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章惇?

最近迷《宰執天下》…感覺章相公可好玩兒…提個問


謝題主邀~~

章相公確實很好玩,可以在說北宋的宰相里他的個性跟寇準不相上下,而其身後的是非功過,更是遠比大部分宰執有爭議的多。可能也是因為這種個性和奇葩的人生經歷,你宋關於章相公的段子一般都十分傳奇,比如下面這樣:

章惇者,郇公之疏族,舉進士,在京師,館於郇公之第。報族父之妻為人所掩,逾垣而出,誤踐街中一嫗,為嫗所訟。時包希仁知開封府,不復深探其獄,贖銅而已。
《溫公瑣語》

假如《溫公瑣語》真的是司馬光寫的,他跟章惇同一時期都聽到這樣不靠譜的傳言,那這位仁兄當時的名聲可想而知——這還是他當宰相前的名聲。

章惇從科舉考試就開始表現了他的不同尋常(中二),因為嫌族侄是狀元比自己名次好,於是扔了敕書重新考一次,這種事真沒幾個人做的出來,宋仁宗沒讓他回去「奉旨備考」簡直是他的萬幸,真是人不中二枉少年啊。

此事對章惇的仕途應該是影響挺大的,雖然刷了一個甲科出來,然而並沒有什麼卵用,畢竟「不恭」「無行」這種標籤已經貼到了他身上,大概也只有歐陽修這樣不拘一格的人才收集癖才會推薦他,而且在歐陽修推薦他任館職後,他又立刻被人彈劾罷免了。「 向以擢第不高,輒擲敕於廷 」,不出意外,這件事將成為他一生的污點。

幸好有變法給章惇一個轉折,他被王安石相中,提拔進三司條例司,參與變法的核心事務。然而他當時的職務其實並不如呂惠卿曾布他們,在制置三司條例司撤銷後直到元豐年間,章惇大部分時間都是被外派,我甚至覺得宋神宗對他應該是愛其才而惡其人,畢竟他被彈劾「朝登陛下之門,暮入惠卿之室」,又因為黨附呂惠卿遭鄧綰攻訐。

說起鄧綰厭惡他,更有一段有意思的事情:

翰林故事,學士白事於中書,皆公服靸鞋坐玉堂,使院吏入白,丞相出迎。然此禮不行久矣。章惇為制誥,直學士院,力欲行之。會一日,兩制俱白事,學士皆鞟足秉笏,而惇獨散手系鞋。翰林故事,十廢七八,忽行此禮,大喧物議。中丞鄧綰,尤肆詆毀,既而罷惇直院。系鞋之禮,後無行之者。
《東軒筆錄》

可見章中二並沒有吸取早年的教訓,中二病再次發作……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直到元豐三年,章惇才踏入了宰執的行列,中間再次被罷,到元豐五年出任門下侍郎。不久後神宗去世,元祐黨上台,章惇跟著新黨一起節節退讓(罷廢保甲保馬他們都支持了),退到司馬光要罷廢免役法,於是退無可退,新舊兩黨開始吵起來,然後章惇這個耿直boy在太皇太后面前說出了「奉陪吃劍」的話,然後章惇被一群人揪住過失彈劾了,然後章惇打出GG,然後他就被貶到汝州了。後來他長時間提舉杭州洞霄宮,所謂「洞霄宮裡一閑人,東府西樞老舊臣」,便是他當時自謂。至於網上有說法稱他被貶嶺南,我就絲毫不知是何來歷了。

在經歷了元祐這幾年的貶居後,章惇人生真正的輝煌,則開始於紹聖元年,開始於哲宗朝。

關於哲宗什麼會用章惇為相實在是不得而知,他當時沒用在京的李清臣曾布,沒用老資歷的呂惠卿,就直接把一個在外地見都沒見過的人給拜為首相,所以才有各種傳言說章惇結交宮中的某某宦官,結交哲宗生母朱太妃,結交後來的元符劉皇后……等等等等。這些事到底有沒有,那就自由心證了。

但不論如何,章惇這個宰相做的至少算得上是無私,他當宰相前就與叔父說,自己現在當宰相了,家裡再不能做什麼違法亂紀仗勢欺人的事,當了宰相之後,為了避免有人來走關係,平常都不見客。他四個登科的兒子只有章援一人在京城任職——這位是元祐年間南省奏名第一,按例殿試當在前三,所以混到這個時候任館職真不算過分。另外,《宋史》的三觀真的歪的太狠了,正常的評價是李綱這樣的:

方子厚當軸,士大夫喜詆訶其失,然自今觀之,愛惜名器,堅守法度,諸子雖擢第,仕不過筦庫州縣,豈不賢哉!語曰:善人吾不得而見之矣,得見有恆者斯可已,蓋思其上者不可得,又思其次也,我與子厚亦云。

說到哲宗時期的政事,應了「紹述」之名,基本上是恢復熙寧新法,但你要說章惇他們不加考量地一股腦恢復,我也是不承認的,關於哲宗時期這方面的時資料不太多,但看起來還是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可圈可點的在當時對宰執任用親戚的防範,從《曾公遺錄》的描述看來,應該是執行的非常嚴格。

