我再也不敢了!』那男子問道:『你以後還敢欺侮這小丫頭嗎?』蔣太太叫道:『再也不敢了,老爺要是不信,過幾天請你過來查看好啦!』那男子冷笑道:『我怎麼有空時時來查看你的家事。我先燒瞎了你兩隻眼睛再說。』蔣太太求道:『老爺,請你將這小丫頭帶了去。我們不要了,送了給老爺,只求老爺饒了我這遭。』那男子左手一松,蔣太太摔在地下。她磕頭道:『多謝老爺饒命,這小丫頭送了給老爺,她賣身錢五十兩銀子,我們也不要了。』那男子從衣囊里摸出一大錠銀子,摔在地下,喝道:『誰要你送!這小姑娘我不救,遲早會給你折磨死。這是一百兩銀子,你去將賣身契拿來!』蔣太太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奔向前堂,不久拿了一張白紙文書來,左手還將蔣老爺拉著過來。蔣老爺兩邊臉頰紅腫,想是已給蔣太太打了不少耳光出氣。
  「我跪倒向那男子磕頭,謝他救命之恩。那男子身形瘦削,神色嚴峻,說道:『不用謝了,起來吧,以後就跟著我。』我又磕了頭,說道:『若華以後一定盡心儘力,服侍老爺。』那男子微笑道:『你不做我丫頭,做我徒弟。』就這樣,我跟著師父來到桃花島,做了他的徒弟。我師父是桃花島島主黃藥師,他已有一個大弟子曲靈風、二弟子陳玄風,還有幾個年紀比我略小的弟子陸乘風、武罡風、馮默風。師父給我改了名字,叫梅超風。

黃藥師和陳玄風武罡風的互動

曲師哥說:『師父才不會罵你呢。你來到桃花島上之後,師父罵過你一句沒有?』
「真的。這幾年來,師父對我總是和顏悅色,從來沒罵過我一句話,連板起了臉生氣也沒有。不過有時他皺起了眉頭,顯得很不高興,我就會說些話逗他高興:『師父,哪個師哥惹你生氣了?陳師哥嗎?武師弟嗎?』陳師哥言語粗魯,有時得罪師父,師父反手就是輕輕一掌,陳師哥輕身功夫練得很俊,但不論他如何閃避,師父隨隨便便的一掌總是打在他頭頂心,不過師父也出掌極輕,只輕輕一拍就算了。武師弟脾氣倔強,有時對師父出言頂撞,師父也不去理他,笑笑就算了,但接連幾天不理睬他。武師弟害怕了,跪著磕頭求饒,師父袍袖一拂,翻他一個筋斗。武師弟故意摔得十分狼狽,搞得灰頭土臉的,師父哈哈一笑,就不生他的氣了。

黃藥師和陳玄風武罡風的互動,像不像父親和兩個性格不同的孩子。還沒結婚的黃藥師都像是在安享天倫了。

黃藥師和曲靈風

師父喃喃說醉話:『再沒人胡說八道,說黃老邪想娶女弟子做老婆了吧?靈風呢?我不怪他啦!他人好嗎?腿怎樣了?』
『中秋節那晚,師父流露了心聲,似乎對大師哥恩情未斷,可能讓他重歸師門

陳梅二人再次回島時候黃藥師的表現

陳師哥拉著我飛奔,搶到了船里,海水濺進船艙,我的心還在突突急跳,好像要從口裡衝出來,聽得師父的話聲遠遠傳過來:『你們去吧!你們好自為之,不要再練《九陰真經》了,保住性命要緊。

這是黃藥師最孤獨的時刻了。妻子已逝,女兒尚幼,所有弟子都被自己逐出師門。當年趕走曲靈風之後黃藥師會在酒醉時後悔。現在也一定在後悔。

幾個徒弟很有可能都是孤兒,黃藥師背上不忠不孝的罵名,去外面解救了幾個孤兒回來,一邊撫養一邊傳授武功。從引用的一小段原文中黃藥師和弟子們互動來看,幾個徒弟對他的感情不止是三聯版那樣的崇拜敬仰。除曲靈風(只比黃藥師小十來歲)外,其餘幾個男弟子在情感上是把黃藥師當做父親的。


至少《天龍八部》的改法我是非常認同的。

《天》書本是精神內核是佛教的眾生皆苦,原版中段譽的心魔其實就是王姑娘,最後得到了反而有違全書「求不得」的主旨。新版讓段譽最終得悟人生皆是夢幻泡影,去掉執念,走出心魔才最上乘的。


《倚天屠龍記》的後記中,金庸這樣寫道,對於張三丰見到張翠山自刎之後的傷痛,謝遜聽聞張無忌死訊時的傷心,書中寫的太虛淺了,真實的人生不是那樣的,因為我那時候還不明白。

