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評價托洛茨基、托派與第四國際?
如題,並追加一個問題:南美左翼運動與托及托派理論的關係。
回應"右邊的基路伯(江津的梅菲斯特)先生「就托洛茨基、托派、托派觀點理論發言
基路伯先生在知乎上洋洋洒洒寫了很多字,講了自己對托洛茨基、托派、托派觀點的見解,我納悶的是為什麼他只推薦曾淼的書,而不曾推薦老托或其他托派的文章(這樣不根據文本),這樣的推薦讓人難以讓人信服,由曾淼教授觀點出發而非立足托派理論文章的批判更難讓人信服,況且曾教授明確提到「不斷革命論」是托派理論的基石,基路伯先生攻訐了半天,連核心內容都沒有涉及。
一、基路伯先生的發言是建立在沒有弄清列寧黨組織原則、無產階級跟工人政黨的關係上的
基路伯先生說:」的確,『工人階級的革命主體性『是第三國際口頭上所尊奉的原則。但要命的是,這僅僅是口頭上尊奉。第三國際喜歡把自己打扮成工人階級自發運動的產物,但實際上卻是先鋒隊自覺作用的體現。列寧在黨內搞民主集中制,不僅西歐的盧森堡、而且托洛茨基一開始也是反對的,但恰恰是這種不民主的、『官僚包辦『的搞法才得以讓革命成功。「
列寧在世時候的第三國際不是把自己打扮成自發運動的產物,而是當時國際的綱領、列寧、托洛茨基的政治文章與發言都能辨證看待自發性與自覺性的產物。這裡不作贅述,感興趣的讀者可以去閱讀列寧在1902年所寫的《怎麼辦?》,這本小冊子反映了列寧當時的主張:他認為需要有明確綱領的政治組織,藉助階級先鋒隊涵養工人運動(實踐/意識)中的精華,這個先鋒隊是長期存在的一個戰略組織,立足於改良鬥爭但卻不會在「日常」秩序下白白耗散,黨在這裡是工人階級革命傳統的提煉,它與一般的改良主義工人政黨不同之處在於,革命的先鋒黨不僅支持日常的工聯鬥爭,而且鼓舞所有群眾的革命行動,以及所有顛覆資本主義統治的挑戰,他的綱領是立足於支持社會變革的馬克思主義理論,所以為了讓革命的綱領找到其通往群眾的道路,必須要有骨子分子的存在,通過日復一日的鮮活的階級鬥爭建立其力量關係,列寧從來就不是一個組織拜物教狂人,無產階級的意識始終是變化發展的,落後的階層被吸引至先進的階層,階級的自信隨著其力量的強大而增強,黨在這裡起到了催化劑的作用。另外讀者可以結合俄國工人運動史進行閱讀,我們可以了解到,正是由於俄國革命社會主義者十年來耐心地去「自發」的工人鬥爭中做工作,才形成了後來的布爾什維克黨,而布爾什維克黨的支柱就是一大批覺悟的帝俄工人,除了英雄主義,這些革命者還具備強烈的階級直覺和對無產者歷史利益——而非後來被極度抽象化的『黨』——的無限忠誠,這些優秀的布爾什維克黨員遠不是劉少奇們設想的「馴服的螺絲釘」。至於俄國革命另一位領袖托洛茨基,我們翻開他的《俄國革命史》序言,文中寫道「只有根據著對於群眾本身中所發生的政治過程的研究,我們才能理解政黨與領袖的作用,我們對於領袖的作用是比誰都更不願加以忽視的。領袖們在革命過程中,並不是一個獨立的但是一個很重要的因素。沒有一個領導組織,那末群眾的力量將和不導入活塞箱去的蒸汽一樣地消散。然而把事變向前推進的卻畢竟不是活塞或箱子而是蒸汽。」在《十月的教訓里》,托洛茨基論述道:「然而實際上,如果沒有一個能夠領導無產階級革命的黨,這種革命本身就將成為不可能。無產階級不能用自發的起義取得政權:甚至在工業和文化高度發展的德國,勞動者自發的起義(一九一八年十一月)實際上也只能把政權轉移到資產階級手裡。有產階級能夠依靠自己的財富、自己的「教養」、自己同舊的國家機器的千絲萬縷的聯繫,來掌握從其它有產階級手裡奪來的政權。至於無產階級,就沒有什麼東西可以用來代替他們的黨。」由此可見,列寧以及老托從來沒有迷戀自發性,但他們能洞察到自發性背後階級鬥爭發展的邏輯。
再說到列寧黨的組織原則,民主集中制跟後來托派批判的「官僚包辦」在基路伯先生看來是一回事情嗎?「民主集中制」的基礎是「民主」:在達成決議之前,必須經過自由、批判性的討論;決議必須用民主的方式達成;領袖是由選舉產生,並且對全體成員負責的;在執行決議中,地區性的組織擁有一定程度的自主權;決議在執行後,經過適當的時間,必須批判的、民主的檢討成敗。但黨不是鬆散的俱樂部,所以需要集中的紀律:決議一旦達成,就必須執行(討論要服從行動);在討論過程中不同意此決議者,不得阻擋或暗中破壞決議的執行;經由民主選舉產生的領袖,他的權威必須被尊重;組織在執行決議中彼此協調;整個組織共同決定決議的優先順序,並且協助做成未來的決議。在布爾什維克的刊物上,各種觀點可以互相辯論,即使是列寧,黨內同志也可以公開質疑他,但這並沒有阻止布黨引領俄國無產者取得革命的勝利。工人革命勝利後,由於內戰、饑荒、產業工人人數銳減(從300萬到100萬),無產階級專政變成了懸空的專政,蘇維埃俄國先是確立了工人代表機構(蘇維埃)里的一黨制,又禁止了執政黨內的派別自由(這個決策窒息了蘇維埃和黨內的民主氛圍,且列托對此亦負有一定的責任),不過即使如此,20年代,蘇聯共產黨(布爾什維克)還是有好幾場爭論(此處不做展開),掌權的斯大林集團在開除了一個接一個反對派之後,終於確立了他「無可爭議」的權威,此之謂「官僚集中制」,與之前列寧嚴肅採納的「民主集中制」已然是南轅北轍了。
二、流亡的托洛茨基對蘇聯,聯共以及共產國際的態度
