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語適合當學術用語嗎?

我覺得很多論文里的句子,用中文就表達得不清楚或者會表達得非常地繁瑣,得拆成好幾個句子去說。而且在術語的命名上,中文似乎也有很大的問題,命出一個新的組合詞來,感覺是很奇怪的,不像英文那麼自然。我覺得這不是我中文水平的問題,事實上我現在英文水平非常糟糕就已經有這種感覺,有很多東西就是覺得用中文表述會非常有問題,雖然我還不能做到自然地用英文去表達,不過看論文的時候這種差別非常明顯,即使我看英文文獻非常卡頓,但字裡行間的意思我覺得一清二楚,中文卻是那種,每個字我都認識,連起來我啥也不懂的感覺。甚至我覺得這也是為什麼理工科教材寫不好的一個原因(當然不是全部原因)。


現代漢語和西歐諸語言比起來少了後置定語,表達複雜修飾關係確實麻煩一些,但是好的中文數理教科書我也看過,不比英文書差。那為什麼這麼多佶屈聱牙的論文呢?

首要原因就是作者寫作水平不行。說到寫作我就想批判一下我們的語文教育,從小學到高中,評價文章好壞的標準幾乎就一個:文採好。去書店隨便翻一本作文選,裡面充斥著所謂的『文化作文』:通篇排比比喻,左一個例子右一個引用,詞藻精巧華麗,但是該講的道理卻沒講明白。其中最可笑的就是拿動物的例子來類比人,比如『小鷹被母鷹扔下懸崖然後學會飛』,先不論事情是不是真的,用這件事來論證『人經歷磨鍊才能成功』本身就毫無邏輯,然而我們的高考作文就是充斥著這種似是而非的論證。中國學生連議論文都寫不利索,更不用說寫論文了。反觀美國本土的SAT、GRE,以及面向留學生的TOEFL考試,作文不需要你多有文采,把道理說清楚邏輯理順了就會給高分,而且大學裡一般都會有專門幫學生改書信、簡歷、合同等應用文的機構,以及面向要寫論文的學生的寫作課。那國內大學為什麼很少開這種課呢?這就引出了第二個原因:中國人自己都不重視中文論文。

我們國家搞科學起步晚,中文期刊質量不如歐美很正常。但是很多期刊自己不想著爭口氣提高水平,反而只顧著撈錢,充斥著粗製濫造的水文。既然中文期刊這麼垃圾,稍微有點追求的學者肯定會投英文期刊,努力研究英文寫作。這進一步導致中文期刊更加垃圾,造成惡性循環。所以中國真要想做學術的領頭羊,一定要把國內的科研環境治理好,讓優秀學者能看到希望,願意寫中文論文。寫得人多了,自然就會有人去制定規範、去研究寫作技巧。

最後,我殷切的希望我國能從小學開始搞一個邏輯課,教大家怎麼講道理、怎麼避免邏輯錯誤。並且這門課一定要列為中考高考必考科目,這樣才能引起家長老師重視。如果真能落實好這門課,我相信各大新聞評論區的腦殘能少一半。


關於西文,不知道是因為德意志古典哲學(尤其是黑x爾和康x的)的流毒太深還是什麼原因,我們似乎覺得,一個句子寫得太短就「不學術」,就「low」了。而中文似乎是寫不了「長難句」的,也就因此,中文必定是「不學術的」和「low」的。
但是事實真的是這樣嗎?
作為搞中世紀哲學的和亞里士多德的粉,我可以明確地跟你說:
一派胡言,我感到非常氣憤!
中世紀哲學家思想豐富深刻,但是他們不會用康x或者黑x爾那種無窮無盡的長難句來包裝自己的思想,我隨手抄一句阿奎那的話:
(《神學大全》i-ii, q6,a1,corp)
Respondeo dicendum quod oportet in actibus humanis voluntarium esse. Ad cuius evidentiam, considerandum est quod quorundam actuum seu motuum principium est in agente, seu in eo quod movetur; quorundam autem motuum vel actuum principium est extra. Cum enim lapis movetur sursum, principium huius motionis est extra lapidem, sed cum movetur deorsum, principium huius motionis est in ipso lapide.
我回答說,在人的行動中必然有自由意志。為了明確這一點,我們必須要知道,行動和運動的原則有些是在行動者之中,或在推動者之中;有些行動和運動原則則是在其之外。當一個石頭向上運動的時候,其運動的原則是外在於石頭的,而當它向下運動的時候,它的運動的原則則是在石頭自身之內的。
一個行動和運動的原則反反覆復出現了幾遍,一個石頭反反覆復出現了三遍,知道的知道這是阿奎那"low"得要死的拉丁文,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用谷歌把中文翻譯成拉丁文咧。
但是這麼「low」的拉丁文能不能承載最複雜的思想?完全足夠!我們不需要黑x爾和康x的長難句,不需要西x羅無窮無盡的修辭排比AcI分詞cum從句ut從句堆砌起來的藝術品,不需要古希臘語柏x圖那些神神秘秘的optativ,在中世紀,大家用簡單的經院哲學拉丁文依然能夠討論最精深的哲學,這種拉丁文又和今日的書面漢語本質上又有多少區別呢?
所以從歷史的進程來看,我們沒有理由認為漢語不適合做學術用語。當然,由於漢字的繁瑣,它確實有可能不適合作為國際學術交流的「通用語」,但是鑒於其本身受眾就足夠廣大,在中國國內完全足以充當良好而有意義的學術載體語言。


古羅馬時期,羅馬人也是覺得自己的拉丁文不夠好,希臘文才是談哲學該用的語言,貴族都以講希臘語裝逼,膜拜蘇格拉底亞里士多德畢達哥拉斯一眾神人。至於古德語古英語?在古羅馬人看來似乎都是蠻語吧,類似於冰與火之歌里多斯拉克語一樣,好像還不知怎麼寫出來呢。
後來你猜怎麼著?拉丁文成了最學術的語言,所有物種沒個拉丁文注釋都不好意思寫進書本。
至於語言的表達精度,都是在具體使用中慢慢改進完善的,沒有一成不變的。


面對這個問題,我們需要自我反思。

你在讀大學前可曾意識到語言能力對理工科研究有何意義?

你是否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把語文歸類為文科,數理化歸類為理科,並將二者對立起來看待?認為語文對自己的理科學習毫無幫助?

你是否抵觸過語法課?是否對考察語法知識的試題相當不滿?

你是否不注重漢語的形式,並覺得漢語的美應當體現在「寓意」「寄託之情」「微言大義」之上?