人在人生各個階段,經歷了許多事情之後,觀念想法也會發生改變,或許金庸只是將自己的改變付諸於文字。

就像王語嫣最後回到了慕容復身邊,段譽終是一生對神仙姐姐求而不得;

就像張無忌最後沒有選定配偶,他本就是一個內心搖擺之人;

就像令狐沖抱得美人歸,卻時時覺得沒有得到自己追求的內心自由;

就像多年之後,張三丰終於不再挂念郭襄;

或許這才是金庸眼中,更真實的人生吧。


世情推物理,人生貴適意,想人間造物搬興廢.吉藏凶,凶藏吉.
富貴那能長富貴?日滿盈,月滿則蝕.地下東南,天高西北,天地尚無完體.
展發愁眉,休爭閑氣.今日容顏,老於昨日.古往今來,盡須如此,管他賢德愚的,貧的和富的.
到頭這一身,難逃那一日.受用了一朝,一朝便宜.百歲光陰,七十者稀.急急流年,滔滔逝水.

——金庸 《倚天屠龍記》


金庸將連載版改編成三聯版的時候,想必也有許多讀者如此哀嚎吧。


其實金老爺子的修改只是給小說添加了另一種路線和結局罷了。

就好像玩ADV一樣。

蘿蔔青菜各有所愛,大家可以挑選各自喜歡的故事線。

連載版是Normal End

三聯版是Happy End

新修版是True End

差不多就是這個道理。


新修版不挺好的嘛,大部分的改動都要給贊

不管是對於本人還是他人改編,我一直持支持態度,這樣作品才能一直走生命力。

改的不好的可能會轟動一時,但不可能流傳下去,對作品傳承有影響(沒錯,說的就是武神趙子龍,md作為趙雲腦殘粉,他被改成這樣不能忍)。改的好的,則會被加入傳承。


大部分改動我是接受的,尤其是王語嫣和段譽的修改我覺得主題境界明顯比以前提高了。
但是最最最受不了新修版《神鵰》里關於「想我幾百次」的討論
(截電視劇的圖更有畫面感)

這樣肉麻無聊的尬語估計連瓊瑤阿姨都懶得用吧……
看到這幾張圖我又想吐槽吐槽,陳妍希這種肉臉而且脖子又粗又短的女生真的一點都不適合古裝。

――――看評論區有人懷疑這不是原著―――
來上完整版原文……
這真的是金庸寫的,於媽還刪減了不少。

反正我是看不出來甜在哪裡,叨叨這麼多還不如那一句「我還是嫁你」來得動人――
【楊過待她走遠,笑問:「倘若你是她,便嫁那一個?」小龍女側頭想了一陣,道:「嫁你。」楊過笑道:「我不算。郭姑娘半點也不喜歡我。我說倘若你是她,二武兄弟之中你嫁那一個?」小龍女「嗯」了一聲,心中拿二武來相互比較,終於又道:「我還是嫁你。」】


瀉藥
我記得我是高中讀的金庸,第一本是《笑傲江湖》,第二本是《天龍八部》。
我讀《天龍八部》的時候,看的是三聯的,後來發現天龍八部的結局與我讀的似乎不同,也就是金庸老先生地二次修訂的結局--王語嫣沒有和段譽在一起。
當時很難接受這個修改,畢竟郎才女貌是中國傳統的觀念。
可是當我遇到了更多的人,看到更多的事情,我覺得或許金庸老先生的這次修改是對的。
畢竟段譽付出了太多,而王語嫣心中只有慕容復,或許金老先生覺得她配不上段譽吧。
而且人世間有許多事情並不能順應人的意象而發展,世事無常,付出多少也不一定就會相對的得到多少。
關於金老先生的修改,其實可以把修改完的書當成新書來看,畢竟中年的意識與老年的意識是不同的。


不免有些嘆息,這就像做一道珍饈一樣,以前是缺點材料,也加錯一點材料但火候掌握的好,精氣神連貫,色香味雖難全卻到底是美味,吃完浮想連篇,神清氣爽。現在總想向裡面加材料,調味料的斤兩恨不能給旁人一一註解,降低了味道整體的層次感。


說說自己的親歷。

我在知乎有較長的回答。https://www.zhihu.com/question/53295351/answer/136428272

不是切題的回答,只是根據問題項下的其他回答做補充說明。

每次系統提醒我說有人贊了,就要回去看一眼。

一共才贊了兩次,就大修了兩次。

一來是我對自己的行文技術非常知底,我不擅長講清楚事情,更別說有從「主觀角度描述事情」這種奇怪的壞習慣了。所以再次思考潛在讀者的邏輯和思維模式,並進行大修。現在來看,剛交上去的答案是狗屁不通。

二來是知乎逛的多了,有了自己想要學習的文風。開始試著去掉自己的情緒部分,把回答變成一篇實打實的乾貨。

只要系統提醒我有人看,我就會一直改。

原因是因為一個很純粹的個人感情:覺得原來的答案不夠好。

每次順著系統的鏈接點進去看,就會想著:當時這麼會這麼寫呢?這樣讀者應該看不懂吧?這地方好像不合邏輯?當時這個地方理解的不對啊?