蘇聯是世界上第一個工人國家,面臨帝國主義國家的圍毆及其僕從的騷擾(如中國、波蘭),「保衛工人國家」是流亡的老托以及他的同志們的態度,正因為如此,蘇聯托派自稱「左翼反對派」,中國托派自稱「中國共產黨左翼反對派」,托以及其他托派認為無產階級革命需要單一的一個工人階級先鋒黨,因此,始終是在黨內鬥爭的層面上考慮和掌權的斯大林官僚集團的路線之爭。當然,共產國際和各國中央對托洛茨基的支持們的態度是一律開除。即使這樣,托還是以獻計獻策的態度向共產國際進言。三十年代,整個資本主義世界像是個火藥桶,一點就燃,中國、德國、西班牙,然而,此時的共產國際已經是逆向淘汰了,不少坐在黨的領導層上的人都是只會搞宮斗、不會搞工斗的黨棍(比如中國的王明,讀者可以自行搜索「東方飯店事件」),這些機關幹部長於獻媚莫斯科官僚,與此同時對本國的群眾運動卻是「睜眼瞎」。不過,十月革命的吸引力和蘇俄巨大的物質進步畢竟還吸引著各國眾多階級戰士,所以此時,第三國際黨的特點是基層老黃牛、中央多混帳,這些混帳領袖只有抬轎子、吹喇叭的本事,而無力真的贏得群眾的信任。
三十年代,整個資本主義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到德國, 這個國家被經濟危機撕裂,革命的無產階級聚集在共產主義旗幟下,反動的小資產階級也向法西斯主義尋找宿主,當時,斯大林和他的小夥伴們拋出「第三時期」理論:莫斯科黨官僚們把1917年以後的世界革命形勢分為三個時期:第一時期從1917年至1923年,是革命的高潮時期;第二時期從1923年至1927年,是資本主義穩定時期;第三時期從1928年開始,這是世界無產階級革命全面勝利的時期。在上一個第二時期中,共產國際叫中國共產黨服膺於國民黨的領導,蔣介石甚至被選入國際的名譽執委,「4.12"之後,莫斯科又叫中共參加武漢的汪精衛政府,之後是馬日事變和「7.15"事變。不過,如同老托諷刺的,斯大林們是「在葬禮上大笑、在婚禮上哭泣」的蠢人伊萬,眼見著東方與歐洲的覺悟工人被這樣整得筋疲力盡,共產國際又轉入新的勝利進軍階段,說世界資本主義體系的總危機即將到來,各國共產主義者要執行如下任務:一是要發動工人進行總罷工,二是佔領街道,三是「不能與改良主義者進行任何形式的聯合」(不知道誰「唯我獨革」)。由此理論出發,在德國,共產國際斷言,社會民主主義者(改良主義者)與法西斯主義者都是資產階級的管家,需要同時反對,完全無視當時的德國社會民主黨有眾多守紀律的對資本主義有疑慮且已經在所謂的日常鬥爭里開始覺醒的工人這一事實。而流亡的托洛茨基則相反,即使共產國際與下屬支部的機關報對他破口大罵,他依然要求結成自下而上的共產黨工人同社會民主黨工人的統一戰線,共同反對法西斯,因為他認為無產階級各部分走向革命的道路不是步調一致的,靠最後通牒的排場要求受改良主義、無政府主義影響的鬥爭工人預先接受共產黨的領導極其不明智,共產黨人需要向社會民主黨的基層群眾聲明:我們反對你們的黨綱,不信任你們的領袖,但在對付法西斯分子的戰鬥中,我們與你們站在一起。與此同時,他認為不能只從議會鬥爭以及選票角度考慮問題, 「我們所用的力量對比是在議會剖面上的。但這是一面哈哈鏡。被壓迫階級的議會代表極大地它的實際力量,相反:資產階級的代表、甚至在它垮台的一天前,都仍是它的虛構力量的假面舞會」(《德國革命與斯大林官僚集團》),他認為德國工人階級在幾十年日常鬥爭里形成了自己的無產階級民主萌芽:工會、黨、工人俱樂部、合作社,但只有通過革命途徑,工人才能走向政權,法西斯分子的上台意味著若干年來工人鬥爭的改良成果付之一炬,但褐色災難不是歷史的必然性,只要工人階級果敢地反擊反革命分子(議會鬥爭只是輔助手段),就可以阻止希特勒的上台。不過,共產國際依舊重複著官樣空話咒罵著托派、社會民主黨人、資產階級自由派,當然還有法西斯分子。1933年,希特勒上台,先是炮製「國會大廈縱火案」打壓共產黨,接著禁止了社會民主黨,查封德國的改良主義工會。在《德國無產階級的悲劇——德國工人必將重新崛起,斯大林主義將萬劫不復》中,托洛茨基寫道:「不平衡發展的規律也將在斯大林主義的命運中體現出來。在各個國家中,它處於不同的瓦解階段。未來將表明,德國悲慘的經驗將在何等程度上失去共產國際其他支部的復甦。至少在德國,斯大林官僚的不祥的曲子已經唱完了。德國無產階級將重新崛起,斯大林主義萬劫不復。在敵人的可怕的打擊之下,德國進步工人面臨著籌建新黨。布爾什維克-列寧主義者將為這一工作貢獻出自己的全部力量。」,也就是從這時候開始,托洛茨基認為黨內鬥爭之路已絕,斯大林黨無法承擔起領導工人革命的任務,需要將建立新的無產階級先鋒黨的任務提上日程。這就有了後來籌備第四國際的事情。
然而,即使覺得斯大林和他的跟班們再混蛋,托洛茨基也清醒地意識到蘇聯畢竟是世界上第一個工人國家,基於公有制上計劃經濟給工人生活帶來的巨大進步是顯著的,他代表了《共產黨宣言》發表以來國際工人運動的階段性成果,所以托洛茨基和他的同志們在對蘇聯的態度上是號召無條件保衛的,也就是基路伯的「保皇說」的立足點,但他們對斯大林官僚集團卻是毫不信任的,為了保衛十月革命的成果,必須清除斯大林官僚集團這一工人國家的腫瘤。
三、關於蘇聯(包括後來中國、東歐)性質的爭論
如果我們閱讀馬克思的《哥達綱領批判》,就會發現他提到的共產主義第一階段(即社會主義)具有如下特徵:商品和貨幣經濟的消亡,基本需要免費供應,同時按照個人的社會勞動量進行分配。列寧也認為社會主義意味著階級的消亡,所以並不是全社會單一的所有制就意味著實現了社會主義。《哥達綱領批判》里還寫道:「在資本主義社會和共產主義社會之間,有一個從前者變為後者的革命轉變時期。同這個時期相適應的也有一個政治上的過渡時期,這個時期的國家只能是無產階級的革命專政。」所以,托派一向認為蘇聯、東歐、中國並沒有實現社會主義。而托派中的多數認為這屬於一個過渡時期,即無產階級專政時期,這個無產階級專政是畸形的,因為有一個不受勞動群眾監督的職業官員群體依附在國有財產上,必須依靠政治革命使得勞動群眾(而非什麼「好人」托派)重新躍升為社會管理的主體。同時這個過渡社會帶有二重特性,一方面計劃經濟和公有制具有社會主義性質,另一方面孤立存在於資本主義世界的包圍中,因此它的生產形式帶有資本主義性質,它要暫時適應於世界資本主義市場。