你覺得如果沒有了古詩文、散文和敘事文,你大學之前學的那些東西還能叫語文嗎?

你會在大學之前花大量時間學習說明文的寫作嗎?

你覺得你在考場上寫的那800字議論文真的是正兒八經的議論文嗎?

你了解現代漢語的句法和構詞法嗎?

除了排比、對偶之外你能舉出其他具有修辭特色的句形嗎?你知道現代漢語其實是可以倒裝的嗎?你知道什麼情況下把其他類型的連詞替換為承接連詞不僅不會影響閱讀理解,甚至還會增強分句間的邏輯關係嗎?你知道正規的漢語從句該怎麼寫嗎?有幾種漢語從句?

你了解漢語表達抽象概念時的構詞邏輯嗎?你分得清楚「層次」、「層級」、「層面」、「方面」之間的區別嗎?你分得清楚「要素」、「元素」、「因素」、「因子」之間的區別嗎?你有高效的方法以迅速區分其他同類型的抽象近義詞詞義嗎?還是說你只能死記硬背?但就算是死記硬背,你知道自己該背什麼嗎?你讀過字典辭海之後真覺得那上面對這些近義詞詞義的解釋是準確的?你能靠哪種實用工具來快速解決這一問題?我們現在真有這種工具嗎?

你知道如何把偏正短語改寫成其他形式的語句並保留其語義嗎?當你要同時描述一件事物的年代、領屬、範圍、形式、材質等屬性的時候,你知道該如何理清各形容詞之間的邏輯關係嗎?如果還要進一步描述這些屬性的年代、領屬、範圍、形式、材質等屬性,該怎麼組織句子?比如你想說明一個設備,其特點是:「40年代生產、採用了20年代的生產技術和最新的研發技術、由30年代開採的原料製作、且開採原料時所使用的設備正是該設備的上一代型號」,你知道該怎麼用最簡練且無歧義的方式表述清楚嗎?!!!

最後的最後,如果你發現自己在急需搞清楚這些語言問題的時候卻根本搞不清楚,那特么的到底是誰的錯?教育理念?教育方法?教育制度?個人的語言能力?個人的邏輯能力?個人的科學素養?我們學者的整體漢語研究能力?抑或我們的漢語本身?

我無法評價漢語相比於其他語言是否更不適於作學術語言。但我確信一點,就是我們現在所普遍掌握的這種漢語,作為學術語言時,肯定存在著許多不便,且這種不便是多層次、多因素的。

個人觀點:必須破除「語文教育就應該是應試的文學教育」這種根深蒂固的思想認識。要把大學之前的文學教育和通識寫作教育區分開來。高中階段,不僅要注重學生的文學素質的培養,也要注重學生基於母語的邏輯思維能力和論述能力的培養,為更進一步的學術上的應用打好基礎。甚或,在文理分科後,把語文分成文科語文和理科語文,分別對文科生和理科生進行不同的語文教育。其中,理科語文教育的實用目標應當是科學思維的培養和科技論文的規範化寫作


2月份的補充:

我後來仔細想了想,我們的語文教育其實算不上「應試的文學教育」,而是「填鴨式語料教育」。讓學生記憶、抄襲大量語料,並且拿程式化的語料去解釋分析新攝入的語料,反覆說車軲轆話。這樣一想,好像更悲哀了。


1.100年前德語統治科學界的時候,也有好多美國人認為這是因為德語嚴謹,所以他們也嘗試學德語,用德語寫作。美國物理協會的會長還抱怨美國的德語出版物太少了。不過後來一站二戰,這些提議就再也沒有人敢說了。二戰後美國主導了西方科技界,德語從此就沒落了。這時候也沒人說德語比英語嚴謹,所以比英語更適合學術了。

漢語在學術界的被邊緣化,是中國刊物在學術出版界的被邊緣化造成的,而後者又是中國科技界力量遠遠弱於西方科技界造成的,和漢語本身關係不大。

2.另外,我們好多人真的有很高的漢語寫作水平嗎?想想高中老師是怎麼教我們寫高考作文的?有多少人真正用中文寫過學術性稍稍強一點的文章?又有多少人(比如我)上了大學以後就再也沒有用中文寫過任何學術上的東西了(甚至和老師發電子郵件都用英文交流,即使英文出現語法錯誤也打死不用中文)?

我前段時間讀以前中學寫過的作文和讀過的小說,發現自己的中文水平從上大學以後已經急劇退化。尤其是寫作能力,有時在寫一個知乎答案的時候,會先想到這句話的英文,然後才想到中文。漸漸地,我發現自己的中文寫作能力已經倒退到了小學高年級的水平。我基本上不會修辭,常常感到辭彙貧乏,搜腸刮肚也擠不出一滴墨水;有時候常常用詞不當,詞不達意。我承認,現在我已經沒有能力再寫出高中水平的作文了,即使是別人讀給我聽,我能否把每個字寫對也未可知。

大家翻翻九年義務教育語文課本後面的生詞,看看還認識多少?又會寫多少?

好多海歸被人諷刺說中文夾帶英文詞炫耀。其實他們之中很多人真的是被冤枉了,因為他們瞬時間想起來的就是英文詞!因為他們已經很久沒有用過這個詞的中文了!


其實英語也不是天生就適合做科研和學術交流。英語有今天的地位,是經過很多年形成的。

這個過程屬於雞生蛋、蛋生雞。
有日不落帝國在全世界搶佔殖民地推廣英語作為第一推動;二戰後美國取代歐洲成為新的全球科技中心,因此英語作為載體產生了大量的先進科技;學術語言統一之後也大大的推進了學術交流,所以這個正反饋就形成了。

在這個過程中,學術界發展出了一整套規範的格式和學術語言。

以格式來說,生物醫藥方面的論文,是有標準格式的:

  • 摘要(Abstract),
  • 簡介(Introduction),
  • 材料與方法(Materials and Methods),
  • 結果(Results),
  • 討論(Discussion),
  • 參考文獻(Reference)

絕大多數都是按這些模塊和順序來寫作的,有少數雜誌(Cell,好像EMBO也是)的格式要求材料與方法放後面,儘早向讀者展示結果和討論。

還有一個格式規範就是作者順序。一篇(生物或基礎醫學研究)文章,排第一叫「第一作者」,排最後一名的叫「通訊作者」。這倆作者,一個是幹活的,一個是老闆,是最重要的兩個作者。他倆中間的作者,不管人數多少,基本沒什麼意義,對作者本人也基本沒什麼價值(除了申請綠卡的時候有點意義)。那一年的RNAi獲諾獎,參考的那篇Nature文章,就是第一和通訊作者獲獎了,第二作者是個中國人,沒他的份。