以及等等等等。

於是看一遍改一遍,看一遍改一遍。

贊了兩次大修了兩次,中間還有幾次小的修改。

明明沒人看。

可潛在的讀者依然在哪裡,我不喜歡他們看到我幼稚的情緒,狗屁不通的回答,和現在已經不認為是正確的主張。

想來金庸先生也是一樣的吧。


對一個人,對一個老人基本的尊重總要吧?何況你還免費看了這麼多他的小說,簡直無恥之尤!


實話實說,真不怎麼樣。畫蛇添足。這四個字就是對最新版最好的解釋。舊版有些時間對不上,邏輯不太合理。改動一下我理解。但是有必要增加新的情節嗎?


世紀新修版出版的原因很簡單,就是小說需要修改了,金庸修改的主要是考慮兩個原因:

1,修改小說中出現的硬傷(如歷史錯誤或者情節前後矛盾)和邏輯不合理的情節。

2,讓小說更加文學化藝術化,使得小說更加具有流傳後世的價值。

對於好的小說作品來說,修改是必須的,斯蒂芬·金說初稿是寫 給自己看的,修改後的稿子才能給別人看。還有人說所有的小說初稿都是垃圾。嚴肅小說的寫作者修改幾十稿是家常便飯——別跟我提網文,那玩意是速食麵。而金庸的小說故事格局宏大,情節錯綜複雜是尤其需要修改的,從舊版到新版是巨大的進步,有著大量的刪改,主要集中在第一個原因,並刪掉重複情節,讓小說結構上更加優美。而新修版相比於新版的修改其實更著重於第二個原因,主要是考慮文學性的因素。也正是這個因素讓很多看不懂的人不開心,當然不開心也是正常的,大家都有喜歡的形象,但是我居然在回復中看到有人說出「恨古龍早死,恨XXXX」這樣的話,我看了之後氣憤極了,我不想上升到什麼高度,但對於一個90多歲的老人來說,我連打字都不忍心打,還有人居然會坦然地表達出這種惡毒,這已經超出了小說批判的範疇了,不僅不應該是金庸迷應該說的話,而不應該是人應該說的話。我寫這篇文章,也是想為了給一直飽受批判的新版正名盡一點綿薄之力。

金庸隨著年齡增加,對世事的認識對文學的認知均有變化,這種變化很多便折射在新修的小說中,新修版修改的量是非常大的,很多地方加入了金庸的思考。我不敢說修改的全部符合我的口味或者其他讀者的口味,但我敢說,修改後的地方總體上是遠強於前一版的,很多地方之所以遭到詬病,一是因為有些讀者先入為主,曹雪芹批閱十載,增刪五次,幸運的是他直接留下的是終版,如果現在突然考古出更新版的紅樓夢,有大量刪改情節變化,恐怕很多人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心態。第二是因為有些人對文學藝術的誤解。

我就以金庸最為詬病的對黃藥師的修改為例子說明為何金庸小說要這樣修改,這樣修改會有什麼變化。很多年前我第一次聽說金庸把黃藥師修改得和梅超風有不倫之戀的時候,心裡也是有點堵,後來看到完整版的修改,我看了之後簡直是拍案叫絕,金庸對黃藥師的修改得太好了,不是有點好,而是特別好。