至於托派內部的分歧,有自己的政治判斷很正常,本人雖然贊成畸形工人國家的判斷,認為其他一些把蘇聯和毛澤東時代的中國定性為國家資本主義性質的托派前輩們(所謂的非正統托派)的觀點並不科學,但這個屬於理論爭論範疇。不過,既然提到類似的觀點,說下不對在哪裡吧。讀者有興趣也可以看看這位老先生的論文齊覓《國家資本主義論初探》國家資本主義論初探(齊覓,1980年6月27日), 作者批駁了類似的觀點 :「私有制之所以成為資本主義制度的基礎,不在於一間工廠是由一個資本家擁有還是由該廠合股經營的狹義的「擁有權」,而是在於生產的投資和運行,是由「私人」的不同決定中心依照市場規律來決定;所謂「國有財產制」,意味著國家有權調配任何資源進行某類生產,不受到個別生產資料擁有者的阻礙或限制。在私有財產制的基礎上,投資和生產是由利潤率決定;沒有利潤(即不會令資本增殖)就沒有人會投資,生產也就停頓;在資本主義制度中於是會出現投資飽和,即無利潤可圖時資本家就拒絕投資,因此就造成經濟衰退;反觀在國有財產制的基礎上,投資和生產是看產品是否有使用價值,因此,即使「虧本」的部門也會有資金投入去,可吸收投資的生產領域不會竭盡,因此也不會產生「衰退」的情形,只會有「資金不足」的情形。資本貨物生產部門(一般稱為生產第一部門)和消費品生產部門(一般稱為生產第二部門)的吸收投資情形,可說明資本主義和社會主義兩個制度間的分別。在資本主義制度下,第一部門的投資需要竭盡時,就會產生經濟停滯,資金不會轉入第二部門;在社會主義制度下,當第一部門的擴大再生產的需求趨向終結時,資源就會轉入第二部門,不會發生「衰退」,即是說,工業化過程的終結,不會帶來不斷的蕭條期,而會帶來物質生活的不斷提高。/這就是兩個制度的經濟運轉目的上的基本分歧:資本主義投資追求資本增殖,社會主義投資追求產品的社會使用價值,滿足社會的真正要求;因此,前者的經濟運轉是無政府狀態的,同時含有內在的危機和矛盾,後者則是有計劃的。在中蘇等國,官僚的存在基礎是國有財產制;正因為財產不屬於私人所有,所以政治權力變得那麼可貴,官僚一旦掌握了政治權力也就牢牢不肯放。官僚對支配權的壟斷,與他們存在的基礎——國有財產制——是尖銳衝突的,因此中蘇等國才呈現今日如此尖銳深刻的社會矛盾和極度的扭曲的社會形態;官僚需要訴諸高壓獨裁統治,反映了他們地位的不穩固(如果官僚是新階級,它們應該像一般新生制度的統治階級一樣,在初期享有相對的穩定和繁榮。事實卻並非如此。)要解決這個社會矛盾,人民就需要從官僚手中奪回政治權力;我們不能以官僚對生產方式和產品分配的壟斷操縱,來否定這些國家的經濟運轉的基礎是國有財產制和計劃經濟(儘管計劃充滿了浮誇或膽怯的弱點及種種錯誤)。」 也就是說,在傳統的資本主義國家裡,生產是為了利潤和資本積累,而在蘇東中國家,生產是為了產品的使用價值或者人的需要,但同時官僚層寄生於國有財產上,特權、批條子工程、浪費又極大地損害了計劃經濟在世界勞動人民心目中的威信,片面發展重工業造成其他部門發展比例失調的問題也不少。同時,知曉馬克思主義經濟學的讀者都明白資本主義經濟危機的實質是「生產過剩」,而這一問題在畸形工人國家是不存在的(當然因為中央計劃的拍腦袋決定,時常用社會消費品短缺的現象存在)。行文向下,齊覓又說:「美國和蘇聯同樣有從事商品生產,但在美國,商品生產的利目的只求取得利潤,不理會產品是否社會所需。或是否能夠最好地滿足社會的需要;商品生產佔據了整個國民經濟領域,連勞動力也成為一個自由買賣的商品;在蘇聯,商品生產大致可分為兩類:一類供國內流通,主要是消費品的生產;很大部分供本國使用的生產(如資本貨物和不少生活必需品)都喪失了商品的屬性,而且生產的目的是取得其使用價值而不是求取資本增殖;另一類商品生產是為國外市場的需要而進行的,這類生產要看市場規律,目的是賺取外匯,亦即求取資本的增殖;可是,由這類商品取得的「資本」,最終也是服務於本國的使用需要,求取一些使用價值(如用外匯換取外國的產品或購買外國技術);在比例上,這類商品生產也只佔國民經濟的很小部分。可以說,美國的商品生產最終是追求資本的積累,蘇聯的商品生產最終是追求使用價值的積累。/此外,兩國的企業都有談利潤。但蘇聯的利潤不是生產的最終和唯一目的,而在很大程度上是一個計算指標;利潤在美國是經濟上占支配地位的階級的收入形式,是統治階級存在的經濟基礎,在蘇聯則不然。價格在兩國的經濟中存在,但在蘇聯,原料或消費品的價格是由政府訂定。貨幣也存在於蘇聯,但它已不用來進行投資、自由購買生產資料或是在生產過程中起作用。它只可用來購買一定的消費品,而且不是所有消費品都可以用金錢購買的。市場經濟在蘇聯經濟中也起作用,不過它的作用是補助和反映計劃的不足,而非決定所有生產活動的關鍵性因素。」蘇聯的利潤僅僅是計劃經濟的基礎,名義上歸全社會所有,是制定計劃的一個數據指標,而在美國,利潤是統治階級的收入來源,所以,中蘇絕非國家資本主義性質的國家。這一術語,如果嚴肅追究,是為了跟英美那種自由市場資本主義相對應的現代剝削階級國家,資本家在國家主導模式下賺取利潤,壓制勞工權益,比如戰前的日本,就具有類似的特徵,特別是後進資本主義列強,通過國家訂單、稅收以及反勞工法律出台,資產階級能成長得更快。