另外,學術英語和普通英語有很大的不同,至少很規範,而且文章結構也很固定。也很少用各種形容詞。說白了就是八股文吧。我看了太多文獻,基本沒怎麼看過文學作品和其他類型的英語,我現在寫文章也是八股的一逼,雖然表達清晰、結構分明,但毫無文采。
其他學科也差不多吧,基本都是八股文。我讀過可再生能源方面的文獻,也一個德性,八股文。
《老友記》里Ross和一個同是古生物學家的女博士約會過(後來她家太髒了,Ross嚇跑了),他們開的玩笑里,也是取笑學術英語的八股。

其他學科不知道,但生物醫藥方面的論文,基本要求是達到一個不是研究本領域的學者也能看得懂這個標準。著名的Nature和Science其實人家是科普雜誌。事實上,符合規範的學術文獻,刨去裡面的技術內容,一個大學六級水平的大學生是可以看得懂的,我甚至讀過一篇Science文章,文章寫的淺顯直白,大學四級閱讀題的水平而已。這也是為什麼經常有科技報道翻譯之後作為高中語文的閱讀理解題的。

然後中文學術文獻,也基本照抄英文的格式和規範。
說白了中文從來沒有機會 發展出一套合適學術的格式和規範,其實中文也在努力,但顯然學術交流的主流還是英語罷了,所以中文的規範並不太完善。然後就讓你覺得中文不適合做科研了。
要知道,當年歐洲還是學術中心的時候,那時候的科技文獻有德文的,法文的,甚至其他各種文字的。歐洲當年各種耀眼的大師,很多都不用英文的。遺傳學的奠基人孟德爾,一個奧地利的神父,你覺得他寫豌豆論文是用英文的么?

如果像《高堡奇人》那樣,德國贏了二戰,那麼全世界學術交流肯定用德語了。而且德語也會發展一整套格式和規範來統一學術語言的寫作。
再補充一個:當年蘇聯牛逼的時候,大家去蘇聯學習技術,那顯然去了都要學俄文。對吧?說到底,還是人家科技牛逼,所以就自然用自己的語言了。

統一了語言和規範,顯然是利大於弊的,大大加速了學術交流。這是好事。這和各種編程語言要制定規範是一個道理。用什麼語言不是問題,關鍵是制定統一的格式和規範,消除歧義,這樣才便於科技成果的交流。

好好學英語吧。


我是文史類專業的,只能就著自身專業說,希望能提供一點思考。
我認為中文並不是不合適,而是當下搞研究的人太多太亂文獻太糙太雜,漢語誠然會有歧義但經過雕琢逐句的推敲一樣能成精鍊的文段。
相比於國外我國研究文獻的可讀性問題更出在粗枝濫造背後冶學的浮躁心態。
時常讀一些近代史學名家研究的代表作,也是用中文寫的,甚至是文言。文氣一貫一目了然,字字精鍊,轉述時多一字累贅而少一字不達意。這方才可稱為,文章。


只說術語命名這一點,恐怕結論正相反吧?

現代漢語是分析語,基本所有的詞都是compounds,所以正常情況下應該是能大概猜出來意思的,比如羊肉、牛肉、醬肉、滷蛋;心肌梗塞、動脈硬化;雙唇音、齒間音,等等等等,你一看就猜個大概齊了。英文中也有compounds,沒有中文那麼多,例如shareholders(但英文的compounds越來越多了,可以說一定程度上是向現代漢語這個方向發展的)

為什麼這樣發展?

知識大爆炸的年代,顯然造詞是不能滿足學術以及科學的發展的。 如果英文不像中文這樣發展的話,隨著人類知識儲備的擴大,人要記的單詞會越來越多,現在你有8萬單詞量,能看懂學術論文,100年以後,也許你有80萬單詞量也看不懂了。就像古代漢語,小馬是駒,駿馬是驥,老婦是嫗,寡婦是孀,等等。

準確是準確,現實嗎?

這樣想的話,你覺得哪種語言更適合學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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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便吐槽,題主說「中文卻是那種,每個字我都認識,連起來我啥也不懂的感覺。」

中文相對英文在這方面已經好很多了好嗎?讀英文文獻,明明是十個字里一個不認識就讀不下去,而且猜都沒地方猜好么?

最簡單的例子,就說你上完初中之後再查過現代漢語詞典嗎?我的外國同學和教授每天看論文幾乎都要查字典呢。最噁心的是他們查了字典都不一定能理解那個詞到底什麼意思。

我也查字典,我查英漢詞典,一看漢語我就知道這個詞什麼意思了,我的外國朋友讀英文解釋還得理解半天。

假如你是一個外國人,你看書碰到一句話:

He solemnly abjures his allegiance to his former country.

動詞abjure不認識,完蛋這句話看不懂了,然後查字典,字典說abjure: formally disavow a formerly held belief. 然後沒準你還不認識disavow呢,再查:If you disavow something, you say that you are not connected with it or responsible for it. 哦,好吧大概是reject或者deny一樣的意思。

這時候如果你是一個中國人,你可以查英漢詞典,然後字典告訴你,abjure: 誓絕,公開放棄。於是你一下就看懂這句話了。

你覺得哪種語言看學術論文比較容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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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mpound:複合詞
我不寫compound的意思,你猜一個試試?


因為目前大多數學術詞語和概念一開始就是用外文造的,然後我們又試圖用漢語去翻譯它。大家都知道的,一個語言就是一個獨特的文化體系,不同的語言之間差別是成體系地呈現的,很多詞語根本不是一一對應的,一個外文詞語我們要用很多個詞或句子去呈現它的意思,而且往往還覺得怎麼呈現都不得勁。更何況那些學術中心的玩家們天天在家沒事就造詞造概念玩。

反過來也一樣,中國人一個「道」字,你用三五個單詞翻譯成英語試試,能翻譯出道意思嗎?