我們先來分析一下原版的黃藥師這個人,黃藥師是很多人包括我小時候看射鵰時候的偶像,怎麼有這樣一個聰明絕頂之人,文才武學,書畫琴棋,算數韜略,以至醫卜星相,奇門五行,無一不會,無一不精,這麼一個人牛逼也就罷了,關鍵還一幅我行我素的對世界的態度,那種瀟洒自如睥睨天下是我們這些凡間的芸芸眾生望塵莫及的,當世年級尚幼的我喜歡這樣一個人是理所當然的,事實上這樣一個人是代表著我們自己的夢想,如果我們不能達到,就讓我們匍匐在這樣的神人腳下吧。隨著年齡的增長,漸漸感覺到好像有哪裡不對勁,事實上這樣的虛構的人並不罕見,甚至是日本動漫的標配。日本的很多動漫中男一是個逗逼,類似老頑童,男二則是個酷到沒邊的人,就像黃藥師。如櫻木花道和流川楓,鳴人和佐助,路飛和索隆,悟空和貝吉塔等等,而且在配角中這樣的角色更是比比皆是。多年前,我看灌籃高手,看到流川楓打架把一群人打倒在地,我就棄了這部動漫,原因很簡單——太假了。籃球打得好,為什麼打架也要一挑一群人,就必須這麼完美嗎?這樣的人出現就是讓你崇拜的,作者不是試圖在寫一個人,而是想寫一個神,你喜歡這樣一個人,和一眾小女生站在機場對小鮮肉偶像的尖叫如出一轍——她們喜歡的是心中的幻像。後來看火影忍者,這部動漫很多人物包括一眾配角都寫得非常出彩,唯獨佐助這個人物,我覺得寫得太糟糕了,情節很多卻邏輯空洞,人設單薄無力,性格轉換生硬,你僅僅記住的是一個「酷」字。索隆之所以刻畫得比佐助好,是因為他並不太冷漠,也會關心隊友。而且有很多缺點,比如路痴,實力也沒那麼強。所以完美和冷漠是這一類「酷」人的最大缺陷,太過執著於這兩點寫出來的人,足夠讓庸人跪舔了,但卻在藝術形象太過單薄而落於下乘。倪匡評判黃藥師,不是絕頂人物,不是上上人物,只是個上中人物。六神磊磊評判黃藥師有這樣的話:「我們很難猜想,黃藥師在完全休閑放鬆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西毒大概會是在苦練武功,南帝大概在默坐懺悔,北丐大概在大快朵頤。而黃藥師呢?大概是坐在海邊某塊石頭上吹簫吧。瞧瞧,還是像一張天然的劇照截圖。」這就是原版的黃藥師,像年畫上的老虎,盡善盡美,只可惜太假了。

除此以外,在原版射鵰中,還有黃蓉的年齡問題沒有解決,這個就是屬於硬傷。然後還有就是黃藥師不許梅超風和陳玄風自由戀愛這一點光用脾氣古怪是解釋不了的,而梅超風和陳玄風的偷九陰真機出逃這個情節是個非常關鍵的情節,是引發後面一系列情節的關鍵所在,這樣一個關鍵情節,是必須要寫得邏輯通順才行的。還有一點就是,原版中黃藥師愛妻成狂,死後數十年仍然念念不忘,為何會讓愛妻在懷孕期間費盡心力默寫九陰真經,從而導致妻子心力交瘁難產而死。這樣幾個不合理的地方,金庸本可以各自去解釋,但金庸大師級的能力恰恰表現在這裡,把這幾個似乎完全不同,扯不上關係問題,竟然只通過一個修改解決了--黃藥師愛上梅超風,這樣一個修改你很難不感嘆簡直是精妙之極,而且修改最大的意義並不在這裡,而更是在文學藝術上的,由此也把黃藥師這個人物的塑造升華了,甚至上升到難以捉摸的人性和悲劇性的命運的程度,後面會詳細解釋為何如此?

新版射鵰中,關於黃藥師的修改如下,下面逐段探討為何這樣修改:

師父是浙江世家,書香門第,祖上在太祖皇帝時立有大功,一直封侯封公,歷朝都做大官。師父的祖父在高宗紹興年間做御史。這一年奸臣秦檜冤害大忠臣岳飛,師父的祖父一再上表為岳飛伸冤,皇帝和秦檜大怒,不但不準,還將他貶官。太師祖忠心耿耿,在朝廷外大聲疾呼,叫百官與眾百姓大伙兒起來保岳飛。秦檜便將太師祖殺了,家屬都充軍去雲南。
師父是在雲南麗江出生的,他從小就讀了很多書,又練成了武功,從小就詛罵皇帝,說要推倒宋朝,立心要殺了皇帝與當朝大臣為岳爺爺跟太師祖報仇。那時秦檜早已死了,高宗年老昏庸。師父的父親教他忠君事親的聖賢之道,師父聽了不服,不斷跟師祖爭論,家裡都說他不孝,後來師祖一怒之下,將他趕了出家。他回到浙江西路,非但不應科舉,還去打毀了慶元府明倫堂,在皇宮裡以及宰相與兵部尚書的衙門外張貼大告示,在衢州南遷孔府門外張貼大告示,非聖毀賢,指斥朝廷的惡政,說該當圖謀北伐,恢復故土。朝廷派了幾百人馬晝夜捕捉,那時師父的武功已經很高,又怎捕捉得到他。就這樣,師父的名頭在江湖上非常響亮,因為他非聖毀祖,謗罵朝廷,肆無忌憚,說的是老百姓心裡想說卻不敢說的話,於是他在江湖上得了個『邪怪大俠』的名號。