那麼,蘇聯、中國、東歐的職業官員是否意味著一個新階級(比如「官僚階級」)呢?如果是,他們的收入來源是什麼,工資、利潤亦或是特權?托洛茨基在世的時候,曾明確反對說蘇俄黨政軍幹部是取代資本家的下一個階級社會統治階級的說法。這樣說有點繞哦,不過可以看看托當時的一些文本,在《戰爭中的蘇聯:蘇德條約與蘇聯的階級性質》,他寫道:「簡約地說,各種統治階級的歷史存在價值,在於它所代表、引領的壓迫體系使生產力升高了一個台階。毋庸置疑,蘇聯現體制給經濟帶來強勁動力。但這一動力源自生產資料國有化與經濟計劃,而非幹部篡奪經濟指揮權的功勞。相反,現有官僚系統成了技術、文化進步的主要制動閥。不過,這個基本事實長期躲在時代的幕布後面:近20年蘇聯忙於借鑒、消化先進資本主義的技術與生產組織的最新成果。這個模仿、引進的階段,以各種方式與官僚的刻板氣質——對基層創意與倡議的窒息傾向——共存並彼此結合。/經濟發展的層次越高,它的社會要求越複雜,官僚獨斷衍生的阻礙越不可忍受。兩者的經常摩擦會導致政治運轉的痙攣現象,迫使暴力機器有系統清除各生產部門最具創造性的人為因素。天長日久,老爺們徹底變身「統治階級」之前,便與社會發展處於針尖對麥芒的敵視狀態。一切紊亂在於今日的蘇聯官僚並不代表與自身有機相連、彼此親密無間的新經濟系統,而是工人國家的寄生者。」在《再談蘇聯的階級性質》,他提到說:「目前有關蘇聯社會性質的論戰中,部分同志很喜歡「術語行刺」俄國官僚;可惜從打擊效果的角度說,稱呼官僚為「階級」並無用處。假如波拿巴獨裁的混賬們等於獨立階級,就意味著蘇俄的現狀絕非階級鬥爭進程的偶然事故,而是有長久生命力的歷史產物;假如克里姆林宮的趁火打劫和政治寄生行為等於科學意義的「剝削」,就意味著官僚層——作為必要的統治階級——在經濟系統內有獨立的歷史未來。客觀上說,由於煩躁情緒而違背了馬克思主義方法論思想紀律的某些同志,正滑向上述凄慘的邏輯推論。」托洛茨基明確反對蘇聯黨政幹部是新階級的說法。蘇俄立國到解體一共74年,中國從49年建國到1992年南巡講話一共43年,如果斯大林毛澤東是新階級的代表,那請問歷史上哪個生產關係穩定成型的階級社會只存在100年時間的?所以,蘇中官僚只是社會肌體的臨時腫瘤,而非進化成具有歷史必要性的新器官。
至於因為蘇聯性質爭論引發出來分裂,當時,托洛茨基和沙赫特曼、伯納姆們的爭論是公開為世人知曉的,而不是像1927年斯大林-布哈林用欺瞞手段不讓各國共產主義者了解在中國革命問題上托洛茨基的看法。爭論之後,第四國際多數包括美國托派承認蘇聯是工人國家,這個決議是投票決定的,按照列寧黨的原則,此時就是公開辯論之後宣傳上服從決議了。不過,少數派自己選擇了分離,沙赫特曼以社會民主主義立場離世,伯納姆更是在二戰時期成為「反共狂人」。之後,筆者還會回應基路伯先生關於「阿米巴蟲式的分裂」的高論的。
四、不斷革命論
1850年,馬克思和恩格斯在《中央委員會告共產主義者同盟書》中寫道:「民主派小資產者只不過希望實現了上述要求便趕快結束革命,而我們的利益和我們的任務卻是要不間斷地進行革命,直到把一切大大小小的有產階級的統治全都消滅,直到無產階級奪得國家政權,直到無產者的聯合不僅在一個國家內,而且在世界一切舉足輕重的國家內都發展到使這些國家的無產者之間的競爭停止,至少是發展到使那些有決定意義的生產力集中到了無產者手中。對我們說來,問題不在於改變私有制,而在於消滅私有制,不在於掩蓋階級對立,而在於消滅階級,不在於改良現存社會,而在於建立新社會。」
這就提到了新時代無產階級革命的不間斷性:
第一、民主革命和消滅階級的社會主義革命中間並不隔著一道萬里長城,革命不會僅僅停留在民主派小資產者的改良願望上。
第二、革命是以日常改良鬥爭為起點,它的深入超過了奪取政治權力以及作為其基礎的所有制的劇變,超過了勞動組織與分工,而欲爭得徹底的社會改良,必須建立起無產階級的政權。
第三、革命雖然開始以民族的疆域,但不會在他的邊界上停留,只有無產階級革命在世界範圍內勝利,新的社會主義生產關係才能穩定確立。
這個思想影響了二十世紀初的一個年輕的俄國猶太人,也就是青年托洛茨基,1905年,由於日俄戰爭的失敗,俄國爆發革命,革命中間,托洛茨基是彼得堡蘇維埃主席,革命失敗後,托洛茨基把自己的一些想法整理成小冊子《總結與前瞻》,系統闡述了「不斷革命論」的思想,「一般社會學的定義——資產階級革命——決不能解決某一資產階級革命的發展過程中所提出的政治策略任務、矛盾和困難。」 「無產階級不擴大革命的基礎,就不能鞏固自己的政權。許多勞動群眾階層,尤其是農村中的勞動群眾,只有在革命先鋒隊——城市無產階級掌握國家政權以後,才能第一次被吸收到革命中來,並在政治上組織起來。革命鼓動和組織工作將靠國家財力來進行。最後,立法權本身將成為使人民群眾革命化的強大工具。把資產階級革命的全部負擔放在無產階級肩上的我國社會歷史關係的性質,一方面給工人政府造成巨大困難,同時也會(至少在政府成立的初期)給予它難以估量的優越性。這會在無產階級和農民之間的關係當中表現出來。……執政的無產階級將作為解放農民的階級出現在農民面前。」「在資產階級掌握政權的條件下,把我們的綱領劃分為最高綱領和最低綱領具有巨大而深刻的原則意義。資產階級執掌政府這一事實,就使我們的最低綱領中同生產資料私有制不兼容的一切要求不能存在,因為這些要求具有社會主義革命的內容,是無產階級專政的先決條件。但是政權一旦轉到社會主義者占多數的革命政府手中,那時最高綱領和最低綱領之間的區別,就失去了原則上的和直接實踐上的意義。無產階級政府無論如何不能把自己約束在這種區別的範圍之內。」「不斷革命論意味著把消滅專制制度和封建制度同社會主義革命聯繫起來,並把後者同日益增長的社會衝突、無產階級對統治階級的經濟和政治特權不斷進攻聯繫起來」。