講個小故事吧,我有個美國老師,身體不舒服,失眠、疲勞,我和老公就帶她看中醫(是我老公研究生時候教中藥學的老師),這個美國老師好奇的很,中藥學老師說一句她便要人給她翻譯一句,直到我們遇到了「氣虛」這個概念,我們哭了,難道翻譯成lack of gas?於是關於「氣」這個概念,我用蹩腳的英文給她解釋「由於中醫和西醫的哲學立場和世界觀的根本區別,所以很多概念無法一一對應,氣這個概念在英語里完全沒有對應的詞可以翻譯,因為英語里壓根就沒有這個概念,所以我只能翻譯成qi~至於氣在中國傳統文化里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只能說一我對中國傳統文化也是一知半解,我也說不出個一二三四甲乙丙丁,二我英語這麼poor你能不能放過我?」於是整個求醫過程她全程懵逼。


那麼問題來了,循著你的邏輯我可不可以說英語天然不適合做學術?尤其是關於中國傳統文化方面的學術?

你說你這不是耍流氓嘛……


漢語不是天然不適合做學術語言,而是目前世界上學術主流和學術中心大多在西方,大多數文獻資料都是英文寫的,漢語必然就弱勢了。


謝邀。我對語言學是一知半解,只能從一個理科科研者的角度寫一個簡短的答案。在我看來,中文是不是天然地適合做學術不好說,但是一定不比現在通用的英語要差。

0. 自己中文水平是不是有問題,我隨便寫幾個詞:
暴虎馮河 怙惡不 嘌呤 氨 銨 胺
看看讀音是不是都能讀對,如果能讀對,試解釋劃線字的意思。
進階一點,試分析歧義句:「咬死獵人的狗」。
以上都是高中生應會的。

同樣,自己英文水平是不是有問題,也可以測試一下,試分析歧義,「every farmer who owns a donkey beats it.」

1. 中文「天然的」適合術語命名,比印歐語系的那些個語言不知道高到哪裡去
「在術語的命名上,中文似乎也有很大的問題」,明朝皇室第一個表示不服。
跟我念:氫氦鋰鈹硼、碳氮氧氟氖
還是Hydro-gen,He-lium,Lith-ium,Beryl-lium,Boron,Carbon,Nitro-gen,Oxy-gen,Fluor-ine,Neon?反正我在實驗室里用英文名找試劑日常崩潰。
尤其是語文成績很差的同學,到了後面幾行,白字念半邊就得了。但是英文?能記住個Nihonium就不錯了。
P.S. 評論區提到新造字納入輸入法的困難。的確是個問題,不過也可以通過無恥的「釒黑」這種寫法繞開……

類似的,物種命名用拉丁文簡直是完蛋,一共那麼幾個字母要命名這麼多種屬,動輒就得十幾字到幾十字,不是拉丁文精通到一定程度完全看不懂什麼意思。
而中文名,除去不是腦殘音譯的,都簡潔的很,大多數物種名稱動植物的區分通過偏旁部首一目了然。舉幾個華北平原常見植物的例子:
衛矛屬白杜 Euonymus maackii Rupr
菝葜屬菝葜 Smilax china
梧桐屬梧桐 Firmiana simplex
然而拉丁文雖然繁瑣,好歹保持了逼格。很多英文名,求簡潔,不可避免地喪失了美感,比如菝葜和梧桐的物種英文名字分別是China root和Chinese parasol tree……

術語從洋文(英法德拉丁)到中文的翻譯,使得概念變得更簡潔易懂的例子也很多,隨便寫幾個:
1)生物:「基因」,遺傳的基礎因子,而英文gene,解釋清楚要費半天勁。
2)數學:「遍歷」,字面意思,英文Traversal是一個精簡後的人造詞。「矩陣」,英文matrix你是決計不知道這詞什麼意思,而用rectangular array這種說法顯然太廢紙。就更不要說同胚、同倫這些,信達雅程度遠勝原文。
3)物理:「熵」,熱力學熱量除以溫度的商,英文entropy,我才疏學淺,都不知道這詞打哪來的(克勞修斯整本書都在討論熱能轉換,然後用希臘詞「轉換」發明這個新詞,鬼知道說的是啥)……quantum這個詞從拉丁語表示「有多少」,「量子」這個詞很可能是直譯的,但是有關「基本單位」的概念一下就更明晰了。
4)不說別的,就物理化學生物這些學科的名字,就清晰簡潔明了到極致。

P.S. 這是語言特徵決定的。中文作為孤立語,是分析語分析性質最極端的表現。在還沒有對詞義所表示的概念充分理解時,中文詞總是可以字為單位解釋,從而得到直觀印象。這也是把雙刃劍,對譯者的要求要更高,很多音譯詞解釋不通,也會看著很難受。
而英文作為綜合語,想自然地做到這一點就更困難了。首先的困難是如何分割不同語素是不唯一的,這對讀者的語言水平有一定要求,比如traversal這個例子是travel-universal,甚至有重疊的部分,但如果分割tra-versal,既可以理解成為不同的意思。再者是對不同語素的理解,需要足夠多的辭彙儲備,因為大多數詞根,單用不是個單詞。如tropy這個詞根,在英語日常用語中也不太常見。英文術語,通過字面分析了解意思是困難的,有這個時間把定義解釋都看完了。在日常的學術交流中帶來的困難就是,每接觸一個新領域,你就得經常查單詞,如果時口頭交流,就總得叫別人停下來解釋術語概念。

出現了一些偷懶到sb的翻譯,比如魯棒性,不知所云…這怎麼也是翻譯者的鍋吧,能賴到中文頭上去嗎?

「命出一個新的組合詞來,感覺是很奇怪的,不像英文那麼自然」,對不起,題主這就是書讀的少,英文裡面莫名其妙的組合詞術語不要太多,前面Traversal就是個例子。還有更慘的martingale,是根據小鎮Martiques命名的組合詞,但是martingale本身也是個單詞指馬嚼子……

2. 為什麼很多中文的教材、學術文章讀起來蹩腳?
我也不是針對誰,現在很多作者就根本不會說人話。讀著當然費勁。
大多數的學者,就是中文水平太差。
成因很複雜,至少有三點:
1)我國的語文課,不是以教現代漢語為目的的。正兒八經的字音、字形、字義、語法、句讀的學習,只佔課堂的一小部分,考試的極小部分。
原因也很簡單,你不學這些,日常交流也沒有什麼障礙。大多數人使用母語的時候都有各種各樣的錯別字、念白字、語法不規範等問題,英語國家的人也很多如此。現在是個人就能寫書,書店裡隨便挑一本雞湯文,一樣滿篇滿篇的語病。
但這種語言水平用來寫學術文章的結果就是畫美不看了。相對的,英語的學術寫作在很多高等教育結構都有專門的課程,大大地減少了滿紙荒唐言的頻率。
2)一些外文著作被翻譯、或重新編纂成中文教材之後,編者往往是不管、也沒有能力管教材中的語言問題的。一些糟糕的翻譯、命名、範式,被沿用被繼承卻很難修改。
3)很多人英語用慣了,中文水平急劇下降,甚至不如中學生。