這一段是關於黃藥師的背景描寫,主要目的還是把黃藥師從天上寫到人間,背景本身就可以降低一個神人的逼格,我們可以看到這樣一個人軟弱的一面。但除此之外,更重要的作用是描寫了黃藥師所謂憤世嫉俗的由來,黃藥師本身因為對國讎家恨的不同理解而與家人不一致,但也絕不屈服,從他選擇張貼大告示,表達自己的政治觀點可以看出,黃藥師本身是入世的,是有自己的政治理想,並且還通過貼告示的方式來表達觀點,希望世人認可自己的。但是等待他的必然的結果則是外界更強烈的壓迫,他註定不會實現自己的理想。所以黃藥師的憤世嫉俗一下子有了立足點,他並不是為裝逼而裝逼,而確實是有著無處實施理想的憤懣的人,也許在他自己看來,自己是個失敗的人。這樣一段情節下來,把黃藥師之前的「冷漠」和「完美」打破了, 一個有血有肉的愛國憤青的形象躍然紙上,而且可以與後來的黃藥師無縫吻合,這樣的修改堪稱絕妙。

「『階上簸錢階下走,恁時相見早留心,何況到如今。』這幾句詞,是師父瀟洒瘦硬的字體,用淡淡的墨寫在一張白紙箋上。曲師哥一聲不響的放在我正在書寫的練字紙旁。我轉過頭來,見到他神色古怪,眼神更是異樣。我輕聲問:『是師父寫的?』他點點頭,又拿一張白紙箋蓋在第一張紙箋上,仍是師父飄逸瀟洒的字:『江南柳,葉小未成蔭。十四五,閑抱琵琶尋。恁時相見早留心,何況到如今。』我臉上熱了,一顆心忽然怦怦怦的亂跳,我心慌意亂,站起來想逃走。

師父微微一笑,說道:『超風,你盡說笑話來叫師父高興。不過像今天這樣的開心日子,也是不多的。師父文才武功再高,終究會老,你也在一天天的長大,終究會離開師父的。』我拉著師父的手輕輕搖晃,說道:『師父,我不要長大,我一輩子跟著你學武功,陪在你身邊。』
  「師父微微苦笑,說道:『真是孩子話!歐陽修的《定風波》詞說得好:「把酒花前欲問君,世間何計可留春?縱使青春留得住。虛語,無情花對有情人。任是好花須落去。自古,紅顏能得幾時新?」你會長大的。超風,咱們的內功練得再強,也鬥不過老天爺,老天爺要咱們老,練什麼功都沒用。』我說:『師父,你功夫這樣高,超風一輩子跟著你練,服侍你到一百歲,兩百歲……』師父搖頭說:『多謝你,你有這樣的心就好了。

「從此以後,師父不再跟我說話,也不跟陳師哥說話,再不傳我們功夫。他不久就去了慶元府、臨安府,再過兩年,忽然娶了師母回來。師母年紀很輕,和我同年,我們兩個都屬猴。師母相貌好美,皮色又白又嫩,就像牛奶一樣,怪不得師父非常愛她,常帶她出門。師母不會武功,但挺愛讀書寫字。有一次中秋節,師母備了酒菜,招眾弟子過中秋,師父喝得大醉,師母進廚房做湯,師父喃喃說醉話:『再沒人胡說八道,說黃老邪想娶女弟子做老婆了罷?靈風呢?我不怪他啦!他人好嗎?腿怎樣了?』

這一段寫黃藥師對梅超風隱晦的感情,但黃藥師這種情感本來屬於鬱積在內心,卻不敢說出,只能通過一遍遍寫詞來排解。我們可以看到,黃藥師的性格本身是「非聖毀賢 ,肆無忌憚」對世俗理法最是痛恨,但他喜歡梅超風,居然連表達都不敢,只能通過這種方式來發泄,這是什麼原因。在黃藥師心中,師徒的倫理是不能破的,甚至於在梅超風主動表達說願意一直跟著他練習,服侍他一輩子的時候,黃藥師的態度居然是拒絕的——他絕不敢越雷池半步,這也放任了後來梅超風被陳玄風追到手,自己又痛苦難受。原來你肆無忌憚的黃藥師居然又是這樣一個膽小懦弱被俗法倫理給約束的黃藥師。很多年以後,黃藥師在支持楊過和小龍女在一起的時候,不知道是否心中有著濃郁到化不開的憂傷。