不過,當時並非就托洛茨基一人贊成「不斷革命論」,如同李星在《托洛茨基主義運動的前世今生》中寫道「「不斷革命論」並非托氏獨門功夫。在1905年俄國革命工人運動大發展背景下,托氏與另兩位社會民主工黨的大活動家帕爾烏斯和克拉辛共同提出「不斷革命論」。這三個人認為,大工業基礎上成長起來的無產階級,改變了階級力量的對比。由於產業無產階級有能力取代資本家集體管理社會,資本主義作為一個全球系統,就進入了為繼續生存而掙扎的階段。資產階級與其它各剝削階級可以妥協、讓步,對無產階級群眾運動卻定要毀之而後快。與此同時,20世紀初全球資本主義系統進入了帝國主義階段,少數先進資本主義國家與廣大後起資本主義地區形成了分工體系的中心與邊緣關係。後起地區的社會進步和工業發展被限定在「邊緣身份」的框架內,當地資產階級對中心有極大的經濟依附和政治(軍事)聯繫,無力進行徹底的民主改良。基於以上兩個理由,不論帝國主義中心地區也好,後進資本主義外圍也好,每當無產階級在爭取改良的時候走得太遠,組織性和階級覺悟增長太快,本土資產階級就與其它剝削階級連手一道扼殺群眾運動,以免工人鬧到奪權的地步。在這個過程中,帝國主義中心與後進地區的資本家們通常都要求助於公開的軍事獨裁;後進地區的資產階級同時還必需容忍許多前資本主義殘餘和帝國主義的經濟壓迫,作為合夥鎮壓工人的代價。/雖然工人運動的日常工作是爭取具體、局部的改良,但為了不讓辛苦爭來的改良隔段時間就付諸東流,工人階級不得不設法剝奪資本家的產業和政治權力,為此,前者被迫組織起自己的政權。也就是說,在帝國主義時代,為了落實民主改良,工人階級不得不先行建立自己的政府。實踐表明,有產者不經過激烈戰鬥從不認輸。這意味著內戰。工人之外的被剝削階級和階層(小農、城市貧民)在經濟上受到來自國內外的多重壓迫,他們的日子往往比工人更難過。內戰中這些階級和階層是工人反對資產階級政權的同盟軍。」世界資本主義體系的統治鏈條在其薄弱環節斷裂,落後國家的民主革命任務(土地改革、民族解放、給小民族以分離權利、實現法律意義上的男女平等)只有通過社會主義革命得到解決。1917年俄國大革命的勝利宣告了孟什維克給進步資產階級當尾巴的「階段革命論」的破產,後來的中國革命的勝利也是因為作為第三國際黨的中共被迫在實踐中拋棄斯大林加諸他們的「既非無產階級專政、也非資產階級專政」的「階段革命論」公式,搞社會主義改造,建立起了工人國家。中俄革命都完成了消滅封建殘餘、給農民以土地的資產階級民主革命的任務,反觀印度,由於社會主義革命從未取得勝利,在資產階級代議制的門面上還夾雜著宗法時代的種姓制度和地主剝削制。
孰是孰非,讀者可以自己閱讀中俄革命歷史並結合其他資本主義體系里的外圍國家的現狀做判斷,不過,基路伯先生只會輕浮地調侃托派組織的分裂,卻不敢直面最核心、原則的理論問題。
五、阿米巴蟲式的分裂
基路伯先生提到的國際托派第一次分裂之後不久,蘇聯格別烏派出間諜用冰鎬暗殺了「單幹就啥也成不成」、「吃教條主義虧「的老托。他們怕的是什麼,我想應該不是看似薄弱的托派組織吧。托洛茨基死前說:」請告訴我的朋友,第四國際,必勝「。老托相信能最終獲得勝利的,絕非某個具體的政治組織,比如總部設在巴黎的第四國際書記處(它是歷史最悠久的托派組織,就是老托在世時的」第四國際「)或者其他曾教授、基先生提到的分裂出來的托派組織,而是說,革命的無產階級最終將帶領人類衝破迷霧,在現代文明的基礎上建立起一個沒有壓迫與剝削的無階級社會。斯大林們不害怕托派,但他們怕的是托和他的朋友們宣傳的未被歪曲的馬克思主義傳統。然而,對工人革命的主觀信念並不自動保證托派在實踐中路線的正確性,托派只是左翼的一部分,它帶有資本主義制度下反體制的左翼團體的一切弱點。然而,革命不是靠某個左翼團體就能策劃、鼓動的,托派的弱點並不能抹殺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托洛茨基們宣傳的東西是無產階級革命值得去努力的方向。
「解釋下你們托派為什麼不斷在分裂吧?」左翼團體分分合合不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嗎?不獨托派有。南亞的毛澤東主義者曾經分裂為好幾個黨,2008年之後,因為是否入閣、是否放棄武裝,尼泊爾毛派還有過幾次分裂;希臘共產黨可是根正苗紅的第三國際正統,不還是分出希臘共產黨(馬列)以及其他一些團體,最近上台的激進左翼聯盟的領導人從前還是希共(國內派)成員,希共(國外派)和希共(國內派)發生分歧,國內派被開除。國外的事情咱們暫且不表,我們就以大陸的左翼團體「少年中國評論」(YCA)為例,該團體成立於2008年,目前發生過兩次分裂,第一次分裂起源於「求愛門」事件,因為兩個領袖的戀愛糾紛造成了其中的一些成員(以女性成員居多)離開YCA,詳情點擊http://www.youth-sparks.com/bbs/viewthread.php?tid=3218,;第二次分裂發生於2013年,少年中國評論的一些成員搞了一個名為「女神讀書會」的網路平台,當時YCA的頭頭們計劃把他辦作一個吸引青年的外圍團體,但女神讀書會的主持者和一些YCA成員不想涉足實際的政治實踐,而YCA的另一些骨幹則認為需要形成成影響現實的「核心社會主義者團體」,這是最近一次的分道揚鑣,因為當事者沒有公開對此表態過,所以目前沒有此次分裂的詳細記錄。因而,「無限可分」並非托派特色。