3. 最後簡單說說語法:
專業性的請去看《語法的效能與複雜度》。
從學術角度來講,我們第一追求是沒有歧義,第二追求是簡潔。
但是自然語言,如果想完美實現「簡潔精確嚴謹」,就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因為這些語言本身就不是用來干這個的。
僅在印歐語系內部比較,英語的精確性和邏輯也是顯然比不上法語的(到現在還有不少數學文章用法語)。so what?現在不都還是在普遍地使用英語嗎。
中文的語法是不是滿足精確性?由於中文的學術應用本來就不多,鑒於我國的科學歷史,到目前為止也沒有一個成熟的中文的學術寫作體系。因此是見仁見智的。而在簡潔程度上中文是遠遠超過英法德的(一本書翻譯的稀爛,也比原文薄)。
但是在我看來,語法對於學術寫作而言,並沒那麼重要。況且如果嫌棄現代漢語效能低,還可以翻回去用文言嘛╮(╯_╰)╭

4. 非要說一說缺點,也不是不行:
在符號語言、計算機語言等之中,加入方塊字略顯違和,當然也許看習慣就好了。
中文如果想首字母縮寫也實在是不太容易,不過也有如十動然拒這般朗朗上口的。


利益相關。化學狗。

甲烷 methane

乙烷 ethane

丙烷 propane

丁烷 butane

戊烷 pentane

己烷 hexane

庚烷 heptane

辛烷 octane

壬烷 nonane

癸烷 decane

這些英文命名實際上從拉丁文來的(評論區有大神,其實古希臘語是大頭,拉丁文為輔),比如oct這個詞綴,雖然October是十月,但是其實這個十月,又說是原來是八月,之後加了倆月,所以oct這個詞綴一般是當八用的,比如章魚(八爪魚)octopus,九和十類推,non和dec。要這麼看其實英文和中文差不多,中文你要不知道天干地支,那麼這個不好懂,甲和一你聯繫不起來。同樣英文你了解不深的話搞不清楚penta kill或者是pentagon是啥,這也不太好理解,penta和five,oct和eight,要是初學語言也不好聯繫。

但是往後中文省事啊:

十一烷 undecane

十二烷 dodecane

十三烷 tridecane

十四烷 tetradecane

十五烷 pentadecane

十六烷 hexadecane

十七烷 heptadecane

十八烷 octadecane

十九烷 nonadecane

二十烷 icosane

其實英文確實有規律,但是中文更有規律,中文懂二十和烷的話,理解二十烷就沒那麼難了。

同樣的,烷類的後綴是-ane,這個大家都能看出來。而烯類的話是-ene,炔類的話是-yne。但是這裡就是中文的神奇之處了。

烷,和完一個音,所以氫不少,挺「完」整的。烯,和稀一個音,所以氫少點了,碳碳雙鍵,「稀」少了點。炔,和缺一個音,氫少極了,碳碳三鍵,「缺」了。當然這裡還是要感謝朱重八,這些字全是他定的「木火土金水」的規矩他後人造的。

同樣的一些官能團,比如羥基羰基,明顯氧和氫氧和碳造出來的字,讀音也是融合兩者,這一點和英文的hydroxyl group是一致的。

但是也有麻煩的,苯作為官能團的話我們命名就用苯基,比如1-苯基乙醇這種。但是英文又不一樣,苯是benzene,中文無疑是從英文讀音來的,但是苯基的話是phenyl,這個看起來好像不如中文好聯繫。有時候畫鍵線式的時候什麼甲基就用me-代替了,乙基就et-了,苯基直接寫個ph-。

而且更可怕的是,漢字還可以象形,比如最好舉的例子就是甾體了。甾這個字讀如災,本來也是災難的意思,但是看字形我們大概能猜出來,這本來是指水災的,後來漸漸不用了。結果用一天化學家琢磨怎麼命名這一類四個環帶仨官能團的化合物,結果翻故紙堆給它翻出來了,化學家說我們已經研究決定了,就用這個來命名,結果甾體就這麼來了。

放個比較典型的。

所以就看命名規則的話,中文和英文其實都有相似之處,有時候中文還比英文更簡單粗暴,更直白,所以具體用啥還是看個人習慣。國際上現在用英文,看的也不是英國人發明的語言嚴謹,而是科研最大國美國用的是英文。

隨便扯了扯,就當期末命名的一點小複習??雖然遠遠不夠??


我每年聽包括我自己導師在內的學術人士說好幾次類似題主這樣的判斷,但我認為這不是一個正確的結論……

1 我認為每種語言各有優缺,漢語不是天然劣勢

我不是研究語言學的,本節只是日常印象。

漢語與英、法、德、意、日、拉丁語比較,甚至加上阿拉伯語……每種歷久彌新的語言在邏輯性、確切性、包容性、可擴展性、可學習性等方面,其實是各有勝負的。一種語言能夠存活下來顯然是因為它們滿足了生活的需要。拉丁語沒法流傳正是因為它的拼讀和書寫缺乏變通和簡化之法。

漢語在口語方面的可學習性是非常好的,我以前看過一篇文章說漢語口語最好學,拼音短而便捷,語言要素容易辨認與搭配、位置也較為隨意……但在書寫與閱讀方面它是最難的語言……學了十年八年看不懂中文書、沒有拼音輸入法不會寫字的人大有人在……

漢語的容錯度很高,一句話有多種表達方式。甚至其中的模糊性帶有一種很強的優勢。

碰巧我前幾天剛和一個母語義大利語的教授聊。我們看了一個只有漢語標籤的展覽,他表示不滿。他說他策展時總是要求義大利語和英語同步出現,他的同事們不理解,因為事情的難度一下提高很多,而很多義大利語的意思英語不能很好表達。他也覺得英語正是因為要求某些確切性而使義大利語的一些優秀著作不能被很好的譯介到全世界。

不確切與無指向中間的隱喻和美常常會在翻譯的確切化過程中喪失。比如,像義大利語、日語這種可以省略主語人稱的語言,在文字上可玩的遊戲很多,可是不是母語人士恐怕就會很難理解。而由於我所供職的雜誌在許多項目上刊登中英對照的文字,許多中文很正常的表達,譯成英文就變味了……變味可不一定是變好了。