許多人看不出來的是,從文學角度講,這樣寫的黃藥師的人物形象,已經悄然間發生了質變。這不僅僅是更深刻地寫出了黃藥師的痛苦糾結與局限所在,更在於人物維度的變化——人物從一維變成了三維。在刻畫人物的時候,有幾個很關鍵的因素——形象和個性,故事背景,人物弧線,心魔和衝突,世界觀。在原版的書中,黃藥師是只有形象和個性的,增加的這麼些不多的文字里,卻同時增加了後面的幾個因素,這樣的因素下去使得人物更加豐滿。美國作家拉里·布魯克斯提出小說人物三個維度的理論,一維空間的人物包括人物的外貌,怪癖和習慣,這是最基礎的人物形象,這樣的人物可能有鮮明的特徵也可能沒有,但總之所展示的一切是你可以直接觀察到的,這也是通常很多網路小說人物的刻畫方式,在原版小說里,憤世嫉俗的黃藥師就是個很出彩的一維人物而已。第二維度,你不僅知道這個人的行為特徵,而且還知道他為何如此,這個維度主要目的是揭示隱藏在第一個維度裡面問題的意義。在新修版里,增加了背景介紹後,我們可以看到黃藥師受過的創傷以及他的怨恨,他的理想和理想的破滅是如何改變這樣他,我們就知道了黃藥師為何憤世嫉俗的來源了,為何他非聖毀祖,謗罵朝廷,肆無忌憚。但這僅僅是第二個維度,還有更加重要的第三個維度,這第三個維度是通過顛覆第一維空間而存在的,第一維空間所展示的東西,只不過是為了在顛覆時候,展示人物內心深處,最真實最深刻的一面。這裡面黃藥師不是一維空間里傲視世俗的神人,也不是二維空間被理想折磨得遍體鱗傷卻仍奮戰不屈的失敗者,在三維空間里,我們看到那個在一維空間里的視俗法倫理如無物的黃藥師,在真正面臨選擇的時候,他膽怯了。曾經他的肆無忌憚和反叛是以極大的代價獲得的,他失去實現政治理想的機會,空負有一身本領,卻只能在桃花島里寫詩感嘆國讎家恨,他還為了反叛世俗認知失去了家人,他被趕出家門,孤身一人在島嶼,與家人老死不相往來。但這樣一個失去巨大代價所獲得的反叛,在面臨真正事關自己人生幸福的選擇的時候,卻不再能支撐自己走下去,他又被束縛了,他無法認可師父能娶徒弟這樣的倫理,他後來娶的老婆明明年紀也和梅超風相當,差別只在於這不是他徒弟罷了。這實際上展示了一個人巨大的局限性,這種局限性可以說是每個人都有的,他不僅僅在黃藥師,更在所有人,我們表面的形象自己所認為的角色,其實並不是自己真正的樣子,這種局限性是命運設下的網,任你驚才絕艷,憤世嫉俗,卻依然在不自覺見踏入命運給你設下的交織的網中無法自拔。這應該是晚年金庸從佛學從看到眾生在紅塵中掙扎得到關於世界的樣子。

金庸新修版裡面差異的地方很多,比如天龍修改極多,我覺得無論你喜歡還是不喜歡,只是如果你要批判前,要想一想,金庸為什麼要這麼修改?金庸年齡很大,或許精力和創造力不如昔日,但擁有的知識豐富性和對文學藝術的審美卻很可能尤有勝之,當他覺得很多情節不得不改的時候,必然有他的理由,有的是關乎全局的思考,有的關於人性的探索,有的是對世間諸事深層次的不同理解,有些修改的確不那麼完美,也會帶來一些負面的效果,比如有人說的現代氣息過重,不夠含蓄等等,但當你輕易地否定他的時候,往往並不是因為金庸真的分不清修改前後的優劣,只是因為你還沒去認真地思考過。