更可圈可點的自然是對西夏的戰事,繼永樂之敗、元祐割地後的揚眉吐氣啊,章惇曾布他們頂著一堆質疑嘲笑做成的事情。

再說一說貶逐元祐黨人的事,這裡就不洗了,畢竟雖說元祐排斥異己做的過分,但紹聖元符年間確實比元祐更高了一個檔次。可如果你非要說這是章惇他們因為個人恩怨而進行報復,我還是不承認,講真哪有那麼多個人恩怨啊,黨爭的事,是是非非實在難說。

章惇的性格其實也沒有因為當了宰相而改好,這種惡劣的性格也讓他平白得罪了不少人。比如他曾經指責蔡卞的得意門生林自:

林自為太學博士,上章丞相啟曰:「伏維門下相公有猷有為,無相無作。」子厚在漏舍,因與客語及,大罵云:「這漢敢亂道如此!」蔡元度曰:「『無相無作』雖出佛書,然荊公字說嘗引之,恐亦可用。」子厚復大罵曰:「荊公亦不曾奉敕許亂道,況林自乎!」坐皆默然。

還有章惇曾經跟曾布吵架說他是「雜賃院子婦人言語」,考慮到韓琦說「絮」都能把富弼惹生氣,章惇這話還真挺過火的。只不過由於哲宗的信任,曾布也不好亂指責章惇,所以每次都拿「蔡卞心,章惇口」來勸說哲宗不要聽章惇的,一直說什麼章惇被蔡卞架空了的話,結果到徽宗即位他就不說了,一口黑鍋卻扣在章惇頭上……

隨著哲宗的去世,得罪了一圈人尤其是宋徽宗本人的章惇顯然免不了被貶的命運,當山陵使已經註定了這一切,所謂「草草山陵差事,厭厭罷相情懷」,一代宰相就這麼退出了舞台。

在章惇罷相前與曾布的一次吵架中,有這麼一段話:

夔又云:「三省事亦同呈,是無所蔽藏。」
余云:「密院欲蔽藏是作過否?」
夔云:「大行已升遐,更不能說。
余云:「大行言密院作過?恐必無此,若言三省,卻恐有之。」
又云:「鄧文約已死,無照證,亦不能說得。」
余云:「文約雲河渠雖已死,章疏具在。鄧嘗擊惇,未嘗及余也。余內省無他,若他人罪惡,不必鄧綰,天下人所共知,人人皆是照證。」
夔默然,二府胥吏輩莫不聞余言也。
《曾公遺錄》
(夔指章惇,余指曾布)

「大行已升遐,更不能說」一句,讀來莫名凄涼,這位獨斷專行、一心不回、無所畏懼的章相公,終於是失去了他最後一個依仗,英年早逝的君王帶走了所有的希望,再也沒有哲宗皇帝這樣願意支持與信重他的人了。

被貶的章惇脾氣依然如故:

章申公在睦州,有大猿數十,章使人擒而縛之。忽於烏龍山後竄出數千大青猿,解縛,奪而去之。人皆莫敢近。

甚至傳言他死後都不消停,化為貓活躍在蔡京府上。

最後說一說他與同僚(蘇軾、曾布)的關係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惡趣味,宋人特別喜歡八卦他與蘇軾的關係,我覺得除了政見不同,他們在個性上還真很相似,說好聽了叫「亦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說難聽了就是「一不做二不休」,待人接物上,也全都是容易得罪人的主。章惇元豐年間去湖州任職曾經寫詩給蘇軾「他日扁舟月來往,共將詩酒狎樵漁」,對比晚年,簡直是一個悲劇……

再說說曾布,我最初喜歡章惇就是看了《曾公遺錄》的結果。因為《曾公遺錄》留下來的是元符二年和元符三年的部分,所以裡面章惇和曾布除了互懟就是互懟,但可以看出兩人在紹聖初期還是盡棄前嫌配合默契的。後來章惇被坑的太慘,曾布還是相助了一臂之力。

關於章惇的評價,歷來爭議不少,典型的像明代李溫陵的評價,那叫一個精分:

惇性剛狠,膽麄才贍,以眾人攻擊不得伸其氣,輒爾乘時報復,使有聖主賢相愛而用之,亦足建功定國,非邢恕、蔡確比也。

這個真的是槽點太多不知從何吐起,暗含的意思是章惇是可以做一個好人但是沒遇到聖主賢相所以才報復社會……講道理這是在黑人還是在洗地我都分不清……

總之吧,這是個有魄力也有能力,有膽氣也有脾氣的人,借用張商英一句評價:

安得奇男子如先相公者,一快吾平生哉!


別的不說,章相公看人挺準的。

「端王輕佻,不可以君天下」


向太后說過 「章惇生了個好兒子」 (逃


宰執天下好玩+1


高肅卿也是性情中人啊


性情中人+1


被黑的相當慘,生前被新黨踢開,身後頂舊黨罵名。元人所編《宋史》用流傳下來的宋日曆、政要、筆記,而這些書大多是經過南渡後舊黨整理的,對新黨是能黑就黑。


韓大鎚的好基友?


章~惇是誰啊?要不是你問 有百分之八十的人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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