另外,至於說蘭道、羅斯默謀劃撇開老托單幹,這也沒什麼好稀奇的,沙佩爾、巴枯寧計劃撇開馬克思、恩格斯單幹,召回派計劃撇開列寧單幹,受到黨內成員一致擁護的革命導師大概只存於在神話里。
結語:
基路伯先生在結尾處號召告別偶像,這算是一句正確的廢話,且毫無意義,托派並沒有把老托當偶像。馬克思主義思想從來都不是一種封閉的,教條的,完整的體系,而是不斷地發展著。不過,在了解馬克思主義思想的時候還是要嚴肅地審視歷史上經典作家的觀點,托洛茨基既然以「不斷革命論」立場聞名於世,上世紀中國和俄國的兩場革命一定程度上也驗證了他的理論,那麼,了解他還是盡量自己閱讀托洛茨基生前留下的作品,做出自己的判斷,這個世道里江湖術士很多,有的可能頂著教授的名頭,也有的可能自稱比你們不知道高到哪裡去了,我在此簡單羅列下托洛茨基書單和所謂的托派文獻,大家自己做出判斷吧。
中文馬克思主義文庫長期提供托洛茨基著作閱讀(以下作品皆可找到):
中文馬克思主義文庫?托洛茨基
總結與前瞻(1906年)
新路向(1923年)
文學與革命(1924年)
中國革命問題(1926-1940年)
列寧以後的第三國際(1928年)
我的生平(1930年)
不斷革命論(1930年)
俄國革命史(1930年)
論德國法西斯(下一步怎麼辦?德國無產階級的關鍵問題)(1932)
論學生與知識分子(1932年)
被背叛的革命(1936年)
斯大林主義和布爾什維克主義(1937年)
《共產黨宣言》九十周年(1938年)
他們的道德和我們的道德(1938年)
過渡綱領(1938年)
三種俄國革命觀(1939年)
保衛馬克思主義(1940年)
斯大林評傳(1940)
關於所謂的托派,請參考這個鏈接里的文章與小冊子:
中文馬克思主義文庫?第四國際
順便推薦三本實體書,施用勤老師翻譯的《托洛茨基論十月革命》、《托洛茨基論中國革命》、《托洛茨基論反法西斯》,皆有陝西人民出版社出版。
全球最大線上共產國際上線啦。
托洛茨基的一個世界革命就夠所有其他共產主義派別汗顏的:第四國際在西班牙內戰中曾經是國際主義的典範,世界革命是托派的核心。而且無論有沒有武裝 世界革命都是必然的 托派從來對此沒有異議。反而是斯大林主義至少放棄了兩次解放世界的大好機會:30年代大蕭條背景下的西班牙內戰和60年代的全世界泛左翼運動。斯大林43年連共產國際都給解散了 可見這個大國沙文主義者根本就不關心世界人民的利益 根本不具備國際主義精神 而最終經過赫勃兩朝官僚和戈氏背叛 蘇聯也終於生於光榮死於恥辱,幾百萬蘇軍,米格23 25 27 29,萬輛坦克,基洛夫級和烏里揚諾夫斯克以及阿庫拉級,這些本應該是為世界革命準備的生力軍,強大的重工業和國防工業體系本應是世界革命的軍工廠,2240萬平方公里的國土本應是世界革命的根據地,可自斯大林之後,這些軍隊都被濫用於恥辱的地緣政治和大國爭霸。反倒是我第一共和國以弱小的國力勉強支撐東南亞的世界革命,雖然一共也跟著不分青紅皂白批托派,但卻繼承了國際主義精神和世界革命這一托派根本,朝鮮戰爭和抗美援越就是證明,東南亞游擊隊就是證明,可我們畢竟是一個農業國,還很虛弱的肩膀根本扛不起這擔子,但蘇聯有實力卻占著茅坑不拉屎,不僅不輸出革命反而加勁兒窩裡斗(當然中蘇論戰我一共也有責任),最終白白葬送大好革命形勢,這是蘇聯的罪,再多的功也背不回來,這一波共運結束,下一次也許還要幾十年甚至百年,人類解放的大同時刻被拖延,就是從托派倒下斯大林上台開始的。其自身的理論缺陷和抱殘守缺的保守上面也有批判,但不撿起世界革命這面大旗,共產主義就永遠不會勝利!
托派在蘇聯需要建設的時候喊世界革命,蘇修在需要在全球範圍發展革命的時候搞了和平競賽。
【沒有第四國際,只有負三國際】
關於托派歷史,我認為目前國內梳理得最好的乃是曾淼的《世界托派運動》,本條答案也主要根據這本書歸納總結。
一、誰是托派
現實中已經沒有托派完全按照托生前的理論行事,而且互相開除對方派籍,因此僅僅按照某一派托派的觀點來劃分都不客觀,曾淼的書中,把是否自稱托派作為兩大判斷標準之一。
為什麼這一點竟會成為最重要的兩大判斷標準之一?
下文我們會看到,托派的理論並沒有太獨特的地方,歸根結底就是共產主義者的政治正確。如果不按照自認托派作為劃分標準,就會出現,要麼所有共產主義者都算托派、要麼所有共產主義者都不算托派的兩極化的判斷。而且這樣一來托派存在的意義就顯得十分詭異,實踐中便發展成了「唯我獨革」,「如果別人也能革命,我們為啥還要自成一派?」這也是托派喜歡分裂的原因所在。
二、純潔與教條是孿生兄弟
托派自稱純正的馬列主義者,並且在理論和教條上都嚴守第三國口頭上的「具體結論」,概括起來是兩大原則、三大主張:
兩大原則:公有制、工人階級的革命主體性。
三大主張:不斷革命論、一國不能建成社會主義、蘇聯是畸形的工人國家。
純正的東西總是特別有逼格,因此常能吸引不少理想主義青年的加入,但由於教條化而不能解決問題,所以許多歐美學者和政治人物都在年輕時加入過托派,但最終選擇退出。
托派的兩大原則中,算是用來區分於斯大林主義的是第二條「工人階級的革命主體性」,意指斯大林主義的這套搞法是官僚包辦,沒有讓工人階級成為革命主體。
的確,「工人階級的革命主體性」是第三國際口頭上所尊奉的原則。但要命的是,這僅僅是口頭上尊奉。第三國際喜歡把自己打扮成工人階級自發運動的產物,但實際上卻是先鋒隊自覺作用的體現。列寧在黨內搞民主集中制,不僅西歐的盧森堡、而且托洛茨基一開始也是反對的,但恰恰是這種不民主的、「官僚包辦」的搞法才得以讓革命成功。
對於這些問題,列寧的著作有許多隱秘教誨,沒有把問題點明了講,而謹守第三國際顯白教誨的托派,自然就被帶到溝里去了。托洛茨基號稱是和列寧共同領導俄國革命的戰友,可是單幹就啥也成不了,相反托派自 成立第一天起就鬧分裂。