2 不是漢語的問題是人的問題

現代漢語成形及在正式出版物和書本表達是始於辛亥革命之後的,時間還短,而對於現代漢語的語法研究並沒有那麼普及。一般受高等教育的人,看英語語法書看的比中文語法書多得多是很普遍的吧?我偶爾翻翻呂淑湘等老先生寫的漢語語法書會覺得醍醐灌頂……原來漢語本來是這麼一種表達邏輯……可這種漢語語法讀物本身並不普及也遠不夠多。

其實中小學語文重視的是語感和閱讀書寫習慣的培養,語法上並不深究。普遍的人受了語文教育對語法也只停留在考試要求的那點兒改錯字病句上。書寫表達邏輯也就是高考800字作文的水平。考試要照顧的知識點太多,以滿足基本信息傳達為目標,所以語文在這個階段也不講求邏輯性和嚴整格式,甚至一旦要求格式我們就會激烈反對說這是僵化是八股。(可對英語論文的類似要求反倒讚不絕口,認為是科學敘述不可缺少的表達過程。)

語言的日常表達和學術表達是兩種不同的深度和要求。

我們多數人在用口語或不超過高考作文及格水平的敘述習慣解決學術表達,當然達不到學術邏輯和清晰度應有的水平。這就像在用嘟囔what"s up的水平寫英語論文,不可能寫好啊……

大學之後,有課程專門教英語論文寫法,一教一學期,把論文分成不同部分分別寫,而中文論文呢?也就是幾篇微信文章,一兩次幾百人的公開課說個大概,其他就靠學校提供的論文格式來解決了。這哪裡有嚴肅的學術表達訓練可言?

看中文論文真是讓人扼腕,就算沒有錯字病句也常是邏輯混亂、一句句不搭。能寫好全靠個人微妙的語言底子。但學術表達是有「遺傳」和影響力的。每個人寫論文都是看了許多論文、受盡了「差」語感熏陶才動筆的。這能寫好嗎?

偶然有寫得好的學術文章還通常是作者本人英文學術閱讀量夠大、中文又還可以,所以才把腦內英文用翻譯腔寫出來。這些略好的文章不足以體現漢語本身的強大,而即使這樣,那些要寫中文論文的人看不到也不屑於讀這些略好的文章。反過來只抱怨漢語本身,總結「漢語劣根性」好給自己開脫。

語言知識儲備得足夠了嗎?閱讀量夠大嗎?閱讀資料水平夠好嗎?練習夠多夠標準嗎?有修正討論的過程嗎?

在漢語的學術表達上,如果這些工作都像學英語那樣高標準地達到了的話,仍然沒有任何辦法表達清楚,才有條件談論語言本身好壞的問題。


一、這個問題不容易正面回答,我們從側面看下。
1、不清楚和繁瑣的問題,雖然我沒辦法詳細論證,但中文中有極度概括的表達,如孫子兵法,道德經,言簡意賅。語言有自身的問題,但最大的問題是使用語言的人。石頭包含的原子能做成各種精妙有趣的物件,但如果你只是把它用來打水漂,就不能怪石頭簡陋。
2、術語命名,現在中文可能是有問題。但這個問題本身不是問題,學術不止包含術語一項。
3、中間的部分論點主觀成分太大,因人而異程度太高,不便論證。
4、理工教材寫不好的問題,還是有些主管盲斷。理工教材寫不好可能是學科發展緩慢,寫的人不用心,可能是寫的人知識不到家,寫作技能缺乏,當然也可能是語言不適合。問題在於,如何判斷教材不好就是因為中文本身不適合?

如果每一個被列舉出來的不適都有一打可能的潛在其他因素,那這個問題本身包含幾十個變數,能否因為其中四五個變數表現出集中邏輯,就認為這個邏輯是合理的?經濟學中有個小小的騙局:找1024個人,想做其股票操盤手,告訴其512個買漲,另外512買跌,結果出來後給中了的512個人中的一半兒買漲,一半兒買跌,如此循環,到最後一次,我們如何看待連續9次都猜中結果的人?

以上不是說題目中的claim是錯的,相反,這些集中到一起的各種不適是確確實實存在種種癥結,但問題在於,這可能是癥候,而不是病原。而病原,其最大的特點,可能就是其不確定性。

二、如上,什麼樣的語言作為通用學術語言存在太多的不確定性。有明顯的優點,但隨之二來的也有各種缺點。事先決定往往極難操作。我們反著看,哪些語言曾經作為過學術語言,其主要的伴隨變數為何。
英語兩段簡史:
1、1066 Norman Conquest。大概7世紀左右形成的的由Anglo Saxon Jutes三部混合而成的Old English被灌入大量與之不同的高質量的辭彙。之前的「老英語」多是簡單實用的生活用語,征服之後,先是拉丁語,後是Norman French,主導了政治,宗教,學術等複雜事務的書寫任務。14世紀末15世紀初,寫作者又重新用回英語,但這時候很多英語辭彙要麼消失,要麼就沒正式入編,所以還是大量借入法語拉丁語。
2、文藝復興。16世紀英島受經典作家的影響愈發深遠,大量希臘和拉丁文字著作被翻譯成英文。但之前的問題依舊存在,很多概念在英文中並沒有對應辭彙,解決方案是把希臘語和拉丁語強行英語化。當然,這種措施的結果就是高大上的辭彙的含義往往自帶BGM一樣,一眼看去就知道是舶來品。到了這個世紀,經歷兩場聯姻的英語已經成了最混血的歐洲現代語言,大部分是先民土特產,少數「高品位」辭彙舶來。但如從用途上看,學術方面使用舶來辭彙的頻率三倍於土特產辭彙。
———————————————Style- Toward Clarity and Grace Joseph M. Williams-(1990)

問題來了:英語作為最通用的學術語言,是否是因為其本身的特徵?如果是,具體為何,辭彙,語法還是什麼?如果是其他因素主導,那其他因素是什麼?拉丁語,希臘語,希伯來語,阿拉伯語成或不成學術語言能否用以上推論進行證明?

到這裡,我想大家應該能明白這樣一個觀點:英語成為學術語言不是,至少不全是因為其本身的特徵。歷史的複雜性遠超過一門語言本身。
一個好的指標可能是,話語權。我認為這是一切的源頭,其他只是這之後的支流。雖然後來的滾滾洪流中已經完全沒有了源頭的蹤跡。但這已經遠遠超過一個問題的範圍。


不是,很大程度上是個人語言功力問題。能用英語簡潔地講清楚的問題,中文一樣能闡述清楚。

一段可以用作Introduction的英語,如果中文好的人可以翻譯的很完美。

『』The Swette Center for Environmental Biotechnology manages microbial communities that provide services to society. Most of the services make our society more environmentally sustainable: e.g., generating renewable energy, and making polluted water and soil clean. The microbial services also make humans healthier – directly and indirectly.