武俠界兩恨,一恨古龍死太早,二恨金庸死太晚
恨金庸死太晚的原因就是他老了以後對他小說的修改簡直是噩夢。
你能想像梅超風和黃藥師有說不清道不明的師徒情緣? 你能想像張無忌和趙敏畫眉毛的時候,周芷若跳出來說要和趙敏搶男人?
所有的改動都是不僅不如以前,甚至朝著爛俗狗血的方向一去不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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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有人對我說的那句「恨金庸死的晚」忿忿不平,我覺得有必要再補充幾句。
金庸曾是我高中時的大神,他的所有小說我都讀過不止一遍。當年看到王朔抨擊金庸的文學也是憤憤不平。
毫無疑問,金庸的武俠開創了一個時代,他當年封筆也是後來證明明智之舉。
金庸不是神,但是他無疑是一個聰明人。他本來在明報上連載的小說雖然引起轟動,但是性質和現在網文催更是一個性質,情節人物前後脫節,前後矛盾之處甚多。且自己也承認部分章節由旁人捉刀,這些問題都必須經過自己耐心刪改才能結局。
必須承認金庸做到了。相比金庸,古龍就沒了這個福氣,否則他的水準之上的優秀小說會更多一些。故我前文說「恨古龍死的早」,這話並非我杜撰,也是我在三聯生活周刊上一篇文章看到的,我深以為然,所以引用至此。
金庸從嚴格意義上說,並非傳統的文學作家。雖然他本人三教九流都有所涉獵,文筆縝密,他的文字無論是可讀性還是文學性都是不錯的。於是從2000年左右,就有人開始呼籲提高金庸的文學地位,在各方勢力的推波助瀾下,他作為一個通俗小說的作者地位開始進入中國當代作家前十,甚至有人認為他應比肩魯迅老舍,連矛盾,朱自清,都只能位居身後,只配給他提鞋。於是網路叫囂金庸應該入選小學課本的聲音就喧囂日上了。
很多時候神就是這麼被眾人推上神壇的,畢竟我們這一代都是看著射鵰,神鵰金庸劇長大的。對這麼一個還活著的真神自然頂禮膜拜。
然而金庸畢竟不是神,他年輕的時候警惕藏拙,沒想到封筆幾十年後反而在大陸被封神。所到之處只管山呼海嘯,萬人朝拜,更無一個人敢說半個不字。
於是,當年藏著的怯,也就放下了,當年不知不敢說是話也敢開口說了,自然有無數人為他敲鑼喝道,充當打手。
既然封神,自己的精力和心境也難再拾如椽之筆。捯飭出新小說難度太大,於是就只能把以前的塵封已久的作品再拿出來修理一番。
然而,查老爺子忘記了,其實文學作品是一個作家在某一時段的靈光乍現,事後再做修訂不僅會出現讀者的壓力,自己閱歷和心態發生的變化與寫作之初也已經是不可同日而語。
此時再強上修訂,作品風骨難免不同。現在的心態與思路體現在過去的作品上,正如在本來已經基本完整的衣服上打上一個個色調材質皆不相同的補丁。
我只看了修訂版本的射鵰,作為四絕里狂霸吊帥的鼻祖黃藥師,在過去幾個版本都已經基本成型,他的定位就是一個驕傲自負,外表喜怒無常,辦事離經叛道,內心魏晉風骨的黃老邪。這也是這個角色最吸引人的地方之一。新版射鵰加入最多的是梅超風大段的內心獨白戲。這種敘事方式與以往人物互動,對白推進情節的方式幾乎是格格不入。為了讓梅超風改變83版射鵰里的恐怖形象,金老不僅把梅超風在桃花島寫成了梅,陳,曲三人之間惡俗的三角戀,並且還在梅超風和黃藥師之間加了一段似有還無的師生戀。甚至還通過黃藥師之口說黃藥師娶妻就是為了避嫌江湖人說黃老邪喜歡自己徒弟,故意封的口。
這樣的改動對於原本成型的人物形象和故事情節來說打擊幾乎是毀滅性的。
首先,這會讓讀者感覺黃藥師娶黃蓉她娘並非出於感情,兩人的感情就顯得突兀而微妙,因此後面郭靖老頑童出桃花島的那艘膠粘船,眾人不許進入墓室的禁令顯得不合情合理。
最大的損害是對黃藥師的形象,本來一個和楊過一樣多才而痴情的奇才瞬間變成了首鼠兩端的普通人。
作為離經叛道一輩子,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釋的黃藥師來說,娶女徒弟什麼的,老子會在乎你們的眼光嗎?
力求完美,卻變成了狗尾續貂。
這是我說「恨金庸死的晚」的真實含義。
當偶像不在是自我,成為他自己曾在小說中諷刺過的對象時,我們應該是哭,還是笑呢?


寫當年之不敢寫,說當年之不可說。


我認為金庸先生出發點是好的,他是真心想提高作品的水準,從盛年到晚年,他自己的心境和審美取向是有變化的,他想把這些體悟融合到自己的作品中。
但在我看來效果並不好。
這一方面大概是因為武俠本來就更接近童話,在不對框架做改動的情況下,想加入更多成人內容,最後的結果往往成了夾生飯。另一方面是因為武俠本來就更多少年情懷,用滄桑之後的心境再去反求少年情懷,這無疑是南轅北轍,反而失了作品的本真風味。
所以越前期的作品,如射鵰,碧血,修改後的不協調感就越強,而越晚期的作品,如天龍,鹿鼎記,修改之後就會比較自然。
其實金庸先生一直是非常有追求的作者,他每一部作品都在嘗試創新,而且實際上他一直在試圖向主流文學靠攏。不僅是他,古龍先生也一直在做這個努力,只是他們方向不一樣。
金庸先生的突破是向外的,小說里涵蓋越來越多政治,人心,權術方面的內容,對現實的隱喻越來越強,這點在鹿鼎記達到了巔峰。鹿鼎記已經很難當做一本武俠小說去看了,更像是寓言。
古龍先生的突破是內向的,開始注重人的自省和自我價值的探究,越到後期,他筆下的主角越痛苦,越彷徨於對自我的追求與迷失中。
這和他們各自的生平也是相符合的,這裡就不多討論了。
不管怎麼說,我對金庸先生到如此年紀還在追求自我突破的精神十分欽佩。
不喜歡第三版的,不看就是了。