1931年歐洲的工人反對派就打算成立一個「將托洛茨基排除在外的新的國際組織」,而後還經歷了「阿米巴蟲式的分裂」,迄今為止,托派已分裂為三十多個國際組織。這種組織上的缺陷,早已蘊含在理論缺陷中。
三、托洛茨基比你想像中更「保皇」
托洛茨基以批評蘇聯的官僚化聞名,但其實他是個保皇派。
托洛茨基從黨內權力鬥爭失敗的第一天起,其所考慮的就不是徹底和蘇聯撕破臉皮,而是從內部對其進行改造,用中國特色的話語來說就是「促使黨中央左轉」。
1923年托洛茨基寫信批評黨內的官僚化,得到許多普通黨員的支持,但他沒有將他們團結在自己周圍,而是與他們拉開了距離。
在流亡國外期間,托洛茨基仍幻想回到蘇聯,一夜之間重新登上權力頂峰,在1933年之前對斯大林並不徹底否定。」在每條批評意見之後,他都格外強調蘇聯在其政敵領導下所取得的成就「(《流亡的先知》)。甚至1933年3月,托還向蘇共政治局發出一封秘密信件(見沈志華、鄭異凡主編的《蘇聯檔案選編》第十卷),要求重回黨內領導層。因此很長一段時間,托洛茨基都沒打算建立第四國際,而是自稱第三國際反對派。
因此,托洛茨基對蘇聯的批判較保守,稱蘇聯為「畸形的工人國家」。其中有兩層意思,首先是說蘇聯仍然是工人國家,因為其搞公有制和計劃經濟,其次是說蘇聯的權力被官僚集團所竊取,所以是畸形的,但托認為官僚集團不是新的剝削階級,而只是「工人階級軀體上的毒瘤」。
相比於其他隊蘇聯做出批判的共產主義者,托洛茨基:
1、仍然說蘇聯是工人國家,而非官僚資本主義社會或國家資本主義社會,而且因此要「無條件保衛蘇聯」。
2、雖然批判蘇聯的官僚集團,但不承認其為新的剝削階級。
3、認為蘇聯這種狀態不能長久,要麼工人革命重新奪回政權,要麼官僚徹底把國家帶向墮落,走向資本主義。
說穿了,托認為蘇聯是被壞人把持了政權的好國家,只要把中央的壞人清掉,換上工人階級的真正代表當政,國家就把身上的毒瘤清除了。
那麼誰真正代表工人階級呢?
托派。
所以說,托派強調的「工人階級的革命主體性『,其實說的就是托派的革命主體性。」唯我獨革「是托派存在的意義,所以在後世,因為策略和理論的純潔性問題而導致的托派分裂,數不勝數。
四、」經典托理論「的破產與」正統托理論「的確立
你沒看錯,」經典托理論「和」正統托理論「是兩個理論。
所謂」經典托理論「是原汁原味的托洛茨基主張,而」正統托理論「則是為了應對托洛茨基主義的理論危機,向現實妥協的各派托理論中,妥協的最少的那個。目前世界托派的主流是」正統托理論「。
前面說過,托派有兩大原則:
1、公有制;2、工人階級的革命主體性。
這兩大原實際是對蘇聯性質判斷的歸納總結:斯大林官僚集團是不可能促進革命的,只會阻撓革命,蘇聯的進步性、革命性只能來源於工人國家,判斷依據是公有制。
這種矛盾的判斷就產生一個嚴重的問題:
既然官僚集團是不能促進革命的,而公有制是進步與革命的判斷條件,那麼如何看待蘇聯在東歐建立的社會主義國家?這些國家是不是工人國家?
1、如果承認東歐的公有制是進步,承認這些國家是工人國家,等於承認了斯大林官僚集團不僅是革命力量,還是異常強大的革命力量。不僅推翻了托派兩大原則的第二條,甚至取消了托派存在的意義。
2、如果不承認東歐各國是工人國家,不承認東歐各國是社會主義,那麼等於推翻了托派兩大原則的第一條,既公有制不等於是工人國家或社會主義。
對於東歐國家性質問題的判斷,實際上是托派兩大原則何者更重要的問題。」正統托主義者「將第一原則作為最重要的原則,他們被迫承認斯大林官僚集團也有一些進步性,但是沒法和工人階級(也就是托派)相提並論。而」非正統托主義者「則把第二原則視作最重要的原則,乾脆否認蘇聯和東歐國家是社會主義國家,而稱其為官僚資本主義或國家資本主義。
目前,多數托派持「正統托主義」立場,但正如前面所說,這種立場隱含了否定托派存在意義的問題。這種內在的自我否定,反映到現實中,就是多數托派的托色彩越來越淡,所謂「越沖越淡的茶」。
五、阿米巴蟲式的分裂
托派的歷史就是一部不斷分裂的歷史,前期其重要的分裂事件包括但不限於:
1、要不要建立一個新國際。托一開始拒絕公開脫離第三國際,於是羅斯默、蘭道等較有影響力的人都離他而去。
2、二戰爆發,是否應」無條件保衛蘇聯「。第四國際五名執委,除托本人以外,均不贊同無條件保衛蘇聯,美國托派組織開除40%黨員,旋即被第四國際開除。
3、要不要打入其他左派組織,導致第四國際首次分裂為兩個國際。
4、兩個第四國際合併,最終產生四個第四國際。分
裂原因涉及到多個議題,大致如下圖。
至於後期的分裂,數不勝數,不再贅述。
可以看到,托派的重要分裂事件都和理論與策略的純潔性有關,而現實往往不允許你那麼純潔,矛盾的撕扯把托派弄得粉碎。
總結:
謹守第三國際口頭上的教條,這既是托派力量的源泉,也是其失敗的根源。馬克思主義者既然自認是唯物主義者,那就應該也用唯物主義的眼光審視馬克思列寧等人的理論和判斷。
第三國際是二十世紀的搞法,實踐證明跟不上時代了,所以批判第三國際的托派能夠一直吸引一些人,但托派想通過退回到十九世紀的辦法來解決二十世紀手段失敗的問題,所以註定不能壯大。
十九世紀已經過去一百多年,托洛茨基在世的時候就吃了教條主義的虧,今天的共產主義者更不該拜什麼偶像。告別托洛茨基,也告別一切偶像。
順便推薦下曾淼寫的《世界托派運動——組織、理論及國別研究》
我只知道紅軍之父托洛茨基曾喊:你不可能只在一個國家內搞社會主義!
主張全球革命的托洛茨基及其第四國際,現在卻是一個沒有武裝的工人權益組織。
不能只在一個國家內搞社會主義,難道沒有武裝就能搞社會主義了嗎?