Researchers in the Swette Center apply the most advanced tools of molecular microbial ecology, chemistry, microscopy, and mathematical modeling to think like the microorganisms and, in turn, create systems that allow the microorganisms to provide beneficial services ranging from sustainable environmental processes, to nutrient and energy recovery, to making humans healthier.

The Swette Center is famous for its culture of cross-disciplinary and team-based research. This culture begins with our diverse set of researchers who come from many disciplines within engineering, life sciences, chemistry, and more. Partnerships are common within the different research groups in the Swette Center, as well as with other groups in ASU, national and international universities, and practitioners.『』

『』斯威迪環境生物技術中心旨在調控特定的微生物群落使之服務於社會,促進社會的可持續發展,包括開發新能源、治理水土污染以及改善人類健康。

斯威迪中心的科研人員利用最先進的微生物分子生態學、化學、顯微技術以及數學建模等手段,「想微生物之所想」,為之建立良好的系統,以便為可持續化進程、能源與營養物回收、改善人類健康提供有益的服務。

斯威迪中心的科研文化以注重學科交叉和團隊合作著稱。中心的科研人員來自工程、生命科學、化學等多個學科,擁有廣闊多元的專業背景。中心從內部不同科研團隊之間,到與校內、國內甚至國際上其他科研單位和從業人員,都展開了廣泛密切的合作交流。『』

難道會有人覺得這段中文讀起來不順暢嗎?

翻譯 credit to my 大師兄, Dr. Chen Zhou。

同樣,如果以這種風格寫中文科研論文,一樣會非常漂亮,易讀。題主讀到了很垃圾的文筆,也是不能怪你啊。


如果同時掌握了中英文,中文寫論文是不如英文方便,因為從句,方位介詞,被動句等各種原因。

但不存在天然不適合的問題,英語還不如德語適合呢,這種鄙視鏈沒意義

使用中文藉助於符號寫學術論文肯定是沒有任何問題的,可以寫的通順易懂,而現在很多人寫中文很不通順,是對語言的掌握程度不夠。大概是都覺得中文是母語,沒什麼好學習的,其實這裡面坑很大的。更不用說有些學科翻譯體盛行,還有的學科平時讀的論文都是英語的,而中文水平又一般,再則平日里接受各種狗屁不通的網文語言習慣,寫起文章來肯定會有問題。


沒啥語言「天然適合當學術用語」,只是有些語言表達學術不自然
題主可能想說,科學術語用漢語表達顯得不和諧,這種現象不能全盤否認。
也有拍題主漢語水平欠佳,假如語文素養優秀,科研讀寫就無障礙了。但這恰恰是癥結所在,說明漢語做學術的文字門檻更高


假如粗通某種語言、無需高級文法,就可以遊刃有餘的搞科研,那麼該語言更適合學術。如果反過來,首先要有高深淵博的文字素養,才能傳播學術觀點,對專業科研人員來說,語文學習成本相對增加;對普通大眾來說,科普難度加大,或者誤解細節。

我覺得在科學工程方面,漢語相比西方語言都有以下兩點劣勢。
一、新術語和原漢語體系的兼容性(主要是翻譯速度跟不上)

關於兼容性,常用現代漢語辭彙,很多借用日語漢字。「天演論」和「德律風」這兩個詞,跟19世紀漢語文法的搭配都很和諧,但是被「進化論」和「電話」這兩個更違和的日語漢字辭彙淘汰了。

如果說「進化論」和「電話」已經和現代漢語兼容了。看看更近的例子:程序函數overloading,程序里同名函數,可以取不同的參數,在不同情境(context)下使用。漢字翻做「函數重載」,日語漢字是「多重定義」,多重比漢語的「重」字更貼切,「定義」也比「載」直觀。類似的還有「空指針」、「零指針」、「野指針」,這翻譯是不是急促了點,而「含幺半群」和「鞅」這樣的文字又太生僻;比計算機術語更近的一些金融辭彙,例如swaption、Credit Value Adjustement和loan credit default swap尚且沒有形成統一的漢語說法。當然,不否認在這些領域有「多態」、「期權」等翻譯非常簡潔到位,但是還是有些屬於不能做到優雅和精確並顧。


二、學術辭彙在日常用於的出現頻率

這是因為學術思想多起源歐洲,會從本土辭彙選個最貼近的意思,更有甚者直接用專利作者姓氏命名。例如」巴氏消毒奶「,中國人經常喝,不留心不知道是啥,名字也不順口。假如換個名字「華佗消毒」、「李時珍消毒」,既好記又順口。可是首創者叫Louis PASTEUR,而PASTEUR對法國人說就是趙錢孫李這樣耳熟能詳的姓氏了。計算數學中,同樣的「高斯-牛頓優化」已經是倆大牛了,但是還是容易把其中一個跟拉格朗日搞混,類似的「林士鄂-趙訪熊」演算法名字用字都不常見,倒也過目不忘。


如果學術辭彙都是生僻詞,常用對話里頻率太低,則加大科普難度,導致國民科盲。尤其是生化等貼近生活的領域,答主親身經歷,讓家裡買個阿普措輪,偏偏買成了艾斯挫侖。還有的毒品,偏偏音譯成文藝范,第一次認識搖頭丸是來自這幾句禪語:

訪僧東山,盼尼西林
時年總角,青梅素衣
風霜苦困,厚樸黃連
福兮禍兮?安非他命

(居然不是一個成語)

我辦公桌上有一本《effective C++中文版》,不止一次有阿拉伯裔同事表示驚奇:
「艹!你們用中文字體學C++么?」
我:「咋啦?你們在黎巴嫩(突尼西亞/摩洛哥)不用阿拉伯語學IT么?「
同事:「聞所未聞,高中開始,阿拉伯語初等教育,高中起,科學科目只有英語或法語」
我:「咱再看看阿拉伯語的design pattern.」