補充:不知道大家翻看自己若干年前的習作,會有什麼感覺,也許文筆稚嫩思想也很天真,但是文字里飽滿的熱情與理想,卻往往是現在的我們再也寫不出來的。尤其是愛情,最深情的文字,只有熱戀中的戀人才寫得出。
而武俠,恰恰是適合年少輕狂的文字。如今的金庸先生,恐怕已經離這種心境很遠了。


金庸武俠小說是通俗文學的頂峰,卻終究脫不了「通俗」兩字。

金庸是個有心氣的人,以武俠小說、通俗文學聞名,恐怕不甚遂他平生之願。就像《煎餅俠》里大鵬說,一直想當英雄,卻演屌絲出了名。相似的感覺。

所以金庸想把「通俗」那兩個字去掉。他這次修改,致力於使人物更真實,使邏輯更連貫,使設定更合理,使情節更有深意。

讓黃藥師喜歡梅超風,這種師生戀很常見;讓張無忌左右為難到底,更符合人設。

降龍十八掌二十八掌的問題,倚天劍中藏秘籍的問題,是為了讓別人無縫可摳。

虛竹老婆的醋意,人之常情。

王語嫣的出走,彰顯求不得的主題。

這些改動都是為了讓作品更高雅更易趨於上流,結果卻適得其反。

武俠小說本來就是通俗文學,讀者讀武俠為的是圓自己的俠客夢。

度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多大氣!

滿堂花醉三千客,一劍光寒十九州。多瀟洒!

十步殺一人,千里不留行。多快意!

誰想看你把一個蕭疏軒舉、湛然若神的專情大叔寫成一個戀童癖?

誰想看你把神秘的夢中女郎寫成一個吃醋的俗婦?

誰想看你讓孤高絕俗的女神跟情郎討論一天想她多少遍的問題?

既然定位是武俠,是通俗小說,小部分強行拔高立意會造成違和感,損害整體的質量。鋼琴曲好聽,你也不能把它加到民間小調上吧;人蔘再貴,小蔥拌豆腐你總用不著吧。

修改之文與原著脫節,這就是最大的問題。

此外,金庸老了,老了的想法與年輕時不同,會覺得自己年輕時又傻又中二。但問題是,他的作品受眾還不老,喜歡年輕時的血氣。


知乎小透明瑟瑟發抖,惶恐答一下!
作為金迷,其實我資格不行,從初中08年左右開始讀金庸小說,是同學買的,借著看看一發不可收拾,那就是新修版的!印象最深的是天龍八部,是覺得真虐,蕭峰打死了自己最心愛的人,虛竹老想回少林寺不成,段公子還是沒得到王語嫣,慕容復瘋了!還有射鵰,最後我的靖哥哥,師父基本上死絕(只剩一個)母親故去,蓉兒死了(自己以為),一身武功不知道有啥用自怨自艾!看了神鵰,覺得小龍女也挺可愛!不過當時就覺得有些台詞太突兀!看了碧血劍,青青真刁蠻,但也很可愛,阿九應該很好看!
到後邊,上網看了三聯版,我倒覺得三聯很好,但硬傷不少,新修版補足了不少,但又出了新的問題!所以,說新版,我倒覺得,得分作品,個人以為新修天龍八部不錯,更契合求不得主題吧!三聯神鵰更佳,言情味道本就嚴重,不用再加料,而新版明顯太膩!新修射鵰我喜歡,降龍十八掌的學習過程我當時第一次看的時候就很喜歡,還有和蓉兒的互動虐狗劇情比舊版多些,九陰下落更明白,由於一開是看的就是新版,居然當時就接受了黃老邪與自己弟子曖昧,嫌棄自己老(雖然不覺得他有啥邪的),而且曖昧只是單方面羨慕年輕的感覺,不像私情!碧血劍,雖然我當時就不喜歡青青,但是金庸寫的讓主角變心,我不喜歡新版,而且並沒有因此讓袁承志這個人物更豐滿!金庸是想往好了修改 ,往更文學性的方向修改!但主角塑造本就不夠豐滿,再強行修改,也拯救不了!書劍恩仇錄的陳家洛也一樣,他這個人物原本塑造的本就不討喜,人物太過迂腐,而又開後宮,導致一大串bug!再修改,也只是抱薪救火!其餘的書好像沒怎麼修改!
所以,我覺的金庸老爺子改是為了往好改,但有些越改越差,有些就改的很好,我是這麼覺得的!不喜,勿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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