尼泊爾和印度的毛派游擊隊我看都比現在的第四國際高明得多。
錯誤的時間,做了正確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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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這方面一知半解……簡單說幾句……
共產黨人是非常非常厲害的一種人,革命時期的共產黨具有幾乎無人能及的凝聚力和戰鬥力。但共產黨人的問題在於……一旦要從革命黨變成執政黨,往往就要出事。這是個共產黨必然面對的嚴峻問題,這時就出現了斯派和托派最大分歧:
托派看到了一半,認識到共產黨必須「不斷革命」才能保證共產黨的「純潔性」(這裡待商榷,一時沒想到更好的詞),才能防止官僚復辟,共產黨腐化。托派的解決方案是「既然變成執政黨就要腐化墮落,那麼我們不做執政黨就好了」。
斯派看到了另一半,認識到蘇聯還沒有能力領導」不斷革命「,所以主張」一國建成社會主義「,要與資本主義世界妥協共處,才能保住蘇聯革命成果。斯派的解決方案是「雖然變成執政黨我們會變質,但我們既然已經成了執政黨就要像執政黨一樣做事而不做革命黨「。
於是兩派再無彌合可能。
托主義至今仍被視為一種」很浪漫「的理論,托洛茨基和托派人物的坎坷命運反而成了極具魅力和浪漫氣息的故事,所以很多個人和組織都喜歡自稱托派,把很多浪漫的革命理想革命情懷都寄托在托洛茨基身上。但托派也是各國政府的洪水猛獸,他們是要不斷革命不斷保證共產黨的」純潔性「的,對任何一個政府都是重大威脅。不過,托派在絕大多數地區勢力很弱。
拉美地區是托派影響力較強的地區,我印象中他們的觀點是結合了部分毛主義和其他一些派別觀點的,比如重視農民作用和重視殖民地革命。
當然也不絕對,馬克思主義最大特點是什麼?就是有數不清的大小不一觀點不同爭執不休的派系分支,在」最純潔「(至少自認為)的托派當中尤其明顯,各種不同觀點不同意見的都自稱托派,所以不能一概而論。
托洛茨基是理想化的斯大林,他之所以被人們稱頌僅僅是因為他喪失了權力,因此似乎就有了擺脫斯大林的另類選擇。托派是理想化的斯大林主義者。是蘇聯斯大林主義的倒影,他的主張看似美好,工人民主什麼的。落實下來還是斯大林專政。斯大林干臟活,托洛茨基唱高調。兩者還視若仇讎。完全是因為兩者是全面的競爭關係。他們兩者一模一樣。把托洛茨基和斯大林的名子對調下。也毫不違和。
第四國際是什麼?原本是幻想在蘇聯完成工人革命。由上得知,根本不可能。蘇聯解體後,第四國際的存在價值就不大了。它吸引的總是些頭腦發熱的政治青年。中二期過了就不是了。思想價值上,第四國際的指導思想實際很貧乏。輕易就可批判。然而它一直可以存在。它也就算傳統共產黨勢力在當下的主要理念繼承者了。滿滿的都是情懷,然而,那個傳統革命時代,早已遠去。
上面兩位熟人說的很多,我就發表一下我個人的意見吧。
首先說托洛茨基,托本人的行事及思想我認為都是符合馬列主義原則(階級鬥爭、生產資料公有制、暴力革命、無產階級專政、國際主義)。至於後來所宣揚的工人民主的觀點也是為了針對斯大林而已,是一種策略上的宣傳並非其原則上的堅持。至於獨裁嗎,那托肯定是更激進的,他甚至提出過國家軍隊化並因此而受到列寧的批評,總的來說他還是一個馬列主義者。但是,建立第四國際這一行為明顯是背叛組織的行為。
托派,歷史上的我不大了解,我說說我認識的托派吧,基本上都是截取托洛茨基攻擊斯大林的一些理論和思想,主張工人民主,鼓吹的是工人群眾都有民主權利,他們的目標集中在民主而非革命上,就算是革命也要先民主,否則寧可不革命。
這裡我就說一下托派的這種思想的結果所造成的第四國際幾次分裂的原因,托派的主張的結果有兩種一類無所作為,死抱著群眾民主;第二就是陽奉陰違,實際上不按照自己說的做,他們會給他們發動起來的群眾民主權利么?比如說搞一個調查組,他們會同意新加入的人單幹么,或者說新來的人自己搞成一個組織么?不會,因為這樣就等於是有兩個組織,很快就會分裂了,而一直這樣在理論和實踐上的背離,就會造成這麼一個情況就是他們只要一有發展,就會有成員跳出來,說他們的組織機構官僚,要奪權。
最後順便說一下斯大林吧,斯大林我認為主要錯誤有兩個,第一,沒有推行黨內民主;第二,解散第三國際,其餘的都不算事原則上的錯誤。
對托洛茨基的評價就借用以前看到的:生來成不了事,死後還被反動派當槍使
至於托派,那是一個魚龍混雜的團體,有極左派,社民分子,甚至還有極右也自稱是托派,二戰期間中國的托派都和日本人一起搞共榮圈了,夠國際吧?我認識的一個托派,現在不喊打倒官僚了,而是要求精英政治,基本上是每屆人民都不行的套路。要說托派有什麼共同點,那就是對人不對事,以反斯反毛為己任,並且宣稱你們搞得都不是社會主義。
準確來說托派才是正統的馬克思主義。
二十世紀以來馬克思主義分裂為兩派,分別是以以托派為代表的國際共產主義者和以列寧主義為代表的國家共產主義者。
托派才是正統的馬克思主義,認同無產階級沒有祖國的國際主義精神,基本上都是有教無國的逆向民族主義者。列寧主義其實是打著馬克思主義旗號的國家主義者,信奉民族主義、國家主義。名左而實右,很大程度上脫離了和馬克思主義的關係。
「孔乙己,你當真讀過書么?你怎地連半個秀才都撈不到呢?」
托洛茨基是個好人。托派大多也是好人。第四國際也主要是由好人組成的。
很多東西只能用老馬的矛盾論來解釋了。
托派的理想是好的,但是註定沒法實現,讓位於激進的一派。然後激進派的歷史結果大家都看到了,最後演變成了社會帝國主義。於是大家轉而更想念托派,但是問題還是那個問題:托派永遠搞不了革命,也永遠建立不了社會主義,更無法誕生超級大國。激進派當然有很多不好,但是畢竟奪了權、建立了國家,也拿出了一些成績,而托派還在講人道主義,還在做烏托邦的幻想,反而沒意義。
其實,很多東西看看馬基雅維利的《君主論》就行了,一切盡在不言中,人啊,其實就這麼回事。翻開所謂的文明禮儀之邦的史書,儘是駭人的故事。講什麼對錯、善惡,其實很多時候真的沒意義。當然,我也不是說大家就去作惡算了,不過老實人、善人多半沒好報就是了(不過我還是打算做個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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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激進的問題:
其實托派本身是激進的,畢竟認為自己最純最徹底,但是實際的歷史表現、歷史結果就談不上激進了,反而是後來建立政權的才能算激進派,托派算理想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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