於是我打開維基百科Builder pattern頁面,然後選阿拉伯語,問他看得懂么?每個人都跟發現新大陸似的:「這可能是伊朗或伊拉克等反英美國家寫的,阿拉伯語教C++可以,但是很多詞像是硬套英語的字面翻譯,但也有algorithm一樣的詞源自阿語」。不僅如此,還有 algebra cipher gas alqiliy alcohol zero等上百個科技辭彙,都是起源於阿拉伯語的。因為中世紀前,阿拉伯半島處在東半球十字路口,是文化交流中心,印度人發明的阿拉伯數字,正式藉此由斐波那契傳入歐洲。文藝復興前的中東處於世界科學的前列,但是今天他們學科學卻要藉助英法語言。所以說,誰走在科技學術的前沿,誰的語言就更加和諧。

然後同事問我,漢語學這些方便么?方便啊!例如Ito process,Ito是日本人,他的wiki界面用日語漢字看起來更容易理解(一臉懵逼狀!)。等他走了,我打開對應中文頁面,「生成器模式」表達builder,這翻譯看起來似顯倉促,不如「適配器模式」、「抽象工廠模式」更自然。builder在英語的頻率遠高於漢語的「生成器」,因此英國人學IT的時候,聽到builder可能就能通過這個詞在他處的用法,對這種design pattern有大概印象了,而中國人可能別處從未聽過「生成器」。類似的還有「界面」、「概率」、「積分」僅有科學專用,但是interface、probable、integral在西方語言就存在其他的近義用法。


三、漢語常用辭彙量和精確度
這個只是個人猜測意見:語言的辭彙量越大,表達精確概念就越簡潔。拿法語作為對比。普通法國人常用辭彙是七萬,遠大於其他語言。加入以辭彙量為經度,以十四個時態陰陽性語法搭配當維線,那麼法語可以在語言表達層面構建及其細緻的坐標。

同樣一個學術概念,法語里極可能存在意思吻合或及類似的辭彙,然其他語言辭彙量略少,沒有對應的詞,可能要一整句話才能解釋這層概念,要不就是像日語那樣發明一個新的片甲詞。


謝不邀~
最早也不是所有人都用英語來寫學術文章的!
一大批優秀的德語論文和俄語論文被漂沒了?
認識某天文屆大佬級人物(俄國人,德國工作),他就自稱看俄語文章最快,德語次之,英語文章再次之~
英語在學術上並沒有天然的優越性,只是因為種種原因形成了現今的獨霸局面而已~
假如歷史上,科學同時也在中國發展起來,那麼形成一套規範的中文學術論文寫作體系也未嘗不可能~
題主的描述不好揣測,但竊以為所屬領域是西方英語環境下發展起來的,故而翻譯成中文的文章或教材必然很難(當然也有大家可以做到信,達,雅的翻譯)保持原有水準,也就是帶有所謂的翻譯腔~
其實在社會科學,比如儒學之下,也不是沒有規範的文章架構存在!比如「八股文」,也可以視為一種寫作規範!
《儒林外史》中不是有句話嗎:「八股文章若做得好,隨你做甚麼東西,要詩就詩,要賦就賦!」可見「八股」這種規範體系的通用性~

以上為個人淺見,歡迎補充批評!


看到「非常"地"繁瑣"就夠了,還討論什麼適合不適合


我覺得是現代的很多中文學者和寫作者,不能熟練掌握漢語造成的。
具體可以參考毛澤東的論持久戰和論十大關係等文章。這樣的文章是純漢語,並且運用漢語探討非常重要的國家問題。但是你一看,就心情舒暢。這是一個中國人在熟練地運用現代漢語表達自己的思想。
中國的傳統語言對接西方學術,只有一百年時間。而英語吸收西方的學術已經有幾百年時間,這個差距是非常大的。如果嚴格地看,我們現在使用的現代漢語,和毛澤東時代的現代漢語都不是一個風格,很多表達風氣是最近幾十年形成的。我國官方文件最近幾十年的官僚風格,嚴重阻礙了現代漢語往活力,包容,輕鬆活潑上發展。我國真正的官方白話文的典範本來就是毛澤東選集里毛澤東的文風,而不是後來開會時候的秘書風。假大空的套話廢話,死板而無聊,堪比權力的遊戲里龍媽的全稱(毛澤東曾經批評一些省市領導說,你們總是讓秘書寫報告,不是自己寫。以後再這樣,你們就不要做了,你們下去,你們的位置讓秘書接替)。這些官方文體影響了大學的氛圍,進而滲入了學術領域。
魯迅偏於晦澀,胡適偏於機巧,梁啟超長篇大論滿嘴跑火車,陳獨秀太暴戾……再沒有人比毛澤東更擅長簡化並規範現代漢語了。如果你覺得有什麼內容無法用漢語表達,就去讀毛澤東的文章。從氣韻到節奏,從用詞到邏輯,我相信再沒有別人可以這樣運用漢語了。
我國大量翻譯西方的文獻,導致很多在翻譯的水平不夠的情況下被搞亂的漢語風格。本來我們很擅長長話短說或者精鍊概括,但是大量歐化句子的引入,讓很多人不會拆分和組合漢語。本來非常簡單的問題,卻一定要用長句漢語表達。其實這是翻譯的問題而不是漢語的問題。
另外一個問題是,我國的語文基礎教育階段,對文言文過於重視,對議論文過於重視,忽視了最有用的讀書筆記和論文。我們的孩子們非常善於發表或者深情或者憤青的議論,卻非常不善於用簡單流暢的語言討論嚴肅的文學或者藝術。這是語文教育的問題。

最後就是讀者本身的問題。閱讀量太小。
很多人是留學了之後才知道原來還有閱讀量這件事兒,所以習慣了用英文看大量文獻。而在國內的時候,說讀書量為零是假的,但是過目的書不足以培養一個人對漢語閱讀的敏感性。一本二三十萬字的普通小說,應該是一天甚至幾個小時就能讀完才對。如果一本普通小說你需要讀好幾天,那就是漢語閱讀量不足(不是網路小說,而是至少是福爾摩斯那種級別的讀物)。學術書讀起來會慢,但是不應該對漢字的出現感覺斷斷續續連不成句的情況。
————————————
補一段。
理想國這種對話體,或者培根的散文,也算是標準的思想著作。論文是一種八股。有規矩是好的,但是不一定這個規矩就該成為普世的文體。
當然應該是這種階梯:亂寫——規矩——自如。所以一般情況還是先好好學規矩,再說自由。不然就是亂寫了。


地質狗覺得漢語在我們行當好用得不行。

砂岩
粉砂岩
泥岩
灰岩
泥灰岩

沒學過地質的感受一下這些岩石名稱背後的差別,是不是大概能猜出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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